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凶手:爱伦·坡佳作集(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04 08:5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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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爱伦·坡(Poe,E.A.)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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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凶手:爱伦·坡佳作集

你就是凶手:爱伦·坡佳作集试读:

金甲虫

快来瞧瞧!这家伙在乱跳!想必他是被毒蜘蛛给咬了。——《错中错》(All in the Wrong)

多年以前,我与一位名叫威廉。勒格朗的先生结成莫逆之交。他世家都是胡格诺教徒,原本家世显赫,没想到后来却连遭横祸,只落得一贫如洗。为了避免家道中落而受人欺辱,就远离故乡新奥尔良城,来到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周围,在苏里文岛上安置了下来。这座岛屿与众不同,几乎全都是由海沙堆积而成,长约三英里,宽不超过两三百步。有条窄得看不大清的海湾,贯穿小岛和大陆之间,缓缓淌过一大片芦苇丛生的烂泥塘,水鸡就爱在那一带扎窝。不难想象,岛上草木稀疏,就是有,也都长得矮小。参天高树根本就百年不遇。西端有座毛特烈堡,还有几间破陋木屋。每逢盛夏,便有人远避查尔斯顿城里的甚嚣和燥热,将木屋租下来小住一阵。邻近两端,倒可以看到一簇簇棕榈,但除了这一角和海边那一大片坚硬的雪白沙滩,全岛密密麻麻的长满了芬芳的桃金娘。英国园艺家异常重视这种灌木,在当地通常长得高达十五英尺到二十英尺,连成树丛,密得简直钻不进一只老鼠,散发出的馥郁香味,弥漫四周。在这片丛林深处,靠近小岛东端,比较僻陋的那一头,勒格朗搭建了一间小小的窝棚。当初我跟他萍水相逢,他就已经住在那里了。这个隐士身上有不少引人注意的特点,令人钦佩,所以我们很快便成了朋友。我看得出他文质彬彬,聪明过人,就是感染了愤世嫉俗的情绪,心里忽而热情奔放,忽而郁郁寡欢,这种怪脾气动不动就发作。他手边书籍很多,就是不常翻阅。主要靠钓鱼打猎来消磨时光,要不就沿着沙滩,穿过桃金娘丛,一路溜达,有时拾取贝壳,有时采集昆虫标本——他私藏的那些昆虫标本,连荷兰博物学家斯华姆尔丹也不免眼红。

