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水在我心中流淌:刘天仁散文诗词集(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21 08:0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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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天仁

出版社:知识产权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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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水在我心中流淌:刘天仁散文诗词集

赣水在我心中流淌:刘天仁散文诗词集试读:

我的2014与“海”有关(代前言)

2014年,我的生活似乎与“海”有关……

我在海滨徜徉。听从了大海的召唤,四月份来到了黄海之滨。此后只要天气允许,几乎天天去观海,百看不厌。我在海岸凝望,在沙滩流连;我在潮水来时欣赏浪花,在潮水退后掏拾贝壳;我领略了大海的秀色,感受了大海的深邃;我分享了大海的喜悦,懂得了大海的忧愁……大海也向我敞开了她的胸怀,也向我倾诉了她的心声。于是我感到有了激情,于是我发现有了灵感,欣然下笔写出了几篇关于大海的散文……转眼之间,就近一年了,还是有些舍不得离开。

我在史海探幽。我不从事历史研究,只想弄清历史事实。2014年是农历甲午年,也是我此生经历的第二个甲午。在经历第一个甲午的时候,知道了甲午战争,知道日本是侵略者,知道了我们是失败者。但那时我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学生,虽然义愤填膺,但对那些历史事件说不出个所以然。随着年龄的增长,知道的逐渐多一些,但总体来讲还是说不清道不明。再逢甲午的时候,我猛然认识到,如果再不把甲午战争的来龙去脉搞清楚,那么在我心中就是一个没有完全弄清的谜团,将来就无力在另一个世界揭露和声讨杀人恶魔了。所以硬着头皮闯入史海,终于基本弄清了甲午战争的头绪。单说日本,侵略中国是它的既定方针;当时它野心勃勃,是毫无掩饰的;当时它侵略中国的计划,是极其周密的;它在战争中的手段,是极其凶残的;它在战胜清朝后,态度是骄横傲慢的;这条恶犬后来有能力再度与中国进行八年殊死较量,是靠中国的战争赔款养肥的……

我继续在文海中拾珠。以我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创作了一些诗文。所不同的是,我开始进行了串联的工作,将两年多的诗文进行了整理,终于编成了一本书稿,已交出版社。不出意外,2015年也可以见到我自己的书,当然值得高兴。同时也有一些惭愧,因为直至迟暮之年才有一本小书,不由得有一点“归对妻孥梦亦羞”的感觉。何尝没有遗憾,因为我的第一本书极可能也是我最后的一本书。但无论如何,它标志着我在文海泛舟有了一星半点的收获。只是一小块荒芜的平地种了几株豆苗依旧是平地,依然需要而且应当仰望高山。

2014年,我的生活真的与“海”有关……

故土情怀

萍乡,我的故乡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今年元旦,儿子和儿媳带着他们的双胞胎孩子走亲戚去了,老伴也去另一个儿子那里了。我一个人在家,屋外冷飕飕,屋内冷冷清清,于是打开了电炉。不知怎么搞的,这不禁使我思念起童年时代在老家烤火的情景来:在一间黑咕隆咚的小屋子里,靠墙挖了一个浅坑,里面摆放着一个燃烧着的偌大树兜,全家人(有时也会夹杂一两位邻居)围着树兜取暖,谈天说地,讲鬼评妖,火焰明明灭灭,心情跌宕起伏,夜深了也不愿上床睡觉。有时煨上几只红薯,不用说吃,就是闻香气也会垂涎欲滴……此后思乡的情绪竟一发而不可收,几乎整个元旦都沉浸在思念之中……

我的故乡在江西萍乡。掐指算来,我离开那里已超过了半个世纪。当然期间也回去过,最初比较频繁,隔两三年回去几天;以后的间隔越来越长,如今已是十七八年没有回去了。尽管如此,我心里一直牵挂着她,永远为她感到骄傲。

我生长在农村的贫寒之家,从小就有些自卑感。但当离开故乡来到南昌,发现许多同学和同事之前连火车都未见过,才知道我也有比别人优越的地方。因为浙赣铁路就从老家门口正前方经过,不但对火车司空见惯,而且由于旅客列车都挂有起点和终点的牌子,所以我打小时起就知道铁路的一端有南昌、杭州和上海,而铁路的另一端有长沙、广州、重庆和昆明。至于乡亲们更是对铁路产生了某种依赖。在我的童年时代,农家鲜有钟表。自火车打家门口经过起,乡亲们逐渐淡化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老习惯,而代之以旅客列车作为他们计时的参考。当然有时因火车晚点或看走了眼也会出现一点小问题。后来我发现,我比有些人更早认识的不只是火车,还有缆车,就是现在许多旅游景点都有的那种缆车。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萍乡有两家隔着一座山的煤矿——高坑煤矿和王家源煤矿。高坑煤矿建有铁路支线,煤炭运输没有问题。而王家源煤矿仅有一条绕山而行的简易公路与高坑相通,不但路程远,而且那时又没有大吨位汽车。为了解决王家源煤矿的煤炭运输问题,于是就在它和高坑之间修筑了一条跨越山岭的运煤缆车线路。因为我的姐夫做过缆车的操作工,所以我对此有所了解。以后我在旅游景点看到人们对缆车趋之若鹜,不禁有几分自鸣得意。上帝关上了一道门,就会打开一扇窗,我虽然有许多不如人的地方,但故乡也给了我一些优于人的东西,于是我渐渐有了自信。此长彼消,我的自卑感也逐渐淡化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有了一些阅历,我对故乡的认识就越来越深入了:原来我的故乡也曾有过明星般的辉煌。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是她闪光的一段日子。萍乡煤炭资源丰富,但一直未能进行规模开发。直到1898年,近代官僚买办盛宣怀创办了萍乡煤矿,使之成为我国最早开采的煤矿之一。1899年,浙赣铁路建成。同年动工修筑的萍乡至株洲的延长线,于1905年竣工并与粤汉铁路衔接,极大地推动了萍乡煤炭资源的开发。1908年,盛宣怀在汉阳制铁厂、大冶铁矿和萍乡煤矿的基础上成立了汉冶萍煤铁厂矿公司,由官督商办改由完全商办,成为中国第一代新式钢铁联合企业。辛亥革命前,汉冶萍公司年产钢7万吨、铁矿50万吨、煤60万吨,仅钢产量就占当时全国年产量的90%。汉冶萍公司实际控制了清朝的重工业,萍乡也因汉冶萍公司的显赫地位而变得令人瞩目了。

我的故乡也曾受到一代伟人的青睐。煤炭资源的开发,给萍乡带来了空前的繁荣,使她有了“江南煤城”的称号,但同时也使老百姓遭受着更为严酷的压迫和剥削。“少年进炭棚,老来背竹筒(讨饭),病了赶你走,死了不如狗。”这便是当年煤矿工人生活的真实写照。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刘少奇、李立三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早年就曾来萍乡安源从事革命活动,并于1922年9月领导了震惊中外的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坐落于萍乡安源半边街的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是工人运动的组织形式。刘少奇在萍乡安源近三年,曾任俱乐部总代表、窿外主任、总主任等职。在罢工期间,刘少奇、李立三作为工人的全权代表,与资方进行谈判。因为当时的谈判地点为敌戒严司令部,工人代表来此谈判犹如深入狼窝虎穴,所以“刘少奇一身是胆”当时被传为佳话。毛泽东也曾来安源从事革命活动,安源张家湾军事会议旧址,是毛泽东在萍乡从事革命活动的见证。1927年9月上旬,毛泽东从湖南来到萍乡安源,召集了安源、浏阳等地的党、军负责人会议,讨论了秋收起义具体计划,宣布了暴动日期、进军路线口号等。安源的路矿工人参加秋收起义的人众多,那位写过《把一切献给党》的吴运铎就是一位杰出的代表。

不要认为这只是“谁不说俺家乡好”的效应,此时我想到的的确尽是故乡的好。故乡不是没有给我磨难,但我认为那些磨难对我的人生也不无好处。记起了现代京剧《杜鹃山》,我喜欢它优美的曲调,其中那句“家住安源萍水旁”的唱词更中听。每当我听到这一句时,都感到热血上涌,想从心底里说出一句话:萍乡啊,我引以为豪的故乡!

