民国诡案录·第二部(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20 05: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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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佳竹

出版社:成都万有图书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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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诡案录·第二部

民国诡案录·第二部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民国诡案录·第二部作者:张佳竹排版:KingStar出版社:成都万有图书有限公司本书由成都万有图书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五卷贺新郎第一章

三山镇算不上人迹罕至,作为山里小镇,它有两个特产,一个是木材,另一个就是土匪。山里参天大树多,许多人家都以伐木为生,到发洪水的季节,成群结队的伐木人就进山伐木,喊着齐整的号子将树放倒了推进山溪里,顺流就出了山,省时省力。

毛多容易长虱子,山多容易出土匪,附近远近闻名的两个土匪窝,一个叫虎山,一个叫狼窝,其中虎山就在三山镇。虎山这名字自带獠牙,似乎提起它来就会挨一口咬。我在镇上的住店投宿,店主人说起虎山时一脸的自豪,我见了不禁心中有些嘀咕,怀疑这土匪窝是他家开的分店。

为了配合他,我只好也假装出一脸被震撼到的表情,等店主人问我到这里来有何贵干时,我如实告诉他要去虎山送一封信。他那一脸的自豪顿时就戛然而止,吃吃地道:“你……你要去土匪窝里送信?”

我“嗯”了一声,笑道:“不是去送信,难道是去入伙吗?”

店主人张大了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我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忙道:“真是去送信的,有一封信要送往虎山,给一个叫虎啸天的人。”“哦。”店主人这才回过神来,感叹道,“先生这营生,不容易啊。”“那是。”我应了他一声,又问道,“店主人知道进山的路吗?”“哦哦,先生几时要进山?店里刚好有个山民,是离虎山不远的一个村寨里的人,出山来买酒的,若是凑巧,可以与他一道进山。”

若是有人结伴而行,那是再好不过。我闻言大喜,忙向店主人打听了那山民现在何处,得知他现在就在店里时,就劳烦店主人帮我引荐了。那山民是个四十许的中年人,叫杨思昭,得知我要进山后,非但一口应承了我,还说虎山离他们村寨还有些路程,让我就在他们村寨中歇息一晚再去。

我感激不尽地谢过了他,在吃过了午膳后,就帮着他一道推着运酒的车子进了山。山路漫漫,我们一边走一边闲说一些话打发时间。我问他:“一次买这许多酒,喝得完吗?”

杨思昭笑道:“嗨,这么多酒,我一人用来洗澡都用不完,别说喝了。这是村里办喜事用的,今晚有一对新人要成婚。先生来得巧,正好替他们做个见证人。”

我“啊”了一声,也笑道:“原来是有喜事,倒是我口福不浅,要厚颜叨唠了。不知贵村寨大名?”

杨思昭告诉我,他们村叫小羊村。我听得一愣,心说这还真是个好名字,在虎山的眼皮子底下叫小羊村,这是何等的气魄。杨思昭见我发愣,哈哈一笑,解释道:“不是羊入虎口,是木易杨,我们全村都姓杨。”

原来是小杨村,我这才释然。因为有了伴,路上便走得不寂寥,我们随口漫谈。说起我即将要去的土匪窝虎山,杨思昭一脸的自豪,我见了心中暗自纳闷,怎么这镇上人说起土匪时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莫非大家平日里忙完了正事,也顺便在山寨里兼个差?

这绝非我信口开河,有些地方民风剽悍,平时老实巴交的良善人家,闲下来时就三五成群地劫径贴补家用,同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是什么稀罕事。

杨思昭见我看他的眼神不大对,大概也知道我心中想什么,忙道:“说起来,小杨村与虎山是有一段渊源的。自古以来,小杨村藏在这莽莽群山里,日子虽然过得紧实,但一直安宁,值得担忧的只有两件事,就是狼灾和匪患。”

匪患还好说,杨思昭告诉我,几年前,老族长从狼嘴里救回了虎山大当家虎啸天,双方就结下了一份情谊,逢年过节,虎山上都有一份心意送到小杨村来。只是老族长认为他们是良善人家,不宜与土匪交往过密,所以每次都原封不动地将东西退了回去。即使如此,虎啸天还是认为礼不可废,仍旧照送不误。

后来老族长发了话,要是虎山还念在小杨村救过大当家一命,就对着山神爷起个誓,虎山的人祖祖辈辈不得踏入小杨村。虎啸天感念老族长的救命之恩,就隆重地对着山神爷起了誓,只要山还在,水还流,虎山的人就永不得踏入小杨村一步。

山里人对着山神爷起的誓,这就是铁板钉钉了。后来,老族长因为狼毒发作死了,虎山全体土匪披麻戴孝,虎啸天亲自为老族长扶棺送他下葬,村里人请他进村喝碗水酒,他也只是站在村口一口饮尽,不肯踏入村内一步。“果真是有情有义!”我听杨思昭说完,恍然大悟的同时也啧啧称叹,“既然匪患没有了,那剩下的就只有狼灾了吧。山里狼多吗?”“怎么不多,山里人家谁不是听着狼嚎长大的?都有一张嘴,你要吃,狼也要吃。狭路相逢,你咬不死我,我就打死你,没什么可说的。值得担忧的是,这些畜生饿极了会窜到村里来祸害家畜。小杨村每年都有家畜被狼叼走,狼灾厉害的年份,村里的汉子不敢出村,就怕村里的孩子遭了狼吻。”

山里的狼居然已经猖狂到如此地步。我听得背上发凉,忍不住四下打量了一下,生怕哪个角落里藏着一只狼先锋。狼这东西,生性狡诈又灵性过人,和人斗智斗勇都是有的。

杨思昭见我探头探脑的,忍不住笑道:“先生不用担忧,本来匪患没有了之后,我们就只担心狼灾了。可是没想到没过几年,连狼灾也没有了。”“哦?”我惊疑地看着他,心想老族长从狼嘴里救下了土匪头子,所以消弭了匪患,现在连狼灾也没了,难不成老族长还从土匪嘴下救出过狼首领?“狼灾是怎么消弭的?”我问杨思昭,“有人组织过进山打狼?”“嗨,没有。消除狼灾这事是谁也没想到的。”杨思昭道,“起先的时候谁也没察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杨村就再也没有进过狼。起先大家都很高兴,以为山里狼少了,后来才奇怪起来,因为大家都见识过,山里的狼非但没有少反而更多了,但就是没有再进过村寨。”“这又是为何呢?”我被他吊起了胃口,忙不迭问道。“后来有人一推算,狼灾灭迹是从狗娘进村开始的。于是有人就囔囔说,该不会是这小母狗把全山的狼都勾搭住了,所以才没有狼再进村吧。”杨思昭没头没尾地道。“狗娘?”我见他说得蹊跷,听得云里雾里的。“哦哦,狗娘不是骂人的话,是一条狗的名字。”杨思昭解释道。它是条来历不明的狗,是小杨村的后生杨思远进山伐树时,从山里捡回来的。那时还只是一条小乳狗,忽然从灌木丛里跳出来,绕着杨思远的裤脚直打转,把他吓了一跳。

