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探案集18:杀人鬼(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08 11:59:44

点击下载

作者:(日)横沟正史

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金田一探案集18:杀人鬼

金田一探案集18:杀人鬼试读:

杀人鬼

作者:(日)横沟正史排版:昷一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出版时间:2013-11-01ISBN:9787544250733本书由新经典文化股份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杀人鬼一

根据西方某小说家的说法,在我们周围,每五百人便有一个是未被发现的杀人犯。换言之,根据他的说法,即在我们的周围,每五百人便会有一个杀人犯正在若无其事大摇大摆地踱来踱去。若事实真是这样,那么我们居住的社会是多么恐怖。

各位啊,大家的邻居都有没问题吧?右邻那位貌似正直的公司职员K先生,他去年才没了妻子,可最近似乎又娶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说不定那位K先生就是一点一点地给妻子下毒,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杀掉的呢。

左邻那位M先生又如何呢?据说那位M先生最近因公出差了,可他真的是出差了吗?跟平常相比,你不觉得时间有点太长了吗?说不定就是他的妻子跟另一个年轻男人合谋把他杀了并埋在了后院呢。

还有对面的那位H女士呢?虽说H女士的丈夫是一位著名的学者,可他一旦心血来潮,就算是深更半夜也照样会跑出家门在外面游荡。说不定,他就是最近报纸上热炒的那个玩弄女人的杀人鬼呢。不、不,就算是著名学者,我们也绝不能掉以轻心。学者杀人的例子也是不胜枚举的。看看H女士那低调的态度和叽叽咕咕的说话声,说不定其中就有鬼呢。

那天晚上,四月初一个微有寒意的晚上,在看到那男人的一刹那,我就像被浇了盆冷水似的打了个寒战,或许是在电车中意外读到的外国杂志上的报道让我有了这样的想法吧。而另一方面,大概那女人惊恐而苍白的脸色也让我突然感受到了一种不寻常。

那男人戴着黑帽子和墨镜,穿着黑色外套,拄着一根粗手杖,虽然不知那是用什么木头做的。他的一条腿似乎是假腿,走起路来发出咯噔咯噔的可怕声响。男人跟站在电车站前聊天的我们擦肩而过。就在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他的眼睛还从墨镜后面盯了我们一眼。我感到像一阵寒风吹过一样浑身一激灵,就是在这一瞬间。

跟我并排站在一起的女人无疑也是同样的反应。目送那个奇怪的假腿男人一面咯噔、咯噔地拖着假腿,一面被吸进对面的黑暗后,我舒了一口气。回头看看女人,只见她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身体缩成一团,肩膀微微发抖,白皙的脖颈上也大汗淋漓,还有四五根短发像糖一样粘在了上面。

不过说实话,这女人其实我根本不认识。那天晚上,我去银座参加一个侦探小说家的聚会,正在活动结束后回来的路上。当时我在吉祥寺下了电车,走过天桥,刚走出检票口,忽然被这女人从身后叫住。“请恕我冒昧地问一下,您这是要往哪边去?”

女人身穿相当奢华的皮外套,头戴一顶装饰着假花的小帽子,遮着额头,帽子上还带着浅蓝色的薄纱,像气泡一样高耸。她有二十七八岁。脸型基本上属于长脸,是那种日本人最常见的脸型,不过大概是化妆技巧的缘故,一点古板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是透着一种典雅的、贵妇般的气质。

冷不丁被这样一位美女搭讪,我不由得有点慌神,费了半天劲才把自己要回Y小巷的事说清楚。结果,女人松了口气似的,说道:“Y小巷是在快到成蹊的地方吧。呃,十分抱歉,我也是往那个方向的,路上能不能跟您一起搭个伴呢?”

女人用祈求的眼神仰视着我,一瞬间,我感到了一阵剧烈的战栗。当然,这女人请求同行也并没有深意。最近,即使是市区的繁华地段,一个女人走夜路都相当危险,更何况在这人烟稀少的郊外了,也难怪这女人感到害怕。不过,如果反过来想,那也就是说她看我比较顺眼了。换言之,我的长相中肯定还是有可博得女人信赖之处的。想到这里,我非常满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她的请求。而那个奇怪的假腿男人就是在我们站着说话的当口出现的。当时我就发现,女人无疑早就在我之前意识到了假腿男人的存在。不,大概正是因为那个男人,她才请求与我同行。

这且不说,假腿男人消失之后,我们便离开车站慢慢地走了起来。我本想问问她是不是认识刚才那男人,可她那过于恐惧的样子,弄得我反倒没能开口。女人也现出一副不愿让人问起的神态,还没等我开口,她自己便断断续续地讲了一件事。

她说她今晚应邀参加一个朋友的舞会,本想早点回家,可由于有个人说若是太晚的话会送她,她就磨蹭了不少时间。可到了关键时刻,当时口口声声宣称要送她回去的那个人却喝了个酩酊大醉,最后还得麻烦别人送他回去……说着说着,她还扑哧笑了起来。

由于她笑了,我也终于恢复了自在。尽管她在努力使用普通话,可还是略带一点轻柔的关西口音,这让同样出生于关西的我感到了一种亲切。因此我们的谈话逐渐轻松起来,聊得也更亲密。后来也不知是因为哪个话题,我提起了刚才在电车里读到的那篇外国杂志上的报道。“所以我们大家都得小心谨慎。毕竟每五百人当中就有一个,说不定什么地方就会藏着坏人呢。别看表面上挺老实,可谁也不知道他内心藏着什么秘密……这种人五百人之中就有一个,这可绝不是闹着玩的。我们身边就有这种人,即使正在谈这种事的我,或许也藏着可怕的秘密呢。哈哈,开个玩笑。不过,若是五百人之中就有一个人是杀人者,那也就是说,每五百人当中就会有一个人是受害者。那个,我记得日本的死亡率好像是千分之十六左右,那就是说五百人中就有八个。每八人之中就有一个人,也就是说日本死亡率的八分之一并不是自然死亡、病死、过失死亡或事故死亡,而是被人杀死的。”“啊!”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很快便在喉咙的深处笑了出来。“我终于明白您说的是错的了。八人之中就有一个是被人所杀,这怎么可能呢……”“你不信?为什么?那你能像神仙一样知道全日本所有死亡者的死因吗?不可能吧。所以,每八人当中究竟是不是有一个人死于他杀,这事谁都不敢说。就算是那些乍一看是自然死亡或是病死,或是过失死亡,或是事故死亡的情况,背后也未必就没有人为的黑手。比如说最近经常发生的铁路事故。报纸上不是几乎每天都报道说有人因火车脱轨翻车或是从满员电车上摔下来致死吗?那真的是因为意外而摔下来的吗?说不定就是某个怀恨在心的家伙趁着混乱推下去的呢……就算是列车翻车,为了杀死坐在车上的某个人,也未必就不会对铁轨动手脚。”“快别说了。大晚上说这种吓人的事,太瘆人了。”