萍乡,我的梦乡

“晨起临风一惆怅,通川湓水断相闻;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我今因病梦颠倒,惟梦闲人不梦君。”这是白居易和元稹之间涉及梦的唱和诗篇,读后方感梦也值得玩味。其实文人墨客的梦和村夫野老的梦应该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前者有生花妙笔,加以渲染,所以他们的梦得以流传。而后者没有文人的这种本领,只好眼巴巴地让梦瞬间飘然而逝。

我近来常做村夫野老式的梦。梦中的时间大多是我的童年时代,梦中的地点大多在我的故乡——萍乡。那梦中的人物呢?

我常梦见细婶。她并不是我的亲婶婶,而只是老家的邻居。她寡居,有一个和我同年的儿子。由于我的父亲也早逝,所以细婶和母亲常有来往。当年一个外乡人来我们那里烧石灰,那时石灰不但是重要的建筑材料,而且广泛用于农田杀虫与中和土壤。石灰窑设在离我们村庄六七里远的一个山头,取山上的石灰石为原料,而燃料取自我们村庄另一端山头上的小煤窑,大约也有七八里地远。为了赚点运费,有一天细婶带着她的儿子去运煤,我也跟去了,当时我不超过十岁。通往小煤窑的山路崎岖而又陡峭,有一段路挑着空筐勉强可以上去,但挑着装了煤的担子下山,对我们来说却是寸步难行。我们两个孩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时细婶一声不响,挑着百八十斤的担子小心翼翼、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她的儿子急得哭了起来。但细婶很快又返回来了,接过她儿子的担子走下去。她的儿子也跟在身后走了。此时我非常难过,不由得想起母亲,可母亲不在身边;想丢弃担子空手下山,又无法跟家里交代。正当我绝望的时候,细婶奇迹般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她接过我的担子,一面招呼我跟在背后,一面抓住路旁的柴草,缓慢地走下山去。听着她气喘吁吁的呼吸声,看着她汗水湿透了的衣衫,我的声音哽咽了,我的眼睛模糊了。那次我挑了十几斤煤,走了十几里路,赚到了一毛多钱,但令我终生难忘的却是细婶给予一个邻居孩子的母亲般的爱。

志德叔叔也常入我的梦中。志德叔叔是我的堂叔,在城里做生意。当时的教育比较落后,我所在的乡没有一所完全小学,我上高小就在县城的城区小学。由于家里穷无钱住校,刚开始时我寄居在姑姑家里。但姑姑家住小西门汪公潭一带,离学校也远,所以后来我又回到家里,每天早出晚归,走十几里地去上学,晚上又赶回家。我在萍乡一中读初中,开始时一中校址分本部(青草冲)和分部(县城东门),新生在分部上课。祖母向志德叔叔请求,让我寄居在他家,他爽快地答应了。那时他家生活条件较好,但他们一家对我这个穷孩子并不嫌弃,我的吃喝拉撒睡和他的孩子一个样。婶婶每天清早要准备早餐,虽然他们的孩子也上学,但是他们上小学,离家近,而我上学远,婶婶为了我就要起得更早。记得有一次天气很冷,婶婶起得迟了一些,我没有吃早餐就去上学了。但当我上完第一节课时,发现婶婶竟在教室门口等候。我热泪盈眶地吃完她送来热气腾腾的饭菜,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在志德叔叔家几乎是白吃白喝,且被照顾得如此周到,能不让我铭记一辈子吗?第二个学期,我去青草冲上学了,离城里远了,也就离开了志德叔叔家。

当然进入我的梦境最多的要数我的祖母了。我两岁丧父,祖父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逝世的,家里全靠祖母和母亲两个女人支撑。母亲几乎包揽了全部体力活,家务则由祖母打理,所以我是由祖母拉扯大的。那时农家妇女识字的很少,但祖母却认得一些字。因为我的曾祖父是一位私塾先生,祖母常一面做针线活,一面“旁听”曾祖父讲课。久而久之,不但认得一些字,也晓得“桃园三结义”一类故事和“懵里懵懂,清明下种”一类谚语。她把所知的知识毫无保留地全给我了。她不但用五谷杂粮、野果野菜将我养大,而且尽其所能为我上学创造条件。在萍乡念书,由于学校离家远,又无钱住校,我大多是天蒙蒙亮就出发,断黑时分才回家,中午往往饿肚子。实在太苦,我多次想放弃学业,是祖母使我得以坚持下来,使得我以后能有在学海泛舟的机会。令我悲痛的是,我刚参加工作那年,祖母就逝世了。难道让我自立就是她最终的任务?我有了工资后,连一块糖、一块饼、一盒烟、一瓶酒都来不及买去孝敬她老人家,真令我伤心不已。记得当时得知祖母病危,我去请假,单位不准,说我又不是医生,何况又只是祖母,他们哪里知道那是我相依为命的祖母啊?等得到她的死讯赶回家,她已经入土安葬了,因为当时正值炎热的夏天,没有能见上祖母最后一面,怎能不叫我悲痛欲绝呢?记得我最后一次离家时,祖母送我一程,她迎风站在高坡上,久久地凝视我,我也不停地回望她。这是我对祖母永远都不会忘却的记忆。

和祖母一样,细婶和志德叔婶也都离世了。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那涌泉之恩呢,何以为报?在生不能报答他们,只有到天堂再与他们商议。在此之前,我要去梦中会会他们,告诉他们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我常梦回童年,梦回故乡……

萍乡啊,我魂魄牵绕的梦乡!

啊,萍水河

浙赣铁路横贯萍乡,好像她的一条钢铁大动脉。而发源于宜春市袁州区水江乡的萍水河,流经萍乡全境,犹如她的一条大静脉。有意思的是,尽管一个笔直伸展,一个蜿蜒曲折,但“动脉”和“静脉”竟然形影不离。也不知是浙赣铁路看上了柔情的萍水河“姑娘”,还是萍水河被外来的钢铁“汉子”所吸引?总之,萍水河不听从赣江水系的召唤,竟然与浙赣铁路双双奔向湖南。然而到了湖南,浙赣铁路就止步不前了,因为与粤汉铁路(即今京广线)衔接是它的终极目标。而萍水河进入湖南以后,就改称为渌水,流入湘江,注入洞庭湖,汇入长江,还要奔向海洋,走向世界。由于“姑娘”志向远大,最终只得与“汉子”分道扬镳了。这难道是解释“萍水相逢”这一词语的另一种版本?