这条漂亮的小乳狗长着一个雪白的鼻子,和一条雪白的尾巴。只是让人想不通的是,这条生下来没多久的小狗崽,怎么会独自在这渺无人烟的山里出现呢?想不通归想不通,在枕着杨思远脱下的汗衫睡了一觉后,这条来历不明的小乳狗还是跟着他回家了。

它是条母狗,杨思远叫它狗娘。狗娘成了无父无母的杨思远家的第二张嘴,跟他相依为命。就是从狗娘进村开始,狼灾就渐渐地从小杨村灭了迹。

还有这种神奇的事?我听得好奇心大起,忙追着问道:“狼灾灭迹与狗娘有关,你们如何确定呢?”“本来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毕竟谁也没办法让狗娘开口不是?”杨思昭告诉我,直到后来有一天他们带着狗娘进山,遭遇了狼窝的人。

方圆百里最大的两个土匪窝,虎山在三山镇,狼窝在邻镇,那日却不知怎的和他们在山中遭遇了。杨思远他们面对土匪都捏了一把汗,尽管他们背对背握着放山砍刀,准备跟狼窝的人拼一拼,但是谁都知道,几把放山砍,在土匪们的毛瑟枪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同族的一个兄弟不甘心,想让杨思远招呼狗娘放倒几个土匪给他们陪葬。而直到这时,大家才发现狗娘不见了。同行的人都破口大骂,说主人有难,自己跑了,小杨村出这样的狗,丢脸也丢死了。

杨思远虽然嘴里不说,可是心里也着实失望。正当大家准备豁出去和狼窝的人拼命时,这时狗娘却忽然从灌木丛中钻出,又回来了,而且在它身后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在场的人听到这阵声响,顿时全都脸色大变,因为山里人都听得出来,在这山里能响起这样脚步声的,只有狼群。

就连狼窝的人也都开始变色,他们的土匪窝虽然叫狼窝,可是狼并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个窝,自然也不会把他们当娘家人。土匪们拿枪的手都哆嗦了,他们原本是拿着枪指着小杨村汉子的,狼群一出现,这些人马上就掉转了枪头,但是谁也不敢开枪。因为第一枪过后,山里的狼都精,知道谁也来不及装第二发子弹,有的是时间把他们撕成碎片。

而就在这时,让人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这些狼群出现后,竟然就这么静静的,既不嚎叫,也不扑上来,而是犬立着围着这些人。“狼群,是狗娘召唤来的!”我失声叫道,“它知道小杨村的人有危险,召唤了狼群来救他们!”“谁说不是呢!”杨思昭一拍大腿,“真是亘古未闻的奇事,把所有人都惊呆了,而狗娘还在呜呜叫着,好像在等着杨思远下令,要将狼窝的人怎么样。”“那后来呢?”我走南闯北,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奇闻,不禁有些将信将疑。“后来为了避免与狼窝结仇,杨思远就让狗娘放他们走了。”杨思昭道。

我心中对这条传奇的狗大起兴趣,问他:“那狗娘现在还在村里吗,我此次去,能见到它吗?”“这个,不好说。”不知怎的,杨思昭刚才说起狗娘时兴致高昂,这时却忽然言辞含糊起来,任凭我一再追问,都不肯再说狗娘的事。

我不知是否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见他这般,也只好闭嘴不言。杨思昭见我有些尴尬,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忙又没话找话道:“先生去虎山,是要送信给哪位当家?”“虎啸天,你见过他吗?”我道。“先生要送信给大当家?”杨思昭闻言愣住了。我见他神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先生不知道吗?”杨思昭观察了一下我,似乎在确认什么,继而道,“大当家早已不在了,现在虎山上是少当家虎小山做主。”“什么,虎啸天死了!”我听到这消息,先是一呆,继而心中大急,我好不容易从古槐监狱得到古音的去向,知道他是来虎山找虎啸天的,现在虎啸天死了,那古音的下落岂不是又要断了线索?第二章

杨思昭见我神色焦灼,忙问道:“先生这封信很重要?”

我顾不上和他解释,追着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杨思昭踌躇了一下,脸上忽然露出一副惊悸的表情。我见状顿时心中一咯噔,莫非,虎啸天的死有什么蹊跷?

果然,杨思昭犹豫了良久,才吞吞吐吐地道:“说起来先生可能不信。大当家……是被山神爷带走的。”

被山神爷带走?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来,我自然听不明白,就张大了嘴看他。杨思昭见我这个表情,自然也知道我没听明白,忙又解释道:“大当家一行当时从狼窝回山,正好撞见山神爷巡山,就全被山神爷带走了。”

他似乎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可是我却越听越糊涂,只好自己问他:“大当家为何会从狼窝回山,被山神爷带走又是什么意思?”

杨思昭挠头想了想,可能觉得要从头说起才能将事情说得明白,便道:“好多年前,有个人上虎山来,要说服虎山接受改编,加入什么北伐军中去,却大当家拒绝了。后来那人就离去了,不过却带走了当时的二当家秦简。”“秦简!”他忽然提起秦简,我听得一呆,顿时就失口叫出声来。原来秦简真是虎山二当家,这样看来,那带走他的那个人自然就是古音了。原来当年古音到这里来,是要说服虎山接受北伐军改编,最后却无功而返,只带走了秦简。

可是秦简为什么会跟古音走呢,之前在古槐监狱时,我心中其实一直就有这个疑惑,秦简为何会一直纠结“信念”这两个字?

照秦简的说法,古音从古槐监狱离去后又来了虎山。我当时听到这话,原本猜测他是得到了魏家惨案的线索,这才离去。现在看来,莫非我的猜测错了,他来虎山只是想继续说服虎山接受改编?

我想得惊疑不定,杨思昭见我惊叫出声,有些诧异:“先生认识秦简?”“见过一面。”我含糊答道,又问道,“带走秦简的那个人后来又到虎山来了,你见过他吗?”“后来又来了吗?没见过。”杨思昭摇头道,“先生要送信去虎山,莫非这封信就是秦简寄来的?他离开虎山可好多年了,不知道大当家不在了,也在情理之中。”

信确实是秦简寄来的。我点点头,又请教他:“后来虎啸天的死,与当初改编的事有关吗?”“大当家拒绝了北伐军的改编后,就有些忧心忡忡,生怕北伐军掉转枪头来对付他,”杨思昭道,“所以他就去了狼窝,想和狼窝结盟自保,狼窝也答应了。结果一行人在回虎山的路上,正好遇到山神爷巡山,就被带走了。”“被山神带走,此话怎讲?”

杨思昭看了我一眼,脸上再次现出惊悸的表情:“因为第二日少当家带人找到他们时,所有人浑身上下都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全是被野物撕咬过的痕迹。”“那也只能说明他们是被野物咬死的。你不是说山里狼多吗,或许他就是遭了狼吻,怎能断言他是被山神爷带走的?”“脚印,只有一寸半的脚印。”大白天的,杨思昭竟打了个寒噤,“当时在大当家的身遭,布满了一寸半的脚印。而他们的枪,都没有开过的迹象。”

我听了他的话,也忍不住背上一紧,感觉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在夜深人静的老林,尸首的周遭怎么会出现这么小的脚印?一寸半差不多只有人的小指长短,除了不满周岁的婴孩,正常人的脚印绝不会这么小。

但是,不满周岁的婴孩,又怎会半夜出现在尸体周遭?

