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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3 19:3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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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打伞的蘑菇

出版社:贵州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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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尽君心

盗尽君心试读:

第一章

他们如此伤心,难道都是因为姐姐要嫁人了?

江北城外春水绿,春风抚岸柳叶青。

碧家茶楼前,街边卖煎饼的小哥刚收了摊,将沾满油的钱币塞到钱袋,宝贝似的拍了拍,驮着肩走到茶楼门口,弓起身子往里探,心里想着还好赶上了!

至于赶上什么,自然是碧家茶楼每日一会的说书大会了!

煎饼小哥找了个桌子坐下来,扬声唤来店小二要了一壶柳叶茶。

今日他花了这茶钱,可不是单纯来听说书的。

满堂茶客次第落座,皆等着说书先生开嗓。

坐在煎饼小哥旁边的,是一个清瘦的书生,面白如纸,两眼鳏鳏,看起来是昨夜里睡意阑珊的样子。

茶客们渐渐安静起来,台上的说书先生含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得意的抚须:“昨天传来的消息啊,我们镇疆大将军仅用了十天不到的时间便平定了南边战乱,龙颜大悦。”“这下是要大赏了吧!”茶客们纷纷赞叹插话。

先生故作优雅地点了点头:“我们这位将军啊,虽然不如前代镇疆将军那样少年成名,可是也算是异军突起一战成名啊!皇上自然宝贝着呢!”

煎饼小哥啜了口茶,眼神不屑扬声道:“我说啊,你们知道的也不过如此!”

这一嗓子虽然声音不大,却是刚好落入了说书人的耳里。说书人胡须一翘,微眯着眼睛望向他:“这位小哥,此话怎讲?”

煎饼小哥将杯里的茶一口气灌进嘴里,他可就等着这一刻了!语气里自然多了丝莫名其妙的傲气:“我知道你们读书人知道的多,可是书上的总不如我天天站在街头听到的多!”

茶客们纷纷转头望向他。

煎饼小哥一脸得意:“你们可知道皇上赏了将军什么吗?”他故作神秘,一手侧挡在嘴边,做做着高深莫测的表情便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皇上可是要把我们林家大小姐嫁给将军!”

他话音刚落,在座的茶客们便纷纷炸开了锅。

谁不知道江北城林府,虽不是什么高官贵胄,但也担得起名门望族。且不说世代与皇室交好,单单林府的大小姐林若纯,便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一笑倾人国再笑倾人城,多少文人侠客还未曾见她一笑便已经醉倒在她石榴裙下……

却没想到,这传说中的美人,如今便要嫁作他人妇了!

邻桌白面书生手里的茶还没来得及放下,抖着手洒出来,本是无神的眼睛此刻更显得空洞,“你,说什么?”

煎饼小哥笑了笑,看,这不又是一个不自量力的书生。

周围的茶客迅速围了过来:“什么!林大小姐就要嫁人了?”“天啊,这将军也太有福气了吧!”

说书先生扶着须叹道,“胡说胡说!简直是胡说!”

可此时却已经没有了人听他说话。

煎饼小哥颇为得意的瞥了眼那说书老先生,转而学着他的样子晃着头,拉长了语调:“将军福气是好,可我们林大小姐福气就差了哟……”“这话怎么讲!?”书生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

茶客们也兴致渐浓,嚷嚷着要煎饼小哥说下去。

可小哥此刻却不紧不慢,给自己沏了杯茶,迟迟不开口。

书生叹了口气,从荷袋里掏出几枚钱币放到桌上:“先生这茶,就算在我的账上了。”

煎饼小哥闻言眼睛一亮,又喊店小二要了盘花生米。

说起来这些事他也是今天站在街头听到的,那两个人大概是林府的下人吧。江湖就是这样,再严实的秘密,也抵不过闲言碎语。

本来就是憋不住话的性子,小哥这下吊足了胃口,也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才开口道,“我听说啊,那将军虽然骁勇善战,可是却是个十足的病秧子哟。”“早些年间差点战死沙场,虽然活过来了,可是却落下一身病根……正值壮年却未娶妻生子,还有些消息说啊,将军是娶了好几房夫人,府上妻妾成群,却迟迟不出子嗣,怕是……”

煎饼小哥故意卖了个关子,可在座的人也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那可就苦了我们林大小姐哟!!!”不知是谁叹了口气。

众人唏嘘着散去,故事也就这样结束了。

书生依旧坐在那里,紧紧握着茶杯,手上青筋暴露,那样子似乎是要把杯子给捏碎了。

煎饼小哥站起来,不屑地瞟了书生一眼,心中腹诽:只是个穷酸书生,还敢肖想林大小姐?做梦去吧!他扔了粒花生到嘴里,刚起身却被谁撞了下肩,又跌回凳子上,不禁瞪圆眼睛破口大骂:“谁啊,没长眼睛吗!”

见周围并没有谁理会,煎饼小哥又无趣地嘟哝了几句,这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钱袋,忽然大叫起来:“诶!我的钱袋呢!”

离他最近的书生似乎还沉浸在悲伤里,而周围的人只是冷眼旁观而后各自散开。瓜田李下,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听完了故事,谁还管他呢。

林隐蹊站在茶楼二层东厢房,身着一袭荷色衣裙。她面容俏丽,一双杏仁似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她晃着手里的粗布荷袋,看着大厅里的一举一动,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叫你们嘴碎,还拆了我最喜欢听的说书老先生的台。小惩大诫!哼!”

江湖上都知道江北林府林家大小姐如何美若天仙,却鲜少有人知道江府还有个二小姐。也是,林隐蹊既比不上姐姐林若纯的美貌,又不如姐姐知书达理,林老爷林夫人自然不愿意让世人知道,也鲜少管她。

所以林隐蹊闲来无事便会从林府偷偷溜出来,坐在茶楼里听着说书先生说着江湖上的种种。

今日却恰好碰到这样的事情,她自然是坐不住的。“隐蹊。”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却惊得林隐蹊一身冷汗。

她慌忙地回过头,轻抚着心口,似乎被吓得不轻:“司却,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我爹派人来抓我回去了,可吓死我了……”

司却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简单的黛色衣衫却穿出了一身的器宇不凡,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眼里全然一副审视的模样。

林隐蹊看着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底有些发毛,藏在身后的手偷偷地将钱袋塞进了袖口。

虽说这个人自小与她一起长大,这一身偷天换日的本领也是跟着他学的,可是毕竟自己一直以来都技不如他,每次练手都在这个小师傅面前丢了脸。所以她想,要是这一次能从他眼皮底下溜过,这师父的称号,就要颠着来叫了!

司却看着林隐蹊微微转动着的墨玉般的眸子,只觉得想笑。打小开始,她心里盘算的那些小心思还没有能逃过他的眼的!他轻笑了一声,一个旋身轻而易举摸走了她特意藏起来粗布荷包,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神不知鬼不觉又站到了她身后。

司却将东西放在手里掂了掂,看着林隐蹊愣在原地一脸呆滞却又颇不甘心的小模样,忍不住笑道:“林隐蹊,你不是一向自称劫富济贫的吗?今天怎么跟一个卖煎饼的小哥过不去了?”“谁让他们背后议论我姐姐!”被拆穿了本来就让林隐蹊有些不服气,如今又被提到这事,更是忍不住小姐脾气爆发:“我姐姐嫁给谁,关他们何事!算起来,还是他们逼我做了这违背仁义道德的事!”