我离开故乡已逾半个世纪,后来只是蜻蜓点水式地回过几次,所以在我脑海里根深蒂固的是关于半个世纪前萍水河的记忆。童年时代的母亲河是美丽的,她不但水量充沛,河水澄澈,而且水网密布。离我们村庄不远处有一条河,那是萍水河的支流,我们称之为“大河”。在我的家门口有一条小溪,那是大河的支流,我们称之为“小河”。至于细小的沟渠,更是难以胜数。那些沟渠、小河、大河直至萍水河,都留下了我的印记。

记得小时候,我常和小伙伴在沟渠边游荡,选择积水比较深的地方(我们称之为“荡”),在其上游用泥巴筑一道坝,截断潺潺流水,用桶将荡里的水舀干,欢蹦乱跳的小鱼小虾、泥鳅黄鳝便会呈现在眼前,足够每个人家里吃一两餐。下次当然会选择另一个荡去作业。即使还在同一个荡,只要间隔一段日子,也同样会有收获。

家门口那条小河,更是我们小小少年的玩耍戏水之地。记得有一次我回家探亲,在城里大哥家遇到一位从老家村庄里来的年轻人,他竟然称我为恩人,弄得我一头雾水,后来听了他解释才弄清楚。原来我七八岁时与小伙伴在小河里戏水,一个比我们小两三岁的孩子也跟来玩耍,一不小心掉进水深的地方,哭了起来,我只是顺手把他拉起来而已。举手之劳,竞被称作恩人,真是受之有愧!一件芝麻大的事,竟让人家记住一辈子,看来真是“莫以善小而不为”啊!

等稍大一点,我便到了可以进入大河的时代了。在小河里只是玩耍,并没有真正学会游泳,所以一到大河便傻了眼,只会抓住岸边的石头或柳枝用脚打水。时间一长,人家都看不过去了。村里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说教我游泳,把我带到河中央,抛下就走。我急得大声哭叫,手脚并用在水中胡乱拍打,也不知喝了多少水才漂到岸边。上岸以后,我不停地骂那个孩子,很长时间内都恨他。但奇怪的是,打那以后,我对河中央充满了好奇,跃跃欲试,总想游到那里去。一段日子以后,终于取得了突破。如果不是那个孩子,我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学会游泳。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不但不应该恨那个孩子,而且应该感激他才是。

上中学以后,我才和萍水河有亲密接触。萍水河从我们学校不远处经过,整个夏天便成了师生们的泳场和浴场。我不但和师生们一样,对萍水河有着深厚的感情,而且还有令我刻骨铭心的记忆。那是一天下午,天气特别闷热,因为正值洪水季节,并没有人敢去游泳解暑,而有一个绰号叫“墨斗”的同学却偷偷地约我去游泳。我们到了河边,但见河水浑浊泛黄,水流湍急,河面宽了许多。“墨斗”的水性好,对此毫不在乎。而我只会“狗爬式”,虽然有些犹豫,但又不好意思打退堂鼓,只好硬着头皮也下了水。原本打算游到对岸后,休息一下恢复体力再往回游,但到了对岸,才发现脚下的泥沙也在滚滚流动,根本无法站立,而岸边可以用来抓的柳枝已被水淹没,无法登岸。我心头一慌,只好竭尽全力往回游。游到最后一段,真是可以用“垂死挣扎”来形容。我被“墨斗”拉上岸,便瘫到了地上……当时我想,大概是萍水河动了恻隐之心,才没有将我席卷而去。萍水河饶了我一命,我怎能不对她一往情深呢?

喝了十四五年萍水河的水以后,我离开了故乡,长时间喝赣江水,而后又喝珠江水,但我永远忘不了萍水河河水的滋味。如果说赣江水和珠江水是滋润我心田的绿茶和红茶,那么萍水河河水是哺育我成长的乳汁。据说一个人体内的水每隔十几天就要全部更换一次,但我至今仍然感到身上有萍水河河水的残留。这难道是至柔的河水在我心上打上的不可磨灭的烙印?我曾数度去过石钟山,那时还没有修通公路大桥,汽车到了那里要等待轮渡。石钟山附近水面是长江和鄱阳湖的交汇处,江水和湖水界限分明。旅客下车以后,纷纷涌向清澈的湖水洗脸洗手。而我则走向了相对浑浊的长江水,双手并拢捧起水,顿时感到了与萍水河河水再度亲密接触,尽管我知道她在长江水中的比例是微乎其微。而且我每次都用矿泉水瓶灌上一瓶长江水,带到石钟山上,沉淀一下泥沙,坐在小亭子里,喝上几口,仿佛又喝上了萍水河的水,尽管我知道或许其中只有她的几个水分子而已。此时我举头左眺波涛滚滚的长江,右望烟波浩渺的鄱阳湖,想到它们都是由无数条“萍水河”汇流而成的,不由使我联想起渺小和伟大、平凡与神圣的辩证关系。

啊,萍水河!令我难以释怀的萍水河……

故乡的油茶树

油茶树是一种极普通的树。从树形来说,多为灌木,顶多只能长成小乔木。从气质来说,它没有松树的伟岸,又不及柏树的凝重,更缺乏杨柳的婀娜多姿。然而我打心眼儿里喜欢油茶树……

我的故乡地处丘陵地带。小时候听老人说,早年故乡周围的山丘大多是荒山:要么杂草丛生,像叫花子的胡楂儿;要么寸草不生,光秃秃地露着“脊梁”。一代代淳朴勤劳的故乡人,含辛茹苦,一铲一锄地开垦荒山,或种松、衫,或种毛竹,但大多数种上了油茶树,终于使故乡的山丘披上了绿装。漫山遍野的油茶树,衬托着农家的袅袅炊烟,辉映着天空的灿烂彩霞,构成一幅恬淡素雅的画卷,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长期以来,乡亲们都心照不宣地视油茶树为家乡的象征。

早先我对油茶树并不是很在意。相对而言,我更欣赏东村的桃红李白,也更羡慕西村的橙黄橘绿。直到了解了祖父的经历,我才改变了对油茶树的态度。由我这个做了祖父的人来谈论自己的祖父,讲的自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祖父是个诙谐的人,但走路是一拐一瘸的。他的腿残要追溯到抗战末期。有一次闻讯日本鬼子要打过来了,村子里乱作一团。家里准备了几天吃的饭,并将所有的鸡鸭统统宰杀,煮了一大锅,装进水桶,全家人带上躲进了油茶林。唯独祖父自恃年高,何况还有一头老牛需要保护,不肯随家人上山。结果鬼子一来,不但抢走了牛,还把祖父打倒在地上,直到家人回来,他还躺在血泊里。鉴于当时的医疗条件和家庭的经济状况,祖父腿部骨折一直未能治好,而且伤口溃烂。这不但使他从此走路一拐一瘸,而且成为他的致命伤。通过对祖父致残原因的了解,我知道了油茶林掩护过我们全家,其中也包括刚刚出生的我,我开始对油茶树有了感激之情。

祸不单行。祖父致残后一年,父亲因承受压力过大,不幸得急性病身亡。恶性循环,次年祖父伤病大发作,相继逝世。从此家庭的重担便落到了祖母和母亲两个女人肩上,生活举步维艰。然而就是在那些极其困窘的日子里,我对油茶树有了更多的了解和认识,发现油茶树的影子时常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之中。

