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武林的阅读成长书6:男孩不怕羞(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31 20:3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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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武林

出版社:九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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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武林的阅读成长书6:男孩不怕羞

安武林的阅读成长书6:男孩不怕羞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安武林的阅读成长书6:男孩不怕羞作者:安武林排版:HMM出版社:九州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6-01ISBN:9785987412299本书由北京阳光博客文化艺术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辑玻璃心午睡,一朵不开的花

午睡,是一个很好的习惯。

从上幼儿园开始,便有了午睡的训练和要求。这样的规范和强迫,是很人性化的。每一个生命,尤其是幼小的生命,更需要充足的睡眠,以保证生长的需要和健康的需要。

但我,好像很糟糕,一生也没有学会午睡。

我很羡慕那些呼呼大睡的同学,喜欢那些安静地沉睡的同学。从上小学的时候开始,我就喜欢偷偷地观察同学们午睡的姿态和表情。

每一张面孔,都像是在田野上盛开的花朵。我惊叹,这真是大自然的杰作啊。形形色色,奇形怪状,五花八门,看看这些可爱的同学们的睡姿和神态就可以明白了。

我必须假睡,假睡必须要侧身,或者蜷曲着身子。见不得一点点光,听不得一点点声响,只有明亮的眼睛,大睁着。眉毛要舒展,睫毛不能抖动,呼吸要均匀,否则,明察秋毫的老师会一眼认出你的假睡来。

悄悄地睁开眼睛,左顾右盼。看见那些流出口水的同学,总忍不住想笑。

大家都睡在教室里,有的铺着凉席,有的铺着塑料布,而那些特男子汉的男生,就睡在桌子上。男女有别,那能睡在桌子上的,都是清一色的男生。没有女生敢睡在桌子上,因为这不雅观,而且也会被人耻笑,大约父母都会受连累,这是没有教养的标志。

虽然我们是乡下,虽然父母都是没有文化的农民,但如何做人,如何言谈举止,乡下的教育恐怕比城里的家长还要严厉得多,简单而又粗暴,但效果显著。

不知道是自己喜欢胡思乱想,还是自己的生物钟紊乱了,从小学到大学,一直到现在,我一直都没有午睡的习惯。人的一生,大多数时间都消耗在吃饭和睡觉上,对此,我深恶痛绝但又无可奈何。

更多的是羡慕,羡慕这一种唾手可得的幸福。

在小学二年级,我有过一次惨痛的午睡的教训。

那天,我记得是忘了带塑料布,所以,没办法在地上睡觉。趴在桌子上睡,我非常不喜欢。一觉醒来,眼睛痛,脑袋痛,好像在睡梦中被人用了酷刑一般,浑身都疼痛。

我趁别人不注意,早早就霸占了桌子。平日里,我很羡慕那些躺在桌子上睡觉的同学,看他们仰面朝天,一动不动地躺着,觉得他们特有本事。如果将来他们长大了,当兵上战场最合适了,趴在那里肯定纹丝不动,敌人发现不了。

我躺在桌子上,感觉很是惬意,似乎腾云驾雾一般。不过,看着房顶上的木头,心里又忐忑不安,总想着:这家伙会不会掉下来?如果落下来,正好砸在我脑袋上。恐惧的念头,只要一滋生,想象力会把它引向更黑暗的深渊。

我侧个身,不看房顶了。一侧身,桌子跟着轻轻地摇晃,我更紧张了。我再侧个身,桌子摇晃得更厉害了。我用手紧紧地抓住桌棱,平躺着,努力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看不见了。黑暗。

同学可爱的脸庞,恐惧的房顶,寂静的教室……我竟然睡着了。

也许我是做了一个噩梦,也许是我睡觉不老实,只听见“咕咚”一声,紧接着就是“稀里哗啦”的声音,我从桌子上滚了下来,椅子桌子都被我带翻了,真有点人仰马翻的味道。鼻青脸肿不用说,最关键的是,我感觉我的眉骨那儿好像被重物敲击过一样,发木,似乎失去了感觉,但又隐隐作痛。

我用手一摸,好家伙,出血了。原来,是我的眉骨磕在课桌的棱上了。再往下一点点,我的眼睛就完蛋了。

因为我的响声,把同学们都从梦中惊醒了。大家慌了起来,有的同学把老师喊来了。老师一看我受了伤,赶紧派两个学生和我一起去医院了。镇医院不远,走一小会儿就到了。医生赶紧给我包扎,一边包扎,一边向另外两个同学打听我怎么受伤的,好危险。同学说我是午睡从课桌上掉了下来。医生都笑了,他以为我是和别人打架受的伤。

我的眼睛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成了独眼龙。回到家,母亲吓了一跳,问我怎么受伤的。她也以为我是和同学打架打的。我说是午睡从课桌上掉下来了,母亲也笑了。

母亲说:“你怎么敢睡课桌?你呀,睡觉从来都不老实,翻来滚去的。咱们家的炕,你一个人都能占满了。在这一头睡下,就滚到另一头去了。”

我很诧异地说:“妈,我怎么不知道呢?”

母亲哈哈大笑说:“真是个傻儿子,你睡着了,你怎么会知道?”

童年的这一次惊吓,让我长了一辈子的记性。无论在什么地方睡觉,我都会采取一些特别的防范措施。至于午睡,太遗憾了,这个好习惯我一直没有养成。

午睡,对我来说,永远是一朵开不了的花。最多,就是个花骨朵:假睡。秘密

秘密就像在土壤里埋下的种子,一旦顶破土层,露出小芽儿,那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孕育的过程是甜蜜的,守候与呵护的过程是温暖和美丽的。

从上小学三年级读第一本长篇小说之后,到了六年级,大大小小、厚厚薄薄的书读了不少。这个不少,也是相对于我那个年龄和我那个环境而言的。有一个秘密在我的心里潜滋暗长,直到此时,差不多已经有模有样了。我暗暗窃喜,写在作文本里,交给老师了。

这个秘密,第一个知道的人是我的班主任。不料,他在全班同学面前大大地羞辱了我一番。秘密这株幼芽儿刚一露土,便遭到了一番风雨的侵袭。

将来我想当一个作家,这便是我的秘密。换一句话,也是我的理想。理想这种东西,是指我将来想干什么,而不是我一定能够干什么。童年时期,很少有人能明白期间的差别。所以,很容易把幻想和理想混为一谈。

幻想,可以当作胡思乱想。理想,是建立在一定基础上的。在大学里面,很多中文系的学生眼高手低,看见别人的文章总是不屑一顾,觉得别人写的是狗屁,自己不写,一写,估计能拿诺贝尔文学奖。但他一辈子也不写,我把这个叫作幻想。那种想当作家的人,读着,写着,我称之为理想。

虽然我当作家的梦想被班主任无情地摧残了一下,但我很不以为然。大自然界的植物,哪一种经历点风雨不再生长了呢?这倒是对自己理想的一个考验,真爱,还是假爱;有毅力,还是没毅力。一番风雨,便可判断出来。