杨思昭幽幽地看着我,“正常人的脚印自然不会这么小,但是神像的却会。”“那些脚印……是神像留下的!”我惊道。“不错。”杨思昭点头,“他们在离大当家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早已被荒草掩埋的山神祠,拿着祠里的山神爷神像一比对,发现与这些小脚印分毫不差。”

夜半三更,山神杀人!我一时有些骇然,加上被山风一吹,更是毛骨悚然,急忙夹紧了衣服。“可是,他们为何会被带走呢,就因为他们撞上了山神巡山?”“那谁知道呢,神威难测啊。”杨思昭抬头看了看天,似乎在跟天上的什么人说话,“当初大当家中了狼毒,被老族长舍命救回,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死在了狼嘴之下。或许这就是命吧,逃得过这一劫,逃不过那一劫。”“咦?”我之前听他说老族长从狼嘴里救下虎啸天,还以为是老族长将狼击退了救人,现在听来却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杨思昭看了我一眼,解释道:“大当家在山里捕了一条狼,准备养在山寨里,谁知逗弄的时候却被狼咬了。先生或许不知,狼嘴是有毒的,那时候老族长刚好在虎山,就用嘴替他吸毒疗伤,结果自己在回村后不久就狼毒发作去世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又想到山神杀人事件,心底一阵发毛,不过仔细想想,其中又好像并没有可以置喙之处。

虎啸天一行随身带着枪,若是正常地遭遇狼群,自然会开枪自保,但是他们的枪支却都没有开过的迹象,等于是任凭狼群将自己撕成了碎片。这超乎常理,而除了山神之外,又有谁可以号令全山的狼群?

我并不笃信这等怪力乱神之事,但这世上确实有许多事无法用常理揣度,所以我一向抱着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这时得知了虎啸天的死亡真相,虽然骇然,但定下心来后,却更多地为失去古音的下落而沮丧。不过既然来了,无论如何还是要上一趟虎山,打听一下是否还有人知道古音的去向。

杨思昭见我听完虎啸天的死因后,情绪便有些低落,还以为我受到了惊吓,忙将话头岔开,问道:“先生猜一猜,今日村里成亲的是谁?”

我一怔,我从未去过小杨村,除了他之外谁也不认识,怎么会知道成婚的是谁?杨思昭又冲我眨了眨眼,我略一思索,忽然惊道:“今日是杨思远成亲的日子?”

关于小杨村的人,他只跟我说起过这个名字,既然他会这么问,我自然便推定要成亲的人是杨思远。果然,杨思昭点了点头,赞道:“先生真是心思敏捷,一猜就中。不错,今日是思远的大喜日子。”

我心说这种只有一个选择的问题,我就是想猜两次也办不到啊。“新娘子也是村里的吗?”我问他。“哪能。小杨村全村都是同族,同姓不婚。”杨思昭刚才说起虎啸天的死时脸色发白,眼下却兴致勃勃,活像成亲的那个是他,“新娘子是从邻镇嫁过来的,是思远的爹自小给他定下的亲事。不过嘛,因为山里路远,所以姑娘早几天就来村里了,在同族的婶子家里寄住着,等成亲的那天,照样大红轿子抬她入洞房。”“不是说杨思远无父无母吗,那婚事谁替他操办?”“婚丧嫁娶,在小杨村都是全村的大事,既然他无父无母,婚宴自然是全村人替他操办。”杨思昭道,“保管热热闹闹,叫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这我倒是相信,许多村镇民风淳朴,邻里互助本是理所当然,更何况这种举村同族的情况,一家的事就是全村的事,这种人情浓厚之地倒是让我向往。

我们说着话,虽然很快就到了小杨村,但其实大半天已经过去,到达村口时夜色已经黑得稀薄,有人在村口接应,杨思昭将我引荐给了他们。可能是因为山里很少来客人,加上我又是巡城马,所以村里人都将我当作了贵客,极为隆重地将我带到了族长跟前。

族长是个六十左右的老者,精神健壮,听说村里来了巡城马,吃了一惊,急忙将我迎了进去,嘴里连连说道:“思远这孩子有福,今日他成亲,竟有如此贵客上门。”

我忙道不敢当,杨思昭将我引到族长跟前后,又拉着族长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后便去帮忙准备婚礼的事去了。族长叫了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来陪我同坐,得知我要去虎山送信后,忽然“咦”了一声,问道:“先生不知道现在虎山空了,只留下几个人看守山寨吗?”

我听得又是一呆,心想这一路上听到的还真都是好消息,先是听到虎啸天诡异地被山神带走了,现在族长更是告诉我,连虎山都空了,这是要彻底断了魏家惨案的线索吗?我这么想着,抬头看了一眼天,几乎忍不住怀疑这是老天爷串通了山神爷,故意来阻挠我的。

族长见我发呆,又叫了我一声,我还过魂来,问道:“虎山怎么就空了呢,是因为虎啸天不在,所以树倒猢狲散了?”“嗨,哪里的话。”族长笑道,“大当家虽然不在了,但是在少当家的带领下,虎山还是好生兴旺。只是这段时间他们跟邻镇的狼窝打起来了,所以眼下都不在虎山。不过先生若只是去送信,还是找得到人的。”

原来虎山并没有解散。我闻言精神一振,谢过了族长,又问他:“虎山为何会与狼窝打起来,族长可知道吗?”“这我就不知了。不过,当初大当家是在从狼窝回山时被山神带走的,虎山上下或许对狼窝有些芥蒂也未可知。”

难道虎啸天的死与狼窝有关,而不是山神杀人?我心中一动,可是狼窝为何要杀虎啸天?如果当年古音曾劝说虎山接受北伐军改编,那么他是否也曾去劝说过狼窝?虎啸天的死又是否与此有关?

我一时想得有些心神不定,胡乱地将许多事联想了起来。虎啸天是目前唯一知道古音去向的人,却在我来虎山前死去,真是无巧不巧。正胡思乱想间,杨思昭从外面走了进来,说婚宴的事都准备妥当了,请族长去主持两位新人的婚礼。

族长闻言颔首,又邀了我一道前去,我与几位老者一道出了门。杨思远家虽然屋室简陋,却被布置得喜气洋洋,里外都是张灯结彩。族长到了之后,真的有大红轿子抬着新娘子从不远处行来。杨思远是个憨厚的山里后生,眼见新娘子下了轿,却是紧张得两手冒汗,不断地往裤腿上擦,好像要接的不是新娘子,而是烫手的山芋。

旁边看热闹的人群顿时一阵哄笑,起着哄让他将新娘子牵进了堂屋,在一阵喧嚣声中行完了礼,然后由几个婶子将新娘子送到洞房里去了,留下杨思远在前面招待客人。

族长引着我在主桌上坐了,一定要我坐在上首,我推辞不过,只好厚颜坐了。没多久杨思远便过来在主桌上敬了一轮酒,又特意敬了我一杯,然后才告声失礼去往别桌敬酒,后来又被同族兄弟拉住灌了不少酒,不得脱身。第三章

山里村寨,想必平素里日子过得也是清苦,难得有这样热闹的时候,所以一些年纪相当的后生闹得很是欢腾,推杯换盏间人声鼎沸。我与同席的几位老者说了一些话,讲了一些山外的新鲜事,随即便听到那边声音越来越大,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新娘子,出来敬酒了!”