每年寒露和霜降之间,油茶籽成熟了,全村人便倾巢出动上山采摘。记得最早我家也有一块油茶林,不过不在村子的周边,而是在离村十几里的地方。那里基本上是荒山,只有少量的油茶树。但很奇怪,那些躲藏在杂乱柴草中的小茶树居然也果实累累。农村合作化以后,我家那块几近荒芜的油茶林便易其主了。自家已经没有油茶林,母亲便带领我们帮人家采摘油茶籽。因为采摘油茶籽是一件季节性较强的事情,那些拥有较多油茶林的家庭根本忙不过来,很希望有人来帮忙。对我们来说,既帮助了人家,又可以赚些工钱,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

等到油茶籽采摘告一段落,母亲又带领我们上山去捡油茶籽。因为有些油茶籽成熟较早,外壳被晒裂而掉在地上,在采摘油茶籽的过程中也有一些“漏网之鱼”,这些油茶籽的归属就不分你我了,谁拾到便归其所有。我们一家人起早贪黑连续作战,捡到的油茶籽居然数量可观。经祖母精心晒干和分拣后,送到离家不远的榨油作坊榨油。那间榨油作坊地处小河边,其上方有一道拦河坝,靠岸留有一条泄水道,利用水的落差带动水车转动,榨油作坊完全利用水力,用现在的眼光看来十分环保。油茶籽被碾碎,装好进行压榨,看着清亮的茶油汩汩流出,顺着沟槽流到容器里,我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随着冬天的来临,我们又得准备过冬用的柴火了。油茶树的枯枝在当时无疑是最棒的一种柴火了。燃烧时火苗旺,又耐烧,烧后火头久久不灭。寒冬腊月,祖母铲些火头放在炕笼里,用灰烬稍加掩盖,至次日还保留有火种。每当遇到这种情况,祖母总要大声说“还有火种”,仿佛提醒我们:生活还有希望!

我的童年更是和油茶树结下了不解之缘。由于油茶林要定期垦复,林间没有杂乱的柴草,地面显得比较光洁,所以我和小伙伴常到油茶林玩耍,油茶林便成了我童年的乐园。油茶树开花季节,漫山皆白,我们伴随着蝴蝶的翩翩舞姿,聆听着蜜蜂的低吟浅唱,在花海中徜徉嬉戏,好不惬意!玩得有些累了,便找来一根稻草芯,插入油茶花的花蕊,用嘴轻轻一吸,甜丝丝的花蜜便进入口中,沁人心脾。更有趣的是,油茶树的果实除了油茶籽之外,有时还会长出少许可以生吃的东西:一种我们称之为“茶苞”,青灰色,不规则圆形,空心;另一种我们称之为“茶饼”,呈叶状,肉质厚实。两种果实均略带酸甜味。而一旦越过油茶林的边界,到了那些长着杂乱柴草的山坡,则更有意外的惊喜,因为那里有更多的野果。有一种矮小的灌木可以结出紫色的果实,成熟后十分好吃,虽然只有绿豆大小,但像葡萄那样成串,我们称之为“阳冬瓣”。还有一种带刺儿的植物,其长形的枝条伸出呈半圆形,上面依次挂着一排花瓶状的橙色果实,活像一串安在拱形门上的小灯笼,煞是好看。奇怪的是,这些小果实也浑身长满了刺,但特甜,因而有了“糖罐子”的美称。吃得痛快,玩得尽兴,但终要曲终人散。此时我们还不忘在油茶林搜索一遍,看油茶树下是否长出蘑菇,因为茶树菇是一种食之安全的菌类植物,谁不想让晚餐增加一道味道鲜美的菜肴呢?

长大以后,我离开故乡到外地谋生,那是一个人声鼎沸、车马喧嚣的地方。离开了曾经朝夕相处的油茶树,我对它有着不尽的思念。待熬到回故乡探亲时,我匆忙赶到油茶林,但此时和油茶树只能默默相对,再不可能像童年那样在油茶林玩耍嬉戏了。虽然采摘油茶籽、吮吸茶花蜜、品尝“茶饼”“茶苞”等场景一一在脑海涌现,但这些令人兴奋的事情已不可能再亲历亲为了,我不免感到有些惆怅。后来母亲也迁入到城里,我就再也没有回过童年厮混的那个村庄,与故乡油茶树的重聚只有在梦中了。

说来也奇怪,每当梦见故乡的油茶树时,总有我的母亲在场。自从我们兄弟姐妹相继离家之后,老家只有母亲和祖母两人了。后来祖母去世,便剩母亲一人孤苦伶仃厮守老家。有一次,她上山拾了几根油茶树的枯枝做柴火,被生产队停发了口粮。无奈之下,她只能迁到大哥处。最初几年为大哥带孩子,忙得不亦乐乎,倒也相安无事。等孙子们长大了,她有些闲了,问题便接踵而至。先是常常发呆,继而常发脾气,甚至嚷着要迁回老家去。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时我不在母亲身边,加上自己的生活也是焦头烂额,对母亲这些变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作为儿女也没有给予她足够的关心。我退休之后,发现自己也变得喜欢回首往事了,有时甚至像阅读一部长篇小说那样欲罢不能。自己的这些变化使我不禁联想起母亲来:母亲没有文化,一生操持家务,与外人接触甚少;又因为生病失聪,对外部世界知之不多。她的整个人生故事,都是在那个周边长满油茶林的村子里发生和演绎的,那个村子几乎是她的整个世界。她步入老年后情绪上的变化,应该是其对故土不尽思念的体现。遗憾的是,当我能够理解这一点时,她已早离人世了,想起来仍然感到悲痛……如今我也出现了像母亲步入老年时情绪变化相似的征兆,只是由于经历的不同,我的回忆相对零散一些,但对故乡的思念仍然是不可或缺的内容,而那些曾经与童年的我亲密相处的油茶树更是其中最为精彩的篇章……

油茶树是一种极普通的树。它没有松树的伟岸,又不及柏树的凝重,更缺乏杨柳的婀娜多姿。然而它见证了我童年的辛酸,也给我的童年带来过欢乐,我怎能不打心眼里喜欢它呢?

小路悠长

如今交通确实便利:不但铁路纵横交错,公路更是密如蛛网;出行动辄坐高铁,走高速。那些曾经熟悉的乡间小路几乎已成为过去,那些迂回曲折的羊肠小道也渐行渐远了,然而小路的形象始终存在我的记忆之中……

记忆中的小路是悠长的。我的老家在农村,离当时的县城大约十几里地。虽然路过村庄不远的浙赣线也直插县城,但与之沟通主要还是靠一条小路。幼年时期,足迹基本不出村庄,小路似乎与我没有多大关系。但等我念高小的时候,小路对我的意义就非同小可了。那时由于教育落后,我们一个偌大的乡,连一所完全小学都没有。从高小开始,我不得不“就近”到县城里上学了。当时小学也是可以寄宿的,但因为家里穷,拿不出钱供我寄宿。我只得早出晚归,每天得走三十里地,名副其实地与那条小路朝夕相处了。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从我上高小到以后上初中的5年内,如果每年上学250天,每年得走7500里,5年下来就是37500里,除去我曾短暂的寄居亲戚家和寄宿的时间,那么我在那条小路上踽踽独行,至少也有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路程。能说小路在我的心目中不悠长吗?