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学会了自我保护。真正的秘密,连老师也不知道,我开始向外面投稿了。

我悄悄地买稿纸、信封,把写好的文章工工整整地抄写在稿纸上,然后邮寄出去。刚开始,我只给县的杂志、地区的小报写文章。那个时候的报纸杂志,都有编辑部的地址。在信封上注明“稿件”二字,邮资报刊社付,自己不用贴邮票的。

在镇的邮电所,我很害怕被邮递员察觉。每一次邮寄稿件,都是塞进邮筒里,然后是漫长的等待。但我的稿子都是泥牛入海,无任何消息。所以,我很怀疑,这个邮筒是不是不打开?或者,遗失了?我还小心地看了看邮筒有无缝隙。

我觉得这样不保险,于是,鼓足勇气,把自己的稿件交给了邮递员。那个邮递员是我父亲的棋友,烟不离手,眼圈儿总是黑黑的,眼窝很深,脑袋圆圆的。

他捏着我的信封,厚厚的,好奇地问:“这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

我很难为情地说:“是稿子,我给报社投稿!”

他很惊讶地说:“呀,不错,这么小就开始投稿了呀!”语气中,颇有点赞美的意思。

一两年过去了,邮递员的赞美,变成了不耐烦。看我的眼神,有了不屑的意味。但我终究是孩子,所以他哈哈大笑说:“哎呀,老看见你在投稿,发表过没有呀?”

我红着脸说:“没有!”

很惭愧,要是有个地缝,我都恨不得钻进去。

邮递员说:“别浪费那个纸张啦,好好炸你的麻花,比这个写稿强!”

的确,我炸麻花的名声,方圆几十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像过去几岁能写诗的神童一样,我炸麻花的名声也可以算是“麻花神童”了。很可惜,麻花只是个熟练的技术活,只要好好学,从小学,人人都行,但写稿子就不一定了。

投稿这个秘密,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在这个小村,这个小镇,人们还是刮目相看的。有人叫我秀才,也有人喊我赵树理。

渐渐的,报社杂志社,也开始有回信了。回信一律是退稿笺,基本上都是铅印的,偶尔也有编辑亲笔写的退稿信。虽然很沮丧,但我很顽强。

想想我的投稿经历,几百封的退稿信总是有的。

后来,地区小报、县办杂志,陆续发表了我一些小文章。

邮递员高兴地说:“哇,不错啊,都发表了。多少稿费啊?”

我又脸红了:“没稿费!”

他哈哈大笑:“哈哈,是白劳动啊!”

小小的豆腐块,隔三岔五就见报了。每一次看到自己的文章变成铅字,看到自己的名字,总是很激动,很兴奋。感觉天是如此的湛蓝,阳光是如此的温暖,而生活又是那样的美好。

在理想的小路上,任何一点小小的成功,都会给人带来巨大的惊喜。

慢慢的,小小的稿费也来了,三块五块,十块八块。

邮递员又开始和我开玩笑了:“你怎么老写豆腐块呀,稿费太少了。写长一点啊!”

我只能笑笑,点头称是。

在最初的写稿岁月里,县广播站的新闻稿,我也写过,稿费五毛。我并不觉得那丢人,现在依然觉得很开心,很快乐。毕竟,是自己付出的劳动,所获得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报酬。

这个世界上的天才总是少而又少的,不必为自己真诚而又充满热情的文字——哪怕很稚嫩——而感到羞愧。

只要读着,写着,就快乐着,幸福着。

也许,我还有另一个秘密:为喜欢我文字的读者和朋友而写作。我的勤勉和微不足道的才情,还是能做到这个的。所以,我的生活里充满了阳光和歌声。童年的菜园子

童年的菜园子里,郁郁葱葱的蔬菜、哗哗啦啦作响的老水车、高高低低的树、湿润茂密的野草、翩翩飞舞的蝴蝶、飞来飞去的蜜蜂、双手倒背着的老人,构成了一幅美妙无比的风景画,它们在我的记忆里生根发芽,变成了一株叫做永恒的树。老水车

一头精干的毛驴,围着古老的水车转圈儿。

一圈儿,两圈儿,三圈儿……水车的轮子在旋转,那哗哗啦啦的响声,如同一个孩子头在招呼他的伙伴们:“快来呀,快来了!”

翻腾的水花,从水车里雀跃着,奔腾着,嬉笑着,争先恐后,向小小的水渠流去。似乎在挤挤撞撞,一一应答:“我来啦,我们来啦!”

那是从水井里流出来的水,清澈,波光粼粼,倒映着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光芒四射的太阳。

一条小小的水渠,似乎把整个世界都装了进去。所以,蔬菜院子里的蔬菜们,汲取了这个世界所有的营养。

小小的蜻蜓,沿着一路欢笑的水在飞。

水渠边,长满了嫩绿的青草。绿中泛着黄,黄中透着亮,真像翡翠一般。它们像是水的护卫一样,一路陪伴,直到菜田里。

小小的青蛙,在小水渠里饮水。

小小的虫子,在小水渠里饮水。

小小的麻雀,在小水渠里饮水。

一个孩子,趴在地上,将嘴唇噘得高高的,伸进水里,大口大口地喝水。那嘴唇一张一合,像一条鱼在水中。然后,喉咙里发出一声幸福和满足的惊叹。

老水车咣当咣当响着,哗啦哗啦转着,那水花不停地翻腾着。

那头毛驴儿慢慢悠悠地走着,很得意的样子,似乎这一菜园子的蔬菜,都是它种的一样。

老水车的轮子是铁铸的,浑圆,像一枚古老的徽章。

那铁链,一环一环的,像绳索,哦,不,它更像一个个纷飞的音符,在阳光下飘荡,在水花上奔腾,在水流中跳跃……马齿苋

一片一片绿色的叶子,像翡翠一样,玲珑,可爱。摘一片,似乎都可以挂在女孩子的胸前,作装饰品。

叶面像那种磨砂的玻璃,有丰满的质感。

每一片,都如瓜子形状一样,低低地伏在松软的土地上,宛如大地的胸饰。

据说,你是耐寒的草本植物,但你更喜欢湿润的菜园子。在旱地生活的你,总是瘦瘦的,小小的,缺乏光泽,像营养不良的孩子。但在湿润的土地里,你饱满、丰盈,显得多汁多肉,容光焕发。

如果你再纤细些,那就很像蕨类植物了。

你的茎是暗红色的,像动物们的肌肉。

尤其是有露珠的时候,那露珠晶莹剔透,在你的叶片上摇摇欲坠,很容易让人想起荷叶的圆润光滑。

你开那种黄黄的小花,米黄色的,像一颗颗如梦似幻的小星星。

在乡下,你是一道美味佳肴。拌上面,蒸一蒸,可以做菜,也可以做主食,再来上一点蒜泥,滑爽可口,是孩子们喜欢的美味。

虽然你也是猪可口的草料,但是,哪个孩子舍得让猪享受呢?他们差不多都拦路打劫,装进自己的胃里去了。

我喜欢生吃马齿苋,用镰刀小心翼翼割下,就被我塞进嘴巴里了,那种味道和感觉,和吃嫩黄瓜差不多。

看起来,你属于那种较娇弱的植物,多汁多肉,但实际上你很坚强。就算把你连根拔起,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你都不会枯死。