女人逐渐对我恐惧起来,不过我反倒觉得很好玩,便全然不顾对方的感受继续讲。“还有一点,那就是有一些人会下落不明啊。那些下落不明的人,即失踪者,在某一期限之前是不会被登记为死亡者的。可其中肯定有很多是被人杀的。被人杀害后又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了起来……夫人,您的邻居没问题吧?如果挖一挖您邻居家的后院,说不定就会骨碌骨碌地挖出一大堆死尸来呢。”“停住,停住,快停住……您怎么净说这么吓人的事情呢。您太过分了。我跟您无怨又无仇的……”

女人的恐惧中似乎伴有极大的肉体上的痛苦。虽然夜色黑暗,看不大清楚她的脸,但她肯定已经是脸色苍白,连嘴唇都痛苦得扭曲了。不过,女人越是恐惧,这种谈话就越有意思。于是我越发起劲。“没事没事,听听能怎么样?五百人中就有一个杀人犯……这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最近被人们热议的杀人鬼啊。仅仅是目前已经查明的,那家伙就杀了六个女人。尽管如此,目前不但仍然没有抓住他,就连他的来路都还没有弄清楚,你说吓不吓人。那家伙也并非长得跟常人不同。不,正因为他跟我们毫无分别,才一直都未被抓住。也就是说,那个杀人鬼在任何地方的可能性都有,说不定就是我的邻居呢。也许就是你的邻居。不、不,保不齐就是正在这里胡说八道的我本人呢。在别人看来,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不!不!请不要说得这么吓人!您别吓我了……啊,您一定是喝醉了吧。没错,是有点酒气。”

没错,我是有点喝醉了。终于上来的酒劲越发勾起了我施虐的兴致。“哈哈哈——没错,没错。那个杀人鬼有可能是任何人。因为,除了那个虎口脱险的幸运姑娘,谁都没有看见过那家伙。不过,据那个姑娘说,那家伙戴着黑帽子和墨镜,是个说话声音很低很温和的男人,走起路来还稍微有点拖着腿……”

说到这里,我猛然闭了口。大脑中忽然跳出一个念头。我朝女人扭过头来,急忙问道:“夫人,夫人……啊,抱歉,你是一位夫人,还是……”“我已经结婚了。”女人用低低的声音答道。“那,夫人,我问你,刚才那假腿男人是什么人?他是尾随夫人来的吧?夫人很害怕,才请求与我同行的吧?说不定那人就是最近有名的杀人鬼……”

女人忽然停了下来。虽然看不到她的脸色,可她手中的手电筒(忘记说了,她拿着一个卡片式手电筒)却在剧烈抖动。“先生,算我求您了,不要说了……他那种人是杀人鬼?荒唐,荒唐……”“他那种人?那就是说,夫人认识他?”

女人对此不置可否,她不安地环顾四周,然后才突然回过神似的,说道:“啊,这儿已经是Y小巷了,您家在哪边?”

不用女人提醒我就注意到了。我们当时正好站在我家——不,我同住的一个朋友家的前面。我顿时就回到了现实。“啊,失礼了。这儿就是我家。”“哦……”女人举起手电筒,读着门牌,“您是……户川唯一先生?”“不,那是朋友的门牌。我跟他同住,所以还贴着一张很小的名片。瞧。”

女人再次举起手电。“八代龙介,您是八代龙介先生?”她一面在口中念叨着,一面纳闷地从黑暗中盯着我,接着才回过神似的说道,“抱歉。您送到这儿就行了……非常感谢。”

接着,她微微点点头就要离开,我慌忙追了上去。“夫人,这怎么能行呢。都送到这儿了,却不把你送到家,这岂不是半途而废?”“但我马上就到了……”“正因为马上就到了,才要送你呢。反正也花不了多少工夫。哈哈哈,没事,我保证不再说那种事了。”

女人的家仍有两三百米的距离。在成蹊的一块空地边上建着一栋孤零零的日西合璧的房子,那便是她家。看到自己家后,女人立刻恢复了精神。“那就是我家。独门独户,所以哪一边也没有那种能骨碌骨碌挖出尸体的邻居。”

她连开玩笑的精神都有了。再走近一看,有个人正站在房子前面。女人看到后,忙说:“啊,我丈夫出来接我了。”说着就小跑过去,一下扑到对方的怀里。“亲爱的,抱歉,晚了这么多。”“有伴儿?”她的丈夫假惺惺地望了望这边。

——原来竟是这个男人啊!我瞬间明白过来。这个男人我倒是经常在电车站遇到,很眼熟。这是一个脸色浅黑,更准确地说,是一个脸色铅灰,看上去并不健康的阴郁男人,年龄有四十五六岁。如果他就是女人的丈夫,那这一对夫妇的年龄差距真的是很大。“不,这位是住在Y小巷的八代先生。因为乘坐了同一趟电车,我就厚着脸皮求他把我送回来。路上害怕嘛。”女人撒娇道。

我已经再无停留的理由,便对她丈夫的招呼随便敷衍了一下,说道:“那,再见。”

说着我便转过身,而那脚步声就在这时响起。

咯噔、咯噔……那敲木鱼般的瘆人的假腿脚步声从黑暗中一步步传过来。不久,刚才那个戴墨镜、拄粗拐棍的男人便从门灯的光线中浮现。他不慌也不忙,慢吞吞地朝我们三人走过来。“晚上好……”

他低声嘀咕了一句,就再次被吸入对面的黑暗,伴着他那咯噔、咯噔的瘆人假腿声……二

尽管那一夜的事情微不足道,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不过对于我当时单调的生活来说,却是一支兴奋剂。犹如在一张灰色的吸水纸上滴下了一滴红色颜料,在我的心里激起了阵阵涟漪。

在这里,我要先把自己的来历简要介绍一下。我写侦探小说是从战前开始的,可是还没等我出名就发生了战争,不久我便应征入伍。接下来数年内,我一会儿应征入伍一会儿又被遣返,来来回回正在瞎折腾的时候迎来了停战。由于停战时我正在韩国,作为外地派遣军,我是最早退伍的一批。

回来一看,父母兄弟都去世了,房子也烧没了。也就是说,我孤身一人而且不名一文地被丢弃在了这世上。比较幸运的是,我还略微有一点文才,有一个会构思侦探小说的大脑,而且战败后的社会环境也与从前迥然不同了,对侦探小说十分欢迎。于是我就大写特写,拼了命地写,名噪一时……就算没达到这种程度,我至少也成了知名作家。人们都说我以前写的东西中有一种强烈的色彩,而战后这种色彩越发鲜明。原因之一便是我再也无须像从前那样遭受众多掣肘,而另一个原因则是我的神经在战争中得到了历练,不,准确说是被麻痹了,对血腥与尸体之类早已麻木不仁。因此我就任我的小说中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把尸体像棋子一样当成玩具。而正是这一点深受读者欢迎。

