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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1 22:4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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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厚仁

出版社:新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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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烂漫开

樱花烂漫开试读:

内容介绍

本书通过对主线人物,二战后日本遗孤冯云霞(日本名字伊美佳惠),一个连结婚都不知道该做什么的离婚女人,出于报答养父母的心情,回到日本的初次婚姻嫁给年近八十岁老人,离家出走后,被混迹黑社会的表弟胁迫参与黑社会活动,以及第二段与大泽岛龟的结合被破坏,致使其沦落,最后投海自尽的种种经历。

这个主线人物的邻居女孩姜维琦来日本学习歌舞,结识了一批到日本留学访问的、四十年代后期和五十年代出生的、承上启下的一代人,这些人在国内、日本及其他国家的各种人生之路和感情生活,他们的传统思想与现代思维的碰撞。

作者力求对书中人物所处时代环境下,他们各种人生轨迹的描述具有真实性,探索生命与信仰的价值。开篇归宿

三十多年匆匆逝去,他们,一群曾在日本留学的老人,又来到曾接受出国培训的海滨城市。

他们差不多都从各自工作岗位退了下来。这次从山南海北来聚会,就是要回忆当年出国培训班里的同学、以及通过其他方式赴日的旧相识的音容笑貌,这些人在日本和国内的或平淡或曲折的人生。

他们面对苍茫的大海,浮想联翩:波涛滚滚的大海彼岸,该是樱花烂漫的季节了。无际的樱花的海洋,阵风吹过,无数落英纷纷飘零,就像雪花般的樱花花瓣,让天然美景变得迷离似梦。

他们面对的苍茫大海,也变得朦胧如幻。脚下的浪涛是来自日本吗?如同樱花微小的花瓣一样的伊美佳惠,中国名字叫冯云霞的那片落英,会随波涛而来吗?

他们最先想到的,竟都是这位日本遗孤。其实,他们中除了姜维琦和道友,并不认识伊美佳惠。要说最熟悉伊美的人,还只有姜维琦。

……

姜维琦回日本后,道友马上转交了伊美托付的一封短信。姜维琦联想到临行前,伊美断续透露的似乎遇到黑社会的麻烦,她预感到伊美姐可能出事了。

姜维琦迫不及待地拆封,里面掉出一把小钥匙。信的字数不多,她几乎一眼扫过:

维琦:

我没脸见你们大家了。我在银行保险箱的钥匙在信封中,密码是你的阴历生日。钱是给冯妈妈的,代我给她。里面的信,是冯妈妈写给我的。你们都不要找我了。

云霞

姜维琦随后看了这次回国未归期间,心绪烦乱的伊美佳惠收到的来自冯婶家的信——

小霞:

……这些年辛苦你了。你弟弟用你寄来的钱,办了一个小超市,生意越来越好,现在变成了规模更大的了,收入也很可观。我和你叔,都在店里帮忙,还聘用了几个年轻人,已经不算小生意了,利润也不断提高。去年光纳税就两万多。所以今后你就不用给家寄钱了。

以前你只是寄钱,没写过几封信,电话打得也不多,说不上十句话就撂了。我们对你的情况知道得太少,都很惦记你的生活怎样。以后你不用寄钱了,也要常来信,多说说你的生活状况。

你现在找对象了吗?我和你冯叔就关心这个,找了就好好过日子,给我们寄个相片看看。当然,找个机会要都回家来看看,这是我们做梦都想的。有不少去日本的遗孤,都回来探亲了。我们每当看到他们一家家的团聚,就想到你。就连邻居家那些叔叔婶子,也都想着你,经常问东问西。

另外,如果你再不回来,就怕找不到家了。咱们这一带都是老房子,已经列入了旧房改造计划。据说,以后要都改成带电梯的高层住宅,有些街道将要消失,有的街道还可能改名换姓。家乡的一切,都会和你记忆中的大不相同。早点回来看看吧,我们全家在老房子前照个相,留住过去岁月的影子。往后时间越长,对过去将越是留恋,那时就看看过去岁月的影子吧!

还要叮咛一句,多来信,千万注意身体!……

姜维琦读完冯婶的信,能想象出伊美看过信后的心理变化和行为——

近来,心绪一直烦乱的伊美顿时变得万分轻松。这倒不是因为她的经济负担减轻了,不用再给冯婶寄钱了。相反,每当她给冯婶寄钱的时候,她不仅是在报答养育之恩,而是感到自己是这个家里需要的,不可缺少的一分子,她因此而快乐。

伊美越加感到活得太累了。是的,有些日本遗孤回国后,确实生活得相当不错,比过去在中国强了很多。但是,像她这样饱尝艰辛的,难道就只有一个吗?

伊美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己现在面临的处境,让她身心煎熬、精疲力竭,让她对前途不仅无望,而且恐惧。

在姜维琦面前,伊美总是把自己的真实生活隐藏了起来,她怕姜维琦知道她在日本的真相。伊美的隐瞒要做到每一个细节都不出破绽,把事实掩盖得长时期丝毫不漏,该是多么不容易!

最让伊美忐忑不安的是,不知怎么,本来似乎是把伊美忘在脑后的小詹金斯的原子暴力团,像魔鬼的影子一样又开始缠绕她了,并且是让她当邮差!她知道,暴力团所谓的邮差,就是专门传递毒品。伊美不想自己陷入泥沼太深,至今还没有痛快答复他们,但距离最后通牒的期限已经不远了。

伊美刚接到那个可怕指令时,就打算以自己的消失,回避未来的邮差勾当。她没有立即消失的唯一原因,就是放不下冯婶一家。那种惦记就像一根风筝线,拴住了她的心。

现在,伊美佳惠从冯婶家信中,知道了冯婶家的日子好起来了。她心里笑了,她决心也定了。

伊美到银行租好了保险箱,把自己积攒的大部分钱和冯家寄来的这封信,存在保险箱。伊美知道,姜维琦到了日本,第一个认识的就是姑娘信任的道友。伊美写完了留给即将从国内归来的姜维琦的短信,保险箱的钥匙卷在信里,郑重其事地封好。她找到道友,托付道友,姜维琦回来就一定转交。

伊美佳惠做完这些,舒了一口气,就回了岩岛村。

伊美首先要看看那位大泽岛龟君的生活,她当然不能让大泽发现自己。她为曾给大泽带来了许多麻烦而惭愧,她自认害了大泽,扰乱了大泽平静的生活,如果能看到大泽现在生活很好,她才能少些愧疚,少些罪孽感。

伊美看到了,大泽已经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她默默地祈祷,愿这个在生命中唯一的,曾给自己留有爱的温馨的男人,就这样平安、愉快地生活下去。

伊美也顺便看看伍田雄一郎家的院门,她躲在一旁好久,也没见到有人出入。

该看的,伊美都看到了。

伊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牵挂了,就走向海边。她弄不清方向,想着那边就是中国?就是中国的东北?就是东北的哈尔滨?她就向那边的海里走去。正是涨潮的时候,她迎着潮头而去,嘴里说着:“爸爸,妈妈,云霞回来看你们了。”海水没了她的脚踝,没了她的膝盖,没了她的腰身,直到没了她的头顶……

大海,依然涛声如旧,一排排浪花飞溅,不歇不停,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第一章三人行