每回出去散步,他总随身带着一个名叫丘比特的老黑人。勒格朗家道败落前,丘比特就获得自由了,可他自以为就该寸步不离的侍候“威儿小爷”,任凭威胁利诱,都撵不走他。想来是勒格朗的亲戚,认为这流浪汉有些神经错乱,才想出办法让丘比特逐渐养成这种耿直性格,好监督他,保护他。在苏里文岛所在的纬度上,冬天难得遇到严寒,金秋时节根本不必生火取暖。可话又说回来,一八××年十月中旬期间,有一天居然出奇的冷。太阳快落下的时候,我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过常青灌木丛,朝我朋友的那间窝棚走去。那时我住在查尔斯顿,离苏里文岛有九英里路程,来往交通工具又没有之前这么便捷,因此有好几个礼拜没去探望他了。我一到窝棚跟前,照旧敲了敲房门,竟没有人应声。我知道钥匙藏在哪里,一下子就找到了,打开门,直闯进去。只见壁炉里的火燃的很旺。这可稀奇,倒也正合我意。我脱掉大衣,找来一张扶手椅坐下,靠近哔哔剥剥烧着的柴火,就此耐心等待两位主人归来。刚一天黑,他们就回来了,热情洋溢的招待我。丘比特笑得合不拢嘴,满屋乱转,宰水鸡来做晚饭。勒格朗正好犯着盛情款待的毛病——要不称作病,那叫什么好呢?只因他找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新品种双壳贝,此外,凭着丘比特协助,还抓到一只金甲虫,在他看来,这完全是新发现。不过他希望明天听听我对此的看法。“为何不在今晚呢?”我一边问,一边在火上烤着双手,心里却巴不得那些个金甲虫统统给我见鬼去。“早知道你来就好了!”勒格朗说,“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怎能料得到你偏偏今晚来看我呢?刚才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毛特烈堡的葛中尉,一时糊涂,竟把虫子借给他了,所以得到明天早晨,你才能看得到。那就在这儿过夜吧,等明天天一亮,我就派丘比特去取回来。那简直太美妙了!”“什么?——你是说日出吗?”“胡扯!不是!——是金甲虫。浑身泛着金光——约莫有大核桃那么大——靠近背上一端,长着两个黑点,漆黑的,另一端还有一个,稍微长点。触须是……”“它身上可是纯金的,威儿小爷,我还是这句话,”这时丘比特打岔道,“那是只金甲虫,纯金的,从头带尾,里里外外多是金子,这有翅膀不是——我一辈子里还没见过这么重的虫子呢。”“得,就算是吧,丘,”勒格朗答道,依我看,他其实不必说得那么认真。“难道你这就可以听凭水鸡烧糊?那身颜色……”这时他回头对我说话了——“不过说真的,你看了真会同意丘比特那套描述。甲壳上一层锃亮金光,你肯定从没见过——到明天,你自己看吧。现在我倒可以把大概样子告诉你。”说着就在一张小桌边坐下,桌上摆着笔墨,就是没纸。他在抽屉里翻了翻,可一张也没找到。“算了,”临了他说,“用它吧。”说着从坎肩兜里掏出一小片东西,我还当是皱皱巴巴的书写纸呢。他就拿笔在上面画起草图来。他自顾自的画着,我还觉得冷,继续坐在炉火边。他画完,也没欠身,直接把画递给我。我刚接到手,突然传来一阵汪汪叫声,紧接着又响起嚓嚓抓门声。丘比特打开门,只见勒格朗那条纽芬兰大狗钻了进来,扑到我肩头,跟我一番亲热,因为之前我来做客,对它总是非常友善。过了一会儿它便不再活蹦乱跳,我就朝纸上看看,说实话,我朋友究竟画的是什么,真叫人猜不着头绪。“呃!”我默默地打量了一会道,“我不得不说实话,这是只罕见的金甲虫,真新鲜,这种东西压根就没见过——要么算是头颅骨,或者说骷髅头,在我眼里,再也没有比这更象骷髅头的了。”“骷髅头!"勒格朗照说了一遍。”嗯——对——不用说,画在纸上,却有几分相像,顶上两个黑点好比眼睛。呃?底下那个长得应该是嘴——再说整个样子又是鹅蛋形的。”“或许是吧,”我说,“可话又说回来,勒格朗,你恐怕画得不像。我得亲眼看见了才能知道这甲虫是什么模样。”“随你说吧,”他道,心里有点生气了。“我画画还说过得去——至少应该这样——拜过不少名师学画,也自认为不算个笨蛋。”“那么,老兄,你在和我说笑罗,”我说,“这的确称得上头颅骨——照平常人对这种生理学标本的看法,我倒不妨说,这是个顶呱呱的头颅骨——你那只金甲虫要是像头颅骨的话,一准是人间少见的怪虫。嘿,凭这点意思,倒可以兴出种极其恐怖的迷信。我看你不如取个名,叫做人头金甲虫,或者诸如此类的名称——博物学上有不少相似的名称呢。话再说回来,你描述的触须在哪儿呀?”“触须!”勒格朗说,看他模样,听到这话,顿时莫名其妙的面红耳赤了,“我敢说你一定看见。画得就跟原来一样清晰呢,我看画得够清楚了。”“得,得,得,”我说,“也许你是画得够清楚了——可我还是没看着。”我不想把他惹火,就没再说什么,把纸递给了他。不过,事情闹得这么尴尬,却是万万没想到。他因为什么不痛快,我也摸不着头脑——就甲虫图来说,上面的确没有什么触须的影子,整个形状也真跟平常的骷髅头如出一辙。他气急败坏的接了纸,正想揉成一团,打算扔进火里。无意中朝那图样瞟了一眼,仿佛蓦地全神贯注在上面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坐在椅上,认真端详了好久,才站起身,从桌上拿起支蜡烛,走到屋子的一角,在只大箱子沙锅内坐下,又忍不住的把图样打量了一通,翻来倒去的看,却是一言不发。他这副举止真叫人出乎意料。不过看来还是小心为妙,最好别多说什么,省得火上加油。不一会儿,他从衣袋里掏出皮夹,小心翼翼的把纸夹进去,再放进写字台,上了锁。这时他才平静下来,可之前那副热情洋溢的神气竟一扫而空了。看他那副模样,与其说是愁眉苦脸,不如说是茫然若失。夜色越来越浓,他神情越来越恍惚,想得出了神,不管我说什么玩笑话,都挑不起他劲头。我以前常在他家里过夜,这回本也打算留宿一晚,可眼见主人这般心情,就觉得还是走的好。他没坚持留我,但在我临走时,竟亲热异常的握了握我的手。这一别,过了一个多月,一直没见到勒格朗,可他居然差丘比特来查尔斯顿找我了。好心肠的老黑人那副丧气相,我还是头回见到,就不由担心朋友发生了什么不测。“呃,丘,"我说,"怎么回事?——少爷好吗?”“唉,说实话,小爷,他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呐。”“不好!真替他难过。他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唉!就是啊!——他从没啥不开心的——可他实在病得厉害。”“病得厉害,丘比特!——你为什么不早说?他病倒在床上吗?”“没,没那样!——哪儿都没倒下——糟就糟在这儿——我真替可怜的威儿小爷发愁死了。”“丘比特,你到底想说什么呀?你说少爷病了。难道他就没说什么地方不舒服?”“吆,小爷,为了这事发火可犯不着——威儿小爷根本没有说有啥不舒服——可他怎么会低着头,耸着肩,脸色惨白,就这样踱来踱去呢?这不算,还整天手里拿着支笔——”“整天手里拿着笔做什么,丘比特?”“他整天就是拿着笔,看着书桌上的图画。那张图真的很古怪,可压根儿没见过。说真的,我吓破了胆。得好好留神他那手花招。那一天,天还没亮,他就偷偷溜了出去,出去了整整一天。我砍了根大木棍,打算等他回来,狠狠地把他揍一顿——可我真是个大笨蛋,终究不忍心下手——他看起来气色一点都不好。”“呃?——什么?——我明白了!——千句并一句,我劝你对这可怜家伙管的别太严——别揍他,丘比特——他可承受不了——你难道还闹不清楚这状况?他这病怎么犯的,或者说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我跟你们道别后,难道碰到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没,小爷,那次以后,没发生过啥不痛快的事——恐怕那之前就有了——就在您来我家的那天。”“哦?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这样的,小爷,我是指那只虫子——您瞧。”“那什么?”“那只虫子——我敢打保票,威儿小爷准是让金甲虫在脑袋上咬了一口。”“我说,丘比特,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有好多只爪子,还有嘴巴。我活到现在还没见过那么个鬼虫子——只要一碰它,就踢呀咬的。威儿小爷最开始抓住了它,可后来又只好一下子把它放跑了,说真的——一定是那个时候被它咬了一口。我反正是不喜欢那虫子的模样,所以坚决不去用手直接去抓它,用找到的一张纸抓住它。然后包在纸里,还得在嘴巴里塞了张纸——就这么着。”“那么,依你看,少爷当真让甲虫咬了一口?所以才得了病?”“用不着我看——我心里有数。他要不是被那金甲虫咬了一口,怎么会一心只想金子呢?在这以前,我就听说过有那种金甲虫了。”“你是怎么知道他想金子呢?”“我是怎么知道?嘿,因为他做梦说的梦话都是——我当然知道了。”“好吧,丘,也许你说得对,可我今天怎么这样荣幸,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了?”“咋回事,小爷?”“勒格朗先生托你给我捎来什么口信吗?”“没,小爷,我带来了一份天书。”说着就递给我一张字条,这样写道:

××兄:

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了?希望别因为我的无心冒犯,一时气昏了,不,你可不会这样。自从上次分开之后,心里一直非常惦念。我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可就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这几天,我身体不大舒服,可怜的老丘好心好意问候我,反倒把我惹火了,差点冲他发脾气。你信吗?有一天,我趁他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独自一人,在大陆上那带山里消磨了一天,他竟然找来了根大棍,打算揍我一顿。我敢说,多亏了我这副病容,不然准逃不了一顿打。我们分开以来,标本柜里就没再添上什么新标本了。如果你有时间,无论如何请跟丘比特来一次。请来吧,希望今晚可以见到你,事关紧急。确实是非常重要的大事。

威廉·勒格朗 谨拜

这字条上的语气,看得有些不安。全信风格跟勒格朗的文体有很大的出入。他到底在梦想什么呀?那天马行空的思绪里又有什么新奇的怪念头了?他究竟有什么"非常重要的大事"要办呢?丘比特所描述到的那种情况,明明不是好兆头。我生怕这位朋友的情况不太乐观,终于会被折磨成神经病,所以决定陪丘比特去看望他。到了码头上,只见我们乘坐的小船船底放着三把铲子和一把长柄镰刀,还全是新的。“这些做什么的,丘?”我问道。“这是镰刀和铲子,小爷。”“我知道这是镰刀和铲子,可搁在这儿干什么?”“这是威儿小爷硬叫我给他在城里买,我花了很多钱才搞到手呢。”“可'威儿小爷'究竟要拿镰刀铲子做什么呢?”“我也不太清楚,我死也不信他究竟为何,不过这全是那虫子捣的鬼。”