记忆中的小路是蜿蜒的。它穿插于田间地头,顺从于溪流沟壑,辗转于屋场庙宇,登攀于茶山荒丘。当时我想要是有一条笔直的路,可以少走多少冤枉路啊!可后来当我来到城里,走在宽阔笔直的马路上,前方的目标清晰可见,走着走着,总是遇见同样的电杆、同样的树木,似乎永远走不到头,不禁又怀念起小路的好处来……

记忆中的小路是泥泞的。江南多雨,特别是冬春两季更是雨雪不断,而家乡的土壤又是“天晴一块铜,下雨一包脓”。一到下雨天,走在这样一条小路上,十分艰难,我在小路上不知跌倒过多少次。但奇怪的是,小路似乎也通人性,对一个孤独的少年似乎有点恻隐之心。每次摔跤,小路总是让我顺势坐在地上,用那些杂草交织的“垫子”兜着我,用那些黏稠而又柔软的泥浆抚慰着我。爬起来一看,毫发未损,只不过人像泥猴,不由得对之又爱又恨……

记忆中的小路是多彩的,“一路稻花谁是主,红蜻蛉伴绿螳螂。”从我的家里出来,小路便在一片开阔的水稻田里穿插。春天的油菜花黄得明亮;夏天的稻花很像茉莉;秋天的稻田里,成熟的稻谷一片金黄;冬天紫云英紧贴地面绽开小花,宛如给田野铺上了一张毛茸茸的地毯。长年累月在花海徜徉,花容饱我眼福,花香沁我心脾,也不知道花之神韵是否对我的心智产生过些许影响?越过一条小溪,小路便傍铁路而行。我交替在小路和铁路上行走,似乎可以缓解疲乏。而铁路穿山而过处有一泓清泉,好像是特别为我而准备的,我每天往返必要饱饮一顿。在我的印象中,那是我一生饮用过的最甘洌的泉水。还有那些呼啸而过的旅客列车,让我幼小的心也随着飞快的节奏而跳动,对远方、对未来产生了许许多多的憧憬。当小路拐进山林的时候,那里有着大片大片的油茶树,夏日里给我以荫翳,使我避免烈日的直晒。当油茶花盛开的时候,漫山皆白,取一根稻草芯,插入花蕊,用嘴轻轻一吸,甜丝丝的花蜜滑溜溜地进入口中,沁人心脾,顿时将我的疲惫驱散……

记忆中的小路又是多情的。它似乎是拨动我情思的一根琴弦。想到小路,有时我的心会隐隐作痛。记得我刚参加工作那年,探亲返回之际,祖母要送我到村庄附近的那个小火车站。哪有长辈送晚辈的道理?但她一再坚持,我只得顺从。我们祖孙俩在小路缓慢地走着,说不完的话语。走到一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我硬是不准她再送了。她才停下来,站在那里久久地凝望。我也不停地回望,看到她的衣袂和银发在风中飘动,谁知这竟是我们的永别……就在这一年,祖母得重病,请假单位不准,等得到死讯,赶回家里,她已经入土安葬了。我的祖父和父亲早逝,母亲要承担家里全部的重体力劳动,所以我是由祖母拉扯大的。由于这么一种特殊关系,我对祖母的感情至深。所以只要想起来,至今依然十分伤感。想到小路,当然也会诱发我的乡思。虽然一辈子都在外边混,但我很看重乡情和亲情。有一年我回家探亲,大哥下放到离城八九十里的农村,母亲也随之而去。那时交通不方便,我在姐姐家里,要第二天才可等到一辆自行车,但我见母心切,决定步行。从上午九点多钟踏上那条小路,到傍晚六七点钟才找到家。真可谓走得天昏地暗,真可谓走得筋疲力尽。但当我见到母亲熟悉的身影,看到母亲亲切的笑容,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如今乡间小路快要成为过去,羊肠小道更是渐行渐远。我的儿孙辈没有走过小路,甚至也没有见过小路。走大道当然方便,无需体验走小路的艰辛。但他们能够领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境吗?他们会有“一百八盘携手上,至今犹梦绕羊肠”的那种跌宕起伏的丰富情怀吗?所以这不知是孩子们的幸运,还是他们的遗憾?反正此生我是忘不了那条悠长的小路!

青草冲的怀念

离开青草冲已逾半个世纪了,然而她始终是我生命中梦系魂牵的一块绿洲。

青草冲是我的母校——萍乡一中的所在地。在我的记忆中,当年萍乡只有四所中学。唯一的一所高中地处汪公潭,其余三所都是初级中学:萍乡二中设在文昌宫,萍乡三中在上栗,而萍乡一中则像一块光彩夺目的翡翠一样镶嵌在青草冲这块风水宝地。

青草冲离当时的县城约有五里,当年那里其实是一片星罗棋布的小山丘,我们的校园便被这些小山丘所环抱。校园的后面是一片零零星星种着一些旱作物的坡地。校园的右面是一座种满了松树的小山丘。校园的前面是操场,操场的尽头是几块巴掌大的水稻田,再过去又是一座小山丘,像一扇屏风挡在那里。校园左面的小山丘上有一片茂密的混交林,绿叶之间,常有淡雾轻烟缭绕;青枝之上,间有黄鹂麻雀栖息。由于常有师生光顾流连,林间的地面显得光洁,但边缘处还是有几丛杂草和荆棘,随着季节的更替,总会冷不丁冒出一些不同的花朵来,姹紫嫣红,绚丽多姿,引来蝴蝶翩翩起舞,惹得蜜蜂低声吟唱……漫步林间,令人爽身悦目,心旷神怡!我以为用珠联璧合和相得益彰来形容青草冲和萍乡一中的关系是最为贴切的了:如果没有萍乡一中的琅琅读书声,青草冲哪有别于其他小山冲的那种书卷气?而没有青草冲浓郁的这田园气息,萍乡一中就缺少类似古代书院的那种韵致!

乍看起来,青草冲和县城有些游离,其实它们是藕断丝连。从县城北门出发,有一条通往北部乡村的大道,正好从校园前面那座屏风似的小山丘后面经过,学校有一条道路直插那条大道。这条通道与另一条崎岖的小路构成一个近似的直角三角形,小路就是那条斜边。师生们出入县城都喜欢走那条小路,不仅因为它是一条捷径,而且由于穿插田间地头,沿途风光旖旎。或闻稻花香,或见菜花黄,途中还有一两间白墙灰瓦的小巧农舍。农舍门前一簇簇箭竹直指天空,屋旁小橘园绿荫掩映。每当收获季节,橘子压弯了枝头,挤退了绿叶,红彤彤的果实格外吸引路人的眼球,惹得来往过客垂涎欲滴……往来于小路上,不知不觉便走完了全程。记得我们大约每两周要看一次电影,而当时县城仅一家电影院,全体师生进城看电影时也走那条小路,因为小路太窄只容一人通行,于是我们的队伍便在小路上摆成一字长蛇阵。夸张一点说,“蛇头”已扎进了城里,而“蛇尾”仍然在操场上蠕动,蔚为壮观!那时大姐的婆家住在北门桥头,每当我们的队伍经过,大姐总要探头张望,直到见到我,两人相视,会心一笑,也不搭腔,她才转身进屋去。回程去大姐家小坐,大姐总要留我吃一顿饭,菜肴多是豆腐、豆芽,但热饭热菜,暖在心窝。

蜿蜒的萍水河打北边来,流经青草冲,向县城缓缓流去。萍水河在青草冲段也位于屏风似的小山丘后面,与那条出城大道毗邻。她是青草冲连接县城的另一条纽带。那时萍水河水量充沛,河水清澈见底,不但为青草冲增添了秀色,在夏天更成为师生的天然浴场。由于师生长期与之亲密接触,所以对萍水河的感情颇深。而我与她更有一种特殊的情谊,在涨水的季节有一次游泳被淹但幸免于难。当时我想,大概是萍水河动了恻隐之心,才没有将我席卷而去。萍水河饶了我一命,我怎能不对她一往情深呢?但现在想来,如果当时萍水河吞噬了我这条幼小的生命,很有可能会就地埋葬在青草冲,这或许是我灵魂理想的安息之地!