司却看着林隐蹊像一只炸毛的猫,无奈地笑了笑,瞥了眼楼下还在闹着事的煎饼小哥,语气里带着安抚:“好了,既然他惹你如此生气,又逼了你做违背原则的事,那就交给我来替你收拾他吧!”

林隐蹊终于有些锊顺了气,看着司却晃着荷袋往楼下走去,忍不住喊道:“你要做什么?”

司却回头:“为了让你依旧是那个深明大义的小盗贼,这东西总得还给他不是?”

林隐蹊站在楼上,看着司却下了楼,身影出现在茶楼的大厅里。

此时的大厅已经不如方才那般热闹,只有寥寥数人被煎饼小哥拉着不放,他一口咬定其中就有盗贼,尤其是一直坐在旁边不发一言的书生是他最怀疑的对象。

小哥破口大骂:“我说你这样穷酸的人,手脚如此不干净还惦记着林大小姐!简直是瘌蛤蟆想吃天鹅肉!这辈子也别想!”转而又看向在坐的其他人,“你们一个个的都假装无辜,听了我的消息不给钱就算了,还摸走了我的钱袋,简直下流!我一定会去官府告你们!”

司却拂了拂衣摆,不缓不急地走过去,拍了拍煎饼小哥的肩,指着凳子脚边的荷袋,语气冷冷的:“兄台,你在找的可是这个?”

林隐蹊瞪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这司却……什么时候把荷袋放过去的?!明明她一直盯着他的啊!

前一刻还在理直气壮骂街的煎饼小哥顺着司却指引的方向看了一眼,没说完的话便如鲠在喉,众人看着他齐齐嘁了一声,眼里全是嫌弃。小哥略为尴尬地捡起荷袋,嘴里叨叨着几句后悻悻地离开了。

看着人渐渐散去,林隐蹊忍住一个轻功直接飞下去的冲动,乖乖地从二楼走下来,走到司却面前,倒真像是使足了大小姐的性子,语气里带着些嗔怒:“你这哪里是帮我,明明就是在帮他!”

司却无奈,林隐蹊虽然已经满了十七,可是果然还是个小姑娘,明明知道自己露出了破绽,心里却硬着不肯承认,倒是怪起他没有帮她了。

好在林隐蹊这脾气,他这么多年已然是习惯了,便耐着性子认真解释道:“他说若纯的那些事,不就是为了博众人眼球吗,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满足了虚荣,我这一揭穿,他不仅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又暴露了狼狈的本性,这样岂不更伤人?”

林隐蹊想了想,司却说的好像也是那么回事,也就没那么生气了,便拉着司却要去买糖葫芦。

茶馆二楼西边的雅间里,厚重的珠帘隔开了里面人的模样,却依旧透过门缝散发出渗人的冰冷气息。纵然外面来往的人再多,也无人敢往里看。

里面人微靠着茶座,以手撑额,一拢冰蓝长袍,青纹云袖,墨玉般的长发用玉簪簪起,露出俊美优雅的轮廓,周身皆是如神邸般不可侵犯的尊贵,一双如夜般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站在一旁的素衣男子抱手作揖,道:“主子,看来这林家二小姐与那司却关系匪浅。这两人,定是可疑。”

男子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晃动着杯身,盯着杯中微荡的茶水,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低沉好听的声音却带着一丝慵懒:“那又如何,总归是逃不出我的掌心,多一人不妨少一人。”

添茶的小二低着头走进来,怯怯地换了茶。这公子尽管跟那头厢房的姑娘一样是这碧家茶楼的常客,可两人又都委实怪异。尤其是这公子……直到出去,他也不敢抬头,只是偷偷地瞥了眼桌上那面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小面具,谁还不让人肖想了不是?

茶楼外的大街上人声鼎沸,虽然时辰已经不早,太阳也已经快落山了,可江北城的大街上却依旧热闹不减,好些东西正是趁着这傍晚才出来。路两边的小摊零零散散,摊主吆喝着叫卖着,还有像卖糖葫芦的老大爷这样举着插满糖葫芦的木棍闲走着叫卖的小商户。

林隐蹊看着这热闹,一扫先前的不愉快。最近她因为林若纯的婚事被林家二老守得紧,已经很久没有出来为非作歹了,如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像是出了笼子的鸟一样活跃得很,巴不得街头巷尾好好玩个遍,光是糖葫芦手里已经拿着两串了。

司却紧紧跟在后面,好不容易挤过一群人抓住她,饶是矫捷如他,也不得不喘着气提醒道:“隐蹊,你还是要多注意为妙,林家大小姐人人皆知,却鲜少有人知道还有个二小姐,要是被他们发现整日游荡在街头巷尾的你是林家二小姐,那就麻烦了。”“我自然知道……”林隐蹊拉长语气,打着敷衍。

如今顾着玩,哪里会听他好好说话,况且,林隐蹊向来觉得自己厉害,隐藏身份这样简单的事情,怎么会轻易被人发现。

她斜着眼看着司却,忽然凝起眉头带着疑惑直勾勾地盯着他,说起来,司却最近却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小时候总是带她到处胡闹,可如今却总在她兴头正浓的时候耳提面命,甚是啰嗦。

难道是我爹给他灌了什么药?她暗暗想着,忽然瞥见从茶馆里出来的白面书生,又想起之前那位煎饼小哥的话,瞬间豁然:难道,都是因为姐姐要嫁人了?

林隐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虽然她对这些情情爱爱之事不是很懂,可是她从来觉得,这一生,如能得一人倾心相付,就足矣。

像姐姐这样,虽然喜欢她的那么多,可是愿意与她倾覆一生白首到老的,怕是没有几个。偏偏如今,还要嫁给一位素不相识的将军。

司却在前面走着,自然是注意到落在后面的林隐蹊怅然若失的表情,明明前一刻还兴致高昂,这一盏茶的功夫又不知道想什么去了。他停下来看着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惹你不开心了?”

林隐蹊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她的确不懂什么喜欢,可是从说书老先生那里听来的故事里,喜欢大抵就是不顾一切,所以如果是司却的话,会不会与那些人不一样?

她问得甚是直接粗暴:“司却,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司却没料到她会忽然问起这个,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隐蹊看着他微愣的表情,更加笃定了自己刚刚的想法,紧接着问:“如果你喜欢姐姐,愿不愿意不顾一切地带她走?”