看来丘比特脑子里只有“那虫子”了,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我就登上船,扬帆起航了。乘着一阵劲风,不久便驶进毛特烈堡背面的小海湾了。下船之后,走上两英里路,下午三点左右,到了窝棚前。勒格朗早就等得不耐烦。他又欣喜又紧张地握住我的手,我不禁吓了一跳,心里顿时起疑。他脸色竟苍白得跟死人一样,深凹的眼睛闪出异样地光芒。我想问他身体可好,可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就随口问他有没有从葛中尉手中收回金甲虫。“要回来了,”他答道,脸色顿时泛起红光,“第二天早晨就要回来了。说什么也不会再放走那只金甲虫啦。你知道吗,丘比特那套看法看来是真的。”“哪种看法?”我问道,心头不由涌起不好的预感。“他不会是认为那是个真金的虫子吧?”看他一本正经的说着,我不由得大惊失色。“我马上要靠这虫发财了,”他满脸春风的说着,“我就要重振家业了。那么,我看重它,有什么奇怪吗?财神爷认为应该把它赐给我,我当然要好好派个用场了,它既是金库的钥匙,金子就会落入我的口袋。丘比特,把我的金甲虫给我拿过来!”“啥?虫子,小爷?我还是别去招惹那只虫子了,您还是自己去拿吧。”勒格朗这就神气十足的站起身来,从玻璃盒里拿出那只甲虫给我。这只金甲虫可真美。就科学观点来看——在当时,博物学家还不知道有这种甲虫呢,这可是个重大收获。靠近甲虫背上一端,长着两个滚圆的小黑点,另一端还有长长的一点。甲壳非常坚硬,又光又滑,外表好似磨光的金子。 出奇得重。我把这一切琢磨了一番,也难怪丘比特会有那种看法了。不过,勒格朗怎么也有这么个想法,我顿时纠结了一番。我把甲虫又仔细端详了一番,他就大言不惭道:“我把你找来,是想让你帮我出个主意,帮我认清命运之神的安排和那只虫子的奥妙……”“天哪,亲爱的勒格朗,”我打断他的话,大声叫道,“你一定是生病了,还是预防一下好。我建议你应该躺下来,我留在这陪你几天,等你好了再走。你这又是发烧又是……”“摸摸脉看,”他说。

我号了一下,真奇怪,一点发烧的症状都没有。“就算没发烧,也是生了别的病。这一回,按照我话去做吧。先躺下来再说……”“你搞错了,”他插嘴道,“我现在的情绪这么不稳定,身体不可能很快恢复。你要是真希望我身体快点好,就要帮我消除这份激动。”“我该怎么做呢?”“简单极了。我和丘比特准备要到大陆那边山里去探险。这次探险,需要可靠的人来帮忙。我只信得过你。不管成败,你现在在我身上看到的这股激动心情,自然会消失。”“我非常愿意效劳,”我答道,“不过,你是不是想说,你到山里去探险就是为了这只虫子?”“当然,的确与它有关。”“那么,勒格朗,这种荒唐事恕我爱莫能助。”“真遗憾——实在遗憾——那我只有自己去试一下了。”“你自己去试一下?”这家伙准是疯了!“唉,慢着!——你们这次打算去多久?”“大概一天一夜吧。我们立刻动身,好歹也要在天亮前赶回来。”“那么请你千万答应我,等你这个怪念头一过去,虫子的事(老天爷呐!)称你心解决了,就立刻回家。我做你的大夫,你一定要配合我治疗。”

我闷闷不乐地陪他走了这一趟。我,勒格朗,丘比特,还有那条狗——我们在四点钟准时出发。丘比特扛着镰刀和铲子,这些工具,他硬要都扛在自己身上。照我看,不是他过分奉承、卖力,只是生怕他的少爷随手摸到罢了。他那副老实相真是倔到家了,一路上就是嘟囔着“鬼虫子”这几个字眼。我拿着两盏提灯。勒格朗得意地拿着他的金甲虫,挂在一根鞭绳头上。一路走,一路滴溜溜转着,活像个变戏法的。看看这举止明摆着他有些神经错乱,我简直忍不住掉下泪来。可心想最好还是成全他那番想法吧,至少目前是保持这样。在还没想出十足把握的对策前,只好依着他。我拼命向他打听这番探险目的,结果总是白费口舌。他既把我哄来了,却不愿谈及这个的话题。无论怎么问,就只回答一句“回头瞧吧”,仅此而已。

我们乘着筏子,渡过苏里文岛那头的小海湾,到了对岸的陆地。爬到高地上,直奔西北方向,穿过那片不见人烟的荒地,一路走去。勒格朗头也不回地在前方开路。走走停停,查看各种记号,看来全是他上回来的时候亲手做的。

我们这样走了两个多钟头,太阳块下山时,才到了一片非常萧条的荒地。这是高原地带,前方是一座几乎无法攀登的山顶,从山脚到山尖密密麻麻地长满树,到处是大块峰岩,好似浮在土上。大半依靠着树,才没滚下山沟。四周深谷又给这片景色平添了一副阴森、静穆的气氛。

我们登上这块平地,上面布满荆棘,走几步就会看到,要不用镰刀砍伐一下,简直没法插脚。丘比特就依照少爷的吩咐,开了条路出来。走到了一棵巨大的百合树下。这棵树跟八九棵橡树一起耸立着,长得树叶葱翠,桠枝四展,而且姿态美妙,形状庄严。那八九棵橡树都远远不能与它媲美,我可没见过这么美的树。我们刚走到百合树前,勒格朗就回过头问丘比特能不能爬上去。老头一听这话,似乎有点犹豫,不敢应声。过了好久才走到巨大的树身前,慢悠悠地绕了一圈,聚精会神打量了一番。打量好了之后,便说了一句:“小爷,没问题,丘这辈子见过的树,都爬得上去。”“那么赶快爬上去呀,眼看天就要漆黑一片了。”“得爬多高,小爷?”丘比特问道。“你先爬上村干,回头再告诉你往哪儿爬——嗨——等会儿!把这只虫子带上去。”“那虫子?威儿小爷!——金甲虫?”黑人一边大叫着,一边惊慌得直往后退。“为什么要把虫子带上树?——打死我也不干!”“丘,你这么大个子的黑人,居然害怕一只伤不了人的小死虫,赶紧拿着这绳子上去吧——你要是不把它带上去,可别怪我拿这铲子砸烂你的脑袋。”“怎么回事,小爷?”丘说,一眼就看出他是硬着头皮只好照做的。“总是要跟老黑奴嚷嚷。不过开玩笑罢了。我见那虫子害怕?那虫子到底算什么呀?”说着万般小心地捏住绳子的一头,尽量将昆虫拿得离身子远远的,准备爬树了。百合树,是美洲森林中最茁壮的一种。幼年期间,树身特别光滑,通常长得老高,一根枝桠也没有。等到了成熟时期,树皮上才长出疙瘩,凹凸不平,树干上也生出了不少短枝。现在看着很难爬,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丘比特用四肢紧紧勾住巨大的树干,两手按住疙瘩,光脚趾踩着疙瘩爬上去,有一两回差点就摔了下来。最后,他终于艰难地爬到头一个大杈枝上,看样子已经是有惊无险了。虽然他已经离地六七十英尺了,倒确是毫无危险了。“我现在该怎么做,威儿小爷?”他问道。“顺着最大一根树枝爬上去——就是旁边一根,”勒格朗说。黑人马上听从了,显然不费力气就爬了上去。越爬越高,越爬越高,到后来四下的紧密树叶终于把那黑人裹住看不见了。这时传来了他的声音,听来像在喊叫。“还需要爬多高?”“已经爬多高了?”勒格朗问道。“已经到头啦,”黑人答道,“从树顶上看得见天啦。”“别管天不天的,照我说的做吧。往下看看树身,把下边的桠枝数一数。爬了几根啦?”“一,二,三,四,五——五根,我爬了五根大桠枝啦,小爷。”“那么再爬上一根。”