毋庸置疑,能够遴选到出国培训班的人,大多都有一定的文化功底和外语基础,可以说,都不是平庸之辈。很多年了,多少人忘记了培根“知识就是力量”的格言;而他们这一群却能悟到“知识改变命运”的内涵,实属不易。但是,就整个思想理念来讲,他们还是囿于几千年传统的承继的一代人,对当时国外的真实状况,知之甚少,有的简直就是空白。“学而优则仕”、“男尊女卑”、“三纲五常”等等,已经浸透在骨子里,想一朝改变,并非易事。但是这些,并不妨碍来自四面八方的卓越的、脱离了少男少女的青涩、有了成熟身心的中青年如饥似渴走出去、扩大心胸与眼界的热情,甚至激励他们,更忘我的去追求。

侯君,在这些人中不算最优秀的分子。当年学习班同学名录的排列顺序,也不是按汉语拼音的字母先后,更不是按当时多数国人还很陌生的英文字母,而是延续了文明古国数千年的“官本位”。那些进入学习班前职务高的人,自然担任书记、班长与各种委员的职务,排在前面;之后才是按姓氏笔划,排列侯君这些人;还有一种是特殊待遇一列,原来想把这些国内职务高的人列在最前面,但他们都有不同情况,要求低调,就列在最后“压阵”了。

当然现在追述这些,没有一丁点不满和怨气,相反,是带着深深地怀念!实话实说,如能再从头经历一回那岁月,却是他们永存的梦想!

名录排列在第一位的是学习班的支部书记,一位小女孩,叫春枝,侯君的同桌。见到她那出众美貌和优雅气质,以及透露出来的不容侵犯的刚强,侯君不由想到心中的痛点,软弱的王咏玲,那杏黄色的衣衫……这些,暂且不说吧!

大家称春枝为小女孩,因为她的年龄在全班最小,而且是少数未婚者之一。这在一群老爷们和寥寥无几的老娘们中,自然是赫然醒目。

就当时的环境而言,春枝的的确确是最为引人注目的同学。不单单是说她的外在相貌如何漂亮,是整个培训班的风景线,也是培训班所在外语学院的一道彩虹。而她的短短的二十多岁的经历,已经令我们三十多岁奔四十的,也算见过世面的男女同学都很佩服。

春枝在初中的时候,本不该上山下乡,这在当时也是一般人为之庆幸的事情。可是,有许多先进榜样的感召,她感觉享受着不下乡的优待,是一种对时代责任的辜负,非投入其中不足以明志。于是,她不顾一切,融入了浩浩荡荡的下乡大军的洪流,投身接受再教育的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

春枝人既小,身更单,她绰号“小知青”。但是,她却很快的比土生土长的农村女孩,更为农村女孩。东北平原的人民公社的土地广袤而肥沃,一条垄最长的可以超过五百米,用当地农民的话讲,一里多地。锄地时她开始总是在后面“打狼”,手上的血泡,她不在乎,臂酸腰痛,她熬得住,就是不甘人后。不久,她竟然能够不落在其他大知青后面,又一个不久之后,竟然和当地农民不相上下。

春枝就是凭这股吃苦耐劳的劲头,连续被评为省知识青年典范,成为报纸上有名,电台里有声的人物。春枝也曾陶醉在少年得志的喜悦中。不要说大小队的干部,就是公社和县里的一些领导,都看中了这丫头。

春枝的爸爸春同轩,是一所大学的物理教授,解放初回国效力。春枝的母亲在女儿七岁的时候早逝。爸爸一个人辛苦拉扯女儿长大。当他看到女儿为自己的成就喜不自禁的时候,虽然身处改造阶段,还决定向工作组请假前去探望,也是由于女儿的名气,得到批准。他特意乘火车,又搭坐顺道牛车,最后步行七八里盐碱地,背着大量的数理化书籍,来到女儿在盐碱地中心区,一个叫正字井大队的知青点。

爸爸见到女儿就问:“枝儿,看来你对自己的现状很满足?”

春枝说:“爸,要知道,我是省里的典型。”

爸爸说:“名声确实不小,但是,这盛名之下,你有什么厚重的根基做支撑?难道凭力气,就可以征服世界?”

春枝说:“大寨人、大庆人,就是这样战天斗地,我以他们为榜样。”

爸爸笑了:“倘若在古罗马的角斗士时代,我赞同你的观点。但是今天,不要说今天,就是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国外的科学技术已经相当发达。确实要有勇气有干劲,但更不要忘记,没有知识,尤其是先进自然科学技术,救国救民都是一句空话!”

春枝不大理解。但是,就凭爸爸一个男人,当爹当妈的辛劳,让她对父亲的威信有不可撼动的尊重,她只有默不作声。

爸爸又说:“孩子,你所面对的,就是对虚荣的崇拜,还是对真实的追求的抉择。没有真才实学的人走不远,没有科学技术做后盾的国家没出路,没有文化积淀的民族是可悲的生灵。我劝你,还是要多学习,敢于放弃肤浅的时尚、世俗的图腾!我这次来,没有给你带你爱吃的,那些东西总会吃完。我给你带来的是高中的教科书,以及数理化科普读物,有时间多看看,我坚信有一天会有用。”

春枝是聪明的,虽然没有完全理解爸爸话语的含义,也感悟到了其中的道理,加上也知道爸爸的一片苦心,她有意无意中调节了自己的人生目标,这就是睿智者的特别之处。

很快,摆在春枝姑娘面前的道路出现了十字路口。公社有一名选派到省知青办任职的名额,据说是内定给春枝的。当然,开始还要走走群众路线,没有透露出上级的意向。公社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这天大的机会:到省知青办,就是进城了,就是省里的干部了,而且是个好岗位!多少人暗地里拉关系,托门子,差点儿跑断了腿。

另外,还有一名推荐上大学的名额,相对到省里当干部而言,这个诱惑对某些人实在太小了。

公社书记找到春枝,神秘地说:“姑娘,你就要成省里干部了,可别忘记我们这个白花花碱巴拉小屯子!”

春枝对到省城当干部也有耳闻,但是,她有了自己的主意:“书记,我不想去省里当干部,我想上大学!”

书记先是一愣,然后怀疑地问道:“回省城当干部,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多少人望穿双眼,你能轻易放弃?”

春枝果断地说:“我需要学习!”

结果,县革委会一个领导的孩子去了省知青办,春枝上了大学,成为一名工农兵学员。在大学,她没有按爸爸的希望,学习物理。由于她看到农村妇女的生存现状,她立志于社会学,研究妇女与社会。她在老师的指导下,结合自己的研究,在一本颇有影响的社会科学期刊,连续发表几篇论文。毕业的时候,国家社科研究机构和省社科院都向她发出录用意向,由于父亲身体关系,她选择了省社科院。

在社科院,她的研究工作更是如鱼得水,很快成了全省妇女文化学方面的突出人物,院里为她专门设立了妇女文化研究所,她毫无争议的成为所长兼书记。这就是她在通讯录中能独占鳌头的原因。但是父亲却因她没有继承自己的物理专业,不大高兴。父亲的不满,也是春枝的无尽遗憾。

在通讯录中名列第二位的是学习班班长,是毕业于湖北一所全国知名大学毕业的将近四十岁的男教师道友,一个一九六四年进校的老五届大学生。他职务是湖北机械研究所某研究室副主任兼党总支副书记。他老大不小的年纪,孩子刚上小学。他可不是响应党的晚婚晚育号召,孩子小,而是由于他老婆在农村,长期两地生活,道友忙于工作,分多聚少的缘故。所以,在单位熟识的人都开他的玩笑,见他送儿子上学,人们明知故问:“老道,你这是送孙子吗?”