司却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他看着林隐蹊认真的眼神,如同三月春水般在心底荡起涟漪,他微微别过脸:“隐蹊,我对若纯并无半点非分之想,况且……若纯的婚事是皇上钦点,你也知道……皇命难违……”

司却的表情落在林隐蹊眼里就是不敢面对的意思了,她有些气愤,却又想到打一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在胡乱猜测 ,也怪不得司却。

她尴尬地揉着裙子上的褥结,想着如何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忽然看见一旁挺着肚子的朱员外,想起来这一次溜出来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做,便一脸兴奋地推了推司却:“司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

司却一时没有跟上林隐蹊的思维,没等他反应过来,林隐蹊已经拨开人群往城外的方向跑去。他顺着林隐蹊刚才的目光看过去,朱员外,难道……

他无奈地看着飞檐走壁的林隐蹊渐渐变成一个点,消失在视线范围以内。

纵然她的一身功夫是司却教出来的,可是在轻功这方面,林隐蹊不仅悟性极高,还借着自己女儿家骨骼轻盈的优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所以司却也不得不承认,在做小偷这方面,林隐蹊比他有天赋的多。“真是教出一个好徒弟。”司却叹了口气,却还是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

第二章

员外府居然会有只这么可爱的猫……

早就听说城北员外府朱员外仗着自己财大气粗、位高权重,拖着府上家丁的工钱迟迟不肯给,还不断地压榨他们。这次害得城门口卖桂花糕的张大爷因为在员外府做轿夫的儿子拿不回钱,拖着重病没钱治,差点出什么事。

还好那一天司却出去办事,顺路给林隐蹊带桂花糕的时候知道了此事,出手帮了他们,才不至于酿成悲剧。

从司却那听了这些后,林隐蹊立马就按捺不住了,早想着要教训朱员外来着,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这一次,就是受张大爷之托,用她的方式取回不属于那个大肚子员外的东西。

林隐蹊赶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三月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照在她瓷白的脸颊上,闪着隐隐的光。

风吹动着林子,枝条上几片早春的嫩叶微微晃动着干涩的声音。

她从西边的林子飞上屋顶,像一只猫一样蛰伏在树影里,眼睛里倒映着月华,静静地盯着员外府的动静。

听张大爷的儿子说,朱员外不仅在城里有府邸,更是买下了这城外的一块地,建起了一套宅子,极尽奢靡附庸风雅。

林隐蹊缓慢地移动着身子,准备去另一面探测一下情况,却瞧见大门外忽然来了两顶轿子,而朱员外挺着大肚子从前面的轿子下来,弓腰一脸狗腿样的跑前跑后。

林隐蹊心里一惊,又寻了棵大树藏了起来。

头顶的云悠悠飘过,遮住了月亮的轮廓。林隐蹊看着后面的轿子缓缓停下来,朱员外毕恭毕敬地候在一边。有一人从轿子上下来,看不清模样,周身却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危险气息。

林隐蹊往外探着身子,想看清那人的脸,可隔得太远,除了脸上轮廓的阴影再无其他。她轻移步子在房檐上一路跟着他们,一心顾那人顾得紧,不小心攀动了檐上的砖瓦,细碎的声音说大不大,却引得正走着的那人忽然驻足,惊得林隐蹊一身冷汗,她蓦地咬着牙紧闭眼睛,再不敢妄动。

风动云过,皎白的月光又重新洒下来,林隐蹊怯怯地睁开眼,没来得及看清,那人已经侧过脸去,只留下嘴角若有若无的一抹笑,和淡淡的好似划过心头的一丝光。

林隐蹊有些愣了,难道,他刚刚是看过来了吗,那么他是看见自己了?可既然这样的话……

林隐蹊想得入神,并没有注意到已经随后赶来的司却。“隐蹊!”司却喊了好几声,她才惊着回过神:“你怎么来了?”

司却皱着眉头:“这么晚跑过来偷人家东西还心不在焉,我若是不来,你还不得被抓个现行。”

林隐蹊的语气软了下来,知道自己是疏忽了,想着解释什么:“我只是……”

可一想起那个人和那若有若无的笑,她就不禁一阵心悸,背后的冷汗还涔涔的冒着。

司却见林隐蹊恍惚的表情,眉眼忽然凌厉起来,却也只能叹着气。

林隐蹊想着必定瞒不住他,只有硬着头皮吞吞吐吐解释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看……朱员刚刚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位公子……看起来,有些不一般……”

司却看着林隐蹊忽然软下来的眼神,心里不禁一沉,却也只能打趣道:“这样就把你吓到了?”

林隐蹊瞪了眼他,却没再说话。

司却接着说:“若真是有什么蹊跷,我去看看罢。”“那我呢!?”林隐蹊惊问。“不是想一个人做你想做的事情吗?”司却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影刚好掩在树影里,倒真像与这黑夜融为了一体。

他环视着朱府的构造,其实还是不放心林隐蹊一个人吧。

林隐蹊来了兴致,司却这样子肯定不会放她一个人的,有他帮忙一定事半功倍,于是她万分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了?”“家丁们巡视的时刻都看好了?”“嗯,刚刚看了一圈!”“朱家无子,东西厢房都是空置。东厢房虽然上了锁但是门锁锁眼处有摩擦的亮光。这说明了什么?”司却看向林隐蹊。

林隐蹊向来惧怕这个时候的司却,表情严肃完全不像平时那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人。她想了想,语气迟缓却格外慎重:“那两间房子虽然常年不用,但还是经常有人出入的……”

司却没有接林隐蹊的话,足尖轻点往另一边飞过去。

应该算是默认了吧!林隐蹊松了口气。

她飞身跟着司却过去,司却轻轻掀开屋顶的瓦,用眼神示意她看。林隐蹊透过空缺看着,司却接着说道:“房子内部摆设简陋,并不像堆放杂物之处,可是目光所及之处却都是厚重的灰尘,大概也是从来都无人打扫。”

林隐蹊有些奇怪:“既然经常有人出入,却又无人打扫……”

司却又带着林隐蹊去了西边的屋顶,表情依旧严肃:“你再看西厢房,同样是无人居住,与东厢房比起来,却显然要被重视得多:门锁很新,而且质量上乘,就算是你也不一定能打开,门口还有家丁轮换值班……”“难道是藏了什么东西?”林隐蹊急急地打断了司却。

司却笑:“这么大费周章要守护的除了自己的财产还能有什么呢?”

司却没有再往下说,林隐蹊想了想,忽然有些得意:“这么明显的声东击西,钱肯定藏在东厢房了!西厢房只是故意给小偷错觉罢了。”

她看了眼司却,见他表情无异,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接下来就交给我!你快去干你的事情好了!”

司却看着林隐蹊娇小的身子潜入了朱府,想起她方才说起的那人,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随即朝着与她错开的方向,往着朱府正中的会客厅里去了。

进了朱府,林隐蹊开始警惕起来,她紧贴着东厢房的墙边,待到家丁们路过了才探出身来,缩手缩脚地移到房门口,专心致志地研究着门上的小锁。

还好只是普通的门锁而已,她从袖口掏出随身带着的银针,针头处微微弯曲,是经过司却特殊处理的,稍微掌握了技巧便可以打开普通的锁,她将针头缓缓伸进锁眼。

咔嚓一声——“开了!”