一枝一叶总关情。我不但忘不了青草冲诗画般的环境,而且对当年一些同班同学也仍然记忆犹新。人如其名。记得有一个同学的名字取自“鹤立鸡群”这一成语,果然长得漂亮超众;而另一位同学的名字取“端庄中允”之意,人也长得美丽端庄。其实她们都是我的学姐,但不知为什么,当时我和她们一讲话就会脸红。接触最多的就是袁君和宋君了。还依稀记得在新生报到的时候,一个新生一句“既然如此,就此罢了”引来哄堂大笑,后来方知这个文绉绉的书生和我分在一个班,他就是袁君。袁君和我都是坐第一排的一类,而宋君坐第二排,正好是我身后那个座位。记得袁君和我一同去过宋君五陂下的家,最深的印象是他家里整齐地摆放着一排皮鞋,当时令我这个连一双胶鞋也买不起的“赤脚大仙”羡慕不已。袁君的滔滔不绝,深得宋君家长的夸奖;而我沉默寡言,不免有自惭形秽之感。袁君在中考时遭遇波折,现如今不知在哪里发财;而宋君后来对萍乡的曲艺——春锣颇有研究,通过互联网还拜读过他写的有关文章。还有一位肖君,离开青草冲和我一道赴南昌就读,又同窗两年,后来也分道扬镳了。肖君成了一名经验丰富的技师,而我似乎受到秦始皇的暗示,阴差阳错地干了一辈子统一度量衡的差事。

时光像一把梳子,不停地梳理着停留在脑海的印象,除去尘埃,保留真容;时光又像一把筛子,不停地筛选那些经过梳理的零碎记忆,剔除空瘪,留下充实。正是在这种梳理和筛选中,许多老师渐渐淡出了我的记忆,而有的老师却始终留在我的脑海里,如气质高雅的音乐老师,稚气未消、讲课还略带羞涩的物理老师,还有一位老师的板书特别漂亮,被同学们当作练字的楷模……有几句想对老师说的话在我的心里藏了几十年,只是连我自己也已年届古稀,现在说出来,不知是否为时已晚?

一句话是想对另一位物理老师说的。他总是匆匆而来,上课除了带三两支粉笔外,从不带其他东西,待粉笔写完,话音刚落,下课钟声随即响起,又匆匆而去。由于他个子比较矮小,在讲“80立方厘米”时声音拉得很长,声调又很特别,所以同学们就给他取了一个绰号——“80厘米”。如今我只记得这个绰号,倒忘了他的姓氏。老师,请恕我的不恭!

另一句话是要对教化学的易老师说。那时我的化学成绩比较好,易老师自然比较满意。当发现易老师有点喜欢自己,我在他面前便放肆起来。有一次上化学课,课前休息我尽兴玩,上课铃声响起才走进教室,发现教室后边临时摆放了两三排凳子,坐了一二十位本校和外校的老师。这是一堂公开课。我预感到大事不好,因为上一堂课后就没有摸过书本。一上课,易老师果然第一个向我提问,我吱吱唔晤、结结巴巴,半天回答不出来,十分狼狈,无地自容。看得出易老师也有点尴尬。易老师,我辜负了您的厚爱!

还有一句话要对教生物的辛老师说。有一次辛老师带我们上实习课,到校园后一块地上锄草。杂草长得茂盛,苗却长得很小,加上我当时有点近视,分不清苗和草,一锄下去,把苗锄掉了,却留下了一根粗粗的杂草。辛老师发现后,十分生气,当时给我打了1分。我当时不敢争辩,满腹委屈,无处申诉,但那时我正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便以辛老师为题材,写了一篇小品文,投寄到《中国青年报》。文章当然没有刊登。但报社很快回信对我进行安慰,并说我反映的问题已转给了学校。巧合的是,下一个学期,辛老师就不再担任教研组的负责人了。人微言轻,我不相信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但现在想来,社会复杂,我的举动被人利用也未可知。倘若果真那样,辛老师,真对不起,那不是我的本意!和您一样,我只不过是想发泄一下而已!

还有一位老师不得不提,他姓周,是一位语文老师。他没有教过我们的课,我们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他对我的人生却有些影响。我的家离青草冲十几里,由于家境贫寒,不得不走读上学。每天清晨就从家里出发;上午上完课,当同学们吃饭休息时,我却空腹在教室写作业,时间有宽余,便趴在课桌上打个盹;下午上完正课,不参加任何课外活动,便匆匆往回赶,到家已是断黑时分。那时我要走很长一段铁路线,久而久之,每天要跨过多少根枕木都数得清清楚楚。由于困倦和饥饿,我在回程中常边走路边打瞌睡。为了躲避火车,这时我就会跳到一条傍铁路而行的小路上……一个新学期开始的时候,我还没有筹到十几块钱的学费,祖母要我去找校长求情,我哪里敢去?我哪里说得清楚?然而祖母的“懿旨”难以违抗,我又只得清晨出发,但走到中途,没有从世家冲插入青草冲,而是沿浙赣线而下,来到了县城,一头扎进了县文化馆,一直磨蹭到下午才返家,对祖母谎称我去了学校。这样一连十多天,我把县文化馆儿童阅览室里的书报几乎全部看完了。直到班上派了两个同学到家里,才揭穿了事情的真相……与此同时,大姐发现一个戴眼镜的青年早晚从家门口经过,估计他是萍乡一中的老师,便鼓起勇气拦住了他,一打听果然是,就是前文中提到的周老师。大姐向周老师说明了我的家境,周老师听后详细向学校作了反映。由于双管齐下,那个学期我破例评上了丙等助学金,住进了学校,暂时结束了走读的日子。如果没有周老师的帮助,那时我肯定辍学了,也许将有另外一条人生轨迹……

离开青草冲后,我便去了南昌。最初几年,虽然也回家探亲,但总是来去匆匆,没有眷顾青草冲。后来迫于生计,四处漂泊,疲于奔命,连回萍乡也少了,何况青草冲?倒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和她有过一次邂逅。那时江西省的无线电计量工作是以协作的形式开展的,而我所在的单位为这个协作组的组长单位。一次我奉命到萍乡无线电专用设备厂了解情况,当我们来到厂门口,走下车来,我不禁愣住了,这不是青草冲吗?这不是萍乡一中的校园吗?这里怎么成为工厂了?一中搬到哪里去了?但不知为什么,当时看到的似乎比印象中的校园小了许多。跨进大门,里面更显得局促而凌乱。面对着这熟悉而又些陌生的环境,我激动不已,又满腹狐疑。但我未露声色,对同行的同事掩饰了我的心迹。为使青草冲在我心目中的固有的印象不至于被颠覆,我向有关人员草草地了解一些情况后,未作片刻停留,甚至连我曾经的教室和寝室也没有去看一眼,便匆匆地离开了那里。打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涉足过青草冲了。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最近我心血来潮,想了解一下一中的下落,上网搜索了一下,倒是跳出了许多链接,仔细一看,方知此一中乃非彼一中。不禁有些伤感,也不禁联想起青草冲的命运来。想自己十四岁离开青草冲,如今已垂垂老矣,青草冲肯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我已不想追寻这些变化了,因为在我心目中,一中和青草冲是连为一体的。既然那个以青草冲为烘托的一中已经消失,那个以一中支撑门面的青草冲也不复存在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好在那个以一中唱主角的青草冲像一幅美丽的画卷已镌刻在我的心坎上,她又像一组缠绵动听的音符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

啊,青草冲,我永远怀念的青草冲!