其他的后生哄堂大笑,也都跟着起哄,要新娘子出来敬酒。杨思远被他们吵得头大,只好红着脸大喝一声:“瞎喊什么,有本事冲我来!”

后生们不甘示弱,回敬道:“瞎喊什么,有本事叫新娘子出来!”

老人们见他们胡闹,大喜的日子也都不阻止,只是含笑旁观。大家都闹开了,哪管这许多规矩,纷纷叫嚷着要新娘子出来敬酒。杨思远无计可施,又镇不住他们,正要求饶,这时,刚才第一个叫嚷的人忽然停住了,眼神也一下发直起来,整个人似乎都愣住了。

大家见他不喊了,有些奇怪,纷纷顺着他的眼神回过头去看门口。只见门口的一对大灯笼下,新娘子蒙着盖头过来了。她盖着盖头走了两步,觉得头上的东西有些碍事,就一把扯了下来,露出一张俊俏的脸,呼哧呼哧地走到酒桌前来,脚一抬就放到了凳子上,一副横刀立马的模样,俏生生地喊道:“哪个要新娘子敬酒的,我老大海碗敬你!”

后生们都轰动了,我见了也有些惊讶,眼见新娘子竟然从洞房里走出来,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奇事。大家都觉得脸上有光,就你一碗我一碗地敬了起来,嘴里喊着要将新娘子灌醉,叫杨思远今晚干着急,谁叫他娶这般俊俏的媳妇来着!

我在一旁听得有些腹诽,心说原来娶个漂亮姑娘还要受惩罚,那上天保佑你们以后娶的姑娘都能拿奖励。这时老人们见新娘子跟后生们拼酒,也全都离席围了上来,我也挤在人群里看热闹。

后生们本想将新娘子灌倒,谁知新娘子一碗接一碗地往嘴里倒酒,竟是一点醉意都没有,反倒是后生们轮番上阵,又挨个阵亡,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的,直往桌子底下溜。围观人群见了,都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我看得也是瞠目结舌,眼见她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真是英姿飒爽,忍不住想起《水浒传》中的一位巾帼英雄,怀疑她下一刻就会拍着手,对着桌子下的一堆醉鬼笑道:“饶你奸似鬼,喝了老娘洗脚水!”

正想得出神,族长在一旁含笑道:“新娘子家中开酒坊呢,落地时入嘴的第一口就是酒。也好,总算还有个人能收拾这帮小子。”

原来新娘子家中是开酒坊的,难怪如此海量。最先起哄的那后生这时也扛不住了,却还是扒着桌子不肯倒下,大着舌头说:“嫂……嫂子,思威服……服你了,我也要娶个像你一样的媳妇,你……给介绍不?”

新娘子脆生生地答道:“成!嫂子在山外给你留意。”杨思威这才心满意足地倒下了。

这一场酒闹了好一阵,直到快半夜时才散去。各家都将烂醉如泥的人扶回去了,我今夜在族长家借宿,因此在酒席散后又跟着他回去了。到家后族长便将我领到一间空的偏房,又给我拿了新的被褥铺上,嘱咐我山里不比山外,夜露重,不要着凉了。

我谢过了他之后,族长便掩门离去。我将灯吹灭上了床,因为方才多喝了几碗酒,这时酒意上来,一阵放松,很快便束手就缚被拖进了睡乡。不知睡了多久,晚上喝的酒全都变成了尿意,又将我憋醒了。

我从床上爬起走出门外,刚出门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山里确实比山外冷,夜风吹在脸上就像一记记耳光,抽得人面上发紧。我被这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只想解完手快点回到被窝的怀抱。

茅房在院里,我摸黑走了过去,解完手出来正要回房,却忽然听到院外的小径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十分轻柔,似乎是猫狗之类发出的,又像是有人在踮着脚走路。我心中奇怪,便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我浑身的血液几乎刹那凝固,一股寒意直冲头顶——黑暗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从院外走过,似乎是一条狗。这不奇怪,奇怪的是狗背上还骑着一个人,红衣红帽,却只有一尺身高,像是一个不足周岁的小小婴孩。

可是半夜三更的,怎么会有一个婴孩骑着一条狗从这走过?我上下牙齿不断地打着战,脑中蓦然想起杨思昭说过的虎啸天死因,更是差点腿一软瘫倒在地。

山神巡山!

我之前还对虎啸天的死有些怀疑,觉得或许与狼窝有关,此时却亲眼看见山神在眼皮子底下经过,只觉得有个小鬼趴在后脖子处吹阴风,后背凉飕飕的,差点没被吓死,整个人都像是被阴风裹住了,动都动不得。

过了好半晌我才缓过气来,艰难地挪动僵住的腿转过身去,不料刚一转身,就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我此时正是杯弓蛇影的状态,被这人一吓,几乎原地蹦了起来,那人见状忙道:“先生怎么了?”

这是族长的声音,我听出来后,这才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虽然不过短短片刻,整个身子由于过度的紧张,竟然有些酸痛起来,忙将刚才看到的告诉了他。族长听后也是满脸的骇然,马上朝着院外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不禁看向了我。

我在高度紧张之后神情有些恍惚,夜黑得像是深水之底,让人压抑却无处逃遁。我看着黑漆漆的院外一时有些失神,等回过神来时发现院外确实什么也没有,顿时心中就起了一些自疑,到底方才是真的看见了山神,还是一时眼花产生了错觉。

族长见我没有开口,又转过头去看院外,不知怎的脸上神情却严肃了不少,眉头也皱了起来。我怕他觉得我是信口开河之辈,忙勉强笑了一下,道:“可能因为白日里杨思昭和我说了虎啸天的死,所以我醉眼模糊,一时眼花,叫族长见笑了。”

族长却没有附和,而是皱眉问道:“先生刚才看见的,是山神爷骑着一条狗?”“也有可能是一条狼,夜太黑,我看不清楚,只觉得那坐骑的尾巴上翘,所以觉得是一条狗。”

尾巴是否上翘,是区分狼与狗的重要标志。族长自然也知道这道理,他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却没有说什么,而是请我早些回屋,夜风侵人,不要受了风凉。我舒缓了一下身子,与他一道回到屋中,心中暗自思忖着,看族长的神色,分明是对我刚才所见有所触动,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这么一想,心中顿时又有些摇摆不定,若是这样,为何族长听了我说的事后一言不发,他在隐瞒什么?不过就算他对我隐瞒了什么,我身处人家村中,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族长在我屋中与我说了几句话后,便请我早些歇息,然后就关门出去了。

我躺在被窝里,一闭上眼就全是红衣红帽的人影,阴森感顿时又去而复还,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一时也没了睡意,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虎啸天是被山神带走的,而如果不是我眼花的话,山神今夜就出现在了小杨村,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山神与小杨村有些关系?

既然如此,那虎啸天的死呢?直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山神为何会将虎啸天带走,难道这其中的因由也与小杨村有关?