道友哭笑不得,只得说:“你们这些家伙,没有同情心!幸灾乐祸!”

由于道友平时和大家相处融洽,大家都一笑了之,他也并不真的介意。道友家在湖北偏远的农村,他考大学那年,全县只有他一个人金榜题名,县长特意给他披红戴花。尤其是他的家境困窘,能有这样的成绩,更让人刮目相看。

那年,他弟妹五个,大弟弟才十二。父亲身体多病,基本丧失劳动能力。他读高三的时候,一般都应该住校攻关,放手一搏。但是道友没有这样的福气。母亲一个人照顾病人,带孩子,种地挣工分,令他心疼、不安。道友一度想放弃升学,回乡帮助家里。父亲知道他的想法后寻死觅活,母亲也苦苦相劝,学校更是心急如焚。最后道友和父母、学校达成妥协,还要坚持完成高考,但是他可以灵活备考,不必住校;志愿也不报把握很大的清华北大,就报离家近的湖北国家名校。他这才同意,在家忙两天农活家务,再去学校参加复习。

想到母亲没日没夜的劳碌,道友在高考试场上毫无负担。他想,考上家里也有许多难处,考不上正好帮助家里一把。本来应该紧张的试场上,他却轻松自如,毫无压力,感到题目实在容易,不经意竟考了全省第二名!

收到录取通知书,别人都是喜出望外。道友却心事重重。他坐在母亲身边,吞吞吐吐地对母亲说:“妈,去上大学,我真不放心家里!”

妈妈说:“不放心也要去,放心也要去!不许三心二意!”

爸爸在屋里听到他们娘俩嘀咕,也拄着烧火棍出来,听出点意思,劈头盖脑就骂:“混账东西!非气死老子你就不能听话!”

道友见父母都这样态度,横下一条心,说:“爸、妈,既然二老这样逼我上学,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爸爸说:“只要你上大学,我什么都同意!”

道友的主意,就是给自己在家乡找个女孩,帮助家里,等毕业就和她结婚。他原本有一个初中同学,叫李小晖。这李小晖十分看重道友的才气,多次表白非道友不嫁。道友本不想考虑这件事,怕影响学习,而且并不特别喜欢这女孩。

李小晖没考上高中,就在家务农。但是,她始终没有忘记道友,曾给道友写了一封信,其中说:“……只要你一天不结婚,我就等你一天!一直到老!……”读了这封信,道友有说不出的滋味,虽然是那女孩一厢情愿,他还是感到对女孩有歉疚之意。现在,他情急之中,想到了李小晖,说出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这句话。

李小晖中学时到道友家来过几次,进门就忙东忙西,毫不见外。道友父母一怕影响儿子专心学业,二略嫌女孩疯张,没有说过对女孩的好话。道友因此担心父母不喜欢李小晖,所以这样讲。

父母见儿子这样说,知道儿子是为了家,就说:“孩子,我们其实不是不喜欢小晖,说到底,怕你自己找了个不遂心的。再说,你这样做,人家女孩会同意吗?”

道友说:“同意就是缘分,不同意我随便找一个!只要能照顾你们二老的就行,我不信找不到!”

如道友所料,李小晖不但同意,而且态度十分坚决。尽管她的家里人对此事犹豫,担心姑娘到了道家,当几年不拿工钱的无名无分的帮工,最后一场空!李小晖却斩钉截铁地说:“就是真的有了那一天,也是我自己瞎了眼,自作自受,心甘情愿。”

道友在大学第一学年成绩优异。第二学年上学期也是名列前茅,下学期结束前一个多月,文革开始,批判、串联等行动席卷所有院校。道友不知道未来怎样,马上独自悄悄回家和李小晖结婚,直到这时,李小晖的家人才松了一口气。

新婚之夜,村头的电杆又被风雨吹倒,停电了。

道友在原来的床铺而今的新床上和小晖紧紧拥抱。道友说:“这二年辛苦你了,我应该报答!”

不想李小晖听到这话却松开手,黑暗里眼睛在闪动委屈的光芒:“和我结婚。你仅仅是报恩?”

道友马上知道妻子的心思:“都怪我说得含糊。老婆,两年来,不但觉得你的心里美,脸蛋也越来越漂亮,我真的爱你!”

李小晖这才又紧紧抱住丈夫。他们身体交融在一起的时候,小晖流泪了,在道友激情引爆的那一刻,她幸福地哭出声来。啜泣地说:“今生今世,值得了!”

道友在妻子回门的第二天,就到在建的二汽打零工,贴补家里。在这里,他真正接触了机械。各种机床他只要摸摸看看,很快上手,并帮助解决了生产中的几个难题。通过这些,他更理解了课本上的制图学、机械原理等。他并且结识了一个懂日语的从第一汽车厂调来的老技术员,又虚心向老人学了日语。

这样一年多后,复课闹革命。他在实践中认识到了理论的重要性,而且具备查阅日语资料的能力。许多同学人在课堂,心向“革命”的时候,他专心致志,学有所成。毕业分配时有人说他是白专典型,不适合到研究所。恰在此时,二汽党委派人来校表彰道友在工厂期间对生产的贡献,于是马上定为红专典型。所以不但进了研究所,而且从一般见习员,到助理研究员、副主任研究员、所某研究室副主任,入党、当总支副书记,一路顺风。

这还不足以证明,道友在名录的第二位实至名归吗?

……

侯君,年纪也不小了,三十多岁,其入学年代和道友相仿,工作生活经历大不相同。学习期间,仍是孑然一身,只有过一次构成心中痛点的、失败的恋爱。

侯君曾经有一个深爱的人,历时暂短,铭刻心底,经常和人提起。

侯君和相爱的人结识的时候,正在当时降格为中专的母校做培训班主任。侯君的母校是一所财经院校,如果是现在应该声名大噪。可在当时,流行说:“男学工,女学医,学了财经没出息”,或者是“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所以,财经类学校并不引人注目。侯君大学毕业后,留在了降格为中专的学校。

正好是侯君二十六岁那年夏天,由省里统一安排一批粮食系统刚分配来的,老五届粮食管理与技术的毕业生,进行三个月“回炉性”再学习,侯君担任的就是这个学习班的班主任。

学员中有一个南京粮食学院的毕业生,是一个无锡姑娘,叫王咏玲。由于她父亲身体不好,回乡照看几天,报到来迟,直接找到侯君的办公室。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侯君低头说:“请进!”

侯君抬起头来时,被眼前亭亭玉立的,白皙的女孩子惊呆了:一件杏黄色的衣衫,鲜亮耀眼;俊美中略带娇羞,腼腆中温柔尽现。满大街上的人都穿的流行服饰,但她身上显示出的却是与众不同的韵味,万绿丛中一枝独秀、优雅端庄不掩俊美得体。侯君不大自然地说:“你是——”

她怯怯地莞尔一笑,低低声音说:“王咏玲。父亲有病,报到来迟,恳请老师批评。”她似乎担心会受到老师狠狠训斥。

侯君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说:“没啥,没啥。女儿守护病父床头,赤子孝心,情理之中!”

听侯君这样讲,王咏玲才轻松地笑了:“老师,感谢您。老师这样理解父女之情,出乎我预料!”