因此,我的手头并不缺钱。不,在一般人看来,也许是比较阔绰的那种人。不过,我虽不了解那些一把就能捞取数百万的黑市大佬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但作为一个靠爬格子吃饭的作家,就算生意再好,自然也是有限度的。若要说我赚的钱能玩什么乐子,那顶多也就够喝喝酒,玩玩小姐而已……我既不是圣人,又还年轻,自然也想学着沉湎于这两样,不过不知怎的,我最终没能完全沉溺进去。没有糊涂劲是干不了这种事的,我立刻就玩腻了。就这样,连吃喝玩乐都没能痴迷的我,生活越发无聊。这导致我越来越冷漠。

那次的夜间经历无异于给我无可救药的灰色生活打入了一枚楔子。那天晚上以来,我把眼前的工作都抛到一边,到处追赶那三个面孔。为了编排繁琐的侦探小说情节,我试图对其进行各种组合,完全变成了猎奇的俘虏。贺川达哉与其妻加奈子——这是我后来才打探出的那对夫妻的名字,还有那个奇怪的假腿男人,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充分发挥作家的想象力,却始终无法洞察事情的真相。只是我当时隐约觉得,这件事并未就此结束,接下来肯定还会发生点什么。并且,说不定自己也能在这里面饰演一个角色……这种预感在我的心里蠢蠢欲动,而且果真没有错。

那是自那夜算起来一周后的一个傍晚。朋友夫妇去了东京,只有我一个人看家。我忽然听到前面的格子门猛地开了,好像有人闯了进来。咦?我把视线从读了一半的书上移开,耳朵朝正门方向竖了起来,可是却没有任何动静。我不由得一怔,便从桌前站起。我想起了朋友妻子交代的话:“最近社会不很安定,可千万要留神。”

我走到正门一看,只见一个女人正伏在横框上,喘着粗气。我不由得惊叫起来:“怎、怎么回事?!你是谁?”

女人仍伏在那里,一个劲地摇头。我忽然意识到了对方是谁,同时也明白了她略显狼狈的意味。“啊,你是贺川先生的夫人吧。怎、怎么回事?难不成又是那家伙……”

加奈子仍低着头,使劲点了两三下头。见此情形,我顿时一步从她身上跨了过去,赤着脚跳到了三合土的地面上。“啊,先生,不要,不要……不要去招惹那个人。”“没事。我只是去查看一下情况。”

我来到外面一看,只见那个假腿男人正站在五十米开外的一处拐角,眼睛盯着这边。看到我之后,他忽然扭过脸,拖着假腿咯噔、咯噔地消失在了拐角的另一侧。“没事。已经去那边了。”

我返回正门一看,只见加奈子脸色苍白,蜷缩着身子瘫坐在横框上。“那,他还在附近?”“刚才就站在对面的十字路口呢。不过已经没事了。你先进来吧。”“嗯……”

加奈子用犹豫的眼神望着我,又担心地朝外面望望。“没事。回去的时候我送你。正好也都没人。还是说你担心你丈夫?”“不是。我丈夫今天不在,所以我就更害怕了……没命地闯了进来……抱歉。”

加奈子用女学生般的语气说完这最后一句“抱歉”,然后微微红了脸。“啊,是吗?既然你丈夫不在,那就更不用说了。那个,先进来待会儿吧。”“哎……”她含糊地应了一声,似乎仍在犹豫,但随即下定决心,“那就打扰了。”“快,快请进。你看我这儿这么脏。毕竟我是光棍儿一人……”

进入房间后,她忽然想起来似的为上次的事情致了谢,然后便用美丽的眼睛盯着我说道:“当时也真是太吓人了。您也是,说了那么多吓唬人的话。我当时还在琢磨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呢。难不成此人就是最近那个有名的……杀人鬼……”“哈哈哈,当时真是失礼了。因为有点醉酒……并且你又战战兢兢地吓成那样,就不由得产生了恶作剧的念头。但你的怀疑已经打消了吧?”“嗯,回到家之后,我才想起您的名字来。当时看门牌,就觉得好像曾在哪里听说过……您是写侦探小说的吧?”

她又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温柔地瞥了我一眼。今天的她跟上次不一样,并不是盛装打扮,只是随意地穿了一件便装式礼服,化妆也很简单,却非常美丽。上一次是在夜里,没能注意到,原来她美丽的肌肤竟如珍珠一般。说话的时候,她还会上翻着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对方,犹如孩子般低头的动作中也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风韵,让我不由得想咽口水。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眼神吧,她一怔,忽然端坐起来,脸颊也一下子红了。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忙岔开视线。“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事……”我装模作样地问道。“啊……抱歉,您看我一下子就闯进来……可是,毕竟我太害怕了。他一直从车站尾随而来。我到车站附近购物去了,回来的路上忽然发现他在后面跟踪。我害怕极了……可是就算回家,我丈夫也不在啊,并且在家里又那么孤单……于是我就没命地闯到这边来了。”

加奈子用倾诉的眼神望着我,接着又无精打采地低下头。“那男人到底是什么人?你以前被他跟踪过吗?”“嗯。”加奈子轻轻点点头,她摆弄了一会儿礼服的膝盖部位,忽然仰起脸来,“我把一切都告诉您吧。呃,其实从上一次之后,我就一直想告诉您。您是小说家,跟一般人不一样,说不定会对我抱有一些同情……那个人,其实他是我的丈夫。”“丈夫?”我不禁瞪大了眼睛。“对,户口上也都正儿八经地写上了。不过,作为夫妻,我们只生活过一个晚上……”

加奈子的脸一下子又红了,然后给我讲述了如下的故事。

果不出我所料,她的籍贯是大阪。娘家是大户人家,学校则是在东京上的。她结婚是在七年前,对方是码头上一个有名大财主的独生子,名叫龟井淳吉。虽说两家以前就曾谈过二人的事,可婚事忽然谈拢,却是因为淳吉收到了入伍通知。

日本人都认为上战场就等于是去送死。难得做一回男人,倘若连人生乐事的滋味都没尝过就死掉,岂不是太遗憾——当时送尚未成家的儿子上战场的父母都如此感叹。淳吉的父母也是如此。因此他们勉强说服了加奈子的父母,让二人匆匆举行了婚礼。次日清晨,淳吉便在欢送声中上了战场。“我当时还是个孩子,哪里有我说话的份儿,而父母在龟井家低三下四的请求下也实在不好拒绝。”

不过加奈子年轻的心灵还是觉得这件事极其荒谬。淳吉若是平安回来倒还好说,一旦战死,结果就实在难料了。尽管加奈子的父母信誓旦旦地说假如淳吉战死,他们就会从别处再招一个上门女婿与加奈子结婚,延续香火,可是这种做法也太草率了。而且当时的人们都认为战死者的遗孀不应该再婚。如此一来,加奈子只为了让淳吉体味一下“人生快乐”,就把自己一辈子的“人生快乐”白白断送了。“我若是对淳吉哪怕还有一点爱,恐怕也不会如此认死理。说不定我也会其志可嘉地把那一夜的回忆埋在心里,苦等丈夫归来呢。可是,我一点都不爱那个人。”

这并不是她此时说的,而是后来我们的关系变得更深后,她才告诉我的。即使与淳吉有过肌肤之亲,她也丝毫没有为之动心。“可是,我也并非从一开始就如此坚决地反抗。最初,我也像个普通出征士兵的妻子一样,谨小慎微地生活。”

