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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3 22: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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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晔

出版社:东方出版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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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襟亚传

平襟亚传试读: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平襟亚传/金晔著.—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7.2

ISBN 978-7-5473-1080-9

Ⅰ.①平… Ⅱ.①金… Ⅲ.①平襟亚(1892-1978)-传记 Ⅳ.①K825.6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6)第323702号平襟亚传出版发行:东方出版中心地  址:上海市仙霞路345号电  话:(021)62417400邮政编码:200336经  销:全国新华书店印  刷:常熟市新骅印刷有限公司开  本:890×1240毫米 1/32字  数:276千字印  张:11 插页 2版  次:2017年2月第1版第1次印刷ISBN 978-7-5473-1080-9定  价:48.00元版权所有,侵权必究东方出版中心邮购部 电话:(021)52069798“《读书台》文丛”编辑委员会

主 编 李 烨

副主编 叶黎侬

编 委 卢 诚 苏 醒 周冬英 徐 博袁 俊 包岐峰 付凤娟“《读书台》文丛”总序

说起来,我们的导读刊物《读书台》在2014年创刊时是临阵磨枪,当时为参加中国图书馆学会的一个评奖活动而编了两期。收效似乎不错。江苏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的老所长陈辽先生一直以为《读书台》是由一个团队在运作。陈辽是著名的文学评论家,他对常熟图书馆的《读书台》给予了很大帮助。然而,突击只能应急,《读书台》要长期办下去,而且要办好,必须依靠团队的力量。这是我们后来的认识。从2016年开始,我确立了要把《读书台》从平面办刊发展为立体办刊的方针。所谓立体办刊,一是定时开展“《读书台》读者沙龙”活动,邀请文学艺术各门类、各领域的知名人物来常讲课,通过讲评、赏析,使读者开阔视野、提高阅读和鉴赏能力(我们已请到了陈子善、韦力、刘心武、李立新等名家来常讲学,效果也很好、很受读者欢迎);二是适时推出“《读书台》文丛”,形成《读书台》的品牌,成规模,成系列,提高影响力。“《读书台》文丛”的着手编辑和出版,是有亮点的。如果一年一年积累起来,形成规模,则极其有价值。“《读书台》文丛”的定位:地方的、研究的、文献的;以文史哲为主要内容,兼顾其他类别的著述,分辑编纂,整体呈现常熟历史文化的发展脉络。具体来说,要做到系统性、整体性、学术性、经典性相统一,达到抢救文献、保存精华、服务社会的目的。力求使“《读书台》文丛”成为一部广泛收集有关常熟的原创性研究著述及文献史料的综合性乡邦文献丛书。“《读书台》文丛”的定位中,“地方的”就不用再解释了。也就是说,“《读书台》文丛”由两个系列构成:一是“研究的”,二是“文献的”。在此,我重点谈一谈和常熟文献相关的话题。

一、常熟文献的基本情况

常熟作为吴文化的重镇和江南文化的代表,历史悠久,从古至今积累了大量的文献。据《重修常昭合志·艺文志》记载,从商代至民国,已知的常熟著作者就有两千余人,著述五千余种。另据调查,常熟现存珍贵的历史文献在一千种以上,所以常熟也堪称文献之邦。这些文献的特点鲜明:1. 具有鲜明的地方性。这种特性包含了丰富的地方经验,它的珍贵和独一无二是它的价值所在。2. 资料性。客观公正全面地记载一地之自然和社会发展变化的情况(史实)。3. 综合性。记载常熟一地之自然和社会发展变化的基本面貌,内容广泛,涉及百科各业,举凡天文、地理、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社会、人物、风俗,各种门类应有尽有。不但记大事要事,也记有意义的小事,乃至奇闻逸事(譬如钱希言的《狯园》、郑光祖的《一斑录》)。4. 连续性。所记各类事物,探本求源,发展变化的轨迹十分清楚、明了。