也难怪,你还有另一个名字:长命菜。

你生长在菜园子的角角落落里,或者田埂上,像个野孩子一样,羡慕那些得到菜农精心照料的蔬菜。但在我眼里,你是更高贵的蔬菜。花儿们

在菜园子里欣赏花,是另一种风景。

童年并不懂得欣赏,只是好奇和惊诧。

菜园子里的花儿,在文人墨客的笔下,很少得到过赞美的诗句。文人墨客赞美的,大都是那些观赏类的花卉,而结果实的花卉,他们很吝啬。

我很好奇,好奇那些花儿是那么弱小,而结出的果实,却那样硕大。比如说,南瓜花,大大的,西葫芦的花,大大的,它们的果实也大,这合乎逻辑,所以我不好奇,不惊诧。但是,那黄瓜花呢?

小小的黄瓜花,黄黄的,花瓣上布满了纹路,像青春已经失去的中年妇女的额头一样。朴素,貌不惊人,好像期待着早早凋谢,好让黄瓜来展示它所有的美丽。

尤其是西红柿的花儿,小得让人怜惜。细细的几缕,宛若皱纹一般,连田野上的野菊花都不如。它的黄色,比黄瓜花更暗淡一些,如不仔细观察,几乎看不到呢,尤其是距离远一些的时候。

印象中,西红柿的花儿和鬼针草的花儿十分相似,都细细的,小小的,给人感觉很是瘦骨嶙峋的样子。

茄子的花儿是紫色的,和茄子的颜色一模一样呢。那句“开什么花,结什么果”用在茄子的身上最合适了。

辣椒的花,白色的,小小的,想起来,和丁香还有那么几分相似,只是,它们并不喜欢抱团儿。

几乎每一种蔬菜都会开花的,但是,蔬菜的花儿都不那么招摇,不那么艳,相反,倒是很朴素,不起眼,还没有叶子有风采呢。

蔬菜的花儿们,都没有绰约的风姿,更没有郁郁的香气,也难怪,蝴蝶和蜜蜂都不肯成群结队来。它们就像急急忙忙来送信的邮递员一样,开得都有几分焦灼,似乎,它来就是要告诉人们一声:真正的主人就要来了。不管是红萝卜、辣椒,还是白萝卜、黄瓜、西红柿、冬瓜、西葫芦……它们才是真正的主人。

如此一说,这蔬菜的花儿们,倒有几分树根的品德了。

它们并不像春天的那些花儿一样,宣告明媚的春天来了,它们是来告诉我们实实在在的消息的:那些沉甸甸的果实就要来了!

看到那些小小的花儿们,都能孕育出丰硕的果实。我小小的心,似乎也有了对理想的信心和勇气了。韭菜们

柔软的,纤细的韭菜们,像柳枝一样婀娜多姿。

嫩黄的时候,叫韭黄,像穿着黄色小衣的小精灵。

碧绿的时候,叫韭菜,像穿着绿色小衣的小仙女。

开花的时候,叫韭花,那花朵,是白色的,清淡的,向着太阳微笑。

韭菜们,很像麦苗。乡下人笑话城里人,说城里人到乡下把韭菜当成了麦苗。

这是童年的一个笑话。

长大后,就不觉得可笑了。因为,麦苗的确和韭菜很相似。只是,没有韭菜叶片的厚度,也没有韭菜的那份油性。

韭菜在阳光下,很像闪闪发光的绿色翡翠,而麦苗,没有这种感觉。麦苗薄薄的,倒像是绿色的刀片。

女儿第一次看到刚刚冒出绿芽的水仙,竟然当成了韭菜。仔细观察,才发现韭菜的叶子和水仙的叶子也是有几分相似的。

几乎所有的蔬菜,都需要有间距,而韭菜,则密密麻麻,不需要距离和空间。它们更像是亲密无间的小伙伴。

最令我惊异的是,它们像神话传说中的多头妖怪一样,砍掉一个,又长出一个。韭菜,可以一茬一茬地割。割掉一茬,又长出一茬,具有顽强的生命力。

柔弱和顽强,两种品格,如此奇妙地结合在一起。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乡下的童年如韭菜一样,被岁月收割走了,新的一茬,又长了出来。

很多年后,回乡下,看到孩子们的笑脸,我想起的不是“笑问客从何处来”的诗句,而是韭菜。

嫩生生的,绿莹莹的韭菜,一茬一茬在疯长。菜园子的土地

菜园子的土地,总是湿漉漉的,松松软软的。

站在菜园子里面,只要弯下腰看一眼,就懂得了精耕细作的全部意思。

如果说那些庄稼地,像是北方粗犷豪放的汉子,那么菜园子的土地,就像是初生的婴儿一样娇嫩丰盈。

蔬菜和庄稼不一样。

在北方,那些供人们填饱肚子的庄稼,品种总是很少的。夏天是小麦,冬天是大豆、高粱和玉米,这是最常见最普遍的植物。而它们,基本上都是食用果实的。叶子无论长得多么葱茏,人都不会用它们做食物的。

蔬菜,品种多样,丰富无比。有的食用果实,但有的却食用叶子。如菠菜、韭菜,它们从春天一开始,就变成人们的美味佳肴了。

所以,它们对土地的品质的依赖也就更大一些。

土质要松软,经常保持湿润。而且,还需要大量的农家肥。蔬菜特性不一样,有的需要经常松土,浇水,间苗,施肥,有的还需要搭架子,压蔓什么的。

在北方,最和南方相似的福地,就是菜园子了。水,松软的土地,绿色的蔬菜们,以及蔬菜园子里的野草们。

菜园子里看不到石子儿,这些令人讨厌的家伙们被种菜老人丢得远远的。但是这野草,如同顽皮的孩子一样,和老人玩捉迷藏的游戏。无论老人如何仔细寻找,如何清理,总有一些被遗漏的野草如漏网之鱼一样,在蔬菜丛中招摇。有的混迹在韭菜丛中,那尖细的叶子和韭菜的叶子难分彼此。有的躲在西红柿的架子下面,西红柿像灌木一样成了野草的保护伞。而那马齿苋则长在小小的田埂上,水渠边,一副超然的样子。它们似乎在说:“我不和蔬菜争抢营养。”所以,它们并不是种菜老人仇恨的对象。

倒是这菜园子的土地,像乳汁饱满的母亲一样,既滋养着蔬菜,也滋养着野草,慈爱无边。种菜老人

种菜老人是个河南人。

在我们晋南的很多村子里,都有河南人。他们似乎都有一种特别的手艺:种菜,或者种瓜!