虎啸天是查探古音下落的唯一线索,却就这么断了,我心中着实有些不甘,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天,几时睡着的也不知道。临到天亮时,我在睡梦中似乎隐约听见了一阵狼嚎声,由远及近,此起彼伏,似乎满山的狼都在朝天嗷叫。

我因为睡得晚,夜里又出了一回那样的事,所以睡得深,并没有醒过来,只是想着杨思昭说的一句话——山里人家的,谁不是听着狼嚎长大的。也就没有将之当成一回事。

第二天我起得有些晚,睁开眼时便看见窗外日头大好,阳光从窗外探头探脑地照进来,不禁吃了一惊。天色已经这么迟了,我却还在人家里酣睡,这可太过失礼了。这么想着,就急忙起了床,穿好了衣物便出了门。

族长已经在堂屋里等着我,见我走进去,含笑问我昨夜睡得可好。我有些赧然,连声反省自己贪睡,在族长面前失礼了,又偷眼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并无异常,似乎已经将昨晚的事忘在了脑后。

族长笑着摇摇头,说道:“先生昨夜受惊了,睡得不好,是我们失礼了。”

我急忙又客气了几句,然后就随着他一道出去吃早膳了。早膳是接着昨晚的婚宴吃的,还是在杨思远家门前的空地上,妇人们已经热好了饭菜,正在招呼大家入席。我和族长在席上坐好,却不见杨思远和新娘子。

族长见状顿时面色一沉,道:“思远和他媳妇呢,怎么不来招待客人,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得!”

同桌的一个老者道:“昨夜狗娘回来了,半夜来扒门,把新媳妇吓坏了。后来思远出来把狗娘领进屋去了,人和狗叙了大半夜的旧,这会儿他们正在屋里说这事呢。”“哦,是狗娘回来了啊。”族长这才将脸色放缓,“难怪昨夜听了一宿的狼嚎,狗娘这是让满山的狼都来贺新郎啊。”

原来昨夜的狼嚎是这么来的。我听得又惊又奇,居然是狗娘在贺新郎!

可是,为何他们说起狗娘时会用“回来”二字呢,难道狗娘并不在村里?我想起在听到狗娘的奇事时,曾问过杨思昭狗娘是否还在村里,杨思昭却语焉不详,不愿再说起,似乎有什么忌讳。

这时我又听到了关于狗娘的事,自然有些忍不住,便问族长道:“怎么狗娘之前不在村里吗?”

族长听我发问,忙道:“先生也知道狗娘的事?”

我告诉他,在来的路上杨思昭跟我说了狗娘救主的事,后续的事却没说,此刻又听到他们谈起,所以一时有些好奇。

族长闻言苦笑一声,用手磕着桌子道:“这事说起来,是小杨村对不住狗娘。思昭没有告诉你后面的事,那是给小杨村留脸面呢。”

此事既然涉及小杨村的脸面,我自然也不好再问。谁知我不再问,族长却自己往下说了,原来当初狗娘召狼救了杨思远等人,从山中回到村里后,村里就召开了全族大会,商讨对杨思远以及狗娘的处置。

我闻言有些诧异,狗娘不是救了人吗,怎么还要召开大会处置它?第四章

族长看出了我的心思,也有些赧然:“先生有所不知,山民与狼本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所以在听到狗娘可以召唤狼群后,我们都觉得留一条召狼的狗在村里,叫人放心不下。”

我恍然大悟,狗娘刚救了小杨村的后生,小杨村却要赶它走,此事说起来着实没甚光彩之处,怪不得杨思昭说起时遮遮掩掩的。我听得有些叹气,不过也不奇怪,人心这东西向来如此,不惮以最坏的心思揣度别人,哪怕是一条狗。“那后来呢,狗娘怎么走的?”我问族长。“后来是我发的话,狗娘对村里有恩,这是谁也抹不掉的,可是既然它认了狼群,就不能留在村里,所以决定杀只羊,让全村人礼送它入山。”

族长道,当时杨思远听了他的话后一声长叹,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了,就黯然点了点头。于是全村都忙了起来,杀了一只羊,敲锣打鼓送到他家门口。狗娘正在跟杨思远闹着玩,咬着他的裤腿打转,忽然见一大堆人吹吹打打地到了自己家门口,它有些困惑,就瞪大了眼睛看着杨思远。

杨思远被它看得鼻子一酸,蹲下身子搂住了它,说道:“狗娘,狗娘,我对不住你,这村子,他们不要你待了。”

狗娘还是疑惑地看着他,又看看围观的人,它打了个响鼻,慢慢走到羊肉前,闻了闻,然后征询地看着杨思远。杨思远说道:“你……你吃了这羊肉,就进山去吧。”

狗娘顿时明白了过来,它眼里一下没了光彩,知道这是村里人要赶自己走了。它鼻子里喷了一口气,连看都不看那羊肉,只是慢慢摇着尾巴走到杨思远的面前。杨思远不敢看它的眼睛,铁打的一个汉子,竟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狗娘歪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低下头,伸出舌头舔他脸上的泪痕。杨思远再也忍不住,一把搂住狗娘的脖子,吼道:“谁敢逼它走!”

大家都被他的气势震住了,一时没人敢开口说话。狗娘用脑袋轻轻蹭着杨思远的身子,然后一个扭身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它看看杨思远,又挨个环视了周围的人一圈,呜呜低声叫了两声,摇摇尾巴,竟然自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族长见状忍不住长叹一声,说道:“狗娘傲气着呢,小杨村既然不肯留它,它也不肯待。小杨村……对不住它啊。”

正说着,往村外走的狗娘忽然仰首朝天狂吠了起来,没多久,群山环绕之中,此起彼伏,响起的都是狼嚎声。大家都叫声不好,小杨村要赶狗娘走,它这是在召唤狼群呢。狼嚎声越来越近,瞧这阵势,怕不是没有上百匹狼在回应狗娘的召唤吧。年长点的村民都开始哆嗦,上百匹狼,这是要灭村的架势啊!

狗娘走到村口时,整个村口到处晃荡着绿幽幽的狼眼子, 但是狼群并没有冲进村里来,而是看着狗娘走出来,然后迎上来将它簇拥在内,就像迎接王后一样,朝着深山走去。

就这样,狗娘离开了小杨村,离开了它的主人杨思远。

族长将这些事娓娓道来,我听得也禁不住有些热泪盈眶,这样的狗,这样的事,任谁听了都会有所动容吧。族长说完这些事后,正在感慨,这时杨思远和新媳妇一道走了出来,族长见状便叫过他们,让他们在席上细说一下昨晚狗娘回来的事。

杨思远嘴拙,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上什么来,新媳妇见状便在他身后脆声道:“我来说吧。”

族长显然也对新媳妇极为喜欢,便点了点头,含笑道:“昨夜村里的小子们造反,叫你受委屈了。”“不敢。他们叫我一声嫂子,就是自家兄弟,弟弟们和我玩闹,正是对我亲近。”新媳妇说着话头一转,心直口快,“不过我们家狗娘的事,我对村里可有些意见。”

她说得掷地有声,又是嫁到村里的第一天,就敢这般对族长说话。我心中不禁有些敬佩,对她更有好感,不过却微微有些替她着急,宗族之中一向规矩森严,若是第一天就惹恼了村中的老人,以后她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好在族长听了她的话后也并不动气,反而连连叹息道:“在这事上,确实是小杨村对不住狗娘,人不如犬,人不如犬哪。”

周围的人各自也都有些自责,当初不该将狗娘赶出村子。杨思远见状忙安慰大家:“知道狗娘在山里过得好,也就够了。它在山里自在,不一定要待在村里。”

族长摆手道:“错了就是错了,不用替我这把老骨头留脸面。说说吧,昨夜狗娘怎么回来的?”