过了一会儿,他又朝我们喊来,说已经爬到第七根桠枝上了。“嗨,丘,”勒格朗叫道,一听便知道他心头激动万分。“我要你在那桠枝上往前爬,能爬多远就爬多远。只要看见什么稀奇的,就通知我。”

我原以为这位仁兄神经有点失常,如今看清了,我肯定他发了疯,就想办法逼他回家。我正在暗自琢磨,拿不定主意用什么法子好,这时又传来了丘比特的声音。“实在吓死我了,不敢再爬了——这根桠枝统统枯萎了。”“你说根枝都枯了,丘比特?”勒格朗的声音颤抖着。“是啊,小爷,死得连口气都没有。——实实在在是咽气了——归西啦。”“那可怎么办才好?”勒格期问道,看起来他苦恼极了。“怎么办!”我说,暗自庆幸总算可以借题发挥了。“回家去睡觉。走吧!——这才听话哩,天晚了,再说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么?”“丘比特,”他对我理都不理,朝树上大喊,“你听得见吗?”“听得见,小爷,听得非常清楚了。”“那么拿刀子削一削木头,看是不是烂彻底了。”“是烂了,小爷,那可没差。”过了一会儿,黑人答道,“烂虽烂,可没烂彻底。要是就我一个人,那还敢再往前爬点,说真个的。”“要是就你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唉,我指的是那虫子。虫子可是重得很哩。如果先把他抛下,光是一个黑人的分量,桠枝倒吃得住。”“你这罪大恶极的恶棍!”勒格朗叫道,心里那块石头分明落了地。“你跟我这么瞎扯,安的是什么心?你要是把甲虫扔掉,看我不叫你小命玩完。喂,丘比特,听见吗?”“听见,小爷,跟苦命黑人何必这么大叫大喊。”“好!听着!——你要是还敢往前爬,” 勒格朗对丘比特威逼利诱。“不把手里的甲虫扔掉,越远越好,等你下来就赏你块银元。”“我爬啦,威儿小爷——这不正爬着呢么,”黑人马上答道,“现在快要到梢上了。”“到梢上了!这时勒格朗几乎失声尖叫了,“你是说,爬到桠枝梢上了?”“眼瞅着就要到梢上了,小爷——啊——啊——啊——啊——啊哟!老天爷呐!什么鬼东西在树梢上呢?”“什么东西?”“哟,就是个头颅骨——不知谁把他脑瓜子留在树上,肉被乌鸦全都吃光了。”“你说是,头颅骨!太棒了!好好看看是怎样被固定在树枝上的?”“完全没错儿,小爷,得瞅瞅。哟,说真个的,实在太怪了——头颅骨上有根老大的钉子,是钉在树上的。”“好,丘比特,你就照我说的办吧——听见吗?”“听见了,小爷。”“那么听真了——把头颅骨上的左眼找到。”“哼!呵呵!妙!根本没眼睛哩。”“真蠢死了!你分得清哪是左手,哪是右手吗?”“能分清,能分清——完全分得出——我砍柴就用左手。”“就是!你是个左撇子。左眼和左手在一边儿。我看,你这就可以找到头颅骨上的左眼,那个长左眼的窟窿了。找到了吗?”

过了老半天,黑人才问道:“头颅骨上左眼,是不是也在头颅骨左手那一边?——因为头颅骨上一只手也没有——算了!找到了——这就是左眼!接着我咋办?”“把甲虫打左眼里扔下来,绳子尽量往下放——可要小心,别扔了绳子。”“有数了,威儿小爷。拿虫子放进那洞里,实在太简单了——在下面看好啦!”

说话间,丘比特根本看不见人影。这早晚,夕阳的余晖依然昏昏洒在我们这块高地上,他好容易才放下来的甲虫,倒看的真真儿。甲虫挂在绳头上,就在余辉中闪闪发光,好像那打磨光亮的金球。

金甲虫悬空挂着,一放掉,就会落在我们脚前。勒格朗一把拿过长柄镰刀,恰好在昆虫下方,划出个直径三四码的圆圈。划好后,他就吩咐丘比特放开绳子,爬下树来。

这时,我朋友在甲虫落下的地方,一丝不差的钉进一个木桩,又从口袋里掏出皮尺。将皮尺的一头钉在靠近木桩的树身上,拉开皮尺,到木桩那里,再沿着百合树和木桩那两点形成的直线方向,往前拉了五十英尺。丘比特就拿长把儿镰刀砍掉这一带的荆棘。勒格朗又在那儿钉下一个木桩,把这儿作为圆心,大概齐画了个直径四英尺光景的圆圈。然后拿了把铲子,再拿给我和丘比特每人一把,让我们赶紧挖土。

说实话,我平时就不喜欢这种消遣,特别在这时候,真恨不得一口谢绝。先是天快黑了,其次走了那么多路,实在特别累。可实在想不出法子开溜,又害怕一开口就被拒绝,那位老兄就会不得安生。要是丘比特愿意帮忙,我早就想把这疯子弄回家了。但是我了解这老黑人的脾气,不管什么情况,他都不可能逆着少爷的性子。南方人中间流传着地下宝藏的传说,我坚信勒格朗一准儿是中了这类鬼话的毒。他找到了金甲虫,就把脑子里那套幻想当了真,或许是因为丘比特一口咬定那是“一只真金的虫子”,他才相信是这一切都真的吧。

神经不正常就轻易相信这种鬼话,如果跟脑子里那些幻想刚好吻合,就更加容易上当。我就回想起这可怜虫儿说过,甲虫是“他金库的钥匙”。一句话,我心里很乱,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才决定,既然非干不可,干脆就动手算了——好好的挖土,这样就好趁早拿出铁证,叫这位空想家相信自己是在做梦。

两盏提灯都点着了,我们一块儿动手,起劲干活了。其实,这股子力气用在正事上才好呢。看着灯火照在我们身上,照在手里的家伙儿上,我不由暗自思量,我们这伙人多像画中人,人家无意中间进来,保管觉得我们在这发神经。

我们一刻不停地挖了两个钟头。大伙谁也不吱声,那条狗对我们干的活很感兴趣,一直在汪汪叫着,害得我们心里很忐忑。后来闹得实在不可开交,我们才提心吊胆,就怕这么乱叫惊动不远处的过路人,或者说勒格朗才这么担心。我倒巴不得能有谁过来,好借此机会逼迫这流浪汉回家。丘比特咬着牙爬出土坑,拿一条吊袜带勒住这畜生的嘴,终于没声了。他才威风凛凛地呵呵一笑,开始干活。

过了两个钟头,我们已经挖了约五英尺深,根本就没有啥财宝。大家便一齐住手,我真恨不得这出闹剧就这么散场。勒格朗显然狼狈不堪,思考着什么似的抹了抹额角,竟又动手挖了。那直径四英尺的圆圈早已挖好,现在又稍微挖大了些。再往深挖上两英尺,依然是什么也没有。