种菜的老人姓王,个子矮矮的,胖胖的,很像一个冬瓜。

脸色黑黝黝的,泛着光。他很严肃,从来不笑。据说,他有一个儿子在海军当军官。

他的腰里常常扎着一条围巾,肩膀上搭一条毛巾。如果戴草帽的话,我能看到的差不多就只有两条腿了。

我打猪草的时候,常常会看见他,弯着腰在蔬菜园子里劳作。

间苗。

除野草。

锄地。

浇水。

施肥。

每一种劳作,都凝结着汗水和心血。

那木然的、机械的动作,似乎是一种宿命。但这些含情带笑的蔬菜们,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给他以心灵的抚慰。

心灵的快乐,是无法觉察的。但他那木然的、机械的动作,却透着执着和仁慈。

也许,爱的酬劳,就是无穷无尽的劳作。

这满园子的蔬菜,都像是爱的絮语,爱的礼赞。

远远地,看见种菜老人劳作的身影,便觉得他是一个很幸福的人。

这一蔬菜园子的幸福啊,都是献给他的,都是属于他的。童年游戏:接电线

接电线,是童年的游戏之一。不知道是谁发明的,突然间就流行了,就像田野上疯长的野草一样。

那个时候,我上小学三年级。

这是一种集体游戏,或者说是多人才能做的一个游戏,而且只适合男孩子玩。

最起码,需要6个人以上,分甲乙两方;需要一块空旷的场地和两面相对的墙,有时候,相对的两排树也可以,但最佳的还是墙。

接电线,顾名思义,就如同一批电工在接电线一样,这个游戏的灵感来源应该是从大人接电线那里来的。它含有模仿的意思,也有许多创新。比如说,两面墙,代表两根电线的接头,甲乙双方的人一方充当电流,一方充当接电线的人。电流击中一个人,这个人便是触电了,不能动,就需要同伴来救。直到电流击中充当接电线这一方所有的人,另一方就算胜利了。然后,角色互换,下一场游戏开始。

这种游戏很疯狂,比赛的是奔跑的速度和反应的机敏,还有集体配合的意识。

开始的时候,充当接电线的那一方必须一只手挨着墙,哪怕是指尖挨着墙都可以。充当电流的那一方则阻挡在中间,一个人看守一个人。只要接电线的人脱离墙的安全地带,你用手挨着这个人,那么他就不能动了,只能等待自己那一方的人来救援。救援的人既要救自己的同伴,又要防止对方的手拍中自己,不仅需要跑得快,而且还要闪转腾挪反应的机敏。

童年的时候,我们很热衷于玩这种疯狂的游戏。尖叫,奔跑,汗流浃背,但又乐此不疲。在学校里,下课的间隙,下午的自由活动,或者放学后在村子里,只要一批男生凑在一起,我们便开始玩这种轰轰烈烈的游戏。这种游戏很刺激,又很疯狂,而且还带有一定的危险性。

奇怪的是,别人都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偏偏危险被我碰上了。

那是上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刚下课,我们就在两排教室中间玩开了游戏。我是接电线的那一方。童年时期,我因为经常患病,体质很弱,所以奔跑的速度很慢。说来羞愧,有时候连女生都比不过。

我从二年级教室的墙边,向三年级教室的墙边奔跑。追逐我的是我的一个同学,他的名字恰好也有一个林字,叫其林。我飞快地奔跑,眼看着手就挨到墙了,可是,在墙边有个台阶,是长形的青石垒成的,我一只脚刚迈上去,就听见其林大声喊道:“打死了!”“啪”,他的手击中了我的腰部。

我穿的是塑料鞋底的鞋子,猛地一打滑,“扑通”一声就摔倒了。眼角正好结结实实地磕在青石的棱上,顿时,一大片皮肤感觉麻木了,好像失去了知觉。

其林吓得赶紧把我扶起来,焦灼地问我:“没事吧,摔伤了没有?”

我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既难为情,又像是在安慰他,表示没事。

这时,其他同学围了上来。

一个同学突然说:“啊,流血了!”

我用手一摸,可不是么,鲜血滴滴答答已经流开了。“快,快上医院!”

因为是下课,老师并不知道我们玩游戏玩出事了,所以,几个同学领着我直接就去镇医院了。多年后,我很惊异,在没有老师和大人在场的情况下,我们这些学生就能如此理性而又冷静地处理这样的突发事件。

我用手捂着眼角,一路上鲜血滴滴答答在淌着。麻木的眼角,这个时候才突然开始疼痛起来。“快快快,再快点!”同学在前后左右催促我。我几乎都要奔跑起来了。

好在镇医院不太远,很快就到了医院。在门诊室里,医生查看下伤口就惊讶地说:“呀,太危险了,差一点点就磕在眼睛上了,怎么搞的?来,做个缝合手术!”

同学们说:“是玩游戏!”

没有人多做解释,他们希望尽快能止住我的血,希望尽快做手术。

医生要打麻药,我恐惧的心在颤抖。要不是同学在场,我肯定会发作的。童年的勇敢和坚强,很多都是被自尊心挖掘出来的。

麻药一打,疼痛感立刻就消失了。我只听见医生缝合手术的声音。因为在眼角,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医生的手在眼前舞动。

这是一个不大的手术,一会儿就做完了。伤口包扎好后,我就回学校了。只是,感到眼睛很沉重,眼皮很沉重,似乎,伤口的周围沉甸甸的,而且肿了。

也许,童年的这种小伤小痛太司空见惯的缘故,老师没批评我们,家里人也没数落我们,皆大欢喜。大约,每个人都要经过一些摔摔打打的伤痛的经历吧,否则,我们不可能长大,而我们也不可能体会到普希金的那种“那逝去的一切,将变成美好的怀恋”的美好感觉。接电线——一首童年游戏的诗歌

在东和西的两面墙之间

在南和北的两排树之间

你们这一帮

我们这一伙

开始玩童年的游戏:接电线

你们是接电线的人

我们是电

我们一人盯着一个

小心点

被电死的感觉一点不好玩

你要飞速地跑

你要飞快地闪

被我们这些电用手拍上

那你只能老老实实地死在那里

等着救你的伙伴

你的手始终要触着墙或者树

从这一边到那一边

安全和危险

是速度和机智的比赛和周旋

哦,还需要勇敢

角色可以互换

不过那是对胜者的礼赞

失败的味道像一粒盐

小小的屈辱

有点咸

追呀追呀

跑呀跑呀

接电线

在现实和梦幻之间

在快乐和沮丧之间男孩不怕羞

要是你是一个浑身上下没几个文艺细胞的男生,偏偏在节骨眼上被推上了台,面对台下齐刷刷无数道投向你的目光,你冒不冒汗?怕不怕羞?着不着急?这样的事,偏偏发生在我身上——