可是,三年四年,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从战局逐渐不利,所有人都知道战争已没有胜算的时候起,加奈子就自暴自弃起来。她动不动就发脾气,总想找个人发泄出自己内心的反抗。

恰好就是在那时候,大空袭把整个大阪变成了一片火海。龟井家的房子当然也被烧了,加奈子险些丧命,只身一人逃到了贺川家。“贺川家跟龟井家是亲戚关系。贺川跟淳吉是表兄弟。”

贺川当然有妻室,也有孩子。可是,由于市区危险,他让家人全都疏散了,只有他一人看家。他的房子并未在那一夜的空袭中被毁,于是他便让加奈子在那里住了一夜。就是在那一夜,二人之间出了差错。“我不是一个伪善者,像那种我是被贺川诱惑或者屈服于暴力之类的借口,我是不会说的。我现在仍认为,当时主动引诱对方的或许就是我……也就是说,日积月累的郁愤与那天夜晚世界熊熊燃烧的情景让我的血液也发了狂。”

之后不久,二人就逃到了东京。由于是在战争结束前夕,他们很容易就弄到了一处房子,不过情况已与从前不同,需要有搬迁证明,于是二人的住址很快就被大阪方面获悉。当时自然费了一番周折,但由于双方的亲戚都惊愕至极且十分厌恶,事情后来便不了了之。“对我来说,结局反倒是幸福的,我打算就这样坚持到底。可就在去年,淳吉突然退伍回来了,腿还残疾成了那样……而且,还装了一只假眼。”

退伍不久,淳吉就拖着残疾的身体去了东京,找上他们家门。他声称可以既往不咎,要求加奈子回家。一次不成他就几次三番地前来。由于他死死纠缠,最后加奈子终于如此说道:“你说这些话是认真的吗?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行?就算你能接受,可你觉得公公和婆婆会接受吗?你真以为我会回到那种屈辱中吗?好吧,什么屈辱之类我也不在乎,可最重要的是我一点都不爱你啊。只因为给一个毫不相爱的人做了一晚上的玩物,就要被束缚在牢笼里长达五六年之久,一想到这些我就后悔不已……我还想发发牢骚呢。”

其实她根本用不着如此强硬……加奈子红着脸如此解释。可是,由于对方死死纠缠,她忍无可忍便扔出了这样一番狠话。结果淳吉的态度顿时为之一变。他从墨镜后面死死地盯着加奈子跟贺川,不一会儿便说道:“喂,加奈子,如果你现在仍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小心眼、老实巴交的富家子弟,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在前线见惯了鲜血和死尸,杀掉你们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不过,如果一咬牙把你杀了,那多没劲。而且,加奈子,我对你还是非常留恋的。我给你一段时间让你反省。如果你还不回去……”

据说,说到这里,淳吉便亮出了一把巨大的海军刀。“我并不认为他有那个胆量,但让他这么一纠缠,我就逐渐害怕起来……呃,他已经如影随形地跟踪我一个多月了,有时候半夜三更也会在房子周围游荡。我又是这种脾气,怎么肯输给他?可一听到那咯噔、咯噔的脚步声,我就害怕不已……”

以上便是加奈子的故事,当然,这并不是她一次性告诉我的。就算她再大胆,也不可能向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如此袒露心声。这是她后来跟我的关系更加亲密,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后才告诉我的。为了方便,我便把她讲的故事穿插在这里。

讲完以上的故事后,加奈子叹了一口气,最后又加了如此一段:“并且,我现在还有一份担心,就是贺川。他那个人有话全装在肚子里,很少会向人倾吐,可最近连他都急躁起来了。恐怕他已经到忍耐到极限了。我觉得只要我们这边不动手,估计淳吉也只是跟踪一下而已。可一旦贺川忍无可忍,干出点什么事来,到时候可就要出大事了。所以我十分担心,担心得要命……”

说到这里,加奈子忽然闭上嘴。她条件反射般翘起屁股,表情眼看着僵硬起来。“啊,又来了……”

她轻轻叫了一声,立刻趴在榻榻米上。我也马上明白了她惊叫的原因所在。

咯噔、咯噔……可怕的脚步声从沥青路上一步步逼来。忘了说了,我的起居室就在面朝道路的树篱内侧。

咯噔、咯噔……脚步声突然消失在我的起居室前面。我忽地站了起来,哗啦一下拉开玻璃窗。也不知加奈子是如何误会的我,她忽然紧紧抱住我,拼命把滚烫的身体贴在我的胸前,说:“先生,不要、不要、不要……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

咯噔、咯噔……可怕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三

不过,淳吉的手段还真够高明。他只是执着地跟踪加奈子,并未诉诸暴力,所以加奈子也无法防备。报警?可淳吉什么都没做啊。而且,加奈子的户口仍在龟井家,禁止丈夫尾随妻子——恐怕任何一个国家也没有这种法律。

像加奈子这样可怕的女人,让被甩掉的丈夫一跟踪就吓成了这样,也有点夸张了,主要是淳吉现在的境遇起了很大的作用。

其实,设身处地想想,淳吉的心情也不难理解。在前线历尽千辛万苦,拖着那样的身体回来,老婆已经跟别的男人跑了。而且世态炎凉,淳吉自然会自暴自弃,而加奈子害怕的恐怕也是这一点。另外,淳吉现在那——假眼假腿的可怕样子无疑也加大了加奈子的恐惧。

不过加奈子也不简单。当问起她现在的丈夫是什么职业时,她竟微微一笑。“搞黑市交易的,掮客。”她赌气般说道,“可除了这个还能干什么呢?多少有点钱还要被冻结,还要交财产税,我讨厌贫穷。”她满不在乎地说道。

总之,正如加奈子刚才倾诉的那样,她还是有点不寻常的。而且,正因为这种不寻常是隐藏在她优雅高贵的容貌之下,便越发带着一种妖气,同时也变成了一种朦胧的魅力。我忽然想起刚才她紧紧抱住我时,那燃烧般的体温。那柔软的触感,急促的呼吸……当时我为什么没有抱得更紧一些呢。她是不是正在寻求这个呢?

不过算了。不用着急,大餐都是要等欣赏完之后才吃的。

一想到一口吃掉那珍珠般胴体时的快感,我就不由得一阵阵战栗。机会马上就会来的,机会一定会来的……

朋友夫妇仍未回来。送走加奈子后不久,我躺在榻榻米上胡乱做着白日梦,这时,正门被打开,似乎有人走了进来。我极不情愿地起来,走过去一看,只见昏暗的正门处站着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女人,一身土气的西装。“不好意思。深夜打扰十分抱歉,请问您是这里的房主吗?”

对方措辞很郑重,却不怎么和气,盯着我的眼睛里有一种毫不掩饰的索求。我有点不快,说道:“啊,我是同住人,叫八代。户川他出门了,夫妻俩都……”

我生硬地回答,女人于是再次紧盯着我。“我并不是来找户川先生的。请恕我冒昧打扰……”女人一本正经地说道,“刚才贺川的老婆好像是拜访过这里,您跟她交情很深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重新打量对方的脸。女人也毫不示弱地盯着我。“啊,也谈不上。”“可是加奈子,就是贺川的老婆刚才慌慌张张地跑进这里,不是吗?”