这淘金人终于一脸的失望,表情痛苦地爬出土坑,慢吞吞地穿上干活前脱掉的外套。我始终没说话,对他深表同情。丘比特一看到少爷的手势,就开始收拾工具。收拾完了,取下狗嘴上的吊袜带,我们便默默无言地回去了。

我们往回走了十来步路,勒格朗突然大骂一声,健步走到丘比特跟前,突然揪住他的衣领。黑人吓了一跳,眼睛和嘴巴张得老大,松手扔掉了铲子,扑通跪下。“你这恶棍!”勒格朗咬牙切齿地迸出一个个字眼道:“你这狼心狗肺的坏蛋!——说真话,你讲!——立刻回答我,别哼哼唧唧!——哪——哪一只是你的左眼?”“啊哟,威儿小爷!这就是我的左眼。”丘比特吓得掉了魂儿,哇哇喊叫,手伸到右眼上,紧紧按着,好似生怕被少爷剜掉眼睛。“我早料到了!——我早知道了!哈哈!”勒格朗大声嚷嚷,松手放了黑人,原地蹦蹦跳跳,打了几个旋,闹了一阵。他那跟班吓得没命,爬起身,啥也没说朝我和少爷看来看去。“嗨!咱们得回去,”勒格朗道,“戏还没完呢。”说着又首先掉头朝百合树走去。我们走到树脚下,他说:“丘比特,过来!你说这头颅骨是脸朝外钉在桠枝上呢,还是朝桠枝钉着的?”“脸朝外的,小爷,这样乌鸦才能正好吃掉眼睛。”“好,那你刚才从哪只眼里扔下甲虫的,这只,还是那只?”勒格朗边说边摸摸丘比特两只眼睛。“这只,小爷——左眼——我是按您的吩咐来的。”可黑人指的恰恰是右眼。“行了——咱们还得试一次。”

我这才明白这位朋友看着好似发疯,其实倒还有条有理,或者说我只是自以为弄明白罢了。他将记好甲虫落地点的木桩拔起,朝西移了三英寸光景,再照前从树身最近一点上拉开皮尺,到木桩那儿,又径直往前拉了五十英尺,然后在五十英尺的落点上钉下第二根木钉。这个点比我们第一次固定的落点远了好几米。

这时便绕着新的标志,画了个圆圈,比刚才那个大一点点,我们又开始动手挖了。我真累得不行了,可心里不知怎么起了变化,并不是只想卸下肩头这份重活,反而感到说不出的兴趣——而且还激动呢。说不定,勒格朗这种放荡举止间有什么打动了我——不知是深谋远虑的神气,还是从容不迫的态度。我迫不及待的挖着,一边挖,一边还想着原来自己也巴不得找到不知所在的金银财宝,我那倒霉的伙伴就是幻想发财才变得精神错乱。

我们挖了差不多一个半钟头,我心里全是这种想入非非的念头。狗忽然又狂吠起来,惊扰了我们。刚才分明只是因为乱起哄,瞎胡闹,才不安,可这回声调却又尖厉又好像要出什么事情似的。丘比特又想把狗嘴勒住,它就拼命反抗,跳进坑里,疯也似的刨开烂泥。一会儿工夫,扒出了一堆尸骨,恰好是两具四肢俱全的骷髅,还有几个铜扣,以及化灰了的呢绒般东西。铲掉一二铲土,便挖出一把西班牙大刀,再接着又见三四个散落着的金币和银币。

眼见这一切,丘比特简直兴奋欲狂。他少爷脸上反而是大失所望,可依然催我们使劲挖下去。话音没落,我靴尖突然勾住一个埋在浮土里一半的大铁环,摔了一跤。

我们聚精会神地挖着,这么兴奋的十分钟,倒前所未有。在那片刻工夫中,我们顺利挖出了一只长方形木头箱子。看这木箱丝毫无损,异常坚固,显然经过什么矿物质的防腐处理——大概是氯化汞处理。这只箱子长三英尺半,宽三英尺,高二英尺半。四周严密的包着熟铁皮,钉着铆钉,整只箱子外面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锻铁,封的是密密实实。左右两头,箱盖下面,各有三个铁环,总共六个。看来当初是专门为六个人搬动而设计的。虽然我们一齐使出吃奶的力气,箱子也只是稍微动了动。

我们明白了这么笨重的东西没法搬动。幸好箱盖上还有两个活动扣。我们拉开这两个扣子——心里紧张而激动。片刻儿,整箱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就在面前熠熠生辉了。灯光泻进坑里,一堆乱糟糟的黄金珠宝反射出灿烂光芒,照得我们眼花缭乱。

我瞪着眼盯着时候的种种心情,不想细说了。开始自然是惊奇。看上去勒格朗兴奋欲绝,话也少了很多。一时间,丘比特脸色死白,当然一般黑人的黑脸上能显出有多白,他就有多白。看模样他呆若水鸡,吓做一团。不久他在坑里双膝跪下,两条光胳膊插进金子,直埋到胳膊肘,就这样插着不伸出来,好似欲仙欲死地在洗澡一般。

临了,勒格朗才长长的出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大声喊叫:“这都靠金甲虫!好看的金甲虫!可怜的小金甲虫,我那么的骂你,用尽了粗话!难道你不害臊,黑奴?——快回答我呀!”

后来我不得不提醒他们主仆二人,先想法把宝贝搬走再说。天渐渐黑了,得趁天亮前尽力将财宝搬到家里。大家心里都是忐忑不安,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真难说,前前后后的考虑了老半天,才把箱子里的财宝搬出三分之二,分量轻了,费上一番手脚,箱子总算被搬出来了。起出来的宝贝就藏在荆棘里,留下狗守着。丘比特还严厉的特意叮嘱一番,我们要没回来,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准离开,也不准张嘴乱叫。我们这才扛着木箱,急忙儿回家了。大大的费了一番周折,到半夜一点,才算安全的到达窝棚。我们真累坏了,要是这就动手工作,可不近人情。休息到两点钟,吃了晚饭。屋里正好有三只结实的口袋,就随身带走,赶紧回到山里去了。将近四点,才走到坑边,将剩下的金银财宝平均分成三份,坑也不填,就又回到窝棚里,再次将肩头的金银袋子藏在了屋子里,这时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