那天,班主任范老师满面春风站在讲台上,故作严肃的目光在同学们的脸上瞟来瞟去。空气表面上凝固了,实际却春意盎然。突然,范老师用手一指刘春海说:“你们看,刘春海同学骄傲的头发又在翘尾巴了。”全班哄堂大笑。我们知道范老师准是又有什么特别的事要说了。果然,范老师喜气洋洋地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镇上来了一支拉练的解放军,为了稍作调整和休息,决定在镇上住一夜。镇上的双拥办公室今天连夜要拉出一台联欢晚会,到我们学校挑来挑去,最后相中的是咱们班。”

我们这所职业中学,坐落在黄河岸边的一个小镇上。由于师生们的共同努力,办学办得十分出色,在省内省外也有点名气。尤其是我们班更是中学里出挑的集体,来自不同地方的几十个同学,清一色的全是团员,学习生活都搞得红红火火的。怪不得镇上一下挑中了我们,代表地方欢迎解放军。作为班主任的范老师脸上有光,就更重视这件事,虽然时间仓促,已是下午四点钟光景,下完了课,我们就得集体上阵了。范老师来不及排练和点将,只是一再地鼓励:“到时,可得亮出咱们中学生的风采,这可是代表镇上人民的情意和脸面呢!”

食堂为我们提早开了饭,大家匆匆扒了几口饭,抹净了嘴巴,就一字排好队,兴冲冲向镇上的礼堂奔去。一路上,班里的几个歌星、舞星和小品演员笑语飞扬,歌声不断,暗暗铆足劲儿,准备在解放军战士面前露一手呢。我们是重点学校里的重点班,可不能丢人啊,大伙儿都这么想。

进了礼堂,灯火通明,气氛有点特别。战士们坐得整整齐齐,连长一挥手,“哗——”掌声热烈地向我们迎来。主席台上,坐满了镇上大大小小的领导,连长身形笔挺,目光炯炯,坐在最中间。嗬,小孩家,谁见过这阵势,和以前班里的联欢会可大不一样。我们一个个不由正襟危坐,心怦怦怦地跳。可能是察觉到气氛太严肃,连长提议大家围成一圈坐,把临时布置的主席台拆了。大伙儿赶紧一阵忙乎,很快围成了一个圈,落了座。这样一来,就变成了联欢会的阵势。解放军连长先讲话,他的讲话热情、简短、有力、恰到好处,望着他英姿勃勃的身影,我们都使劲鼓掌。他笑眯眯地说:“同学们,谁来表演个节目?”顿时鸦雀无声,那几个班里的笑星、舞星、歌星,全悄悄溜到了最后面。范老师赶紧站起来:“谁来一个?”他背过连长和战士们的视线,用目光一个劲向我们示意:上啊!上啊!我们呆呆坐着,一个也不动,他都有点生气了。可惜他再生气,也不敢发作,只好暗暗发急。难堪的沉默……

战士们整齐地有节奏地鼓起了掌:“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掌声一阵比一阵响,拉歌的口号一次比一次热烈,千呼万唤,我们这里仍没有一点动静。范老师突然走到我跟前:“欢迎安武林同学来一首!”“哗——”两股掌声合在了一块儿,有战士们的,还有同学们的。血直往脑门上顶,我心想:范老师,你不是出我洋相么?我嗓音粗,唱歌老跑调,更何况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我站在会场的中间,手执麦克风,简直觉得我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全被麦克风扩出去了。我清清嗓子,稳稳心神,然后用发颤的声音说:“我,我给大家唱一支台湾校园歌曲《不老的爸爸》。”唱着唱着,我真的进入了歌词的境界,不再紧张,心跳也平稳了,呼吸也调匀了。我坦然地在会场中心走来走去,不时冒出一些前倾后仰的表演动作,尤其是唱到“嘻嘻哈哈”的笑声时,更是豁出去似的放声大唱,连长和镇上的领导开心大笑,一片热烈的掌声。唱完,我向大家敬了礼,然后把麦克风交给了连长。

范老师脸上风光无限,他笑嘻嘻地说:“下面,我们请解放军同志们唱一个。大家欢迎!”私下里,他向我挑了一下大拇指。连长微笑着上台,“啪”一个军礼,舒舒缓缓唱了一首歌曲《菁菁校园》,听得出,他是为我们这帮联欢会的同学们而特意准备的。我们都听得陶醉了……

事后,范老师大大表扬了我一番,又把别的同学批评了一通,范老师说:“你们怕什么?怕羞么?那不成了女孩家了吗?”正因为我胆子大(其实是被逼出来的),竟一炮打响,又代表县团委去参加地区的文艺演出,引得全校的人都对我刮目相看,“嗬,安武林这小子,成文艺明星了!”

怕羞和胆怯是自己捆在自己身上的绳子,让人放不开手脚,迈不开大步,冲不出笼子。若能冲破这些自己给自己设定的界限或障碍,说不定人生就会出现另一番全新的景象!男孩不怕羞,才能成为勇敢洒脱、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苦楝花儿开

教室外面有两株高大的苦楝树。苦楝花儿开的时候,教室里便飘进一股淡淡的香味,仔细嗅一嗅,还有点儿苦涩。苦楝花是淡蓝色的,花瓣极小,犹如小小的火苗子。

我和阿峰是同桌。

阿峰是近视眼,戴着一副宽边眼镜,两道眉毛浓浓的。

一个明媚的清晨,大家都在外面朗读,阿峰却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他两眼痴痴呆呆地望着前方,突然把一张写满字的纸在手里揉啊搓啊,最后揉成一个圆圆的纸团儿。

他把纸团慢慢地放在下巴那儿,轻轻地来回蹭着,蹭着蹭着,就把纸团放到了嘴里。阿峰轻轻地咬着,嚼着,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我看呆了,竟然没有制止他。“哎哎哎,阿峰!”我终于反应过来,着急地大喊。“什么事?”他疑惑地问我,嘴巴停止了嚼动。“你你你,怎么吃纸啊?”我惊奇地问。“哦哦哦,呸呸呸。”

阿峰把嘴里的纸吐了出来,那纸黏黏糊糊的,差不多快变成纸浆了。“你怎么有这个习惯呀?”我奇怪地问。“哦,嗯。”阿峰哼哼叽叽的,不想解释他的怪癖。很显然,他不惊奇,还有点习以为常的意思。

我知道,幼儿有咬东西的习惯,什么铅笔头啦、橡皮啦,还有别的东西。他们只不过是重复吸吮的习惯,还有些不适应罢了。而阿峰已经是一个中学生了,我不相信他还保留着幼儿的习惯。

后来,还有几次,阿峰照样不知不觉地吞咬纸团,幸亏被我发现,才得以阻止。

阿峰是我比较喜欢的一个朋友,他朴素、诚实、聪慧,除沉默寡言之外,我挑不出他别的大毛病。所以,平日里我格外留神,一旦发现他有吞咬纸团的动作,便立即予以阻止。

有一次,我问他:“阿峰,你吞咬纸团,自己没有发觉吗?”阿峰红着脸说:“我不知道。”我想,要么他是情绪过于压抑和紧张,要么就是他从小养成的恶习一直戒除不掉。我不清楚哪一种可能性更大些。

那时,我们班正流传着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儿——震惊全国的大盗被缉拿归案了。我们非常兴奋,整天喋喋不休地议论着这件事儿。“该枪毙!”“枪毙太便宜他了,给他脸上刻字。”“用刀子剜他的肉。”

大家愤愤不平,都觉得一枪打死他太便宜了。

阿峰的头埋得很低,这个家伙真不可理喻,他竟不发表一点意见。阿峰的脸色很难看,他抓起一个纸团正准备往嘴里送,被我生气地抢了过来。

我大声斥责他:“干什么呀,你,你想自杀吗?”