她盛气凌人的语气一下子把我惹火了。“她跑过来又怎样?你是谁啊,跑来问这问那的。你有什么权利问我这些?”

我做出一副要打架的样子,对方也直视着我的脸,说道:“您若是跟加奈子交情很深,我想我的事您应该听说过。我是贺川的妻子梅子。”

原来如此,我再次打量起对方来。对方四十岁左右,身材高挑,肤色也很白皙,可体型和脸型却像男人一样粗犷,全然没有女人的那种妩媚与可爱。“啊,是吗?您是……啊,您快请坐。站着说话也不方便。”“不了,我这样就行。”“是吗?那,您随意……找我有事吗?”

梅子一面用探寻的眼神盯着我,一面说道:“我想问您一下,加奈子刚才为什么会那样惊慌失措?她为什么会那样害怕?”“夫人,您这问题可就奇怪了。这件事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加奈子的前夫跟踪她的事情想必您都知道吧?”

梅子默默地点点头。“既然这样,刚才的事情您也应该能明白。既然您连加奈子跑进这里的情形都看到了,想必您也应该看到跟踪而来的淳吉了。加奈子是害怕淳吉才没命地跑来的。”

梅子听后不禁猛地一哆嗦。“加奈子是那么说的?”“对,不只是加奈子说了,我还亲眼看到淳吉的身影了呢。夫人,您跟淳吉不是一伙的吗?”“不,不是。他给我写了一封信,说是出大事了,要我赶紧来一趟,我才在两三天前来到了东京……”“然后您就见了他?”“对。”

梅子的语气依然是一本正经,可不知为何,一开始的气势却没有了,她分明产生了动摇。我很纳闷到底是什么让她产生了动摇,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既然这样,那您为什么没有制止淳吉?为什么不劝他停止那愚蠢的举动呢?”“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梅子居然坦率地点点头,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说,“非常抱歉,冒昧打搅了。”

说着,她匆匆打了声招呼,便如一个眼睛不好的人一样,摸索着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女人到底来干什么?”

难道她是怀疑我跟加奈子的关系而前来打探情况?也不像啊。还有那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出去的时候也是晃晃悠悠的。究竟是什么让她产生了动摇?我回忆刚才的对话,却也没有特别的可疑之处。

我一点也猜不出梅子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不过她的出现让我深感兴趣。贺川也罢,加奈子也罢,淳吉也罢,还有这梅子,他们全都是具有某种怪癖的人。

肯定要出事!我的预感越发强烈,但我没料到会应验得这么快。

案件当晚便发生了。四

当天晚上九点前后,同住的夫妇回来了。我看家的任务自然就解除了,于是我出了门。我总觉得心慌,也觉得有必要把梅子来访的事情通知加奈子。

说实话,这不过是借口,我只是想见见加奈子。我想再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她那血色珍珠般暗暗发光的肌肤。

听她的意思,她丈夫今晚没在家,不是回来很晚就是不回来了。如此说来那栋房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才会一迭声地说“我怕我怕”,用那诱惑的眼神望着我。一想到这些,我就忍不住咽口水。

穿过Y小巷后是一片仍残留着武藏野台地旧貌的麦田。麦田的对面是成蹊那黑黢黢的建筑与空地。到处矗立着武藏野独有的杂树林,稀稀拉拉地散落着一些人家。我斜穿过成蹊的空地。贺川家跟这块空地有一片杂树林之隔,背对着这边。总之那是一处荒凉地方。

绕过杂树林来到贺川家正面,我突然停了下来。有人正在贺川家门前慌慌张张地往里窥探。我连忙赶过去,对方大概也听到了脚步声,猛地回过头来。“怎么了?您找这家人有事吗?”我盘问道。“啊,也没事,只是听到有些奇怪的声音……我是住在对面的,姓浅野,刚才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还听到吵嚷声,我吓了一跳,就跑过来看看。”

此人倒真是一副刚从被窝里跑出来的样子,睡衣外面还披着和服外套。我顿时不安起来。“奇怪的声音……”“呃,对,而且还是女人的叫声……”

我越发惊讶。“总之进去看看再说。啊,我并不是可疑人员,我过来是找这家人有事的。”“啊,你们认识啊?”浅野似乎终于安下心来。

虽然铁栅门从里面上了闩落了锁,不过就跟那种常见的郊区住宅一样,这种门徒有其表,做得很低,很容易就能翻过去。房屋的正门关得严严的,我们试着按了一会儿门铃,但里面毫无回应。

我们绕到后门一看,只见门半开着。用手电一检查,明显有撬开的痕迹。“先进去看看再说。”“能行吗?”“没事。又不是不认识……”

里面漆黑一片。我们借着手电筒的光一间一间地查看。这栋房子是两层建筑,楼下有四个房间,只有正门右侧的房间是西式的。每个房间都没有异常。我们最后打开那间西式房间的门,一瞬间便呆住了——地板上倒着一个男人。“啊,那个……有没有电灯开关?”

浅野拧开开关,室内顿时一片明亮,我们再次呼吸急促。倒在地板上的男人身上只有一条裤衩,我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异常和滑稽。

男人是俯卧的。后脑部有一处严重的伤口,从伤口喷涌出的鲜血正从耳根沿着腮边流下来,在地板上形成一汪血。地板上其他地方也印着黏糊糊的血痕,周围散落着一地石膏像碎片。

我们茫然地呆立了一阵子,浅野最先回过神来。他踮着脚靠近尸体,轻轻地瞧了瞧脸,然后嘀咕了一句:“是贺川先生吗?”

我也随后瞧了一眼,默默地点点头。贺川脸朝地俯卧,鼻子被压扁了,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奇怪样子。“死了吗?”“当然死了。请看,这伤……击打了不止一次,分明是击打了很多次。凶器肯定是某种重物,也就是所谓的钝器。不用调查都能看出来……”浅野抓起尸体的手看了看,“已经完全不行了。在警察赶来之前最好别乱碰。”

由于对方的态度太过镇静,我不由得重新打量起他。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浅野说道:“我是医生,这种场面也不是没遇见过。对了,他的夫人怎么样了?”

我也在担心此事。“会不会是在别处被杀了……”“我们找找看。”

这个房间格外大,乱七八糟地摆满了桌椅沙发等家具。全都是高档货,这不禁令我回想起之前加奈子说的讨厌贫穷。房间的一角有一处像壁橱一样凹进去的地方,前面垂着沉甸甸的鲜红窗帘。可是,到处都没有加奈子的影子。“会不会在二楼?”