说起来这还是林隐蹊头一次单独行动,大概司却先前已经查看过,才会如此放心地让她一个人来,她也没料到会如此顺利。

林隐蹊兴奋难耐地打开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屋子转角处的忽然传来一声动静,未见其人,月光照着的黑影便已经投出来。

林隐蹊心下一惊,眼下之际,只有躲进这间房子了。

她迅速打开门,闪身进去,轻手轻脚将门关上,入眼一片漆黑,恰好能让自己藏一藏。她屏住呼吸,靠在门上,努力听着外面的声响。

虽然不是什么好法子,可对于尚只知纸上谈兵的林隐蹊来说,当下能有这样的反应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门口几步远的地方,林隐蹊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她紧紧按着门栓,想着无数种门被推开后自己能做出的反应……最坏也不过抱头鼠窜吧,或者被抓到官府,然后……

林隐蹊咬了咬牙,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时候另一个匆忙的脚步声响起,随即是朱员外的声音:“哎哟,我说您怎么出去半天不回来,却是跑到这里来了。”

能让朱员外这么恭维,难道外面的就是刚刚看她的那个男人?

林隐蹊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无法思考了,无比害怕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偏偏自己刚刚又在司却面前夸下海口将他赶走了,当然现在也没办法向他求救。

她听着黑影似乎在渐渐靠近,狠狠地咬着唇,揪着衣摆,努力压着自己在这寂静里因为紧张害怕而显得格外突兀的心跳声。

可那道身影在门口就停住了,随即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古寺的钟鸣般甚是好听:“只是看员外府……居然会有只这么可爱的猫……”

林隐蹊紧抿着唇,她此刻不敢有丝毫懈怠,“猫?难道……”“喵——”的一声,打破了夜的寂静。“难道还真有只猫!?”林隐蹊依旧一动也不敢动。

外面的黑影蹲了下去,似是抱起了门口的猫。朱员外恭维的声音又响起来:“看您这么喜欢,这猫就送给太子好了!”“哦?”那个好听的声音惊了片刻,又缓缓说起话来,声音带着一丝慵懒,“赶紧回去吧,小猫都吓着了。”“是是是……”

林隐蹊转过身趴在门上,透过缝隙看着渐渐走远的两道身影,长长地松了口气——差点被那只猫给害死了。

不过,它也算救了自己一次不是吗? 林隐蹊甩了甩头,记起来自己还是有正事要做的。

她从布袋里掏出火种,微光亮起,屋里的陈设一目了然——房间不算大,除了空置布满灰尘的书架,就是几个陈旧的米箱堆在角落里。

林隐蹊走过去敲了敲箱子,听见里面传来沉闷声音,她嘴角露出得意的笑,这朱员外还真是没脑子,她还以为最起码跟司却的房间一样还有一个机关暗格什么的,没想到就这么随便堆放在这里了。

她点了桌子上的油灯,现下也没什么需要躲躲藏藏的,跳起来将房椽上的帘子扯下来铺在地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箱子打开。果然,金银珠宝差点闪瞎眼!

林隐蹊挑了些简单的首饰银两,用布帘兜起来。

她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之人,只拿走该拿走的就可以了。况且,多了的张大爷也不会要。她抓起袋子,刚抬脚准备走的时候却又灵机一动,恰好身上还带着从司却那里顺来的特制锁,她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找不到打开的方式,如今……

林隐蹊走出来,关门,落锁的声音实在是太清脆好听了。

林隐蹊背着包袱飞上屋顶,司却早已在约定的地方等着她了。

司却看着情绪明显有些差异的走出来的林隐蹊,果然没有预想的兴奋。

其实林隐蹊方才差点被发现的时候,他也看见了。可是他总有预感,那个男人并不会揭穿她,也正是因为那个男人,朱员外才没有起疑心。否则,一旦林隐蹊露了脸,照朱员外的性子,不闹得林府声名狼藉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那个人为什么要帮隐蹊?他刚刚一路跟过去,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还是小心为妙。

他从林隐蹊手里接过包袱,假装不知情地问道:“怎么这么久?被发现了?”“没有!”林隐蹊耸着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其实并不开心,大概是吓到了,又或者,她觉得其实一直以来都高估了自己,总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可现在才知道,碰到了问题还是什么都解决不了,自己还是只会惹麻烦而已,她耷拉着头:“就是碰见了一只猫……”

司却强忍着笑意:“你这是被一只猫吓到了?”“才没有!”林隐蹊嘟哝着,又怕被司却看穿,兀自往前面走着,忽然又回过头:“这些钱你就替我拿去给张大爷好了。”

没等司却回答,林隐蹊便闪身提前消失在夜色之中。

员外府的屋顶上终于静了下来,偶有风吹过,一只猫弓着身子沿着屋檐走动,弄出阵阵细碎的声响。

朱员外领着贵客出门,毕恭毕敬不敢有一点造次:“太子慢走,若是得空不嫌弃的话还请多来我这小地方。”

被唤作太子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眼底如同深潭,眯起眸子看向无边的黑夜:“那要看,你是不是能找到那只猫了……”

朱员外有些莫名其妙,忽然想起太子刚刚捉住的那只猫,因为差点挠了他的手,转身就被他差人赶走了。

当时也没见他说什么,以为只是一只野猫而已,可这会儿是又记起来了?朱员外也是浑身冷汗。

第三章

司却就是我心里的上人,我要嫁给谁是我的自由!

回到林府,夜已深沉。

林隐蹊踮着脚偷偷摸摸地从偏房进去,生怕弄出一丁点响动,以往飞檐走壁的功夫此刻完全排不上用场,“去哪了?”一道清丽严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林隐蹊瞬间僵直了身子。还是被发现了!不过幸好爹去了宫里不在家,要不又是一次禁足了。

林隐蹊心里腾起一丝侥幸,咬着唇转过身,怯怯地喊了声:“娘。”

站在她身后的林夫人皱着眉头,她身穿绛紫瑢裙,头发用珊瑚簪挽成髻,虽然已是三十几岁的年纪,却依旧能看得出来当年不俗的美貌。

林隐蹊自知理亏,低着头不敢直视林夫人的眼睛,乖乖等着一顿大骂。“你还知道回来!若纯马上就要嫁到将军府了,府上忙得不可开交,你倒好,终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林隐蹊有些不服气,明明今天还为姐姐出头了,怎么说事不关己!但是她却也不敢造次,嘟哝着:“又不是我嫁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终日与司却混在一起!”林夫人听了怒气更盛,“司却他再好,终究是我们府上一个下人的儿子,你将来定不能嫁得比若纯差!”

林隐蹊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林夫人——

司却虽然是林府厨娘的儿子,可是自小和林家姐妹一起长大,特别是在林隐蹊看来,在她单调乏味的童年里,司却不仅是青梅竹马,更像是哥哥一样教了她喜欢的东西,他耐心地陪着她,守着她。

所以她从来都没有将司却当下人看过,也不许司却唤她二小姐。对她来说,司却一直以来就是自己的兄长一般的存在。

娘以前也从不会拿这件事说事的,谁都知道林府待人极好,对府上家仆从没有分三六九等……可如今却不知道为何说了这样的话!

林隐蹊实在没忍住,语气里带着倔强反驳道:“在我看来从来就没有什么上下人等之分,司却就是我心里的上人,况且我要嫁给谁是我的自由!若是像逼姐姐一样逼我嫁给谁,我定不会认同!”