赣水在我心中流淌

我曾写过故乡的萍水河,尽管离开她已逾半个世纪,但至今仍然感到身上有萍水河水的残留。我与另外一条河也阔别二十年了,至今岂止是仍然感到有她那河水的残留,甚至感到她的河水至今仍然在我心中流淌。她就是我一直魂牵梦绕的赣江……

与故乡的萍水河相比,我和赣江相处的日子更长。我的童年受到源源不断的萍水河河水的恩惠,但我十四五岁就与之挥别,远走他乡。紧接着碧波滔滔的赣江伴随我三十六载。如果说萍水河河水像乳汁一样哺育了我,那么赣江水就像茶水一样滋润着我,不但使我不至于像秋天的野草那样蔫巴枯萎,而且启迪了我的心智,成为我意识中有时会出现一点闪光或灵感的泉源。

与故乡的萍水河相比,我对赣江有更多的了解。虽然萍水河的流程比赣江短多了,但因为小小年纪活动范围有限,我也仅涉足过她流经萍乡城区附近的那一段。而赣江则不同,我几十年在赣江边生活,对南昌的赣江河段说不熟也难。不仅如此,我曾从南昌乘船顺流而下,浏览了赣江下游的风光。进入鄱阳湖,见到过江豚追逐行船的有趣场面。面对主要由赣江造就的号称全国第一的淡水湖,不禁感慨万千。我曾静立郁孤台前,凝视着章水和贡水的汇流,这里即是赣江的起点。饶有趣味的是,不但赣江是由章水和贡水汇流而成,而且赣江的“赣”字也由“章”“贡”两字合二而一,成为一个对江西来说不同寻常的汉字。我也曾数度到石钟山,在通幽的小径流连,左眺烟波浩渺的鄱阳湖,右对碧浪滚滚的长江水。这里是鄱阳湖和长江的交汇处,由于江水和湖水色泽不同而界线分明,实际上这里也是赣江注入长江的地方。虽然我没有在南昌以上的赣江上游连续行驶过,但却到过樟树、丰城、吉安等地,到过所在地的赣江河段。应该说我对赣江有一个基本的了解,自认为对她比较熟悉。以至于有一年酷暑季节,我初到吉安,尽管人生地不熟,但见不少当地人在赣江游泳,也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里,一见赣江就毫无陌生之感……

我领略了赣江的秀美。初到南昌见到赣江时,将之与家乡的河流相比,赣江的大气给了我深刻的印象。八一大桥跨度两千多米,可见赣江之壮阔。而在抚河桥附近,正是抚河与赣江交汇处,水面尤其开阔。而且此处赣江突然有一个大转折,站在这里可以纵向看到赣水滚滚西来的壮观场面,领略到水天一色的美丽画卷。记得当初的确偶尔可见鹜(俗称野鸭子)在水面上栖息嬉戏,鹜的羽毛光洁漂亮。当夕阳西下,晚霞满天,鹜突然从水中跃起,披着霞光飞翔,与波光粼粼的江水交相辉映,画面确实很美。难怪王勃会写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样流传千古的名句。

我体验过赣江的温柔。除了洪水季节外,当年赣江水质优良,清澈见底。南昌的夏天很热,除了不少人集中在抚河桥附近游泳外,还有人在下沙窝的江心设立了游泳场,前往那里消暑游泳的人络绎不绝。我也不知有多少次前往那里接受赣水的洗礼。下沙窝游泳场地处江心,四周的沙滩怀抱着一大片水域。下班之后,骑车赶到那里,已是大汗淋漓,但一进到水里,任凭温柔的江水轻轻地抚摸,暑气渐渐消退,疲乏也缓解了许多。总是天黑了都不忍离去。

我见证过赣江的狂野。洪水季节,赣江就像放荡不羁的野马,恣意驰骋。泥浆色的江水掀起的巨浪就是“野马”扬起的“灰尘”。记得有一年江水猛涨,离八一大桥桥面也仅数尺,江北已是一片泽国,公路交通中断,自然没有汽车从大桥通过,就是行人也鲜有贸然前行的。但由于那时我的工作单位在江北,非过桥不可,只得鼓起勇气,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地驶过八一大桥。过桥之后,面对一片汪洋。好在那时赣江大桥(铁路桥)已经修通,江北一段废弃的南浔铁路线仍高出水面。我攀登上去,推着自行车在铁路上艰难地行走,好不容易才赶到工作单位。还有一年洪水季节,省里组织工作组分赴赣江沿线的县市,我被安排在了樟树(那时叫清江县),我对水利一窍不通,自然对抗洪防洪毫无发言权。省里的考虑,可能一方面是派人下去表示对此事的重视;另一方面当时尚无手机一类方便的通讯工具,派人下去可起传声筒的作用。县里的人也心知肚明,所以除了安排我住进招待所之外,一切情况都得靠我自己去了解。我常独自一人漫步在江堤,凝望着滔滔江水,江面甚至高出堤这边低洼处的屋顶,如果大堤出了问题,后来真是不堪设想。面对滚滚的赣江,顿时感到自己渺小得如同一只蚂蚁在堤上爬行。心想此时如果赣江水将我席卷而去,我又能有什么怨言呢?

我也曾寻觅过赣江的苍茫。我当然知道,自己说对赣江有一定的了解,只是个人的人生体验。要想比较全面地了解赣江,必须了解她的历史。读苏轼的“山忆喜欢劳远梦,地名惶恐泣孤臣”,似乎感到赣江对贬臣的同情和慰藉。读文天祥的“惶恐滩头说惶恐,伶仃洋里叹伶仃”,仿佛体验到赣江对忠心耿耿的赞许和对无力回天的无奈。读辛弃疾的“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又不禁使人联想起我国历史上中原流向岭南的三次人员大迁徙。当数以万计甚至几十万计的人浩浩荡荡翻山越岭蜂拥而至奔向岭南,场面会是多么壮观和惨烈啊!而赣江作为主要通道,又流淌过这些人多少血泪啊!也许只有毛主席的“赣水苍茫闽山碧”中的“苍茫”最能体现赣江的特质。正是在这种体现历史深度和厚度的“苍茫”中,毛主席运筹帷幄,终于使“赣水那边红一角”,逐渐形成星火燎原之势,从而为解放全中国奠定了基础。