这时候,我们累垮了。可当时过度激动,反而睡不好。断断续续的睡了三四个钟头,大家像事先商量好似的,一齐起身,清算金银财宝去了。

那笔财宝竟有满满一箱,我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又干了大半个晚上,才检查完毕。一箱财宝就那么乱糟糟堆着。我们仔细分了类,才晓得手边的财富,比我们想的还要多。硬币方面,按照当时兑换的牌价,其总价值大约估计了一下是四十五万美元。没一块是银币,全是金币。五花八门的,法国、西班牙、德国的都有,还有几个英国古金币。此外还有一些从没见过的筹码。有几个沉甸甸的大金币,磨得光秃秃的,花纹根本看不清。但是没有美国的。珠宝更是价值连城。其中有钻石——有些大得很,亮极了——总共一百一十颗,没一颗不大;十八颗十分耀眼的红宝石;三百一十块翡翠,绿盈盈的;还有二十一块蓝宝石,外加一颗猫眼石。镶嵌托子全拆掉了,宝石都杂七杂八的扔在箱子里。我们在其他金器中检出那些托子,每一个都给砸扁了,好像是怕给人认出。此外还有很多的纯金首饰:近两百只又厚又重的指环和耳环;昂贵的金链——若没记错,总共有三十根;八十三个又大又沉的十字架;五只无价的金香炉;五只很大的金质五味酒钵,上面精工雕着葡萄叶和酒仙像;以及两把细工镂刻的剑柄,和好些小物件,我可记不清楚了。这些个贵重物品的重量至少是三百五十多磅。我还没有把那一百九十七只名贵金表算在那里头。其中有三只,每只至少值五百美元。不少都是老古董,旧的已经无法计时了。有一部分都已经上锈了,但都镶嵌着价值连城的珠宝,价值不菲的表盒。

当天晚上,我们粗略统计一下,那箱宝贝至少值一百五十万美元。等到后来将那批珠宝首饰卖掉(有几件没卖,留着自己收藏了),才知道当时价钱估得实在太低了。

我们终于查点完毕,兴奋异常的心情已经渐渐消褪了。勒格朗看我沉不住气,要急着想知道这稀奇古怪的哑谜的谜底,就把一本细帐一五一十的谈了出来。“你总能记得,”他说,“那天晚上,我把画好的金甲虫的图样递给你瞧。你应该能回想起来吧,当时你一口咬定我画得是骷髅头,我就对你大动肝火。一开始你那样说,我还当你是在嘲笑我。可后来想起昆虫背上有三个怪点,才承认你那番说法确实是有依据。不过话说回来,你笑我画的不像,心里还是生气——人们都称赞我是个出色的画家呢——所以,你把羊皮递给我,我就打算揉成一团,气呼呼的扔进火里一了百了。”“你是指那张纸片吧,”我说。“不。看起来和纸没什么两样,我开头也把它当做是纸了,可在上面一画,才发现原来是张极薄的羊皮。那张羊皮脏得很,你应该记得吧。回过头来说,我正要揉成一团,无意中朝你看过的草图溜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别提有多惊奇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自以为那儿画的是甲虫图,谁知竞瞅见了骷髅头像。我一时吓傻了,怎么也没法理性地想问题了。我很清楚自己画的,跟这骷髅头绝不相同。虽然大体轮廓有几分相似。我马上拿了根蜡烛,坐到屋子另一头,朝羊皮上更仔细的打量了一通。把羊皮翻过来,就看到自己画的那张画依旧是老样子。一开头心里只觉得奇怪,外形轮廓居然分毫不差——怎么原先竟没发现有这等异常的巧合,羊皮正面画着个头颅骨,背后怕正是我那张金甲虫图,而且这头颅骨的轮廓和大小,全跟我画的金甲虫一模一样。我刚才说,碰到这等异常的巧合,我一时吓呆了。人家碰到这种巧合,通常总要想的出神。心里拼命想理出个头绪——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可我却办不到,一时麻痹了。等到我清醒过来,才渐渐反应过来,不由吓了一跳,连那种巧合也没那么叫我吃惊。我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的记起来了,当时画金甲虫草图的时候,羊皮上可什么都没有。绝对没有。我记得当初想找个最干净的地方,正反两面我都翻过。要是上边事先有头颅骨,不会看不到。这真是个谜,只觉得无从解释。不过,就连在开头一刹那间,我心灵深处已经隐隐有一个念头,好像萤火虫一闪,经过昨夜那番奇遇,事情终于水落石出。我当下站起身,把羊皮藏好,等你们全走了,再去研究。“等你走了,丘比特也睡着了,我就把这事更从头到尾仔细研究了一番。首先琢磨的是这羊皮是怎么落到我手里的。我们发现金甲虫的地点,就在大陆岸,小岛东面几里远的地方,靠近高潮线不远的地方。我刚把甲虫抓住,就被它狠狠咬了一口,就马上扔了。丘比特这个人向来小心谨慎,眼看虫向他飞来,就四下找寻叶子之类的东西,好用来抓虫。在这一瞬间,我跟他同时瞅见了那块羊皮,当时我还以为是纸呢。羊皮的一半埋在沙子里,一角翘起,就在找到羊皮的附近,我看到一堆破旧的船只,模样跟舢板船差不多。看样子堆在那儿有很长时间了,因为已经看不出来船骨原先的样子了。“话说回来,丘比特把羊皮捡起来,把甲虫包在里头,然后交给我。之后我们就打道回府,途中碰到葛中尉。我就把虫子拿出来给他看看,他求我借一晚让他带回堡里去。我刚一答应,他就把虫子塞进了坎肩袋里,外面可没包羊皮。他打量甲虫那会儿,我一直都把羊皮捏在手里。大概他怕我改变主意,认为最好赶紧把这个意外收获拿到手吧——你很清楚,他对一切跟博物学有关的东西才着迷呢。一定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在不经意间就把羊皮塞进口袋里了。“你总应该记得,当时我为了要画甲虫的草图,走到桌边,在抽屉里找了一通,却找不到。在四周找找,也没找到。就在口袋里掏掏,但愿找到封旧信什么的,碰巧摸到了羊皮。我对这羊皮落到手里的情形印象特别深刻,所以才能这么详细的说了出来。“不用问,你肯定以为我是异想天开——可我确实已经知道了那艘破旧的大船和羊皮纸之间一定有关系。我把一个大连环套的两个环节连上了。一艘破旧的船在船边捆着,离船不远还有张羊皮——但又不是纸——上面画着头颅骨。你当然会问,‘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呀?’我告诉你,头颅骨,换一种说法是骷髅头,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海盗的标记。每当他们出海抢劫时,总是竖起骷髅头旗。“我刚说过那不是纸,是张羊皮。羊皮才耐久呢,根本就烂不掉。小事情一般不会记在羊皮上。要是光用来画画图,写写字,那还不如用纸呢。这一想,就提醒我骷髅头在上头有点道理,有点联带关系。我也没忽略羊皮的样子。虽然有好几个边角都磨损不见了,但还能看得出原来是长方形的。人家一般记备忘录,记什么需要永志不忘的、仔细保存的事情,都用这种羊皮。”“可你不是还说画甲虫那时,羊皮上还没有骷髅头吗?那你是怎么把遇难船只和骷髅头联想起来呢?”我插嘴说道。“那照你之前的说法,头颅骨一定在你画金甲虫之后一段工夫里画上去的,那么短的时间内,怎么画的,是谁画的,鬼才知道。”“唉,怪就怪在这里。不过,我当时倒也没多想,就把这一谜底解决了。我步步为营,因为真相只有一个。譬如,我是这样推论的:我画金甲虫那会儿,羊皮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骷髅头。等画好之后递给你,一直眼睁睁看着你,直看到你把画还给我为止。因此骷髅头不可能你画的,更不可能是别人画的。那就一定不是人力所为了。也确实奇怪,它就是被画上去了。“我想到这地步,就拼命回想当时发生的所有小事,果然一清二楚地回想起来了。那天天气很冷(啊,这真是很难遇到的!),壁炉里生着火。我走得很热,就坐在桌边。可你呢,拖了张椅子挨着炉边坐着。我正把羊皮交到你手里,你刚要看它,那条狗胡尔夫就窜进来了,扑到你肩上。你用一只手抚摸了它一下,就让它跑走了,另一只手捏着羊皮,自然地垂在两膝间,刚好靠近炉火。我一时还当火苗烧着了纸,正想要叫你,谁知还没开口你就已经拿开了,正忙着看画呢。我一想到这些过程,立刻就肯定,我看见羊皮上画着的头颅骨。一定是火炉的热度让骷髅头显现出来的。你也知道古代就有一种化药药品,可以用来写在纸上或皮纸上。只要让火一烤,字迹就会显出。人家常拿不纯的钴物质溶在王水里,再加四倍水稀释。结果就勾兑出绿色溶液。将含杂质的钴物质经沉淀将会分解成硝酸钾,就调出红色溶液。写在纸上的药剂冷却以后,再过一段时间,颜色就消褪了,不过再一加热,又能清楚的显现出原本的颜色。“于是我把骷髅头认真地端详了一番。骷髅头外边一圈,就是靠近纸边的那一圈,比其他部分清晰得多。那分明是热力不全面、不匀称的表现。我立刻点起了火,让整块羊皮充分感受到热力。一开始,不过是那模糊的线条烤得深了些,可坚持下去,后来就在羊皮另一角,斜对着骷髅头的地方,清清楚楚地显现出一个图案。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只大山羊。可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画的是小山羊。”。“哈!哈!”我说,“我自然没资格笑你——发现了一百五十万美元,这是笔巨资,不是闹着玩的。可你不会是打算在那个连环套里弄出第三个环节来吧——海盗和山羊之间找得到什么联系?——要知道,海盗跟山羊毫不相干,山羊跟农夫才有关系呢。”“可我不是说过,那是小山羊的图形吗?”“得,就算是小山羊吧——意思也差不多。”“差不多,但完全是两个概念,”勒格朗继续说道,“你应该听到过一个名叫基德船长[指威廉•基德(William Kidd,1645-1701),奉令至美洲沿海一带及印度洋追捕海盗,结果反而当了海盗。在西班牙商船航路一带出没,抢劫商船,1701年在波士顿被捕,5月23日在伦敦被处级刑,至死也未供出埋赃据点。相传该项财宝被埋在纽约东南长岛上。本文中谈到的苏里文岛,在美国独立革命前,原是海盗窝,其北面有一棕桐岛(Isle of Palms),旧名长岛。爱伦•坡由此产生联想,将本文中的所谓宝藏说成基德船长埋下的赃物。英文中,基德(Kidd)与小山羊(Kid)两个单词仅一个字母之差。勒格朗之所以要说完全是两个概念,是因为英语中,山羊(Goat)和基德(Kidd)两个单词差别实在太大了。]的海盗吧。我当下把那动物图形看作一种暗号,或是签名。我推断是签名。因为它是位于羊皮纸的右下方。照这样看来,斜对角那个骷髅头,就应该是标记或印信。可是除此之外,中间部分没有文字之类的东西——这就没有给我联系上下文的原文,我心凉了一大截。”“你大概想在标记和签名之间找到其他线索吧?”“就是那种类似的东西。老实说,我心头忍不住有种预感,总觉得就要发一大笔横财了。可却说不上来为什么有这个想法。也许,要说是信以为真,还不如说但愿如此。丘比特说甲虫是纯金的,你可知道,他这句话竟叫我信以为真。接着又出现了一连串意外和巧合——全都非常离奇。可这些事偏偏都凑在那一天发生,那一天竟然冷得要生火取暖。也许是上帝的安排,要是没生火,狗要没碰巧在那一刻工夫闯了进来,我压根就看不到骷髅头,也不会得到那笔财宝,你看多巧啊!”“讲下去吧——我实在是太好奇了。”“好吧。你当然听到过不少当前流传的故事——有无数捕风捉影的传闻散布说,基德那伙人在大西洋沿岸什么地方埋着宝藏。这些传言一定有些事实依据。都传了那么久,还不断流传,我看,就是因为宝藏还埋着还没发现的缘故。要是基德当时把赃物埋理了起来,事后又取走了,这些谣言自然不会传到我们耳朵里,就不至于像目前这样千篇一律了。听仔细了,这些故事讲的都是探寻财宝的,而不是找到财宝的。要是这帮海盗取回了财宝,这件事就此打住。照我看,大概是出了什么意外——比方说指示藏宝地点的藏宝图遗失了——他们才没办法重新找到。而且这个意外给他的手下知道了。否则他们可能根本不会听说过关于藏宝的事。他们漫无目的地找着,白忙了一场,结果还是找不到。目前这种家喻户晓的流言就是他们最先开始传的,后来就议论纷纷了。你有没有听说过,大西洋沿岸发掘过什么大宝藏?”“这倒没听说过。”“可大家都知道基德的家底多得无法估量。因此我认为一定还埋在地下。告诉你,听了可别吓一跳,我心里存着股希望,几乎有十足把握的。我希望这张意外找到的羊皮,就是失落的宝藏图。”“那你当时打算怎么进行下去呢?”“我再把皮纸放在火上,慢慢加热,可什么也没发现。我就认为可能是被皮面上那层尘土遮住了。因此小心的浇上热水,漂洗一下,洗好了,放在平底锅里,有头颅骨的一面朝下,再把锅放在火旺的炭炉上。不到几分钟,锅就被烧得火烫了,我再拿起羊皮一看,心里这份高兴难以言表。只见上面有几处地方,出现了一行行数字似的条码。我又把羊皮放在锅里,烤上一分钟左右。等到重新拿出来时,上面的字全部出来了,与你现在看到的是一个样子。”