林夫人被林隐蹊气得不轻,身旁的侍女赶紧上前替她抚着心口解气。

林隐蹊忽然有些后悔,说完的话像刀子一样梗在喉咙。她担忧地看着林夫人,娘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样一气怕是又要躺上好几天了。

林隐蹊泄了气,刚想着上前扶住她道个歉,林夫人却一甩衣袖,似乎并不想听她多说,走之前还愤愤地瞪着她,语气有些急喘:“若是被你父亲听到!你定是逃不过责罚!”

她看着林夫人离开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罢了,娘那个性子,明天就会好了……便也转身往回走去。

司却站在屋外,冰凉的月光如水般洒在他的肩头。

林隐蹊刚刚的话一字不落地都落在他的耳里,他低头轻笑一声,尽管他从来都知道,那个小姑娘一直都把自己当哥哥、当师傅。

可是,在这冰凉的夜里,那声音却格外的暖。

林若纯站在司却的身后,穿着淡粉色锦月牙裙,乌黑如墨的长发散在肩头,玉钗松松簪起,眉不描而黛,肤无粉如脂,的确如江湖上所说,美得倾国倾城。

她淡淡开口,声音如弦,唤了声司却。

司却回过头,瞬间掩去眉眼间的柔情,语气轻柔恭敬:“大小姐,更深露重,你怎么出来了。”

林若纯低下头,一阵心酸却涌上心头。她抿唇笑道:“睡不着,便出来走走了……”“嗯,”司却应了一声,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他错开目光:“那,早点回去歇息……”

林若纯眉眼淡然,轻轻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司却离开的背影上,一刻也不曾移开。

夜风带着早春的凉意掠过脸颊,青丝纷杂的飘在风里,林若纯苦笑了一声,眼里闪着盈盈的光。

司却,你始终都不肯回头,好好看过我。

林隐蹊路过厨房,里面还亮着隐隐的光,阵阵香味随着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飘出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转动着眼珠:总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不是?“司婶!”林隐蹊兴冲冲地跑进去。不用看也知道,这个点还在厨房的,除了司却妈妈绝不会有他人。

司却的母亲微勾着腰站起,笑着迎上来,上了年纪的妇人脸上有深深浅浅的细纹,可笑着的脸却让人无比温暖:“二小姐你回来了。”

林隐蹊点头应了,看清了司妈手里端着的盘子,分外欣喜:“司婶,你又做了羊角酥?”

司婶笑:“我没什么别的本事,也只有这个做得还不错,恰好又对了你和大小姐的口味,就想着多做些了。”

林隐蹊捏起盘子里刚出锅的一只羊角酥,松软清甜的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鼓着嘴口齿不清道:“可今天怎么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做?”

司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大小姐要出嫁了,以后怕是吃不到了,就想着多做些给她带在路上。去了那里,总归还有个家的味道。”

林隐蹊抿着唇点点头。司婶一向待她们好,如今这番话更是说到了林隐蹊心里,她吃完了嘴里的东西,低着头嘟哝着:“那我要是嫁出去了,岂不是也吃不到了……”

司婶笑着将剩下的羊角酥用盒子装好:“那二小姐不如跟着我学好了,这样就不怕吃不到了。”“真的吗!?”林隐蹊立刻来了兴致。“很简单的,二小姐这么聪明,一定一学就会。”

林府的厨房鲜少这么热闹过,司婶一直手把手地教着,林隐蹊学得认真,浪费得也多。好不容易端出来一份像样的,却又没有司婶做的味道。

明明都是一样的啊!林隐蹊有些泄气。

司婶在一旁笑着安抚:“好了,现在也不早了,二小姐早点回去歇着,我们明天再学。”

林隐蹊看着这一片狼藉的厨房,撸起袖子想帮着收拾,却被司婶拦住。司婶将装好的两盒羊角酥递给她:“这里还是我来吧,你啊,只会越帮越忙,就替我把这个送去给司却吧。”

林隐蹊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手,接过羊角酥问道:“司却?”

司婶点头:“听说他明天要出趟远门,这个就给她带上。其余的就留给大小姐……”

林隐蹊从厨房出来,不禁有些疑惑,司却这是要去哪里呢?

她拎着羊角酥往司却那里走去。

司却的房间在林府最深处的院里,司却说这里僻静,可是只有林隐蹊知道,他作为一个飞贼,只是想专心致志研究那些密道机关之类的,所以特意找了个这么人迹罕至的地方。其实也不是没有人来,而是人,根本来不了。

可对于从小缠着他的林隐蹊来说,想进去,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了。

林隐蹊远远看着司却房里亮着光,转了转眼珠:“还是先偷偷看一下好了。”

她将羊角酥放在花坛边,飞身到司却的屋顶,轻轻撬开一片瓦,透过缝隙看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果然,司却正鬼鬼祟祟地将一封帛书藏在书架的暗格里。“看来真的如我所想!”林隐蹊看司却收拾了些东西,便灭了灯歇下了。

她随即也回了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司却背着她做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可如今真的看到了,他却有些不甘心。

人总是这样,做了一件事就想着要做更好,至少,对林隐蹊来说是这样,她不想什么都依靠着司却或是爹娘。

既然如此,便更想着能做出什么事情,至少能得到肯定。

所以,这一次,正是让司却对她刮目相看的好机会,也是一洗员外府之耻的好机会!

次日,林隐蹊醒了就径直去了后花园。

司却一向有早起在后花园里练功的习惯,时不时还会拉上她,以前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可如今这正好顺了她的意。

清晨的第一道光照在司却身上,他如同沉睡的鸟一样盘着腿端坐在凉亭旁大榕树的树枝上,屏气凝神,气运丹田,血通六路。

自从觉得自己轻功不如林隐蹊,司却便开始下了苦力,不是怕她取笑,只是希望,不管是什么时候,他总是能保护她的。所以,他不允许自己任何一方面有一点点不好。

亭子里忽然传来一阵稀疏的声音——“谁!”司却一惊,猛地睁开眼从树枝上飞了下来,行云流水的动作竟然连小憩的鸟都没有惊动。

来人被吓了一跳,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司却急忙拉住她,手轻扶着她的腰,看清楚来人后,却有些讶然,待她站稳后连忙放开手:“大小姐?”

林若纯微抿着唇,脸上腾起不自然的红晕。

司却别过脸:“大小姐这么早怎么来这里了。”

林若纯觉得心头又染上了酸意,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里的黯哑:“司却……我马上就要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了。”

司却看她,却默然无语。“我以为我会就这样过了,可昨天想了一晚上,才发觉,我始终都不甘心。”林若纯眼里忽然凝起了水汽,声音变得哽咽,“司却,我……”“大小姐,”司却看着她,眼里不忍,却还是打断了她的话,“你会嫁得很好……”

林若纯苦笑,这个人……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如今站在这里,眼睁睁地祝福着她嫁给别人……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纵然她赢得那么多的倾慕,可是喜欢上他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输了全部。

林若纯忽然笑了起来,硬生生逼回了已到眼角的泪,她近乎执拗地盯着司却,声音决绝:“司却,我一定不会嫁给他的……”

无路如何,这一次,我绝对不会顺从了。

司却心事重重地回到住处,林若纯看他的眼神在脑海里久久盘旋,然后瞬间又变成了林隐蹊那双晶亮狡黠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人生在世难得双全。他司却也不是什么圣人,只想守护好自己想守护的。至于其他,他还尚有自知之明,毕竟无论如何,也洗不去自己这个下人的身份不是吗?