果然,加奈子倒在了二楼。

那里应该是夫妻二人的卧室,铺着两套被褥,加奈子像一朵凋零的花一样倒在其中一套上。

她鲜红的长衬衣上系着一条艳丽的窄腰带,窄腰带分明已经解开,呈现出十分撩人却又极其凄惨的难以言状的怪模样。连浅野都为之侧目,但他还是立刻回过神来,在她身旁跪下来。

加奈子是被掐死的。白皙的咽喉部位有两个大大的拇指印,脖颈上深深的抓痕已变成瘆人的紫色。“不行了吗?已经不行了?”我只觉得像被人抢走了掌上明珠一样。

可浅野立刻嘘的一声制止了我,他把耳朵贴在加奈子的胸口听了一会儿,说道:“劳驾,能不能去一趟我家……算了,还是我来吧。”“怎、怎么了?还有救吗?”“没事,有救。我去取一下包……”

浅野急忙从加奈子的身旁站起来,而那脚步声恰恰就是在此时传来。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咯噔……

我们一愣,交换了一下眼神,浅野立刻哗啦一下打开前面的防雨窗。“啊,去那边了。”

我一看,果然,只见一个假腿男人正走在路上,他的身影不一会儿就隐进了对面的杂树林。“就是那个男的!”

我们急忙冲下楼梯,刚才还关着的正门此时已完全洞开。“完了!我们进来的时候,那家伙还在这房子里呢。”

我们赤着脚就冲到了外面。正面的铁门仍上着闩,一旁的栅栏门却开着。我们由此冲到外面,刚拐过杂树林的一角。“老公,老公!”

旁边房子里忽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喊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女人正从篱笆内侧一座西式楼房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哦,妙子,刚才那假腿男人有没有路过这儿……”

浅野一问,女人气喘吁吁地说道:“嗯,过去了啊。老公,出事了吗?那人的外套上沾满血呢。”

我们在附近找了一会儿,最终也没能发现那个假腿男人。五

加奈子好歹挽回了一条命。由于她的获救,当夜发生的事情也得以弄清,事情大致上是这样的:

贺川在当晚八点多回来,然后八点半左右,夫妻二人就钻进了被窝。可不久楼下就传来奇怪的声音,贺川便下去查看情况,接着便传来激烈的对骂声,继而又传来物品打碎的声音、哀鸣和厮打的声音。加奈子吓了一跳,来到楼梯上一探究竟,可是她的腿抖得厉害,怎么也没有勇气下楼。随后传来咯噔、咯噔上楼的声音。虽然黑乎乎看不清,不过一听到那脚步声,加奈子就立刻明白过来。

假腿的脚步声——淳吉!

明白过来的一瞬间,她意识到楼下发生了什么。她拼命冲进卧室,企图打开防雨窗求救。可此时从身后冲过来的人已经把她按倒在床上,骑在她身上死死地掐住了她的喉咙……“那期间,我记得好像喊过一次,但已经记不清了。不久我就昏了过去……”

这些都是审讯时加奈子交代的。针对她的陈述,办案人员又作了如下的询问:“当时你并未看到对方的身影,是吗?”“对,因为……毕竟是在黑暗中……不过,听那假腿的声音……肯定是淳吉没错。”“原来如此,这么说,你的前夫……听说他是假眼假腿,对吗?”“呃,对,这一点问问附近的人也能知道。很久以前,他就每晚都在房子周围转悠……”

能证实加奈子这番话的人有的是。我当然也是其中之一,而最有力的证人则是浅野的夫人妙子。“嗯,那个假腿男人,我们从很久以前就注意到了。不,不只是我们,这附近的人全都知道。开始时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老在这儿转悠,都很害怕。后来知道了他觊觎的原来是贺川先生家,我们便稍稍安下心来……不过,那种瘆人的感觉一如从前。深更半夜的,一听到那咯噔、咯噔的假腿声,我就吓得半死……对,昨晚我也听到那脚步声了。大概是快到九点的时候吧。我老公已经上了床,我还在前面的西式房间里织东西。那咯噔、咯噔的假腿声传来时,我胆战心惊。不过人就是这样,越是害怕的东西就越想看,于是我就偷偷打开玻璃窗,只见那人正经过树篱的外面。对,是朝贺川先生家那边走去的。可之后不久,贺川先生家那边就传来了那吵闹声……”“之后,你又看到了那个男人,是吗?”办案人员再次问道。“对,没错,那是我老公赶过去后不久的事。我很担心,一直在西式房间的窗户里往外观望,等待我老公回来。结果那咯噔、咯噔的假腿声就从贺川家那边传来,还是跑过来的。我吓得一哆嗦,对方好像也发现了我,非常吃惊,犹豫了一下,不过他大概已经没有退路了吧。他扭过脸,从树篱外跑了过去,那时我忽然注意到,他的外套上沾满了血……”

如此一来,淳吉是凶手一事已毋庸置疑,警方全力搜寻他的下落。可奇怪的是,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淳吉依然下落不明。假眼,假腿,本以为仅凭这些明显的特征就会很快将他绳之以法,结果他却杳无音信。

这且不说,多亏本案的发生,我和加奈子接触的机会大大增加。前面也提到过,加奈子和贺川本来就不受亲戚们待见,发生了这种事情后,就更没有一个人肯与她接近了。而且,由于那一夜受到的伤害,加奈子的身体也极度衰弱。

鉴于此,不要说贺川尸体的善后了,加奈子就连她自己的梳洗打扮都应付不了,一日三餐也没法做,又没法雇人。在这样的年代里,又发生了如此的恶性案件,是没人肯受雇于这种人家的。我于是挺身而出。

我先替加奈子把警方解剖后送回的贺川的尸体下了葬。并且在加奈子无法动弹的卧床期间,我从饮食到其他各方面都对她悉心照顾。

加奈子的伤恢复得很顺利,但心理上的伤恢复起来似乎并不容易,她经常被严重的歇斯底里侵扰。

这期间的某一天,从加奈子家回来的路上,我一时心血来潮,穿过浅野家的房前,走进了麦田里的一条路。那天晚上,假腿男人很可能是从这条路逃走的。走到麦田的尽头,眼前便是稀稀拉拉的人家,路口挖了一个大坑。大坑是储存周围人家流出来的污水的,里面总是漂满垃圾。来到大坑边上的时候,我忽然停下脚来。

坑里站着一个男人,正在垃圾中搜寻着什么。男人头戴一顶简陋的礼帽,上穿皱巴巴的夹衣,下穿裤线松弛的裙裤。他把裙裤一直挽到膝盖上面,正站在污水中。

大概也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慢吞吞地抬起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脸上忽然浮出亲切的微笑。“如果我认错了,也请不要介意。你就是侦探小说家八代龙介吧?”

我吃了一惊,重新打量起对方的面孔。“对,没错,我是八代,你是……”“我叫金田一耕助,现在正想去府上拜访呢。”“去我家?什么事?”“就是贺川先生的那个案子啊。我受某方面所托,也就是龟井一家,委托我再查一下那个案子……”

我惊愕不已,再次打量对方。“那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没什么,刚才看到一样奇怪的东西,就想调查一下。你瞧,这个……不觉得很眼熟吗?”