阿峰不知所措地望着我,眼里噙满晶莹的泪花。“哎哎哎,别这样!”我认为我的态度伤害了他。

夕阳慢慢地变成橘黄色的时候,校园里一片寂静。阿峰说:“你……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他迟疑地盯着我,两眼露出渴望的目光。“嗨!别那么一本正经的,走吧。”

我扶着他的肩膀,来到苦楝树下。

阿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告诉其他人啊。”

我说:“一定一定,你放心吧。”

阿峰讲出他心中的秘密,令我大吃一惊。原来那个大盗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他管那大盗叫叔叔。阿峰家与他的远房叔叔并无频繁的往来,这个人只是偶尔来过他家几次,那时阿峰还不懂事。阿峰回到家里,感到十分凄凉。院子里的荒草疯了一般狂长,长得很高很高。他们家是不幸的啊!从此,阿峰养成了吞纸的习惯。他的苦闷,不能告诉别人;他的秘密,也无法讲给他人听。他整日里恍恍惚惚的,尽管他的叔叔是个罪犯,但毕竟是他的亲人啊!同学们大声议论和辱骂大盗,他只有默默地忍受着。

我拍拍他的肩膀,不知如何安慰他。我们在苦楝树下坐了很久……

每逢教室里再有人大声议论大盗的事情,我便不耐烦地说:“请小声一点,我正在看书!”

我不敢说别的,我要替阿峰保守秘密呀。

我和阿峰形影不离,他需要友谊。我替阿峰担忧,生怕他干出不理智的事来。他对我的信任令我感动,使我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每个人都有不愉快的事儿,可命运对阿峰太不公平了。他所经历的心灵上的苦难与折磨,远远超出了我们常人的想象。高三了,大家都在背水一战,阿峰如果不集中精力,肯定会名落孙山的。假如真到那时……我不敢想,我努力尽到一个朋友应尽的本分。

后来,阿峰榜上有名,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那时,他吞纸的恶习也解除了。

在苦楝树下,阿峰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没什么,我只做了一个朋友应该做的。”我说。

苦楝花儿开放的时候,阿峰就要启程了。我记得那些微小的花瓣,像火苗一样,在燃烧。苦难是一种深刻的幸福。

我记得有个文人说过:人生犹如苦楝花,香中带苦,苦中透香,那是人生最美、最具智慧的花朵。故乡的春天

印象中,故乡的春天一直是乏善可陈的,所以,我的笔下从来没有故乡春天的影子。前几天给广东一家广播电台做节目,主题就是“故乡,童年,春天”,我搜索枯肠,努力在记忆中挖掘故乡春天的亮点。谈着,谈着,连我都感到奇怪了,点点滴滴的美丽和温暖都被我开掘出来了。当我开始有点激动的时候,节目结束了。

我吃惊了,故乡的春天真的有那么美吗?带着激动和疑惑,我开始了童年的故乡之旅,那时候,春天……

我的家乡在晋南的一个小村里,虽然我一直称呼它小村,但它拥有两千多人口,差不多应该算个大村。村里的路是个井字结构。最长的是东西走向,可以通向两个不同的村庄。我的家和学校,就是东西走向的路的两个点。春天,是不知不觉到来的,是我在上学或者说是放学的路上发现的。

大路的两边,是两排高大的白杨树,树的身子和枝条都是银白色的。太阳一照,闪闪发光,好像上了一层釉似的。春天到来的时候,天空很蓝,云彩很白,太阳很温暖。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也格外灿烂。看来环境和气候对人的影响,总是那么直接、尖锐。

我走在路上,总喜欢看白杨树上的枝条,是不是开始冒出绿芽了。就像一个人在泰山顶上看日出一样,我希望能捕捉到春的消息,那激动人心的刹那。但我焦虑的观察中,总带着一点点的失望。因为那白杨树的枝条,一点变化也没有。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孕育和静默这些词语中包含着的大自然的神奇的内涵,所以总是迫切地期待着。

当我在一天一天的观察和等待中,视力几乎感到疲惫的时候,突然,我发现白杨树的枝条开始泛出绿色了,准确地说,那是鹅黄色的,极嫩极嫩的,如同婴儿的皮肤一样。如果说我能再走远一些,到小河桥那里,那几棵大柳树,早早就会给我报告春的消息了。很可惜的是,我从来没有为了观察春天的理由而专门去小河桥那里走走。在我的家乡,随处可见的是白杨树和泡桐树、洋槐树。柳树这种好看但不实用的树木,都长在偏远的角落,或者在村外,或者在村边,而且很稀少。

至于怒放的桃花,大多数都在村民的小院里招摇。在田野和主要的道路上,是不大容易看到的。当我去同学的家里,或者左邻右舍,就会惊讶地发现那桃花朵朵开了。有时候,走在某一条胡同里,会突然发现墙内的桃花含情脉脉地开着,好像在向墙外的人打招呼一样,笑容可掬。那探路的蜜蜂,三三两两在桃花上盘旋,似乎在商量,它们是在这里多玩一会儿,还是赶快去呼唤它们的伙伴。

故乡的小河桥那里,小溪潺潺,小溪里的水草开始绿了。那圆圆的叶片,真像一个个娇嫩的嘴唇,好像对着太阳在唱奶声奶气的童谣,又像是被淘气的小虾挠了痒痒,忍不住摇摇晃晃大笑着。而穿过青石桥,那边枯干的芦苇丛中,绿色的叶子冒了出来。它们好像没有童年似的,一冒出来就是那种一本正经的绿,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但它们毕竟还嫩着,没那么锋利,也没有那种韧性。否则,轻轻从手上划过,就会拉出一道口子。

我家院子的枣树,沧桑的枝干和疙瘩,好像被冬天的风吹成这样的,犹如干裂的嘴唇一样。当它冒出细细的嫩嫩的叶子的时候,我的心里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我好像看到了爷爷开心的笑容一样。麻雀在枝头上鸣叫,叫声也清脆了很多。偶尔,喜鹊会在高大的树上发出欢快的叫声,似乎在报道一件未知的、值得惊喜的好消息一样。