他推开门,稍环视一眼,敏锐的直觉便让他瞬间发现房里的东西被人动过!他的心头掠过一阵寒意,难道是……

他快步走上前打开书架上的暗格——果然,帛书不见了!

司却皱起眉头,眼神冷凝,能从他这里偷走东西的,除了他一手带出来的陈墨那些人,便只有林隐蹊了。

他慌忙跑出去,用飞鸽立刻给陈墨传了封信,他担心若是再稍晚一点林隐蹊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乱子。他绕去后门牵了匹马,路过林府大门的时候,却看见司婶正慌忙地迎了几位郎中进去,眉眼间一片焦灼。

司却想了想,拉了马栓停下来,从马上一跃而下,朝着司婶喊道:“娘!”

司婶回过身,小跑着上来一把拉住他,语气急切:“快跟我走!”

司却有些没弄明白:“娘,这是怎么一回事?”“快!大小姐不知怎么忽然病倒了,咯了一早的血,你快随我过来!”

司却突然愣住了:“怎么会这样!?”

第四章

我们会再见面的,林家二小姐。

江北城以北百余里平马镇,虽是不及南边的江北城繁华,也抵不过北边的明安城风景秀丽,可正是因为位于两城交汇之处,且四通八达,倒也形成了天然的驿站,过路的人来来往往,算得上是外客云集。

而这条栈道上最得名的便是积聚着各地赶往明安城的要士的来福客栈了。

传说当年皇上过此道,便是在此落脚,邂逅了当今太子的亲生母亲容妃娘娘,所以江湖上盛传“过此地,安于斯,便可邂逅此生姻缘!”,可谓是月老庙一样的存在。

林隐蹊站在客栈门口,抬头看着大门上挂着的镶金牌匾,江湖上只知道皇帝在此邂逅了容妃,却不知道容妃最终还是惨死后宫……有什么用呢?

她清了清嗓子,迈开步子走进去。

站在门口候着客的店小二一看这位小公子锦衣玉锻、器宇不凡,立马甩着桌布迎上来,“诶,这位客官,请问您是要打尖呢,还是住店呢?”

林隐蹊撇了他一眼,心里轻哧了一声“狗腿!”,径直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给我开间上房。”

随即自顾自地朝着二楼客房走去。

店小二看见桌子上的银子眼睛都直了,拿起来用牙咬了咬,赶紧塞裤腰带里立马跟了上去。

小二甩着抹布弓着身子带着林隐蹊来到了一间房门口:“客官,这可是我们这里次好的客房了天字二号!本来还有更好的天字一号,可您来得有点晚,我们最好的客房已经被一位公子定下来了。”

公子?林隐蹊盯着他。

想起今天早上好不容易从司却那里偷来的帛书,上面几个烫金大字:“明日午时,城外来福客栈,随从一名,侍卫两名,令牌未离身,见机行事。”

难不成,就是帛书上说的那人?

掌柜的跟着跑上来,看着这位面容清秀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公子”,一巴掌拍到店小二的头上,从他裤腰带掏出林隐蹊刚给的银子,“会不会说话啊你!得罪了我们大金主你干一辈子也赔不起!”

店小二一脸不明所以地揉着头,看着掌柜的忽然像换了张脸似的朝林隐蹊笑道:“客官你别听他乱讲!这就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客房了!绝对对得起您这个价!”

林隐蹊回过神来,也没留意他们在嘀咕什么,只是在瞥见店小二腰间挂着的钥匙的时候,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她笑得一脸伪善,忽然拉过店小二,靠得极近,语气却带着丝凉意:“好了,这房我就先住下了,有需要再找你,你先下去吧。”

掌柜的瞪着眼睛看着与他们家小二靠在一起的小公子,心里一阵发麻,收起难以置信的表情一把拉过一脸呆滞的小二,皱着脸笑道:“好嘞好勒,客官你有什么吩咐再叫我们啊!”忽然又转头补充道,“你要是有特殊需要单独想叫小二也是可以的!”

林隐蹊点了点头,看着掌柜的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店小二下了楼,并没有在意他说了些什么,只是得意地晃着手里亮晶晶的铜质钥匙,意味深长地看着隔壁客房紧锁的门。

她前后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走廊,一阵风穿堂而过,转眼,林隐蹊已经打开了隔壁的房门,置身于这店小二口中最好的客房之中。

她靠在内侧的门上,入眼一片金碧辉煌。林隐蹊忍不住咂舌:“哪家的贵公子,这是得了什么皇帝病,才要住得跟个皇上一样。”

她环视着诺大的房间,内屋外屋转了个遍。果然,从里到外连床单都没有放过——全是黄色的。

这样的地方,华丽是华丽,却华丽得毫无特色,住在这里的人大概也是如此。还想着是什么有趣的人可以好好玩一场呢,想必又是一个大肚子朱员外。

林隐蹊觉得无趣,既然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人,那也不需要自己花这些功夫了,到时候随便对付着就可以了。

她从卧房走出来,准备出去的时候,却被桌子上的一个面具吸引了。那面具白玉流石,通体如雪,纹理古朴流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上上品,只是,规格好像有点小了。

林隐蹊盯着那面具,手痒痒的,贼意又涌上心头。

好不容易进来一趟,像林隐蹊这样的梁上之人既然来了自然也没有空手而归一说;况且这人既是司却要对付的人,一定就不是什么好人,拿了这东西还算便宜他了。

林隐蹊这么想着,却早就将面具别在腰间,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重新将锁锁上。

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天色还早,林隐蹊在房间里待不住。又等不到隔壁房的动静,只好起来收拾了下准备下了楼去转转。

平马镇上只有这一条街,两头连着两个大城,过路的人也格外多,所以人群熙攘的街道上大多也不是本地人。

林隐蹊站在卖糖葫芦的摊前要了串糖葫芦,随即又飞到一家酒楼的楼顶,晃着脚丫子看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好不惬意的样子。这就是她喜欢的江湖罢,多自由。

兴许是做贼的对贼也格外敏感,林隐蹊一眼就从拥挤的人群里看到一个神情猥琐的人,跟在一位蓝衣公子身后。

果然如她所料,那人颤着将手伸向公子的腰间,一把扯下他腰间的锦袋,调了头就往人多的地方挤过去。

林隐蹊本来也不想管的,毕竟那位公子看起来也不像差这个钱的人。只是,她看着那蓝衣公子的背影,身形颀长均匀器宇不凡,就算看不见面容,也总觉得那公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况且,她见过的人,能让她记住的还真的不多。所以,还是帮帮他好了,举手之劳而已。

她看着那小贼一路跑到一个路口转弯的时候,从屋顶直接跳了下来,双手环胸靠在拐角处的墙上,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果然,那小贼转过弯跑进来,看见有人吓了一跳,却气势不减表情狰狞地瞪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跑去。