听她这样讲,侯君立刻自然起来,随后他俩又好像老熟人一样聊了一阵子,才送她到班里。

由于侯君是单身一人,也由于第一次见面相互感觉不错,王咏玲空闲时间就会到侯君这儿。有时,她帮侯君收拾一下房间,的确手到整洁一新;偶尔她也露露厨房手艺,让侯老师欣赏苏菜风味,还真是有模有样。侯君很保守,没有和女性相处的经验,总是被动的受支配。

两个月过去了,他们年纪相差不多,彼此产生好感,越来越喜欢共处。一次,她对侯君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特别轻松自信,本来胆子小也能大了似的。我们都是一个人在这里,不如合二为一!”

听她这样讲,侯君喜出望外,马上抱住她,让她今晚住在自己的宿舍,就说:“求之不得!小玲,反正早晚都要成为鸳鸯,不如今天让我们尝尝禁果!”

她羞怯笑着推开侯君,轻轻说:“想啥呢?方才人家说走嘴了!不登记,不许你干那个!”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都满意对方的一切,自然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根据当时政策规定,结婚要有双方单位开具同意结婚的证明——结婚介绍信。王咏玲便回工作单位——市油脂厂开结婚介绍信。

油脂厂主管群工事务的科长刘百雷也是无锡人,在郑州粮食学校一九六一年毕业生,是和侯君年纪相仿的小伙子,还担任革委会委员。

刘百雷对王永玲说:“革委会主任不在,在也未必立刻能办。”

王咏玲急切地问:“为什么?”

刘科长诡秘地说:“开介绍信之前,组织还要找你例行谈话。”

王咏玲无奈地说:“嗨呀,这样麻烦!要等多长时间?”

刘科长更诡秘地说:“可不要这样讲话,革命不能怕麻烦。等主任,要几天之后呢。当然,也可以不等啊。”

王咏玲见到了希望,说:“不等主任呢?”

刘科长眨巴几下眼睛,说:“那就由我来谈。”

王咏玲请求:“听说你也是无锡老乡,方便方便,现在就履行谈话程序,好吗?”

刘百雷略微迟疑一下:“我倒是想尽快成全你,但是革委会副主任,军宣队那边叫我五分钟后去他们那里开会,要不,晚上怎样?反正不拖到明天!”

王咏玲感激不尽,连说:“真得感谢你,以后一定请你吃喜糖!”

刘百雷眯起眼,嘻嘻地说:“我真的馋你的那个糖了!”

王咏玲天真地说:“肯定有你的!”

刘百雷在油脂厂有几年了,跟那些胆大起家,吃吃喝喝的狐朋狗友学会了很多社会手段。王咏玲分配到油脂厂之后,他听说来个美女同乡大学生,第一时间寻机到人事科看到王咏玲。不见还好,见到了同乡女孩楚楚动人的仪态,立刻馋涎欲滴。多少天以来,他就是没有机会下手。他曾经和那些朋友在酒桌上,吐露自己对王咏玲的心思:“这个小妹子,弄到手里一回,不枉来世上一遭;能抱得当老婆,死也心满意足了!”

一个厂里当钳工的胖子哥们说:“看你这点儿出息!我就让你死一回!你哪天找个没人的地方,用我们钳工的话说,给她狠狠铆上,醮上油!她不是你的人,你也受用过了!”

刘百雷有点儿怯:“能行?弄不好落个强奸犯坏分子!”

胖钳工撇着嘴说:“看看你们读书人的熊样!事儿没做就怕了!现在厂革委会,局革委会,市革委会……哪一级咱们没哥们!不就是个女人,还强奸犯坏分子呢!我看倒是我们的英雄气概!”

酒桌上的哥们都起哄:“哈哈,省革委会也不是没人!”“对对!英雄豪爽气概!”“就是啊,什么流氓?女人是干什么用的?不就是给男人……?”

……

听着这些污言秽语,刘百雷挤挤小眼睛,悟出点道理似的:“可也是……”

今天,看到王咏玲来开结婚介绍信,刘百雷马上想到哥们的那番话,心一横,决定孤注一掷:“抓紧!过了这个村,再没这个店了!”所以借故推托,心中打起小算盘……

晚上刚吃过饭,王咏玲就到了刘百雷的办公室。刘百雷正急火火等着。他见到王咏玲甜美的模样,心动神摇,仍故作不满,说:“怎么才来?是给谁办事儿啊?姗姗来迟!”

王咏玲赶紧道歉:“让老乡费心了!”

刘百雷马上一副殷勤相:“没啥没啥,为了你,我不计较什么!”他四周看看,眼珠一转:“太不巧了,一会儿这里要开会,我们只好出去,边走边说吧!”

一路走着,刘百雷说着结婚就要做革命夫妻之类的大道理。似乎信步而至,他们进了铁北公园。这是一个在晚上人们不大敢光顾的偏僻荒凉所在。他们坐在长条木板凳上。刘百雷身子不断向王咏玲靠近:“老乡,不冷吗?我可凉飕飕的呀!”

王咏玲连连挪躲开:“不冷,真的!”

但是刘百雷没有停止的意思,几乎把她挤到边缘。突然,她感到怕了,站起来说:“差不多了,也该谈完了,我们回去吧!”

令王咏玲万万没想到的是,刘百雷竟然什么也不说,死死盯住她的耸动的胸脯,猛地跳起来扑倒她,接着死死按在长凳上。王咏玲反应过来,挣扎叫喊。刘百雷竟一拳打昏她,撩开她的裙子,撕掉内裤,在公园的凳子上……

随后,刘百雷把她背到自己在临近厂墙的宿舍,放在乱七八糟的床上。王咏玲醒了,爬起来下地,她趔趄地要走,万分气愤地说:“想不到,你流氓一个!我去告你!”

刘百雷摊开双手,一脸无赖相,毫不在乎:“尽管去!老子哪儿没有哥们?就是进了笆篱子也值得,老子玩过你了!嚷嚷出去,看谁见不得人!”

王咏玲没了主意,软绵绵地坐在屋地中,泪流满面。

刘百雷说:“你现在连条内裤都没有,到哪里去?事到如今,三条路摆给你选,一,当我老婆,不会亏待你,两个老乡搭配,最佳革命伴侣;二,去告我,大不了几天被哥们捞出来,不但有你好看,你那个结婚对象,那小子也要残废!三,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去和那个小子结婚,不过,他要当王八。我随叫,你随到,伺候老子。不然我就把今天的事儿捅出去,尽人皆知!”

王咏玲的浑身软作一团,没有力气,没有主意,傻了一样,呆了一般,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能做。刘百雷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她好欺负,胆子更大,兽性更足,再次拉起她,推倒在床上……

侯君这里依旧傻等小玲,不知道为什么,王咏玲几天也没办来介绍信,人又不见踪影,也不到学校来培训。打电话找不到人,当时私人没有电话,都要转告。侯君就去油脂厂找,厂里人都说王咏玲紧急出差了。苦等一周后,却突然收到一封发自无锡的长电报:“君,父病急。全家命我嫁无锡夫,照顾家父方便,且不拖累你。今生欠你深情,来世牛马为报!我有罪,愧对你。万万珍重自己!玲。”

侯君当时马上又去了油脂厂。这次,收发室的人说,叫王咏玲的姑娘的确是回无锡了。侯君这才不得不信了。她执意如此,且对她有利,侯君也只有遗憾地赞同,只有无奈地失落,只有独自吞下苦果,没有别的办法。

多年后侯君才隐约知道,王咏玲是被迫嫁给了刘百雷,还经常承受丈夫的暴力,只要王咏玲和别的男人说句话,拳头就会如雨点般倾泻到她单薄的身躯……

这件事极大刺激了侯君,心中抹不掉王咏玲的影子,决心不再找女人了,一心在事业上做出点儿成绩了此一生吧!