常熟历代文献现主要保存在常熟图书馆和常熟博物馆。因此,我也就有足够的底气来开展这项工作。当然,我们还应把眼光投向全社会,因为还有不少文献是藏于民间的,就我们调研所知,譬如民国时曾任常熟县代县长的曹弘的《画月录》(笔记)、《午生诗稿》就在曹氏家族后人的手中,还有如著名学者王古鲁的文献资料也由他的外孙收集了不少。为了确保“《读书台》文丛”成为传世精品,我单位将组织专家学者对现存常熟地方文献的种类、数量、保存现状以及收藏地点等进行深入细致的调研。在编纂过程中,坚持尊重历史、尊重科学、尊重规律的原则,以常熟图书馆、常熟博物馆馆藏为重点整理对象,并注意对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图书馆、档案馆、博物馆(如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南京图书馆等)的文献,以及流散在民间和国外的各类文献精挑细选,以使长期被束之高阁的常熟文献借“《读书台》文丛”这个平台获得新生。

我甚至设想,“《读书台》文丛”中的“文献”系列可以是这样的规模:

第一辑:史迹汇辑,收录反映地方史料的专著和笔记。

第二辑:方志丛编,收录常熟历代地方志(自南宋庆元二年至民国三十八年的七百五十多年间,常熟编修的地方志书,共四十余种)。

第三辑:年谱家乘,收录地方名人年谱和望族的家谱。

第四辑:人物传记,收录常熟名人传记、墓志资料。

第五辑:先贤文存,收录历史上常熟人的诗文和专著的精华。

第六辑:总集汇编,收录常熟历代文献总集。

第七辑:闺秀别集,收录常熟历代女诗人诗文集。

第八辑:虞社菁华,民国期间虞社期刊汇编。

……

二、整理常熟文献的意义

利用前人留给我们的丰富文献,可以对社会发展的过程、走向、结果作有意义的考察。文献除了具有历史属性,更有现实的价值。今日社会之生命根系,均存在于历史的土壤中,与历史有割不断的血脉;当下事物运动之规律,从文献中也可寻求到借鉴与经验,因此对未来也有启示作用。乡邦文献之珍要,堪称卷帙浩繁,蔚为大观。这些文献不仅对常熟一地具有重要价值,它也是江南文化乃至中国古代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人们了解历史、传承文明、建设现代社会的重要参考,可发挥所谓“资治、存史、教化”之积极作用,为促进地方经济发展和文化传承再立新功。

文献整理是对地方文化研究和保护的最基础性工作。先人讲“文献无徵,后生之责”,所以我们当代人有责任和义务把文献整理工作做好,为此要加强对地方文献整理的文化意识。

以往的整理(或搜集)的成绩和问题并存,似乎也是明显的。我们看到:1. 零星的常熟文献被编入其他丛书(不是常熟编纂的),不成体系,整理上也较粗疏,譬如,《海虞风俗记》已列入“中国风土志丛刊”,由广陵书社出版;《海虞诗苑》《海虞诗苑续编》已列入“苏州文献丛书第二辑”,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等等。2. 由于常熟历代文献大都是孤本、抄本,借阅会使得这些文献的保存愈来愈艰难,借阅会造成纸张污染、发脆、损坏,加上文献的自然老化,这些资料毁于一旦的情形最终将不可避免。

要解决这些问题,我们推出“《读书台》文丛”也就有其必要性了。由我们具体负责地方历代文献的整理,充分体现了图书馆工作在现阶段的主导地位和历史责任感。整理、出版常熟历代文献,是利用现代印刷技术,推进标校工作,从而更有效地保护和利用文献。当然,由于这是有史以来对常熟历史文献的首次系统整理、编纂,拟收入的文献有许多是孤本、精抄本,有不少是“镇馆之宝”,因此整理工作要有部署、有规划、有保障。作为一个系统的文献工程,方法上可参考“文丛”的编纂法,遵循学术规范,精益求精,选择其中的精华、选择有代表性的,可以先遴选几十种,逐步整理,统一步骤,积累规模,最终完成常熟历代文献的整理出版工作。

在中国历史上,《四库全书》是一部规模最大的丛书,包括了经、史、子、集四部3 400余种79 000余卷的图书,总字数达10亿,为后代学者研究中国古代文化提供了较完善的文献资料。常熟文化源远流长,存世文献数量庞大,因此进行较大规模的整理虽在体制上不能与《四库全书》相媲美,但在以纵览千古的魄力和毅力致力于文化传统的继承与弘扬方面,其意义却是可以直追《四库全书》的!希望能把“《读书台》文丛”编纂成“常熟的《四库全书》”。