林隐蹊窃笑着,那个傻子可能还不知道,他捏在手里的东西,已经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林隐蹊晃着手里的布袋子边嘟哝:“这样明显的偷鸡摸狗那公子也察觉不到,也真是愚钝……不过,这里面好像……”林隐蹊想了想,打开袋子。果然,里面并没有什么钱财,只是一袋香料而已,“那小贼果然是个傻子,难道没有察觉这根本没重量吗?”“当贼还是要靠智商啊!”林隐蹊叹道。

又看了眼手里的锦袋,心里想着自己一定是认错人了,那公子看起来正正经经的,没想到身上装着女儿家的东西,不是有什么怪癖就是跟她一样女扮男装了。林隐蹊摇着头,自己可不认识这样的怪人。

她一边感叹着又做了一件空头生意,一边甩着手里的袋子,无趣地往巷子外走去。可一转弯,却看见刚刚那位公子正神情慵懒地靠在这旁边的一面墙上。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落日的余晖洒在他如俊美如雕刻般的轮廓上,削薄轻抿的唇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侧头看过来,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瞳孔里的黑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林隐蹊怔怔地看着他,这大概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司却也很好看,可是听说书先生将那些故事里那些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公子,想成司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如今看见这人,好像是所有的幻想都有了确切地落点。“姑娘?”他的声音如风过松林。

林隐蹊心里一惊,手中的锦袋落在了地上,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红了脸。她看了眼地上的东西,慌乱地捡起来,慌得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是我刚刚,这是刚刚你被偷走的东西,我……把它偷……拿回来了,正准备还给你来着……”

那人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眼里闪着狭促的光:“我想你是不是弄错了,这可并不是我的东西……”

林隐蹊疑惑地看着他:“可是我明明看见他从你身上摸下来的啊!”

他轻笑一声,忽然靠近,语气戏谑:“难道,你一直看着我?”

在林隐蹊自以为飞扬跋扈的这么多年来,因为被父亲和司却保护得很好,所以从来只有她调戏别人的份,这还是头一次,被调戏得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愣愣地听着那陌生好听的声音在耳边愈发清晰:“你倒是费了心思接近我。”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根处,染红了林隐蹊如珠玉般白皙的耳根,她有些怔住了,待整片脸都红起来,才嗔怒着地推开他,粗着声音故作镇定:“公子请自重!”

荆楚盯着眼前因为害羞而愤怒的小姑娘,还真像一只猫,忍不住想多逗弄她,

他瞥了眼她挂于腰侧的帛书,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忽然拉住林隐蹊的手,故意扬起了语调:“很好,我很喜欢主动一点的。不如,就……”

林隐蹊受惊的跳起脚来甩开他的手,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本来就微红的脸此刻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她全然不知道自己女儿身早已被识破,只顾着在心里嘀咕:没想到这人仪表堂堂,如今看来还真是个断袖!

她清了清嗓子,手攥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还顾着自己男子的装束,粗着声音故作镇定:“公子不要误会,我还是喜欢女人的。”“哦,是吗?”荆楚语调清扬。

林隐蹊防备着看他,却始终不敢对上他的眼睛,抱拳仓促说了句告辞便急急调头离开。这种人,既然打不过难道还躲不过吗?“姑娘。”好听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来,还是那丝独特的慵懒,林隐蹊放缓了脚步,听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如水珠低落般落在自己的心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林隐蹊怔在原地,忽然想起来,她第一眼看向他的时候、第一次听到他唤她的时候,也涌起无限的熟悉感。

她咬着嘴唇,犹豫着还是回过头,眼神却在看向他的那一刻急遽收缩……

那个人,面前站着另一位姑娘,所以他居然并不是在跟她说话!谁知道哪里又多来个姑娘!路上所有的姑娘他从街头走到街尾还真的都是在哪里见过!一条街上的有意思吗!

林隐蹊气得咬牙切齿,简直是个流氓无赖!

她立刻气呼呼转头就走!

路人姑娘脸红心跳地看着眼前这俊美无比的男子,还没来得及害羞便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得跑开了。

荆楚目如寒潭,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似乎是被气得不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在他身边的人,穿着朴实面容冷峻,抱手作揖道:“主子,已经查清楚了,要查你并且肖想令牌的人,的确是飞天教!”

荆楚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微启薄唇轻念:“飞天教,林隐蹊?”

很好!

林隐蹊好不容易平了心底的怒气,在街上随意乱晃,全然没了一开始的兴致。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色渐渐消退下去,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客栈。毕竟也不能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干扰了正事。

刚走到客栈门口,店小二又热情的凑上来:“客官,我们这里有远近闻名的上好菜品,你看是否要我估摸着时辰给您送点去客房!?”

林隐蹊摆了摆手,此刻只觉得累,而且,帛书上说的消息还毫无进展……

她可不想自己的一腔孤勇最后落成空,到最后还要被司却嘲笑。

入夜,街道的喧嚣尽数褪去,空余寂静的夜,偶有打更的人路过,声音透彻清亮。

林隐蹊躺在床上,望着房梁上的椽柱,明明在意此次前来的任务,却对今天街上遇到的人迟迟不能释怀。

就像心口堵着一股子气,必须要找个地方好好舒展一下。

忽然,隔壁传来一阵水流的声音,林隐蹊皱着眉,屏气又仔细听了一次,才敢确定是隔壁那个皇帝房传来的声音。

所有被搅浑的热情似乎在这一刻又回到身体里,她一个旋身便从围帐之内翻到两房相隔的墙边,耳朵紧紧贴着墙壁,稀疏零散的声音隐隐传来,接着是关门的声音,然后便再无其他动静。

四周又静了下来,林隐蹊爬了好一会儿,皱着眉沉思:“看来隔壁的人不是已经出去了,就是已经歇下了。”

嗯,差不多了!林隐蹊束紧了腰上的锦带,难掩眼睛里的兴奋,深呼几口气准备行动的时候忽然瞥见挂在身上的面具,她定定地看了两眼,虽然说就是从人家那里拿过来的,可毕竟都偷过来了,还是用上吧,况且还可以遮着脸留点神秘感!

她戴好面具,虽说有点小,但她脸也小啊!

林隐蹊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出了房前后左右看了一圈,顺利地进到了屋子里。

雕花木门很好地隔绝了外廊上的光亮,林隐蹊虚掩着门,尽量不弄出太大的声响。呼吸喷在面具上,灼热的感觉清晰可触,入目却一片漆黑。

还好下午来转过,林隐蹊不禁有些小庆幸,否则这偌大一个地方,怕是往哪边走都不知道。

林隐蹊凭着记忆踮着脚往卧房走去。帛书上说的是一块令牌,虽然没有细说,可是既然重要的话,就一定是随身携带了。

她趴在卧房外的雕花木栏上,听着里面均匀的呼吸声,看来那人已经睡了,这下更好,迷香都用不着了。

林隐蹊放开了胆子莲步轻移,也没在意其他,刚进卧室,脚下被一根细丝绊到,一阵阴风从前面拂过,林隐蹊一侧身,躲过了飞来的暗器……却没有躲过自上而下的一盆水。

稀里哗啦的声音响起,温热的水从头顶倾泻而下,瞬间将林隐蹊淋了个通透。

木盆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动的声音显得空旷而又诡异。

房间渐渐亮了起来,林隐蹊忍着胸腔瞬间蒸腾而起的怒意,咬牙掀开面具,桌旁那人藏在阴影里的轮廓渐渐清晰,他穿着白色里衣罩着件深蓝外衫,正在桌前慢条斯理地捻着灯芯。“居然是你!”林隐蹊揉了揉眼睛,凝神看清后有些些惊讶地叫道,“怎么会是你!”