新媳妇见族长磊落,不禁也起了一阵敬意,就上前来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她口齿伶俐,说起话来声情并茂,眉眼间也有些动容,显然也与我一样,被狗娘的传奇事迹所震撼。

昨晚的那场酒闹完了,杨思远将客人们都送走后,已经是大半夜了。而这时,在几个后生的轮番围攻下都面不改色的新娘子,却在面对杨思远憨厚的笑脸时,有些惊慌失措了。她局促不安地坐在床上,忽然想起自己没盖盖头,急忙又将扯下的盖头盖到了头上。

杨思远看着新娘子的举动,也是紧张得两手出汗,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当这两人相顾无言,准备对坐到天明时,这时从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扒门的声音。两人都吓了一跳,这三更半夜的,怎么会有指甲抠门的声音?

新娘子惊吓之下,就情不自禁地朝着杨思远靠了过去。杨思远面对新娘子时噤若寒蝉,这时听见这阵类似鬼敲门的声音却是毫无惧色,安慰她道:“别怕,别怕。我去看看。”

我在一旁听着新娘子的述说,不禁有些好笑,杨思远不怕鬼却怕新娘子,这意思换算下来,大概是说新娘子比鬼可怕。

杨思远过去开了门,刚打开一条门缝,外面就伸进来一只爪子。杨思远一愣,把门打开,只见一条大狗顶着月色,在门外朝他轻轻摇着尾巴。

杨思远顿时就扑了过去,搂着那大狗的脖子叫道:“狗娘!”

狗娘用脑袋蹭着杨思远的脸,又伸出舌头舔了他一下,嘴里呜呜低喃着。杨思远又惊又喜,百感交集:“狗娘,你知道我今晚成亲,所以回来看看我,对不对?”

这时新娘子在后面轻声问道:“怎么了,谁回来了?”

杨思远回头叫她:“你快来,我们家的狗娘回来了。”然后又回过头去对狗娘说,“狗娘,你看看,这就是我的……我的媳妇。”

新娘子掀掉盖头,惊奇地走过来看着门外的大狗。狗娘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杨思远,然后走过去,轻轻地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摇了摇尾巴,认下了这个女主人。

杨思远开心之下,过来搂着狗娘的脖子,忽然有些哽咽:“狗娘它……它没有怪我!”

新娘子见他忽然这样,走上来握住他的一只手,柔声道:“你给我说说狗娘的事吧,它怎么从山里出来?”

于是杨思远就给她讲了狗娘的事,讲他们的相依为命,讲狗娘救了小杨村的后生却被逼入深山。新娘子听了也掩嘴哭了出来,她低声叫道:“狗娘!狗娘!”

狗娘在杨思远家待到天快亮时,又悄悄地走了。

大家静静地听完了新媳妇的述说,都陷入了一阵沉默,万万没想到,狗娘居然会在杨思远成亲的当天晚上,回娘家“贺新郎”。狗娘虽说只是一条狗,可是做出的事却叫人眼眶湿润。

我刚开始听说狗娘回来时,除了感动之外,并未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此时听新媳妇说完之后,却忽然想起昨晚起夜时,在族长家院外见到山神巡山,那山神身下骑着的正是一条狗,而狗娘也是昨晚回小杨村的。

虎啸天是被山神号令狼群咬死的,而昨夜“贺新郎”的狼嚎是狗娘号令狼群发出的,这样看来,山神与狗娘都能号令狼群。而我昨夜看见的,则是山神骑着一条狗,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关联?

难道,狗娘就是山神骑着的那条狗,山神陪着狗娘回来“贺新郎”,所以昨夜才会出现在族长家院外?杨思昭起初对我说起狗娘时,就说它是一条来历不明的狗,是忽然出现在山中的。可是,山中又怎会无故出现一条狗呢?

我越想越有可能,原来小杨村与山神的关系,就是杨思远收养了山神的坐骑。那这样看来,虎啸天的死岂不是越发与小杨村有关了,否则山神又岂会无端杀人?

但是老族长救过虎啸天,小杨村不是与虎山有一份情谊吗,为何山神与小杨村有关,却去杀了虎啸天呢?我越想心中越是疑惑,面上也不自觉有了些变化,族长见我神色有异,关切地问道:“先生怎么了?”

我昨夜对他说起山神骑着一条大狗时,族长似乎也曾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对我说。此刻想来,既然我想得到山神与狗娘的关系,族长又怎会想不到。他既然想到了,为何却只字不提,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我按捺下心中疑窦,笑着朝他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事。族长见状也就不再追问,大家说了一阵狗娘的事,感慨了一阵,因为是大喜的日子,没多久也都高兴了起来。我吃过了早膳,心中对虎啸天的死已经起了疑心,一时有些摇摆不定,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思前想后了半天,还是决定先去一趟虎山。将信亲手送到收信人手上,一向是我立身的原则,不过虎啸天既然不在了,自然也就没有将信送到他手上之说。既然虎山有人留守,我就去一趟虎山将信留下,否则谁知道虎小山攻打狼窝几时才会回返。

这么想着,回到族长家后,正要对他说,这时族长请我在堂屋坐了,不等我开口便道:“刚才说到狗娘时,我见先生脸色有异,约莫是想到了什么吧?”

他忽然主动说起这事,倒让我吃了一惊,正要开口,族长便伸手示意我不用说,自己道:“昨夜山神巡游入村,今日又听到狗娘回村贺新郎,先生聪慧,自然想得到它与山神有些关系。不瞒先生,我昨夜听先生说起时便想到了这事。”“那族长怎么不说?”“狗娘是被小杨村赶走的,若是村里知道它可能是山神的坐骑,或许会让人心惊惶。我想着,若是狗娘与山神因此怪罪小杨村,就由我这把老骨头来承担罢了,所以不对他们说这事。”第五章

原来如此。他只字不提虎啸天的死,我听得心中将信将疑,不过却趁机问道:“敢问族长,山神的坐骑为何会是一条狗呢?”这也是我心中一直奇怪的。

族长见我发问,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只好按捺住心中疑惑,对他说了准备去虎山送信的事,族长闻言道:“山道崎岖,先生稍等,我叫人陪先生去。”

这是我自己的私事,怎好劳动他人,所以婉言谢绝了,谁知族长却道小杨村也有些事要去虎山,只是刚好与我顺道罢了。我这才谢过了他,见他没说去虎山是因何事,也就没有动问,只是问了他谁会与我一道前去。

族长道:“原本村里定了让思昭去,请先生稍等一等,他还在家,等收拾好了便会到我这来。”