赣江给我的印象是如此深刻,赣江一直令我梦系魂牵,以至于只要静下来,就似乎能感到赣水在我心中流淌……

南昌印象

在我国的长江流域,有几个号称“火炉”的城市,南昌就是其中的一个。也许光说火炉恐怕还难以理解南昌的热,而只有身临其境才能领略个中滋味。南昌的夏季很长,大约五月便开始热起来,十月初才逐渐转凉。期间有一个热的高峰期,约七至十天,这几天的气温都在40℃以上,房间里四处都热:桌椅是热的,床铺是热的,地面是热的,墙壁是热的……在这几天内,最热的时刻并非中午,因为中午还能感觉到一点热风拂面,到了傍晚连热风也止息了,树叶纹丝不动,一天之中热的高峰来到了。人们仿佛处在一个蒸笼里,都要榨出油来似的。最使我难忘的是1978年夏天那个热的高峰期,当时没有空调,我们一家四口整天蜷缩在小厅堂里,因为厅堂为家里仅有的一块水泥地面。我们往地面上浇水,但很快就蒸发了,所以得不停地浇;一台破电扇24小时连续工作,还是难以抵御热魔,全家人都生痱长疖。既然南昌这么热,冬天应该不冷了吧?其实不然。南昌的冬天也是很冷的,时有冰冻,鹅毛大雪是常事。我们单位的宿舍是一排两层楼房,上二楼的楼梯是外露的,好像登飞机的舷梯,材料当然是水泥的,两边扶手的地方呈封闭状态,很像倾斜的渡槽。下雪天早晨起来,常见“渡槽”里装满了雪,阻断了二楼的出路。于是我们便拿起铁锹铲雪,等把“渡槽”里的雪清理干净,已是大汗淋漓了。南昌的建筑无供暖设施,室内室外一样冷,所以在家里也常冻得打哆嗦。我初到南昌时,发现大热天夜晚常有人露宿街头,感到好奇。但后来在这个季节里,我也常与同事到天台上露宿。我早年在一个小单位工作,单位内有一小院,最热的日子里,每到傍晚,家家都占据小院一角,摆好竹床,支起蚊帐,蚊帐便成了一家人整夜享用的空间。天天如此,一点也不嫌麻烦。这既是那个没有空调的年代一种有趣的现象,又是那个夜不闭户的年代一道独特的风景。如今空调已经普遍使用,家庭小环境大为改善,无需在外露宿了,但今天又有谁敢在外露宿呢?在冬天冰冻的时候,在那个以自行车为主要交通工具的年代,常见地上摔成一片,摔倒的人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雪花,又继续骑车前行……循环往复地经历了南昌冬夏的洗礼,对于极端的热和冷都习以为常,遇险不惊,泰然处之,南昌人都有这么一种特质。

在南昌居住,不但生活在南昌特定的生态环境里,也生活在南昌特定的语言环境里。我没有研究过南昌话,但处于这样一个语言环境,当然也有点点滴滴的感觉。江西话属于赣方言。但据我所知,赣北的九江话有些湖北腔,赣东的玉山话有些浙江调,赣西的萍乡话有些湖南味,而赣南有些地方操客家话。应该说南昌话是比较正宗的赣方言。在南昌话里,往往要在单字的形容词加一个前缀。如“白”要说“雪白”,“黑”要说“墨黑”,“红——眩红”,“黄——善黄”,“绿——橘绿”,“蓝——咻蓝”……在南昌话里,有些看似生僻的词,却被频繁地使用。如“狼犺”一词,在《西游记》和《初刻拍案惊奇(卷一)》出现过。在现代文学作品中,我只在《围城》里见过一次。说的是方鸿渐一行好不容易买到长途汽车票,可是李梅亭的那个装满药品的箱子体积太大,在行李架上不好摆放(那时行李要放在汽车顶上),的确是个“狼犺”的家伙。南昌话里的“狼犺”,不但具有笨重的本义,还引申为“棘手”、“难于对付”的意思。试问人的一生中,谁没有碰到过棘手的和难于对付的人和事?所以南昌人频繁使用“狼犺”一词,实属顺理成章!有时为了加重语气,甚至还把它说成“狼狼犺犺”。南昌话里,有些比喻相当有意思。例如,类似于上海人说的“十三点”和广东人说的“八婆”,南昌人称之为“夹沙糕”。只要想一想吃到一块带沙的糕点是什么滋味,就会知道这个称呼是多么贴切。在南昌话里,看似有些不着边际的话,却充满着智慧和幽默。有一次,我见一位同事脸色不好,问其原因,他说“彭家桥墙倒了”,弄得我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一段时间以后,我才搞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原来彭家桥为南昌的一个地名,那里有一所精神病医院,精神病医院的围墙倒塌了,意味着病人跑出来了。我那位同事不爽,因为出去办事碰到一个胡搅蛮缠的人,回来说“彭家桥墙倒了”,其实就是说“我碰到了一个神经病”。恍然大悟之余回味这句绕了一个弯的话,确实颇有几分幽默的感觉。“粉坠百花洲,香残燕子楼”,这是《红楼梦》里的诗句。燕子楼在徐州,而百花洲在哪里?反正我知道南昌有个百花洲。早年在原江西省图书馆报刊阅览室旁边,竖立着一块石碑,上面镌刻着“百花洲”三个大字,为清乾隆年间江西布政使彭家屏所书。据说此碑已经损坏,可那时却没有多少人在意。原江西省图书馆濒临东湖,其前身为南昌行营,是蒋介石围剿中央苏区的指挥中心。东湖中的半岛和数个小岛就是百花洲的所在,现为八一公园,是南昌市风景最为优美的地方之一。江西有个大型文艺刊物取名《百花洲》,还有《南昌日报》副刊亦名《百花洲》,虽然都有百花齐放中“百花”的意思,但也是以南昌百花洲为依托的。除百花洲外,还有西湖孺子亭、青山湖等处的秀丽风光,将南昌点缀得分外妖娆。

南昌不但是一座美丽的城市,也有着厚重的文化底蕴。早年我工作的单位地处象山北路,由于涉世肤浅,孤陋寡闻,我老在寻思象山是什么地方的山?后来同事告诉我象山不是山名而是人名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象山就是宋代著名理学家陆九渊,并由此知道了南昌的许多路名都与历史人名有关,如叠山路——谢枋得,船山路——王夫之,中山路——孙中山,渊明路——陶渊明,阳明路——王守仁,孺子路——徐稚,永叔路——欧阳修,子固路——曾巩,安石路——王安石(易名为八一大道),黎洲路——黄宗羲(易名为榕门路)。可以说南昌每条路都有一个故事,每条路都有着很深的历史渊源。

当然说起南昌的厚重文化底蕴,不能不提滕王阁。滕王阁与黄鹤楼、岳阳楼合称江南三大名楼,曾备受韩愈的推崇:“愈少时,则闻江南多观临之美,而滕王阁独为第一,有瑰丽绝特之称……”如果说滕王阁是南昌厚重文化底蕴的一个载体,那么王勃的《滕王阁序》则是滕王阁的灵魂。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概括了南昌的壮美;一句“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由唐宋八大家中的江西人作出了诠释;而一句“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则赋予南昌以精神。古往今来,一批批志士仁人实践了这一精神,谱写了一曲曲青云之志的赞歌!

南昌是一座英雄城。1927年举行的八一南昌起义,打响了我党开展武装斗争的第一枪,成为八一军旗升起的地方。为了纪念南昌起义,南昌以“八一”命名的场所不胜枚举,八一南昌起义纪念馆和八一南昌起义纪念碑自不必说,还有八一大道、八一公园,以及以八一命名的工厂、学校、商店等,八一大桥和八一礼堂也是。南昌的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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