这人,可不就是下午在街上碰见的那不知好歹的无赖!林隐蹊气不打一处来,这怨气怕是不报不行了!

荆楚挑亮了灯,坐下来倒了杯茶,语气里透着笑意:“我还想着,下午在街上说着不要,可是没想到姑娘找来如此快……”

林隐蹊咬牙切齿地看着荆楚,此刻的心情是恨不能撕碎他,在脑海里把这个永远一副傲然于世表情的家伙踩在地上,踩踩踩!

荆楚一脸惬意,端着茶杯缓缓走过来,里衣微敞能看见隐隐的肉色,布料遮掩下的身躯精壮匀称,然后他慢慢在她面前蹲下来。

林隐蹊刚刚恨得咬碎的牙此刻被惊得全吞进肚子里,立马怂了起来,口齿不清地说道:“你你你你……”“会脸红,看来还是喜欢男人的……”荆楚气定神闲地啜了口茶水。

林隐蹊看着荆楚嘴角微翘,咽下茶水的喉结上下微动……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他,这一细看,皮肤似乎比她的还要好。

林隐蹊甩了甩头,简直是魔障了!这人分明就是在色诱她!她居然还吃了这一套!

林隐蹊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怪不得!他一定早就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那么下午的那一句姑娘……真是在喊她?

这个人,玩弄她有意思吗!

荆楚看着眼前抱在一团的小人,似乎全然不顾自己湿得透彻的身子,倒是眼睛里闪着精亮的光,看来不是在肚子里腹诽他就是在想着怎么复仇了。

林隐蹊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她在心里安慰自己道,头一次出任务就被抓了,就算还没开始动手,可是人家的面具好歹是在自己手上,况且现在已经没办法逃走了。林隐蹊又想了想,既然逃不掉,那么就只能敲晕这个人。这么好看一张脸,卖到山里一定值个好价钱。

可实际上,林隐蹊从来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她看着荆楚落在自己身上不怀好意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衣服已经湿透,单薄的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很显然,已经被眼前这个淫贼吃了不少豆腐了。“怎么,在想怎么扑倒我?”

林隐蹊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扑倒倒是不想,她只想一棒子敲晕他!可如今也并没有敲晕这个人的勇气……她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忽然抱住膝盖腾空而起,在空中翻滚了几下,瞬间的功夫已经落在那张金晃晃的大床上,一把抓过被子暂时裹住了身体。

荆楚咽下去的茶差点呛出来,忍住笑意,缓了下才打趣道:“就这么等不及了?”“你!”这个人怎么什么都能往那方面想!林隐蹊气得有些话结,咬着牙顺了好几口气才开口:“没想到你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却是个大淫贼!”“哦?”荆楚挑眉,声音慵懒却带着一丝性感,“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我房间的可是你,且不论淫不淫的,这样看来,我们两个究竟谁才是贼呢?”

林隐蹊想反驳却无话可说,这么一说倒的确是这样,可是自己就算是贼也是一位深明大义的贼,跟这种外表干净里面却一肚子坏水的花花公子比起来要好多了!

那人并不能听见她义愤填膺的控诉,林隐蹊看着他坐下来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微微气结:“你到底是谁!”

荆楚眉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既然飞天教派她拿着帛书来查他,会不知道他是谁?还是说,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只是飞天教的一个小喽啰而已?

他忽然想起那个叫做司却的人,原来如此……

荆楚瞬间恢复清明,又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既然如此,那就陪她好好玩玩罢。

他缓缓走向床边,语气故意带着些魅惑:“这是玩的哪一出?进了我的房,爬上了我的床,现在倒问起我是谁了?”

林隐蹊瞪着眼睛咬着牙,除了无耻,她已经想不到别的话来对付眼前这个麻烦了。看来自己学到的还是太少了,翻来覆去就会骂那几个词。

而且这个麻烦还真是个大麻烦!她看着慢慢走过来的人,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裹着被子往后退着,好在这个皇帝房的床也够大,就算荆楚走过来,只要不上床,还是可以保持着他够不着的距离的。

林隐蹊靠在床角,话语间还有些颤抖:“要不是你泼我一身水!我才不会在你床上!”“哦,是吗?”荆楚靠在床沿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一只炸毛的猫,微眯着眼睛:“那你就是求之不得了?”“你!淫贼!”林隐蹊因为愤慨万分而掷地有声。

荆楚却淡淡地笑着:“鄙人荆楚,非小人也。”

荆楚?林隐蹊气结,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咬着牙道:“无耻淫贼!”

荆楚却丝毫不为之所动,故意拉长了语气:“既然又说起贼这件事,不知贵贼觉得我这防盗机关是否……还不错?”

林隐蹊自然不会顺着他的意思,就算自己此刻身处劣势也要拿出点志气,再不能像上次员外府那样,被一只猫吓到腿软。所以就算这一次没有成功,也要让司却看到她的成长!

她侧仰着头,白了他一眼,嘴上不屑道:“小孩子的把戏……”

荆楚忽然手撑着床沿,向林隐蹊逼近:“小孩子的把戏还能不费吹灰之力困住一个小贼,那这小贼……也太叫贼人们蒙羞了。”“要你管!”

林隐蹊看着那张好看的脸在自己眼前渐渐放大,嘴上倔着可心里却还是有些害怕的,她怯怯地往后退着,墙壁冰冷的触感传过来,才发现早已经无路可退。

完了完了!林隐蹊觉得自己此刻就像砧板上的鱼肉,而眼前这个男人就像是拿着砍刀的渔夫……林隐蹊警惕地盯着笑得意味不明的荆楚,打从心底冒起了冷汗。

就在林隐蹊内心的小人负隅顽抗的最后一刻,她忽然灵光一现,阴笑着一手搭上荆楚的肩膀,瞬间便抽去披在他身上的外衣,脚下一蹬借力飞到屋上的椽梁上。

林隐蹊坐在椽柱上晃着脚丫子,笑得一脸得意,

荆楚顺势靠在床头,微仰着眼看她,依旧面不改色。

不得不承认,她的轻功确实好,只是刚才若不是他控制得好,那小姑娘怕已经断了一只手了。从那个时候开始,还从来没有人敢随意碰他。荆楚的眼睛忽然深邃,太过于谨慎的自我保护,只是因为受了太多来自身边的意料之中的伤害。

林隐蹊见荆楚没有说话,还以为他被自己的轻功折服,不禁冷笑着:“我看你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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