七十年代末,侯君所在学校又从中专,戴帽到大学的时候,他已经是学科骨干,国际工商管理系筹备组成员,业务也属一流。为了提高学校地位和素质,加强国际联系,学校派很多人出国学习,侯君受派赴日,归国后拟担纲国际管理学系外展工作。因此,他参加这个学习班,倍加珍惜这次机会。

学习班后期,除了日语备考、参加考试,就是接受出国政策教育,主要是要爱国、爱党、爱社会主义;要有人格、国格,不丢中国人的脸;自身安全须知;还有一条,不能携带家属。在培训临近结束的时候,学友们编写了通讯录,并互相嘱咐,地址有变,务必通知书记、班长,由他们负责及时追踪更新。

根据规定,出国之前,学员各回原来单位,等待出国通知。大家没有忘记,在星海公园餐厅聚会一次,豪情万丈,举杯相约富士山下重逢!第二章东瀛首夜

道友比侯君和春枝赴日早。

头一次准备出国既是件兴奋的事儿,也是件忙碌的活儿,况且道友还有要交接的工作,忙得连家也不能回。李小晖担心到国外开销大,恨不能把家搬过去。但是,公派出国即使已经很优惠了,行李也不能超过三十千克。那些家务琐事,自然不用道友操心,李小晖安排的妥妥当当。换洗的衣物不必说,连洗漱用品、毛巾,碗筷勺子也带了一大堆……总之,行李的重量不多不少,整整三十千克,还不算身上背的给对方的纪念品,手里提的袋子装的食品杂物。

由于要到北京乘机,小晖和孩子只能把丈夫送到武昌火车站。临上车,小晖再三嘱咐:“天冷,记得多穿;天热,记得少穿。不要怕麻烦,勤脱勤换,才能不感冒!”

道友说:“说了多少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听道友这样讲,小晖有点儿委屈,泪汪汪地说:“一点儿不懂人家的心思,不是担心嘛!漂洋过海,异国他乡的。”

道友说:“都是快奔四十的人了,越来越脆弱!那像个革命者!”

小晖擦擦眼泪:“反正就是惦记你!”

车快开了,道友说:“好了,给孩子做个坚强的榜样,好好照顾家!”

……

道友在候机室正在回想离开家,和妻子告别的情景,突然有人重重拍了他的肩膀,熟悉的清亮男声压低说:“小老道!想什么那么入神?老大哥来了也没看见!”

道友这才看到,是培训班的同学,郝宜之。他是道友、春枝和侯君的同班,班里他年纪最大,快四十五岁了。所以我们都叫他“郝老大”。郝大哥资历也最深,曾经在莫斯科留学,职务也最高,已经是政府机关正处级。他天生一副好嗓音,唱歌是特长,尤其是当时流行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等,他一曲之后,不亚于专业演员;他跳舞也是一绝,在单位和学友中,女人都喜欢和他共舞,得到的评价是“带得好,规范、轻松、洒脱”。但是,由于他说上期培训班考试没合格,执意又来回读,所以吸取了教训,学习期间什么职务也不担当,就是死啃日语:“这第二次再不合格,直接跳海!”因此,老大出国不同于一般交流学者和一般留学读学位,属于高层次的专家访问,由于他的坚持,也没有排在名录前几位,而是在特殊待遇一列,同学都感到老大有些神秘。

道友见是老大,慌忙起身,轻声说:“失敬!失敬!郝大哥莫怪!”

郝老大见道友身背手提,微微一笑:“小老道是大闺女出嫁,头一回。嫁妆没少带,就差一座婚房!”

道友说:“不像大哥,见过世面。我们是乡巴佬进城,啥都是心里没底儿,让老大见笑!你不是到东京吗?怎么乘这个航班?”

郝大哥说:“我先到京都,办个小公事。刚才说的,没有半点儿笑话小弟的意思,开句玩笑。不打无准备之仗,是我党我军一贯的战略思想。小老道,说实话,到日本和我以前去苏联不同。那是到社会主义国家,一切国家准备好了。现在是去资本主义国家,国家只给必要经费,其他主要靠自己努力!”

这时候,在他们身旁的不相识的同航班女孩大声说:“你们还算幸运!都是公派的,像我们自费的,到了那边,连生活费都要自己掏!”

他们看着眼前的女孩,多说十八九的样子,眼睛大大,睫毛长长,清新可爱,活泼乐观,见谁都笑容可掬,蛮有艺术气质。

郝大哥说:“记住,公众场合,说话声音尽量不干扰其他人。要说幸运呢,还是姑娘你。”

女孩说:“对不起,我忘了这规矩。说我幸运,此话怎讲?”

郝老大说:“你这么小年龄,就有机会到花花世界一游,我一大把年纪,才有这个运气!”

女孩笑了:“那要怪你生不逢时!”

他们三个都会心微笑。

道友说:“看你还是小姑娘,去日本做什么?”

女孩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姜维绮,哈尔滨人,到日本学习歌舞。”

郝大哥说:“不是国家派遣,哪个途径去学习?”

姜维绮说:“我家的邻居冯婶,抚养过一个日本遗孤,中国名字叫冯云霞,我叫他大姐。大姐前些年回了日本,日本名字叫伊美佳惠,她会帮忙的。”

道友说:“看来,你是属于投亲靠友,条件比我们还要优越啊!”

姜维绮说:“也不是啊,人家说了,学校可以帮我联系,住的地方可以帮助解决,费用大都要我自己消化了。大姐在日本,也没有多少钱,听说就靠什么抚恤金吧,还要给冯婶寄点儿。”

郝大哥说:“没关系,有我们这些同胞,不会让你饥寒交迫!”

他们不能大声笑,却十分开心。

这时候,广播通知他们的航班开始登机。

在飞机上看天空,无论欧洲、美洲、亚洲大洋洲,都是一个样子,白昼看的是蓝天白云,白云蓝天;夜里看的是黑茫茫一片,一片黑茫茫……

正好是晴空万里的时候,班机飞临日本列岛上空。班机开始下降。道友透过小小机窗,清晰地望见连串的岛屿,委婉迤逦如蛇,镶嵌于无涯碧海之中。山峦起伏,青翠满目。更有大、小都市的鲜明轮廓,星辰般闪耀其间。依稀可辨海港的停泊巨轮,偶尔可见新干线上奔驰的列车……海滨的白浪如环,把岛屿的周边紧紧缠绕。

在京都机场办理入关手续,道友、郝宜之和姜维绮面对微笑服务的海关人员,心情不由放松下来,顺利踏上了日本国土。

出了机场,郝大哥和道友、姜姑娘道别,他有对方的小公务车接机:“小老道,姜姑娘,来日方长,公务在身,恕不奉陪!”

道友说:“岂有因私废公之理,祝大哥公务顺利!常联系!”

姜维绮有点儿失落似的:“一会儿就要剩我自己了!”

道友看着郝哥离开,安慰姑娘:“没关系,虽说身在国外,你想着那边的祖国,就不会孤单!”

他们两人乘机场班车驶向京都市区。

汽车一路行驶,道友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进入城郊还有一些四五层的楼房。进入市区,他仿佛到了盛唐时期的长安,街道两旁房屋不高,多是二三层,大概都是起脊黑瓦大屋顶砖石木结构。据历史记载,日本江户时代,这城市是日本的首都,就是仿照唐代都城长安而建,故名京都。

到了停车场,道友下车就见到了前来接待的留学生协会的生活部长张先生。姜维绮羡慕地看着他们打招呼。道友转身对姑娘说:“那位大姐来接你吗?”