我点了点头,见这会儿没有事做,便想在村里转一转,族长本想陪我一道,被我谢绝后也就作罢了。我从他屋中出来,信步走在村寨之中。小杨村藏在深山里,屋舍自然古朴,又自有苍凉之意,山石铺就的村道斑驳如褪色的字迹,四处可见的苍木淡然似晕开的水墨。这是人力所勾勒不出的,只有岁月才有这样的手笔。

一路瞎走看着村中景物,倒也津津有味,在路上也遇到了三几个人,都是在宴席上见过的。他们见我一个人,都要给我领路带我游览村中,我谢过了他们,还是一个人漫不经心地乱逛,因为村子不大,不一会儿工夫竟走到村尾去了。

村尾是一大片翠竹,山风吹落竹叶,漫天抛洒飞刀,刀上涂抹了凉意,及身时激起一阵酥痒,惬意感便应运而生了。我想起当年文岭镇也有这样的一片竹林,一时有些失神,就漫步走了进去。

一到竹林中,周遭竟一下冷得让我打了个寒噤。我在林中没走几步,就蓦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怪异感,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窥探似的。我还没有转身,便能感觉这东西的眼神极其锐利,盯得我背上发紧。

我感觉不对便立即回头,不料身后竟空无一物。竹林中光线幽暗,从竹梢上漏下来的光箭将竹林切割得四分五裂,气氛也顿时凌厉起来。我这时定下心来,竟然又闻到了一股腐臭味,像是生肉腐烂的味道。我心中叫声不好,这种腐味并非尸臭,而是猛兽生食血肉之后产生的余味。

我一断定这是什么味道,便立即转身就走,想退出竹林。不料刚一迈步,身后便传来竹叶的沙沙声,一股腥臭的气息已然喷到了脖颈处。我脖子一僵,并没有回头,而是就地向前一滚,躲在了一株竹子后面,然后迅疾起身,警惕地望着身后。

在我身后,两只绿幽幽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我被这两只眼睛盯着,身上冷汗涔涔而出,连汗毛都炸起来了。因为家养的牲畜绝不会有这样冰冷的眼光,再联想到这里深处山里,我心中早已判定了这是一只什么——狼,只有狼才会有这样贪婪而又无情的眼神。

我心中暗自叫苦,杨思昭不是说村里的狼已经灭迹了吗,怎么大白天的竟会有一只潜入到这竹林来?!

那条“狼”冷冷地看着我,一声不吭,眼中的绿光却越来越盛,然后喉咙里低吼了一声,忽然凭空跃起,朝着我扑了过来。就在它跃起的那一刻,我蓦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怎么这“狼”的低吼声这么奇怪?

还没来得及细想,那“狼”就已经到了我面前,我肝胆俱颤,下意识地大叫一声,然后往地上一滚,躲过了这一扑。那条“狼”来势太凶,一下栽倒在地,却很快便又跳转身再度朝我扑来。而我这时早已看清了,这条“狼”浑身黑毛,耳朵下垂,尾巴细而上翘。

这根本不是一条狼,而是一条家养的狗!

只是狗眼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凶光,况且,哪有这样一声不吭上来就袭击人的狗?

我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那狗便又到了眼前。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顺势就俯下身捡了一块石头在手。这是我的经验,不管多凶的恶狗,只要你俯身做出捡石头的动作,都会让它疑心你要捡石头砸它,这是它的天性。

那狗见我俯身,果然迟疑了一下,却很快便又不管不顾地扑了过来。我迅疾地将石头丢出,正好砸中它的头,它一声哀号,往旁边躲闪了一下,随即却又被激发出了更大的凶性,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一步一步朝着我走来,还是一声不吭。

我心中发毛,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眼前这条狗如此沉默寡言,莫非是要将我碎尸万段?虽然我很快便又捡了一块石头在手,但是那狗虱子多了不痒,居然已经一点都不怕,拼着再挨一下也要上来咬我,简直是违背天理的凶。

平素用来对付一般狗的招数全都用不上,我心中大急,眼见那狗已经又开始腾空,急忙将手中石块砸出,然后转身就跑,谁知没跑两步,便感觉到狗爪已经搭在了我肩上。我后背一凉,随即便绷紧了,做好了准备挨这一口咬。谁知就在这时,之前一直沉默是金的狗却忽然呜呜惨叫出声,似乎受到了什么伤害。

我有些诧异,心说我也不是什么难啃的骨头,难不成还能崩掉它的牙?正想着,回过头来一看,却见身后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竹竿,竿上套着一个绳圈,正好套住了那条狗的脖子,将它拖倒在地。

那狗被勒住了脖子,爪子抵在地上,死命挣扎着。拿竿的那人一边拖着那狗,一边擦着汗向我赔不是:“一时疏忽,没看住它,惊到先生了,真是该死。”正是杨思昭。

我见这狗被制住了,这才松了口气,还有些惊魂未定,指着那狗问道:“这狗是你养的?”

杨思昭点了点头,伸出手拍了拍狗头,那狗这时似乎也认出了他来,不再挣扎,而是粗重地喷了口气,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才将头扭开。我被它看得心底一阵发凉,杨思昭将绳套从狗脖子上取下,重新用绳索将它系好,然后牵着狗与我一道走出了竹林。

我在走出竹林时回头望了一眼,竹林里阴影重重,光影的背后似乎还站了个小小的人,正在目送我们远去。我顿时心又狂跳起来,“啊”的一声惊叫了出来,杨思昭诧异地道:“先生怎么了?”“那里面,还有人?”我指着竹林问他。

杨思昭狐疑地看了那边一眼,挠头道:“哪有人?”

我定睛一看,那小小的人影又消失不见了。杨思昭见我受到惊吓,忙将我引到家中,又给我倒了碗水。我谢过了他,将水接过慢慢地喝了几口,这才定下心来。

杨思昭在院外喂狗,我喝完水从屋中走出,一出来就看见他将狗关进了院中的柴房,然后将大块带血的生肉扔了进去,顿时就明白了为何那狗身上竟有狼的腥臭,原来杨思昭竟用生肉喂它。

吃了生肉的狗会有野性,容易伤人。这或许是山里人家的习俗,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这狗如此沉默寡言,又对人有如此大的攻击性,我倒是见所未见,便忍不住问他:“怎么这狗竟见人就咬?”“这畜生性情狂躁,所以我一直将它关着。这几天忙着思远的婚礼,一时忘了给它喂食,它竟然自己扒开柴房的门逃了出去,吓到了先生,是我的罪过。”

我忙道不敢,心中暗想,既然这狗如此凶残,为何还会将它留在村里呢。杨思昭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将手上的肉扔进了柴房,然后在院中的水缸里打水洗了手,一边对我道:“我孤家寡人的,留着它好歹是个伴,有时候想找人说话了,也不用对着一堵墙。”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家中的女主人呢?”“十年前,跟着来山里的一个货郎走了。”杨思昭平静地道,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我闻言有些歉然,又想起了阮郎的父亲老阮货郎,心想货郎还真是个高危行业,嘴里问他:“没去找过吗?”“走了的人,找了做什么?”杨思昭将手在身上擦干,“只是她总该知会我一声,不声不响地走了,总叫人有些难过。”

自从我们相识以来,他便一直是一副乐天的模样,此刻说这些话也心平气和,只是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我又怎会看不出他眼底的落寞。

杨思昭朝我笑了笑,又道:“所以啊,我才留着那条畜生。这样一来,家中也算是有两个喘气的了。”“或许有一天,女主人还会回来的。”我安慰他道。“回来?”杨思昭似乎有些诧异,“回来做什么?”“你不希望她回来?”我闻言更诧异,看他的神情,分明是对离开的女主人眷念很深。“既然走了就不要回来了,否则走掉的这些年,算什么呢?”