说着,自称是金田一耕助的男人从下面扔上来一样东西,我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上面沾满了污泥,可那分明是假腿男人拄过的手杖。那是一根橡木棒粗细的手杖,再一看,泥巴下面还沾满黑色的污垢。“这、这……”“哈哈哈,果然没错啊。但先不用惊讶,更惊讶的还在这儿呢。你瞧……”

看到金田一耕助又从下面扔上来一样沾满泥巴的东西,我越发惊讶起来。

那东西乍一看像长筒靴,却不是长筒靴,而是在普通的短靴底下钉上了木头,每块木头分成四段。然后又在靴子上面安上了绑腿之类的东西。但那绑腿不是布的,而是用薄板做成的。

我也是侦探小说作家。只需一眼,立刻就明白那是用来干什么的了。那是假的假腿。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我的血液像被冻住了似的,感到一阵恐惧。六

金田一耕助这男人俨然就是一个魔法师。他刚一露面,局面就为之一变,实在是厉害。当然,对于这点,他还是十分谦虚的。“发现假腿和手杖一事,其实那并不是我的功劳。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觉得那里有那种玩意儿才刻意去搜寻的。我只是想沿着凶手逃走的路线再摸排一遍,才走了那条路,结果就看到了那个污水坑。如果凶手曾丢下什么东西,污水坑是最理想不过的地方了,我随便找了找,没想到居然会找到如此重要的证据。”

无论动机如何,正是那赝品假腿跟手杖才揭开了这差点走入迷宫的案件真相,成为破案的关键,所以说这仍是他的功劳。

被发现的假腿跟手杖暂时交由派出所保管后,金田一耕助顺路来到了我的住处。这个男人其貌不扬,但说起话来很有魅力,不知不觉间便会把人吸引住。“怪不得,怪不得,这么说,你总共有三次看到过假腿男人?一开始是初次遇见贺川的夫人并送她回去的晚上……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能记得确切日期吗?”

那日期一看日记就知道,是四月五日。“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正好就是案发前的一周了。对了,在案发当天,也就是在十二日傍晚,你又一次看到假腿男人,当时你看清对方的脸了吗?”

我一愣,重新打量对方。“对方的脸?没,没看清楚。我从正门冲出去的时候,那家伙正站在五十米开外的拐角……并且又是傍晚,正弥漫着浓浓的雾。金田一先生,你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个人并不是淳吉……”

耕助微微点点头。“如果你没看清脸,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墨镜还有假腿……你恐怕仅凭这些,就立刻把他当成了那家伙吧。仅凭咯噔、咯噔的假腿走路声就以为是淳吉,是吧?”“可是,可是……啊,对了,那加奈子为什么会那样惊恐呢?她跟我可不一样,她应该对淳吉的相貌非常熟悉啊。”“不,道理也一样。帽檐压得很低,竖着外套的衣领,还有那墨镜……反正一戴墨镜就不是好东西,再加上那最具特征的假腿……一看到这种打扮,任谁都会马上觉得是那个男人。”“可是……那男人究竟是谁呢?啊,对了,那个真正的淳吉又怎么样了呢?”“这个尚不清楚。正因为不清楚,才需要调查。对了,十二日的傍晚,听说一个自称是贺川正妻梅子的女人来访了,是吗?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讲讲?”

梅子的来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当时的一问一答我都丝毫不差地记在了脑海里。我一五一十地讲完后,金田一耕助似乎也激动起来,他一面拼命地挠着蓬乱的头发,一面说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么说,她是中途突然态度大转折……产生严重动摇的,是吗?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他思考了一会儿,又说道:“对了,你知道那梅子是什么人吗?她在关西可是相当有名,还经营着一家女子学校。也就是说,她是一个教育家。听说她与贺川有两个孩子,一个读商业学校,一个读女子学校。所以,这次的案件对那一家是个沉重的打击。毕竟此前拼命隐瞒的丈夫的不检点行为被彻底曝光了。”

怪不得那女人的态度和言辞那么蛮横呢,我这才明白。“啊,多谢。如此一来,大致的情况就弄清楚了……对了,接下来我想去贺川家拜访一下,有点事想找加奈子女士去问一问。不过,由于太过唐突,对方肯定会吓一跳,你能否陪我去一趟?”

我求之不得。因为我也害怕让加奈子单独跟这男人见面。而且,听听这男人能从加奈子那里挖出什么新情况,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可是,加奈子最终也没能提供什么新情况,反倒在听到金田一耕助说十二日傍晚跟踪她的男人有可能不是淳吉,而且凶手本身也有可能是淳吉以外的人时,她显得无比惊讶,好像遭受了重创似的,瞬间脸色苍白。“哟,那么……那么可怕啊……那到底会是谁?不,照这么说,我那天傍晚也没看清那假腿男人的脸。而且……那天晚上也是在黑暗中被掐住了脖子……呃,所以,如果照此怀疑,倒也不是不能怀疑。可是……除了淳吉之外又有谁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呃,毕竟我是这种女人,说不定也会有得罪人之处。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深仇大恨会让人做出如此可怕的举动啊。除了淳吉之外,不可能有人如此痛恨我们啊!”“夫人,是吗?除了淳吉之外,真的就再没有人如此痛恨你们了吗?”“啊……那就是说,真的有这种人了?谁?是谁?到底是谁……”“比如说,贺川先生真正的夫人梅子呢?”“啊!那就是她……不……她不可能会干出这么可怕的事来……对,没错,她是痛恨我们,比淳吉更甚。可是……她一个女人,怎么会做出这种可怕的事……”“她虽是个女人,体格却比我还要壮呢。而且她还是一个意志坚强的女人,难道不是吗?”“不,不!她不可能干出这么可怕的事,这么可怕……这么可怕……”加奈子用灼热的目光注视着耕助。“不,我也没断言说她就是凶手。我只是在说,即便是她,也可以装扮成假腿男人。对了,夫人,我还有一件事想问……”“嗯……”“就是贺川先生的事。贺川先生被杀的时候几乎赤身裸体,只剩一条裤衩,对吧?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件事我跟警察也说过了,贺川有裸睡的习惯。他说这样睡更暖和……”“若是这样,那可就奇怪了。请看,这里是现场的照片。是警察在夫人不省人事时拍摄的二楼卧室照片。”

看到金田一耕助取出的照片,加奈子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这也难怪,照片上加奈子那撩人的姿势一览无余,甚至有些残酷。加奈子差点昏过去。“这照片……”“你还不明白吗?这照片右边铺着的就是你丈夫的被褥,对吧?可这被褥上分明放着叠好的睡衣,难道不是吗?你明知丈夫一年到头都习惯裸睡,为什么还要拿出睡衣呢?”