姑娘说:“事先说好的,她会来。”

京都大学有一座留学生会馆,由于各国来的留学生很多,道友没有申请到。为了尽快过语言关,有关方面安排一些人住在日本朋友家。道友和张部长来到安排好的日本家庭,主人是藤本井原,家里只有两位老夫妇。这是一所二层小楼,道友住二层。二层有四间屋,都是典型的日本家居样式,拉格门,榻榻米。藤本夫妇非常热情,说:“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道友连声说:“多有打扰,请多关照!”

藤本夫妇带他到浴室,细心告诉他如何放水,如何调整水温,如何使水温保持在适宜热度,像对自己家的小孩子一样细致。

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道友充满好奇,也想尽快熟悉周围的环境,毕竟他要在此独立生活一段很长时间,不能一无所知。他漫步在街道上。天近黄昏,街边店铺的灯光闪烁;似乎是下班回家的人多起来,公共汽车站的人有秩序的等候。过路的行人也很遵守交通规则,当红灯亮起的时候,车辆行人马上静止,绿灯一亮,立刻流向对面……

道友忽然发现姜维绮还在车站踯躅,不像要上车的样子,似乎在等那个日本姐姐。他以为看错了,走到近前,果然是那哈尔滨姑娘,便上前问道:“小姜,姐姐还没到?”

小姜见道友,似乎有了一丝安慰:“没关系,我打了电话。姐姐说她打工忙,出不来。要我多等一下。”

道友见对面街上有家中华料理馆,说:“我都饿了。你年轻一定更饿!来,我做东,请你吃国外第一餐!”

姜维绮跟道友到了车站对面的中华料理馆,她对道友说:“姐姐让我临窗坐,能看到她的出现。”于是,他们临窗而坐。

道友说:“你注意看车站,不要错过姐姐,她若来了,正好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姜维绮很感动:“道哥,你真好!”

道友说:“当然了,在异国他乡,同胞就是一家人嘛!”

姑娘说:“那好,可不要忘记我。”

道友说:“一朝相见,终生为友。你看我的名字——道友,原意是道义之友;也可以诠释为道路上的朋友!”

姜维绮笑了。

他们吃完饭,外面天已经黑下来,柔和的路灯和商店的霓虹灯交相辉映,街上的行人少了,车也少了,京都的夜晚该是宁静的。道友见姑娘还没有着落,就说:“把姐姐的电话给我,我用饭店的电话给你拨一个。”

电话拨通,那边有人去叫伊美佳惠,好一会儿伊美才来接。道友把电话给了姜维绮。伊美在电话里连说:“小绮,真的很抱歉,今晚有特殊情况,我脱不了身,你先找个旅店住下,明天上午我一准有空!”

姜维绮放下电话,显出非常孤单的样子。

道友见姑娘一脸扫兴,猜出不顺利,说:“小姜姑娘,能否信得过我?”

姜维绮说:“道哥,我们同一个航班飞来,你又是公派出国,我怎能不相信你?”

道友说:“那好,今晚,你不必另找旅店,到我房东那里想办法,将就一宿。”

道友原来的意思,是找房东商量,有空房临时租住一宿。可是,房东的房子都有了租户,不能再租给他人。

道友看天更晚,说:“我的房子有两个小隔间,你住里间卧室,我住外间。”

姜姑娘还有些犹豫。

道友说:“如果不相信我,你一个人在房间里休息,我到外面逛一宿!”

姜维绮这才不好意思地说:“信得过你!太麻烦您,该怎样感谢您!”

姑娘在里间,由于年轻,累了很快睡着,轻轻的鼾声也透出青春的信息。

道友在外间却好长时间没有入睡,毕竟和一个陌路年轻女子共处一室,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即便没有邪念,也翻来覆去一阵子:异国第一夜,竟这样无法预料!让妻子知道这事,她会相信自己守身如玉?更重要的,生怕自己突发梦游,做出不堪之事。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到了姐姐伊美佳惠来接姜姑娘的时候,一直不见人影。道友约定早九点去中国领事馆,不能继续等伊美来接维绮,临走前告诉姜姑娘,记住藤本老人的电话,就可以联系到自己了。

快到中午时分,道友从领事馆回来,姜姑娘还没被接走。“怎么回事儿?”道友奇怪地问。

姜姑娘倒很平静:“我给姐姐打了电话。她说,开始考虑得不周全,后来一想,原来的地方一个人住还可以,两个人太拥挤。所以今天要再重新租一个宽敞的,还要简单布置一番,今天傍晚一定接我走。我还要赖在道哥这儿一天。欢迎吗?”

道友说:“好啊,求之不得呢!”

藤本夫妇很热情,说他们在战争年代也到过中国,参与过反战活动。中午,非请道友和维绮品尝他们亲手制作的日本料理不可。那些精美的碟碟小菜,姜姑娘和道友先是一口一碟,看老夫妇两个细嚼慢咽,才知道吃法错误,两个人对视一下,哈哈大笑。

那两位老人友善地说:“你们这样吃,我们高兴!说明你们喜欢!”

下午,道友和姜姑娘在附近八坂神社转了转,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三五成群的孩子在嬉闹。姜姑娘说:“你去过哈尔滨吗?”

道友说:“我在武汉读书,在长江边,我想,和黑龙江畔的哈尔滨,该有异曲同工之妙!”

姜姑娘说:“我们那里俄式建筑风格,是最大的亮点!”

道友说:“那应该是十分引人入胜的城市,回国后,一定去看看。”

晚饭还是在昨天的中华料理馆,昨天的临窗位置。刚刚吃几口,姜维绮看着窗外说:“那个,好像姐姐!”

不等道友说话,姜姑娘怕伊美知道昨夜自己和一个男人同室过夜,特意嘱咐道友:“对姐姐,可千万不要说,我们昨夜是住在一间屋里。”

道友说:“我怎么能说?你有你的怕,我也有我的怕呀!”

他俩都笑了。

在姜维绮眼里,伊美佳惠是个很守旧的女人。她担心伊美知道自己和男人住一个房间,会看不起自己了。

伊美之所以到日本,并不是出于本意。伊美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两年出生,她还有一个弟弟,是二战结束那年初出生。由于战败后,东北日军与日本侨民撤离十分狼狈,父亲已战死,母亲放弃了她,只带弟弟匆匆撤离。她被丢在火车站旁边的房子里,冯婶家收养了她,起名冯云霞。

冯婶家原来没孩子,一直把云霞当亲生女儿看待,除了少数老人知道她是日本遗孤,没有几个人知道。到了她十岁那年,冯婶三十刚过,喜得一子,叫冯家栋。有了儿子,冯婶对云霞一如故我,没有丝毫改变。云霞一直读到中专,毕业后在纺织厂作检验员。

二十岁那年,云霞结婚。丈夫是公共汽车司机,是跑纺织厂线的司机先看上了云霞,托纺织厂的熟人介绍。当时方向盘、大马勺、秤杆子,是众人瞩目的好职业,云霞家人首先认可,云霞本人也表示同意。

但是,结婚之后,几年没有孩子,罪过自然算在女人身上。那个司机丈夫又是几代单传,别说没孩子,就是没个男孩都会家生不宁,云霞怕断了夫家香火,咬着牙说同意离婚。当时离婚可是件丢人的事,云霞也只有吞下这难咽的果子。

离婚后,一次云霞听女人们在一起嘻嘻哈哈说长道短。人们见她来,就问:“你结过婚,也算是过来人。讲讲,为啥不生孩子?是不是你那爷们是清水罐子?反而把屎盔子扣在你头上?”“啥,清水罐子?”云霞很奇怪。“你倒是会装!本来我们是为你打抱不平,你还装正经!”那群女人不高兴了。

云霞很冤枉,说:“我真不知道清水混水,还是自来水?”