勒格朗把重新烤过的羊皮拿给我看了。只见骷髅头和小山羊之间,非常潦草地写着如下的红色符号:

53§§+305))6*;4826)4§.)4§);806*;48+8β60))85;;]8*;:§*8+83(88)5*+;46(;88*96*?;8)*§(;485);5*+2:*§(;4956*2(5*-4)8β8*;4069285);)6+8)4§§;1(§9;48081;8:8§1;48+85;4)485+528806*81(§9;48;(88;4(§?34;48)4§;161;:188;§?;“看得我莫名其妙,”我把羊皮还给他说。“即使有金山银山的宝贝,只有我解了这哑谜就归我,我看我是永远没法弄到手。”“不过话说回来,”勒格朗道,“这谜底一点也不难解,你乍一看这些符号,确实捉摸不透,其实并不难理解。谁看了都会马上猜到,这些符号是密码。换句话说,其中都有寓意的。不过,就我对基德的了解看来,他不见得会想出什么难以破解的密码。我当下肯定,这是种简单破译的密码——那些水手头脑简单,要没密码书,休想解开。”“你当真解开了?”“那还不简单。以前比这费解一万倍的,都解开过呢。由于周围环境的影响,加上生来癖好,我对这种哑谜一向很有兴趣。我不信人类的巧妙心计能想得出一种哑谜,而不能用适当方法解开的。说真的,只要把符号转换成可理解的字词,我简直想不到要推究其中含义有什么难处。“照目前的例子来看——当然,一切秘密文件都一样——首先要认得密码采用哪种语言。因为解谜的原则,尤其是容易破译的密码,全得看独到的熟语特征,并且要根据这些特征的变化随之而改变。一般说来,打算解谜的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拿自己懂得的语言,根据可能性,逐一试验,试到猜中为止。不过,眼前这份密码,只要有了签名,一切困难都不攻自破了。‘基德’这个字眼的双关意义只有在英文里才是可能的。要没考虑到这个因素,我早先试试法文和西班牙文了,因为在南美洲北岸一带出没的海盗,要写密码,用的当然是这两种语言。但事实上,我还是确定这种密码是英文。“你瞧这些全都连在一起。要是分开,猜起来就简单得多。在那种情况下,该先从整理分析较短的字眼着手,要是我得到一个单字,找是多半找得到的,比如说a(一个)或I(我),那我就认为坚决可以解开谜底。可是,这份密码全连在一起,所以我头一步就是确定用得最多的符号和用得最少的符号。全部统计下来,我列了这样一张表:

符 号 出现频次

8 34

; 27

4 19

) 16

§ 15

* 14

5 12

6 11( 9

+ 8

1 7

0 6

9 5

2 5

: 4

3 4

? 3

β 2

] 1

. 1“不过话说回来,在英文里最常见的字母是E字,按照使用多少的次序排列是:AOIDHNRSTUYCFGLMWBKPQXZ。E使用的次数最多,不管是一句多长的独立句子,都能见到E这个字母。“如果事情真是这样,我们不仅仅是单纯的猜测,而且在一开始就已经有根据了。这张表显然可以派上用场。但在这一份密码里,它只能帮助解决极小部分的疑难。在这份密码里用得最多的符号是8字,不妨一开头就假设这8字代表字母E。为了证明这个推测的正确性,就得看这8字是否时常叠用,因为在英文里E这个字母常常叠用。举例来说,比如‘meet’,‘fleet’,‘speed’,‘been’,‘agree’等等单词,都是叠用的。所以,照这样看来,密码虽短但8字叠用的次数至少五次以上。“就算8代表E吧。照这样说,在所有英文单词中,‘the’这个单词是最常见的。那么,就看看,有没有一再出现排列相同的三个符号,而且最后一个符号还是8字。如果看到有这么排列的字反复出现,那么就一定是代表‘the’这个单词了。我数了一下,发现这样排列的字眼至少出现七次,符号‘;48’。因此,可以得出:‘;’代表‘T’,‘4’代表‘H’,‘8’代表‘E’。现在,最后一个字肯定没错了。这样一来,咱们已经得到了很多线索。“不过,确定了一个单字,就能确定非常重要的一点。也就是说,就能确定其他几个单词的字头和字尾了。在此,以第六个‘;48’这三个符号的例子来看吧,紧接其后的‘;(88;4’这六个符号组合,应该是另一个单词。我们先将已知的代表字母替换上,以填空的形式填那个未知的字母——‘t_eeth’。“经过对照单词表,一一查阅二十六个字母表,你会发现没有什么单词是以t开头,后面空一个单词然后是以th结尾的。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单词。我们就可以马上放弃这两个字母,把这个单词字缩短成‘t_ee’。再查一下单词表,空下来的字母只能是r,这个单词就是‘tree’了。换言之,‘;(88’代表的单词就是‘tree’,那么,我们可以推断出‘(’代表‘R’。“再看看第六个和第七个‘;48’的中间出现的一小段符号用已经破译出来的字母替换上,未知的就先空着。然后,我们看一看能不能找到新的单词。‘;48;(88;4(§?34;48’可以被替换成‘the tree thr_ _ _h the’。再对照一个单词表,这个单词应该是‘through’。通过这样,我们又可以推断出‘§’代表‘O’,‘?’代表‘U’,‘3’代表‘G’。“有了上面这些线索,就这样把密码重新认真看一遍。看看有没有已经知道的符号组合在一起的,在开头附近,倒有这么排列的符号,‘83(88’这个组合可以写成‘egree’,这一看就知道一定是‘degree’这个单词的结尾部分。这样,就又可以多认出了一个单词,‘+83(88’可以写成‘degree’,那么‘+’代表了字母‘D’。“在‘degree’这单词后面有四个字,看出这一组符号‘;46(;88*’。根据前面的做法,经过已知符号的替换,这一组符号可以替换为‘th_rtee_’。这样,我们可以很容易猜出来这个单词是‘thirteen’。通过这个单词,我们可以判断出‘6’代表‘I’,‘*’代表‘N’。“现在开始研究一下密码的头几个符号来看看。看到这一组符号,‘53§§+’。根据已知字母替换一下,可以得到‘_good’的符号组合。这样,我们就可以推断出这是两个单词组合,‘A good’。那么,‘5’代表的就是‘A’了。“为了避免混乱,现在就该把已经发现的线索,列成一张表格。列出的表是这样的;

符 号 字 母

; T

8 E

4 H

( R

§ O

? U

3 G

+ D

5 A

6 I

* N“这一来,就已经认出十一个密码符号对应的字母。解谜的细节也没必要再说下去了。我已经谈得够多了,相信你也认为这类密码不难解决。你对发现这些密码的理论也有几分底了。不过说实话,目前碰到的这种密码是最简单的一种。如今只需要把羊皮上那些翻译出来的符号,全部译给你看。快来看:

主教客店魔椅的一面好镜子在二十一度十三分东北偏北最大树枝第七根桠枝东面从骷髅头左眼往下射出的子弹从树前拉一直线通过子弹延伸五十英尺外。(密码英语为:A good glass in the bishop’s hostel in the devil’s seat twenty-one degrees and thirteen minutes northeast and by north main branch seventh limb east side shoot from the left eye of the death’s head a bee line from the tree through the shot fifty feet out.)“可这个哑谜看来还真难破译,”我说。“‘魔椅’,‘骷髅头’,‘主教客店’这一切都是暗号,怎么能弄得懂其中真正的含义呢?”“老实说,”勒格朗道,“乍一看的话,确实很难破译。不过我一开头就尽力按照写密码的原意,把全文分为原来的句子。”“你是说加标点吧?”“是类似的东西。”“那是怎么办到的呢?”“我猜想写密码的把这些字没有规律的连在一起,一定有他的目的。这样就是为了增加解密的难度。说起来,心思不敏捷的,一想这么做,十之八九会做过了头。在写密码过程中,写到一个段落,自然需要加逗点句点之类的东西。在这种地方,他通常会把符号连接得更近些。倘如仔细看看这份原稿,很容易发现出有五处地方挨得特别紧。根据这种暗示,我就这样分了句:

主教客店魔椅的一面好镜子,二十一度十三分,东北偏北,最大树枝第七根桠枝东面,从骷髅头左眼往下射出的子弹,从树前拉一直线通过子弹延伸五十英尺外。“就用这种分法,我还是莫名其妙,”我说。“一开始,我也是莫名其妙,”勒格朗答道,“那几天里,我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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