国运昌隆,盛世修典。我们精心打造的这套“《读书台》文丛”将以崭新的学术角度和现代学科框架对地方文化进行全面梳理和弘扬,站在时代的高度,充分展示常熟深厚的历史底蕴,彰显先贤哲人的智慧,解读常熟文化的独特个性,提升人文精神,古为今用,开启未来,造福子孙,功垂千秋。对此,我很有信心。常熟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常熟市领导也明确指示要“依托文化底蕴深厚、文化遗存丰富的独特优势,大力实施文化强市工程,用大视野看文化、用大格局做文化,放大历史文化名城效应,不断丰富‘精致’内涵,将凝聚起建设新常熟的强大动力”。精致城市,美丽常熟,文化工作,大有可为。

在此我诚意邀请朋友们加入我们的作者、整理者队伍,为我们共同的目标——把“《读书台》文丛”打造成一部在历史上站得住、文化史上留得下、学术界传得开的传世经典集成——添砖加瓦。积跬步而能致千里!是为序。李 烨2016年9月第一章 早年的生活第一节 少年丧父之痛

时间,定格在1894年,辛庄镇寂静的历史被记忆打开。

在苏南地区,有一座具有三千年历史的古城,因为地势西北高东南低,无论水旱灾害,农业生产均能年年有成。它有一个极美丽的名字,叫作常熟。古城坐落于虞山东南山麓,城外尚湖、昆承湖面山而卧,城内琴川古运河纵贯南北。“七溪流水皆通海,十里青山半入城。”这两句诗就是常熟最真实的写照。今日辛庄

常熟的南面,距苏州二十多公里,辖下有一个规模不大的乡镇,因为地势低,常遭水涝灾害,有一个极苦涩的名字,叫作辛庄,这就是本书传主平襟亚出生的地方。且说离开苏州城外四十里之遥,有一座康庄,名叫安乐村。

村西一里之外有一镇,叫做福熙镇。镇上狭狭一条街道,曲曲一

条河流,却也人烟稠密,交通四达。附近二里一庄,三里一湾,

不少居民大半上这福熙镇的,安乐村更是众村之主,也有百十户(1)

人家,比较来得富饶。

早年的生活和故乡的环境,对作家的写作具有巨大的影响。一般来说,一部处女作往往是一位作家自我的记录,这样的例子在世界文学史上不胜枚举,平襟亚也不能例外。上面一段文字,是平襟亚在首次创作的长篇小说《人海潮》中对故乡的描述。《人海潮》共50回,前10回写农村,后40回写上海。走进平襟亚的人生脉络,对照《人海潮》和平襟亚的许多回忆,不难看出这部小说是作者亲历亲闻各种人事的概括和提炼。根据小说细节比照现实,可以知道福熙镇影射的是辛庄镇,安乐村影射的是辛庄属下的吕舍小镇。至于平襟亚的出生地顾泾村,则以澄泾村来指代:且说福熙镇团方数十里,港汊分叉,都是水区,一片平波,

滟潋可爱。乡人养鱼、畜鸭、种菱、莳芡为大宗收入,一年三百

六十五日的衣食住,差不多都靠在那春水油油,秋波漾漾之中。

距离福熙镇五里的一个澄泾村,村上居民更是以水为家,狎鸥作

友。朝歌于鱼湾,夕醉于蟹舍,不知大地有高山峻岭,只道世界

即芦洲荻岸,一叶扁舟之乐,自以为坐傲五侯。那村上只七八十

户人家,村前村后一片汪洋,周围十余里,直径六七里,一座湖

面便叫小澄湖。澄泾村宛在水中央,拂晓薄雾四羃,垂晚湖烟四

起,遥望小村,真像蜃楼海市。村西一条长堤,直达福熙镇,为

渔夫牧竖往来要道。沿堤植柳,垂垂凝碧。日暮家家曝罾,鱼鳞

映日光,闪闪如繁星。凡此清幽村景,比不得街坊闹市。一到日(2)

落,鸡犬不喧,林鸟倦还,真似桃源仙境。

童年深刻地留在平襟亚的记忆中,故乡在他笔下呈现出一派田园牧歌式的宁静,遥远日子里的每一个细节,清晰地展现了辛庄地势低洼,河道纵横,水上舟楫往来穿梭的景象。但是,宁静的田园风景只是表象,辛庄因地势低被称为“低乡”,严重的水涝灾害造成农民生活困苦,历来属于常熟的穷乡。《人海潮》中痛苦地写道,由于连续几天大雨酿成水灾,田园诗一般的故乡变成“一片汪洋田庐成泽国”,农民被迫举家逃离家乡到上海去讨生活。