春天到来的时候,故乡的一切都似乎充满了希望。无论人们走路的姿势,还是人们的笑容,都像是被注入了一种快乐的力量。而那低矮的房屋,房瓦顶上摇曳的瓦松和干枯的狗尾巴草,好像都要给这充满生命力量的一切让步一样。苦难,贫困,阴影,都被刷上了一层绿色。

紫色的燕子飞来了,这种轻盈的小鸟,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好像在给人们表演舞蹈一样,它们从来都很难保持平行的飞翔姿势。有趣的是,我们家的窑洞里,也有一个燕子的巢,就和我们吃饭的饭桌近在咫尺,我们吃饭的时候,就会听到小燕子们的鸣叫声。但奇怪的是,我们全家人都不觉得鼓噪,也没有人去赶它们。即便它们的粪便有时候落在屋子里的地上,也没有人觉得愤怒。故乡人的善良和朴实,由此可见一斑。我还记得小时候的一些农业谚语,和燕子有关。比如说:燕子低飞蛇过道,大雨不久就来到。它还能预报天气情况。

当阔大的泡桐树撑起一柄柄绿色的巨伞的时候,太阳的温度一天一天高了。植物们所有的叶子都完完全全地舒展的时候,夏天就来了。春天就像是蝉蜕一样,保留在人们的记忆之中了,闪闪发光。玻璃心

我对跳棋有一种很特殊的感情。

那些玲珑、光滑、可爱的玻璃球五彩缤纷,但在我眼里呈现的却只有一种色彩。它们晶莹、剔透,好像清澈的水珠一样。触摸着光洁的玻璃球,记忆中就有一些很感动的东西汩汩往外流淌。

那时,我正在一所职业中学读书,我的班主任姓范。范老师五十开外,个头一米八以上。他喜欢打篮球,在篮球场上,他左躲右闪,身影晃动,好似一条得水的游鱼,动作既潇洒又漂亮。课余时间,他总是泡在篮球场上,乐此不疲,和他的年龄很不相称。

一个恬静的午后,他站在办公室门口向我招手:“来来来,快过来!”

他笑眯眯、乐滋滋的,精神格外爽朗。我迷惑地问:“范老师,有什么事吗?”他搬来一把椅子对我说:“坐下,坐下。喂,老伴,泡两杯茶。”不一会儿,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端了上来。“来,咱俩跳一盘!”他打开了一盒刚买的跳棋。我惊讶地仰起脸。因为他一向热爱体育活动,尤其是运动量较大的项目。

范老师喜不自禁地说:“再增加一项爱好。”他接着又说:“下跳棋可有意思啦,别小看这小玩意儿,人生奥妙和玄机尽在其中。”他的谈吐很有特点,一是幽默,二是夸张,所以我并不在乎他说什么。

不就下几盘棋么,下就下。

第一盘,我输了;第二盘,我又输了;第三盘,还是我输了。我沉不住气,脸儿绷得紧紧的,心中无比沮丧。范老师不住地轻笑,我每走一步,他都要用余光瞥我两眼。我的心理活动大概全写在脸上,被他的目光逮个正着。

范老师从某种意义上说不像个老师,更像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我们之间的谈话没有师生的界限和那些束缚人的清规戒律,倒像一对忘年交。他曾在课堂上打着哈哈批评过我,说我走路的姿势都是一种骄傲的表现。他故意激我:“你的跳棋水平太臭了,你不行哦。以后有机会就陪我练练。”

我们职业中学的科目单调贫乏,供学生自由支配的时间很充足。有时,他找我;有时,我找他。我找他下跳棋时,他总是乐呵呵地开几句玩笑:“挑战来啦,不服气是不是。哎呀,也真是的,连我这个糟老头都下不过,跳棋水平可是臭到家了。”摆开阵势,三五个回合,我又被杀得落花流水。我暗叹棋艺不精,老是他的手下败将;但我没有放弃希望,我觉得迟早我会赢他的,尽管这种希望十分渺茫。

有一次,我被激怒了。用“七窍生烟,困兽犹斗”这样的词语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嗬,就差那么两步,我始终占不了上风。我还想再杀一盘,范老师摇手制止了。他开心地笑着说:“瞧,把安武林的脸都气白啦。哎呀呀,下棋么,娱乐活动,找乐儿的,要是认真、赌气可就划不来了。”他取出几只橘子说:“先消消气儿,喝点茶杀杀火。”我被他看穿了心思,难为情地附和着笑了,笑得很不自然。

以后的日子里,他借棋喻理,给我讲了好多人生道理。他说,下跳棋和人做事一样,光埋头赶路不行呀。一方面你要为自己铺路搭桥,另一方面还得审时度势,堵截我的棋子儿。你能期望我为你铺路搭桥吗?这显然是件愚蠢的事儿。我们是对手,你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不明智之举,那只能耽误自己。通过下棋呢,就能看出你的性格。你聪慧、善良,但对别人不存戒备之心,更不忍心伤害别人,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弱点。至于下棋么,就是下棋,千万别往别处联系。

我们对范老师所持的态度是既敬又畏,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总能伸进我们的心灵世界找回他所需要的东西。我们几个外县的学生,在星期天,就会被他邀去改善一顿伙食。师母热情好客,把我们视若她自己的孩子。她觉得我们远离父母求学,加之职业中学的条件简陋,非常可怜。我们的衣服被刮破了或有个洞什么的,她就会帮我们缝缝补补。范老师和师母是我们远离父母时的一种安慰和补偿。最有趣的是,当范老师声色俱厉地批评某一个学生时,她就挺身而出替学生帮腔,最终的结果是她被范老师呵斥一顿,而乖乖地待在一旁。事后,范老师批评师母:“就你知道疼爱学生。咱们的几个儿子哪个有出息,都不是你疼爱出来的吗?我批评他们是爱护他们,以后你少掺和。”我们在一旁又帮师母说话:“范老师,你批评师母太不公平啦,我们师母对你照顾多周到啊。”他听了只是笑,那是他表示歉意的一种方式。

范老师几乎和每一个同学都下过跳棋,但和我下的次数最多。我的棋艺水平在全班之首,但又屈居在他之下。在我毕业的那一年,也就是我被大学破格录取的那一年,范老师在我即将离校之际,提出要和我下一盘棋。他替我高兴,为我自豪,但神色之中有一种淡淡的惆怅。他用低沉的声音说:“我们以后再没有下跳棋的机会啦。”我说:“暑假、寒假回来拜望您,我们照样可以下呀!”他快活地说:“是哩是哩。”摆好棋,范老师说:“你先走!”我说:“你先走!”我们相互推辞了一会儿,最后他说:“好,那我先走了。”玻璃球在棋盘上时进时跃,我们都保持着沉默,似乎在专心致志地下棋,其实离情别绪早已塞满心头。他在挪动棋子的过程中,犯了一个明显的错误,这错误使我的队伍鱼贯而入,浩浩荡荡地开进了他的营盘。在平时他绝对不给我这样大开门户的机会,很显然他迁就了我。他欣然地惊呼:“我输啦。老喽,老喽。”我看他意犹未尽,想再陪他下几盘,他制止了我。他说:“胜负已分,不必再下。”