那群女人笑翻了:“你结婚也有二三年,那个东西没有进去过?”“哪个东西?进到哪里?”云霞惊讶。

那群女人又是一阵狂笑。

一个年龄大点儿,平时对云霞很关照的女人乔姐生气了,对那些人喝道:“都是好姐妹,遇到这种事大家同情才是,看你们的样子,看云霞笑话?”回头又对云霞说:“明天,我带你到医院去看看!”

第二天,妇科外检刚开始不久,医生出来对乔姐说:“这个冯云霞是未婚,不能用窥镜检查。”

乔姐马上明白,说:“不用继续了,就要这个结果!”

乔姐一路带云霞走,一路说:“你糊涂,那小子也糊涂?结婚干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生孩子?你这婚,结得够糊涂,离得太离谱!”

云霞还问:“乔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乔姐把结婚应该有的男女性生活细节说了一遍,云霞听得面红耳赤,说:“不听不听了。我一辈子不结婚了,干不了那事!”

乔姐说:“说你傻,你还真要傻冒烟?人就是这样过了几万年,没什么寒碜,没什么见不得人!”

乔姐是个热心肠,还担心耽误那个司机,特意去了一趟公交公司,才知道那司机后来找的老婆,是个“男女万事通”,什么都明白,已经怀了孕。

打这以后,云霞真的不再找对象,见到男人就像见了瘟神,躲得远远的。所以,在姜维绮的印象中,冯云霞是典型的不开化。

这也不是冯云霞来日本的原因。原来冯云霞的弟弟冯家栋,正好赶上上山下乡。他不知怎么知道了姐姐是日本孤儿,就恨父亲母亲,更恨姐姐。“如果不是这个鬼丫头蛋子,我就是独生子,留在父母身边政策允许,就不必下乡了。”所以每次回城,就不给家里好脸看,摔摔打打,骂骂咧咧。

姐姐看到这些,实在不安。她曾经动过放弃工作下乡,替换弟弟回城的念头,但是冯婶夫妇不答应,背地里对云霞说:“你是亲生的那样做,是父母偏向;你是抱来的那样做,是丧良心!这话以后别再提起,提起了就是骂我和你爸爸!”

尽管父母态度明白,云霞就是感到自己给家栋带来厄运,拼命表现对弟弟的歉疚之情,并尽力补偿。尽管她处处照顾家栋,自己舍不得花钱也给弟弟用,还是换不来弟弟理解。她因此始终感到愧对弟弟,愧对冯婶一家,真想有机会相报。

冯婶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安慰云霞:“不要听那个兔崽子叫,你不亏他什么!你带过他,帮过他,他心不正!凭啥看他眼色?”

冯婶常骂儿子:“你这个不懂事的东西,没有你姐,怎么会有你?知道不,你姐的小名叫招娣,就是她把你招来的。你不感谢她也罢了,还怪人家害你下乡,良心让狗吃了?”

儿子也不让步:“你就封建迷信吧!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冯叔也看不下去儿子,骂道:“再耍牲口性子,看我不打歪你嘴巴!”

每到这时候,云霞总是护着弟弟。

中日关系解冻之后,弟弟家栋也已经回城了。由于他不肯学习,参加高考,录取线是二百四十分,他只得了三十八分,别说本科大专,连中专都差一大截子。这样的学习成绩,他只有到车站,工作是搬运工。他身体倒是牛高马大,玩起来不知疲累,但是干起力气活,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单位的人都不愿意和他结对干活,说他奸猾,不肯出力。他自然对工作很不满意。

这还不算,冯家栋转眼间就是二十七八岁,一方面是工作不讨女孩子喜欢,另一方面是人也没有才气,找了几个对象,都是对方一听介绍学历、工作就不干了,或者是处了两天半就散伙,都没有拖到一个礼拜的。

冯叔对儿子说:“你这没用的东西,长得像模像样,纯粹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再过两年,干脆找个寡妇算了!好姑娘谁看得上你?”

冯云霞听了,说爸爸:“咋能这样说,慢慢我一定再给弟弟介绍一个好姑娘!”

谁想,这一句好话,弟弟却不肯领情:“鬼丫头,你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不是有你,我不会下乡,不下乡一直读书,说不定能考上北大!你介绍姑娘有啥用?都看一眼我就开溜!倒是找个诚心待我的呀!”

冯婶说:“这怪谁?姐姐能替别人做主?要那样可以,你十个媳妇也有了!再一口一个鬼丫头,我割了你舌头喂狗!”

云霞说:“家栋不急,姐姐会努力!爸妈别说弟弟了,细想想,真怪我!”

冯婶这时会说:“谁心里不清楚?你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还咋的?”

弟弟听到爸妈的话,气哼哼地就走。

冯家栋也知道中日友好了,听别人说日本如何好,像天堂一样,黄金遍地,有了自己的打算。他一改以往对姐姐的态度,他知道姐姐喜欢藕荷色丝巾,但她舍不得买,就给姐姐买了一条。

云霞拿到弟弟送的丝巾,眼泪都流了出来,说不出话,哽咽地说:“家栋,姐姐咋的也要帮你!”

一次晚饭,端起饭碗,家栋就对父母和姐姐说:“我仔细想过,同事也这样说,姐姐回日本吧!慢慢给我也弄到那边。就算不能移民,挣几个钱也行,那里洗盘子一天也八百多块!比我干一年都多。你不但帮了我,也帮了全家!”

冯叔气得摔了饭碗:“你他妈的,这是人话?”

冯婶也说:“放屁!”说完,她拿起擀面杖就打儿子。

冯家栋扔下饭碗就跑,嘴里说:“好话你们就是听不进去!”

冯叔冯婶又对云霞说:“别听他顺嘴胡吣!不许你离开我们!我们老了,能指望那兔崽子?你以后找个好人家,我们不分开!”

云霞却说:“爸妈,弟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冯云霞对日本亲人的情况一无所知,确切地讲,有无亲人都是未知数,母亲和弟弟到底回到日本了吗?没有一丝信息。依她的性格讲,根本不想走出国寻亲这一步,不要说没有扑头,即使有去处,冯婶冯叔也牵着她的心。如今,弟弟这样说了,虽然冯叔冯婶不同意,骂了弟弟,她还是下决心,走出这一步,也许真能帮弟弟一把,自然也是帮了抚养自己几十年的父母一把!

云霞瞒着爸妈,也像其他在华遗孤一样在报上刊登了寻亲广告。生身母亲和亲戚没有下落,却有生父的老同事们证明了她的遗孤身份。

冯婶看着一手拉扯大的女儿要走,生气了,说出狠话,意在挽留:“都说抱养的和亲生的一样,我今天算伤心了。小霞,你如果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能忍心走这步?”

云霞抱住妈,面颊紧紧贴住妈妈的面颊,泪流满面:“不是女儿铁心要走,是拼了命也要给弟弟找个好出路,是豁出去命也要给咱家挣个出头日子!是女儿给二老尽孝心!”