平襟亚出生于光绪二十年八月二十九日(1894年9月28日)。在他出生前的11天,清政府和日本海军在黄海爆发了大战,惨烈的海战以清政府北洋水师的惨败告终,宣告洋务官僚经营多年的自强运动失败了。国运衰微,强敌入侵,大清帝国近三百年的统治进入尾声,清王室摇摇欲坠,中国进入了内外交困的动荡不安时代。

然而,至少在平襟亚呱呱落地的时候,家乡在表面上依然很平静。常熟是吴文化的重要发祥地,历代人才辈出。在平襟亚出生那一年,做过同治和光绪两朝帝师的常熟籍状元翁同龢再任军机大臣。翁同龢的父亲翁心存是咸丰帝的师傅,长兄翁同书官至安徽巡抚,二哥翁同爵官至湖广总督,侄儿翁曾源在同治帝时也中过状元。翁家父子宰相,同为帝师,四世五人俱为进士的现象,在科举史上实属罕见。不用说,翁家“学而优则仕”对常熟读书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平襟亚的父亲同样醉心于科举,可惜没有什么功名建树。对于没有功名的农村知识分子来说,做私塾老师是最常见的生活出路,平父也只能如此,他在吕舍当塾师。然而塾师的收入微薄。每年夏收、秋收后,学生家长一般以麦、米缴纳学费,逢年过节也会邀请吃饭,或送些柴草、鱼肉之类的小礼。平父终年辛勤教授学生,一家人仅能勉强糊口,翁同龢生活非常窘迫。为了养活全家,平父在教书之余,不得不在家里干一些农活。“一架石磨,搁在客堂的中间,上面铺了一块木板,将它当作了桌子。几柄铁耒,张挂四壁,仿佛就像对联似的;几(3)只绳缚板制的凳子,横躺在一旁”,这一切都是平襟亚童少时期的旧伴,各种农具的存在也是平家干农活的真实写照。

平襟亚出生时,父亲已经三十多岁,中年得子给平家带来了喜气。很快,平先生为儿子取名叫平衡,字襟亚——平襟亚这个名字,以后越来越响亮,意义越来越丰富,提到这个名字,会联想到他的多重身份:近代上海滩著名的小说家兼出版商,“鸳鸯蝴蝶派”的健将,有名的平衡大律师,解放后的著名评弹作家。

家境,并未随着平襟亚的出生好转。转眼几年过去,平家又陆续添了两个男孩,二弟名叫枕亚,小弟幼年时期即不幸夭亡。母亲在生养小弟后不幸患病,不久就早早离开了人间。此时平襟亚才九岁。母亲是吴塔镇人,外祖家有一个小小的鱼池,童年的襟亚常常在这个鱼池里钓鱼游嬉。母亲的去世,使得平家失去了操持家务的人,生活变得更加窘迫,父亲既要教书,又要独自抚养孩子。种种穷困辛酸的生活,给予幼年平襟亚很深的刺激,后来他在《人海潮》中对还算“比较富裕”的安乐村里穷人家的境况,作了许多生动的描述,从中可以看到平家贫困生活的影子。

当时社会,以功名为重,襟亚的父亲为自己科举不第耿耿于怀。从个人理想的角度来说,平父是不甘于终身为塾师的,他仍然怀着获取功名的期望。同时,他把在科举道路上取得正途的更多希望寄托在两个儿子身上。襟亚从小跟着父亲学习,由父亲亲自教育。平家“虽家贫授徒,无以举炊,而三人之家,诵读不辄”。

饥饿是一种痛苦的记忆。曾经有一次,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了,面对家里空空的米缸,襟亚彷徨无措,想来想去只得向邻居讨了一只南瓜,煮熟后勉强以此代饭。然而襟亚的父亲早已习惯了这种困苦的生活,并不在意以南瓜充饥,一如既往地手不释卷,读个不停。襟亚从识字开始,后学《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古文观止》,再学“四书”“五经”。在父亲的教导下,襟亚写出了一手好字。