他说得很有道理。离开之后的回头,对于离开与被离开的人都是讽刺。刀锋既然经过了伤口,原路返回只会让伤口越来越深。我一时无言以对,过了半晌才问道:“若是她日后真的回来了呢?”“山里日子清苦,她走了我也不怪她。但是,”杨思昭头也不抬,“我也不原谅她,不为什么。”

受到伤害的人自然有不原谅的权利。我听到这样的话,心中反而对他肃然起敬,大丈夫立世本就当恩怨分明,若是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

我心中感慨,心头虽然闪过一个念头,好像杨思昭与这条狗的相依为命,说起来与杨思远和狗娘的事倒有三分相像,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杨思昭喂好了狗,便与我一道出了门来到族长家,准备与我一道去虎山。

我在族长家拿了包袱后,族长就将我们送到村口,目送我们远去了,这才折返回去。杨思昭也没说去虎山有什么事,我也就没问他。路途虽然有些远,好在有人做伴,一路走得也不寂寥。

中间路过一个岔路口时,杨思昭还钻入树丛之中给一座坟磕了头,出来后告诉我,这是老族长的坟。他说着还有些叹气:“老族长心善,救下了虎啸天,也不知后没后悔过。”“后悔?”我闻言诧异。“嗨,虎啸天毕竟是土匪嘛。”杨思昭急忙道,“自古以来,山民与山匪都是不两立的,所以我说不知道他后没后悔过。”

话是这么讲,但我却总觉得他这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味,顿时又想起虎啸天的死因来,他的死究竟与小杨村有没有关系,山神到底是为何杀他?第六章

杨思昭说着嘿然一笑,很快就将话题扭转开了。我见他不想接着这个话头说下去,自然也不会主动再提。我们在山中走了小半日光景,这才到达虎山的山寨。

山寨建在一座山头的高处,居高临下,又有山石林木屏蔽,易守难攻。虽然地势险要,可若要说其中屋舍与寻常民舍有什么不同,倒也不见得,也不过就是山石垒就的屋墙,瓦片盖顶木门掩户,整座山寨像是藏得更深的一个山村。

还没到山寨处,便有守卫的土匪从一块大石后跳出来拦路,不过他们想必认识杨思昭,所以见是他带着人来,也没多大的敌意,只是盘问了他几句。杨思昭告诉他们,我是巡城马,是来山寨里送信的。

其中一个土匪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怪事,还有来土匪窝送信的巡城马!”

我告诉他们,信是给大当家虎啸天的,我知道虎啸天已经不在了,少当家虎小山此刻也不在虎山,所以想求见一下此刻山寨的当家人。

那土匪听说信是虎啸天的,这才收起笑容,不敢怠慢,很快就将我引到山寨的大厅去了。杨思昭却没有与我一道前去大厅,而是跟着引路的那个土匪走了,说是在山寨中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陪我在大厅等了。

我也不知他来虎山到底有什么事,见他神神秘秘的,便耸耸肩自己走入了大厅。刚坐定没多久,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汉子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人还没到就先打了个气势恢宏的哈欠,远远地请我瞻仰他的血盆大口。

见他走过来,我急忙站了起来,正要说话,那人却朝我挥挥手,示意我先不要开口,然后自己走到大厅上首去了。大厅正中是一把高大的虎皮椅,椅后则供奉着一尊神像,大概是关二爷之类的。

因为神像被椅子遮挡着,加上我坐下后就一直在想心事,一时也没注意到它。这时一站起来,顿时就将那神像看了个清楚。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顿时就大吃了一惊,失声叫道:“狗娘!”

那人给神像上完香后,听见我这声惊叫,顿时诧异地回过头来,可能以为我在老虎头上拍苍蝇,居然敢骂他。我看他眼神不对,忙解释道:“狗娘是一条狗的名字。”

那人歪着头看了我半天,才道:“我家老头给我取过名字,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一时也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他为何要自动将这个名字叼走,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刚才那句话有歧义,是在说他就是“狗娘”,顿时心底发虚。好在那人并没有纠缠,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神像,然后用手往后指了指,问我是不是在说它。

我急忙点头,道:“山神爷座下那条狗,就叫狗娘。”

虎皮椅后的神案上供着一尊山神像,山神像没什么可奇怪的,奇怪的是这尊山神骑着一条大狗,雪白的鼻子,雪白的尾巴。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狗娘,却记得清清楚楚,杨思昭向我描述狗娘时,就说它来历不明,是忽然出现在山里的,而且长着一个雪白的鼻子和一条雪白的尾巴。狗娘真的是山神的坐骑!

可是,山神为何会骑着一条狗呢?

那人露出一脸的诧异:“你认识这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想到自己身在土匪窝,生怕他觉得我是在戏耍他,不等他开口就急忙将狗娘的事迹全说了,包括狗娘召唤狼群救主、昨晚回来“贺新郎”等事,一个不落。

那人听我说完眼睛就眯了起来,我见状顿时心中一咯噔,刚才我急于将事情说出,却忘了这些事一说出来,任谁都会想到虎啸天的死或与小杨村有关,我这番言论或许会给小杨村招灾。

这么一想,我心中顿时大悔,额上也立即微微见汗。那人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过了很久才问我:“和杨思远成亲的新娘子,家里是开酒庄的?”

他忽然问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来,我愣了一愣,不知所以地点了点头。那人似乎对新娘子极感兴趣,又追着问道:“叫什么?”

我不过是个路过的客人,怎会知道人家新娘子的闺名,便摇了摇头。那人好像好奇心很重,追着我问了昨晚的事。我见他只字不提狗娘与山神的事,倒是微微松了口气,急忙顺着他的话头,将昨晚新娘子的事迹又详说了一遍,言语间对新娘子也是赞叹不已。

那人将这些事听完,也不说话,只是不断用手指敲着大腿,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心中奇怪,为何虎山供奉的山神像会骑着一条狗,却不敢开口问他,生怕他会联想到虎啸天的死。谁知我不问,过了一会儿那人却自己问道:“你是不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山神会骑着一条狗?”

我心中一跳,以为他已经想到了虎啸天的死,却也无计可施,只好点了点头。那人漫不经心地道:“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这位山神爷以前也是个山民,至于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谁知道,总归得好几百年前了吧。”

那人告诉我,好几百年前,当这位山神爷还是个山民的时候,也跟小杨村的人差不多,以伐木采药为生。有一天,他在山里遭遇了土匪,眼看就要遭殃,这时跟他进山的狗却忽然招来了一群狼,将土匪们团团围住,从刀口下救出了他。

他死里逃生,从山里回去后将这事一讲,顿时就轰动一时。大家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家的那条狗是山神爷的坐骑,所以才能够统率狼群。既然狗是山神爷的坐骑,那养狗的人自然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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