加奈子一愣,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耕助。半天她才慢慢垂下头,脸像着了火般通红。“太过分了,太残酷了……问人家夫妇的那……那种床笫之事,我肯定是无法照实说的,才故意撒谎……希望您能够谅解。”“啊、啊,是、是、是吗?实在是失礼了。没事、没事,是我、我不对。”金田一耕助不知如何是好,拼命地挠着蓬乱的头发,然后忽然站起来说道,“实在是失礼了。那就到此为止……啊,对了,能否顺便让我看一看现场?”“请。”

金田一耕助走进客厅后,立刻就盯上了挂在角落里的沉甸甸的窗帘。“啊,凶手果然就是藏在窗帘后面,是吗?”“窗帘后面……”

我吃了一惊,重新打量起耕助。加奈子也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对,没错,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吗?警察的保密主义还真是讨厌。请看,这窗帘……”

前面已经提过,窗帘的内侧有一处壁橱般的凹陷。耕助把我们领过去,从内侧指着窗帘。我仔细一看,只见那窗帘齐胸高度的附近明显有被揉搓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凶手曾提心吊胆地在这儿等待。那时他一直不由自主地攥着这窗帘。后来贺川先生走了进来,于是那一幕惨剧就发生了……这就是警方的看法。啊,十分感谢。那就再见了。”

该问的都问过,该说的也已说完,金田一耕助飘然离去。七

且说自金田一耕助出场以来,一度陷入死局的案子顿时活了起来。最初的征兆就是我们频频被警察传讯。尤其是加奈子,作为最重要的证人,她被传讯的次数更多。

加奈子逐渐失去了平静。当她不知道是第几次被传讯的时候,夜里很晚才回来的她脸色简直像死人一样苍白。“加奈子,怎、怎么回事?在警局出事了?”“说是梅子……梅子服毒了……”“服毒?”“嗯,对……梅子本来已经回到了大阪,可这次又被传讯到了东京。一到警局,她就服下了所藏的毒药……”

刚说完这些,加奈子便瘫坐在长方形火盆前。“服毒……然、然后死了?”“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反正立刻就被发现了,进行了催吐,听说生命垂危。”“这么说,那女人果然是凶手啊。”“为什么?”“为什么?自杀不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吗?若是没犯罪,她何必要自杀呢?”“不、不!胡说,你胡说!完全是瞎说!她是凶手?这肯定是搞错了。”

我惊讶地重新打量起加奈子。“真奇怪啊,你……你不是很恨那女人吗?正如她恨你一样,你也恨她吧?可你为什么还要那样护着她呢?”“因为事情太可怕了。女人怎么会做出那种可怕的事情来……”“哼,你又说起让人感叹的怪话了。你在警局也是如此陈述的吗?”“对,没错……我就是这么说的。警方想加罪于她,一定是的……所以他们才会问我想掐死我的到底是男是女之类的问题。”“那,你是怎么回答的?”“我说我不清楚。因为黑漆漆的,而且我都吓傻了……不过,一个女人不可能干出这么可怕的事情……还那么有力……你恐怕也看过我咽喉上的掐痕吧。你觉得那种事情女人能做到吗?”“这我怎么能知道?若是梅子,倒也不是做不到。”“连你也这么说……那她也真是太可怜了。但她确实有很多不利条件,比如不在场证明什么的?凶案发生的时候,她连自己在哪里都说不清。而且那天傍晚她就在这一带,这一点根据你的话也能查清。所以……”

加奈子突然无力地把脸伏在长火钵一端的狭长木板上,但立刻又扬起苍白的脸。“若是这样……若梅子真是凶手,那淳吉呢?他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就在此时。仿佛加奈子的话是暗号一样,我们又听到了那声音……那拖着假腿走路的可怕脚步声……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啊!”

加奈子顿时像被弹起来一样,向后一仰。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

脚步声从房前穿过。我立刻从榻榻米上跳了起来,加奈子突然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腿。“别去、别去!”“放手、放手!一磨蹭就让他跑了。”“不,不要,不要去!”“放开,你给我放开!”

可是,她越发抱紧了我的身体,犹如一条纤细却充满韧劲的蔓草。我拖着她的身体刚走了两三步,就不由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侧耳一听,脚步声已然消失了。“加奈子!你……你为什么要拦我?难不成你跟那男人有关系……你想放走那男人?”“瞎说,完全是瞎说!你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一看到那眼神我就心惊肉跳。抱抱我……抱抱我……把我带走吧……我再也不愿住在这可怕的房子里了,把我带走……哎!”

她再次仿若被弹开一样后仰。因为那声音再度传来。那脚步声……咯噔、咯噔的假腿声……这一次是从杂树林的内侧传来的。我一把推开加奈子,哗啦一下打开后面的拉门。于是我看到了,假腿男人正站在月光下……

那是在杂树林对面的防空壕一带。戴眼镜的假腿男人正拄着粗手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奇怪的是,站在那里的不只是假腿男人,另外还有身穿西装的男人,一个、两个、三个……一副阴森森的打扮,无精打采地站在月光下。

不知为何,我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就在这一瞬间,我听到微弱的呻吟声,惊愕地回头一看,只见加奈子脸色铁青,紧咬着牙关倒在了那里……

我差点被杀就是在次日。八

次日,因为一件无奈之事,我去了趟银座后街的某出版社。这无奈之事其实就是钱的事情,囊中羞涩的我去预支了一些版税。幸亏出版社痛快地借给了我开口要的金额。心情不错的我顺路去了久未登门的相熟酒吧。

空腹喝下的酒立刻就上了头,酒量不大的我很快就醉了。就在这时,旁边一个男人正在读的晚报上的标题忽然吸引了我。

女教育家服毒自尽,或为杀夫之凶。

我立刻冲出酒吧,从街头的卖报人手里买了四五张晚报,边走边读了起来。报上说,梅子抢救无效最终死去。而且她临死之前一语未发,秘密似乎被永远尘封了。但由于自杀一事是情非得已,所以杀死贺川达哉的凶手无疑就是她——报纸上大致是如此报道的。

读完之后,我舒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但我还是决定立刻返回吉祥寺,便乘上了电车。

正是下班时间,电车满员,不,简直都要挤到车外。我好不容易挤上门口的踏板,伸手抓住铁把手。我基本上还算是个谨慎之人,此前从未玩过这种危险的把戏。说是踩在踏板上,其实只不过是脚尖好歹踏在上面而已,一松手就会倒栽下去。大概是刚才的酒劲让我上演了这种危险的把戏。

电车出了神田,不久就上了高架桥。就在这时,一样东西忽然刺痛了我握着把手的右手。同时,有个人使劲朝我压了过来。“啊,疼!谁?注意点!”

开始我还以为是公文包的金属部件碰到了我,可我立刻就意识到不对头。是有人故意在戳我的手。我不禁毛骨悚然。“谁!喂,干什么!”

我想扭头去看对方的脸,可姿势太别扭了,头连一半都扭不过去。

仿佛锥子扎在手背上一样,刺痛越来越厉害。压在我身上的重量也越来越大。

啊,救命啊,杀人了……

电车终于上了高架桥。一刹那,一样东西猛地刺中我的手背。

啊!

我不由得一松手,世界仿佛旋转着跃入了天空。接下来,我的全身只感到一阵猛烈的冲击,便坠入了漆黑的昏迷中……九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猛然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一间洁白的病房里。回过神来的同时,全身也感到一阵剧痛。我不由得呻吟起来。“啊,好像醒过来了。”

随着年轻女人的声音,一名貌似护士的女人从上面瞧着我。这时,我发现她的背后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在窥探,不禁瞪大了眼睛。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