他点燃一支烟,感慨地说:“你是我批评最多的一个学生,也是我最喜爱的一个学生。你善良、优秀的品质使你能够正确地对待批评,说实话,我的批评大多数是毫无来由的。我怕你滋长自满和骄傲的情绪,所以一有机会就敲打你。有时,你所犯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错误,全是我精心设计和安排的。我故意给你创造犯小错误的机会,然后狠狠地批评你。对于别的学生,我这样做只能适得其反。好了,你去休息去吧,夜已经很深了。”

走出屋外,夜空里星光闪烁。那些可爱的小星星,宛如漂亮的玻璃球一样清澈。我的耳边又回响起范老师语重心长的教诲:“记住,你埋头走路是不行的,在有的人看来,那是一种旁若无人的表现。你旁若无人又会冲撞别人,伤害别人。一个想干点事业的人,他的路总是比平庸者的路坎坷一些的。”三八线

刘北和小楠是同桌。小楠是个矮小瘦弱的女孩子。刘北老欺负小楠。

刘北用粉笔在课桌中间划了一条三八线。他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请注意,这是国界线。

刘北上课的时候,眼睛的余光老是瞥着三八线。他心里得意非凡,他知道小楠又该倒霉了。小楠呢,有两个优点,一是学习好,二是爱干净。

小楠听着课,胳膊不知不觉就逾过了三八线。刘北心里喊:踩雷喽。下了课,小楠惊愕地看着自己的衣袖。她满脸通红,咬着嘴唇使劲拍打衣袖。两眼之中,火苗儿腾腾地往外蹿。不一会儿,又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就这样,小楠天天做三八线上的清洁工。

小楠的委屈和愤怒与日俱增,可她又惹不起刘北这个小灾星。有几次,她在班主任的家门前徘徊,可是一想到出气之后的后果,她又怏怏不乐地打道回府。

刘北并不就此罢手,他认为对小楠的惩罚远远不够,因而变本加厉,重新想出了一条妙计。刘北上课时,双臂环抱,右手悄悄压在下面。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根明光闪闪的大头针。

刘北用余光瞥着小楠的右肘,他渴望小楠近些,近些,再近些。刘北像潜伏在草丛里的士兵,正等待着来犯之敌。小楠的右肘越过三八线,同时感到被针扎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哎呀”一声。顿时,老师和同学的目光纷纷扫来。小楠赶紧端正坐姿,若无其事地盯着讲台。

小楠被针扎过很多次,可是她敢怒不敢言。她还不能心乱如麻地听课,否则她的学习成绩肯定要受到影响。

考试时,那又是另外一种情景了。

小楠像只螃蟹一般,紧紧护着试卷。刘北长颈鹿似的用余光瞥小楠的卷子。小楠察觉到他的不良企图,把身子伏得更低了。

刘北很生气,他用脚尖轻轻碰碰小楠的鞋子,意思是希望得到帮助。小楠呢,脚又往里缩缩。刘北怒火中烧,用足力气向小楠的脚踢去。不料,一脚蹬空,失去重心,刘北倒在了地上。

刘北发现小楠的两脚离开地面,悬在空中,他简直有点气急败坏了。

一条三八线,把刘北和小楠永远分开了。小楠升了级,刘北留了级。不过他们偶尔在校园碰面,他们热情地交谈,并没有一点间隙。那年夏天

那年夏天,我十三岁。

十三岁,就有了很多无法言喻的惶惑。尽管那时我对诗歌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一直野心勃勃想将来做一个诗人。我写了很多与幻想有关的诗,却怎么也不能把现实勾勒出来。面对现实,除了冲动得不能遏制的激情外,就是一种几乎绝望的无可奈何了。

每逢三、六、九,是镇上的集日。左右邻村和山里的村民倾巢出动,来镇上赶集。那是小镇最繁华最热闹的时候,人们穿着新做的衣服,怀着过年过节一样的心情,纷纷涌来。我那样恐惧这些赶集的人们。天刚露出鱼肚白一样的曙色,我轻手轻脚穿好衣服,拎上书包,背后就传来爷爷浑浊、沉闷的声音:“林娃,把扁担拿上,在老地方给爷爷占个位子。”

除了雨天、雪天,我都要拿着那根被烟浸染得看不清颜色的扁担,在靠近食品站门前的路段,给爷爷占一个位子,爷爷要摆他的麻花摊。

放学回来,街上的人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的。在人群中穿行,怕碰着别人,更怕遇见熟人,像个小偷似的。路过食品站门前,我把头埋得很低很低,我不愿看见爷爷。爷爷坐在那把很沧桑的圈椅上,椅子缠满了修理的铁丝。爷爷移动身体的时候,那把椅子就很忧伤地唱起古老的歌谣。爷爷的光头在阳光下油油地闪光。爷爷很谦卑地笑着,冲着来往的每个人。我知道,爷爷的微笑很多人不能拒绝,说得更确切些,是不忍拒绝。黄澄澄的麻花,是一份难得的奢侈。

一毛钱一根麻花,外带一个真诚和谦卑的微笑。人们带着施舍一样的神情,丢下一毛钱,拿一根麻花就走了。爷爷总是把一毛的纸币抚得平平展展的放进口袋。爷爷的旁边,是一个卖皮条的老头,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夸爷爷的手艺真绝,爷爷笑眯眯地拿着五六根麻花,像送给知己似的送给他和左右摆摊的人,免费。

那年夏天,我和弟弟都成了炸麻花的行家里手。每逢支起油锅,屋子里就飘满了油烟味。黑褐的窑洞光线很暗,通风不好,我的头常常晕眩。有时,我的手指在木制的案板上搓得流血,只好贴上胶布再搓。爷爷抽着长长的旱烟锅,深情地注视着我和弟弟。爷爷那样忧虑而焦急地劝告我们:孩子,好好学,那是你们一辈子的饭碗哩!未涉人世,我和弟弟根本不理解“饭碗”的含义,该捣蛋的时候还是捣蛋,漫不经心,偷懒。为了这,爷爷对我们没少痛斥,他忧伤地看着我们,叹叹气把头摇一摇。弟弟是个精明人,本来一斤干面炸十条麻花,他总要炸成十二三条。爷爷要是看见了,又是跺脚又是生气:“好娃哩,咱不能昧良心啦,一根要卖人家一毛钱哩。”

那年夏天,天气闷热,由于面发酵得快的缘故,街上摆麻花摊的人都停了。唯独爷爷的麻花摊醒目地摆在街上,爷爷谦卑地笑着。

那年夏天,我常常喜欢坐在小河桥边,看桥下招摇的水草和潺潺的流水。小河的四周长满了紫花地丁、车前草、旋复花和薄荷等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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