冯婶听了,号啕大哭。

邻居们听说小霞回国,都很不舍,到火车站送行,来了同事、邻居一大群。冯叔也去送了。冯婶哭着走到一半,坐在路边疯了一样:“我不去了,我不去了,看着小霞走,我受不了啊!”……

姜维绮知道冯婶在送别云霞后的心情,云霞并不知道。由于云霞走后,只是给家寄钱,没回过哈尔滨,肯定不知道这些。姜姑娘想一并告诉霞姐,当作拉家常。

可是,此刻,姜维绮见到云霞,而今的伊美佳惠的时候,真可谓吃惊非小!这是那个朴实得连结婚男女之事都不懂的大姐冯云霞?这是那个为男女之事羞于结婚的大姐冯云霞?眼前的伊美佳惠,身着日本和服,头盘汉唐式高发髻,艳妆淡抹,眉毛描得细长,嘴唇涂得微红,眼睛还是那样大小,却不是神采奕奕,而有一种掩饰不住倦态,似乎晚上没睡好。

伊美佳惠明明看见道友站在姜维绮身后,却跟没看见一样,完全没有惊异,只顾解释说:“维绮妹,对不起,实在对不起!都怪我,真的怪我。每到下午、晚上就忙,根本出不来;今天又张罗一天房子,让你在外面没着没落,到姐姐那儿就好了!好歹吃住不用愁。”

维绮有点儿埋怨地说:“不是有抚恤金吗,干啥破工作?让你没黑没白地干?真是在受剥削呀?”

伊美不正面回答:“小绮,先不说这些,赶紧收拾好,咱走!”

姜维绮却打哈哈说:“霞姐,你好神秘啊!”

道友想好好端详伊美,伊美却躲开目光。

道友见了姜姑娘的姐姐如此神态、打扮,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有风尘女子的品味,还有隐瞒什么的样子……他虽心存疑惑,碍于人家是老相识,自己是初次相见,也不好多说什么,留个电话号给了姜维奇。

姜维绮双眼流露出感激和依恋的神色,说:“道哥,你是好人,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

道友笑着扬手:“会的!”

伊美这才刚见到道友似的,但仍低头说:“多谢先生对妹妹的关照!”

道友说:“小妹妹拜托给你了!”

道友目送两个女人乘出租车离去。第三章北海道为妻

车子在不很宽阔的街道上向前驶去,伊美佳惠不说话,只是握着姜维绮的手,闭目养神。维绮想,姐姐黑夜打工,白天收拾房间一定很累,也不再和她说什么,看着外面的夜景。

两旁的房子里灯光明亮,有的屋子里人影憧憧,姜维绮不禁想到,那是一户户人家,一家人围在桌边在吃晚饭。如果没有出国,依然在家中,此时,父亲会在厨房中忙碌,母亲会不断向饭桌上摆菜盘,自己会坐在桌旁,看到那个菜可口,就尝上一口……想到这儿,她不免有些伤感,自己不能享受这种家的温馨了,自己要孤单地度过本该是沉浸于天伦之乐的时刻。

不知道拐了几道弯,过了几个有红绿灯的路口,车子停了下来。伊美打了个哈欠:“到了。”

姜维绮提着一个大旅行箱,伊美拎着两个袋子,他们上了一栋房子的三楼,进了一个筒子间,过道两侧是两个房间,堵头是一个房门,好像是一间大房子分割而成。

伊美说:“堵头的门进去,有厕所浴室和厨房。你住里面那间,我住外面这间。”

出乎姜维绮的意料,她以为姐姐新租的房子就是比不上藤本老人的房子,也不至于如此狭小简单,甚至比不上哈尔滨的某些人家呢!就说:“霞姐,你以前住的更差?”

伊美说:“这不是很好嘛?”

姜维绮撇了撇嘴,她感到,街道上的繁华和传说中的富有,并不是到这里的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的福利。她先看了看姐姐的房间,就是一张榻榻米。伊美似乎明白妹妹的意思,说:“你屋有床,特意装的!”

姜维绮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不然,我真不习惯,昨天就躺了足足十多分钟才睡的,不像在家里,倒下就做梦。”

伊美说:“还好,今晚暂时还没工作,陪妹妹。”

姜维绮说:“姐,我就是好奇,你到底做什么工作呢?”

伊美说:“就算是服务员吧!”

姜维绮说:“服务谁呢?咋个服务法?”

伊美说:“妹妹还是小孩子时候一样,总爱打破沙锅璺(问)到底。”

姜维绮歪头,调皮地说:“不好吗?”

伊美看着比自己小得多的老邻居女孩,不禁想到在哈尔滨的岁月,冯婶冯叔憨厚的样子,邻居们朴实的形象,同事们相处的姊妹情谊,心头不是滋味,眼圈红了起来:“谁能说小绮不好?霞姐的一切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那句话怎么说了,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对吧?”

姜维绮说:“可也是啊,以后日子长着呢。”

伊美好像很久没这样开心,摸着维绮的头发:“小绮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姜维绮说:“大姐现在也是风韵十足,年轻时更是出名的大美人啊,而且特温柔,认识的人都夸你!”

伊美若有所思说:“过去了,都过去了!”

姜维绮睡着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她觉得隔壁屋里有响动,但是却醒不来,照旧睡到一身轻松、神清气爽时才睁开眼睛。

她起床的时候,伊美已经搞好了早餐,并且是在哈尔滨时的吃法,包子、稀饭和咸菜,连碗碟也是大号的,不像日本料理与餐具那样微型。维绮好像到了家一般,见到包子和稀饭、咸菜就有了食欲,不等让,就拿起包子咬一口:“霞姐,特意为我买的?”

伊美看着她吃,说:“刚来乍到,怕你不习惯日本料理。”

姜维绮边吃边说:“霞姐,你还跟过去一样,善良能干!晚上,好像你那屋有动静,是不是我睡糊涂,做梦了?”

伊美不大自然地说:“是啊,做梦了。沉在梦里才好,什么都不必计较,是最轻松的。”

维绮说:“霞姐说话越来越有哲理啊!”

伊美佳惠嘴角一丝苦笑,轻轻摇头,看着清纯的邻居小姑娘,眼前掠过来日本的一幕幕……

飞机降落在东京成田机场,在护送人员的带领下,她什么都不记得地出了机场。在前往东京市区的路上,她被两旁高大的楼宇惊呆了——“要怎样爬上最顶层?”

她心里这样想,没有说出口。周围的人都讲日语,而她仅仅临时学了几句,现在也用不上了,听不懂别人的话!

遗孤接收管理所根据伊美佳惠日语尚差,不能独立生活的特点,安排她学习日语。“不学好本国语言,你永远是异类!”,一个也是归国遗孤的井上裕子,教她学日语的志愿者,对她这样说。

尽管年纪不轻,在日语环境中,她很快就可以使用简单的生活用语,可以独立生活了。当时,她是以未婚的身份才能来日本,又没有直系旁系亲属,就介绍她去北海道农村,嫁给那里没有老婆的男人。她这样年纪,举目无亲,生计是头等大事,必须赶紧有谋生的手段,否则,虽然是战争遗孤,政府也不可能无条件颐养天年!她向有关人士咨询两个问题,一个是:“嫁到那个农村,可否找一个年纪大的?”因为她忌讳性生活,想年纪大,可能就不会有那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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