童年的苦难,充斥平襟亚的生命。然而穷困的生活并不全是痛苦,也有例外的欢乐,那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襟亚后来在回忆自己童年时写道:“一到元旦,穿了新衣,杂在人丛中欢天喜地,绝对不肯让(4)光阴一时一刻地虚度,总想尽情享乐。”白天,襟亚前往亲友家中拜年,还会得到红纸封的压岁钱。晚上,随着父亲走遍镇上的街巷,观看掉龙灯的表演。龙灯用竹篾扎成,外面糊着白布,有头有尾,活灵活现。当数十条白龙、金龙、黄龙灯燃起时,蜿蜒三五里的灯光映在水中,流荡不定,好像千百的月影,照得水色通明,水中的游鱼历历可数,年少的襟亚看了觉得真是奇观。快乐的心情让他手舞足蹈,唯恐新年过得太快。但是到了元宵,新年就结束了,襟亚又天天盼望着明年的新年早一天到来,盼望早一天享受这样的快乐。

另外一种童年的快乐,来自养蟋蟀。蟋蟀,是襟亚兄弟都喜欢的宠物。捕捉蟋蟀总是在深夜,因为蟋蟀中的“大将军”一定要到深更半夜才会鸣叫。到了半夜三四点钟,襟亚才起床出发。夜凉如水,他身披棉衣,手提灯烛,携带了竹筒、铁丝、虫罩等应用物品,找到蟋蟀的洞穴后,或以铁丝赶出,或以竹筒灌水驱逐,等到蟋蟀跳出洞穴后立刻罩住,于是小小虫儿变成了襟亚兄弟的玩物。

兄弟俩养蟋蟀只是为了玩耍,没有别的目的。有一次襟亚逮住了一只头项特别大的蟋蟀,和邻居孩子养的蟋蟀争斗,战无不胜。当时社会上斗蟋蟀赌钱的风气很盛,兄弟俩年幼,不敢拿到辛庄镇上和人赌钱。镇上有个叫怡然子的人,是襟亚的朋友,他借了平家的蟋蟀,到附近的无锡甘露镇去斗虫,屡战屡胜,赢了不少钱,平家的蟋蟀因此获得了一个“顶天立地黄大头”的称号。甘露镇上有位华玉爷,也是斗蟋蟀高手,养有一只号称“梅花瓣”的蟋蟀,是百战百胜的异物,他闻讯送下战书,约战于苏州沧浪亭,赌金高达500元。经过一场恶战之后,两只蟋蟀同归于尽,这场赌博以不分胜负告终。心爱的蟋蟀(5)虽然死了,襟亚在惋惜之余,却得到了无尽的欢乐。“像这样的黄金时代,终于在不加咀嚼中匆匆地过去了。”平襟亚后来感慨地回忆。因为这种穷困而平静的生活,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就由于父亲的患病被打破了。母亲去世后,平父集父爱母爱于一身,勉力抚养襟亚、枕亚兄弟。他作为农村知识分子,一个大男人,不得不操持女人做的家务。为了不被旁人讥笑,平父常常跑到没人看见的地方洗涤夜壶、马桶。父亲非常怀念母亲,襟亚经常看到父亲整天啜泣,两眼含泪诵读《金刚经》,以此超度亡妻往生。由于常年悲伤哭泣,父亲的双目经常肿胀。“屋漏偏逢连夜雨”,巨大的灾难降临了。有一次,父亲在吃了隔夜的马鲛鱼之后全身中毒,双足麻痹直至溃烂,甚至眼中也流出了鲜血,最后双目失明,卧床不起。那时,平父还不到50岁。父亲的眼睛虽然瞎了,可是他的心并不盲,他再也不可能去参加科举考试了,但还能为两个儿子进行口授,教授作文之法。兄弟俩写好文章,就读给父亲听,父亲指点需要增删字句的地方,竟然一字不差。严格的管教传授,为平襟亚后来成为作家和出版家,打下了厚实的文化基础。

继续到吕舍去教书,是不可能的了,家里的经济更加不敷度日。没过多久,弟弟枕亚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小小年纪就不得不去上海当学徒,家中只有襟亚独自服侍父亲。父亲绵延床榻多日,骨肉都脱落了,其状惨不忍睹。

卧床三个月后,父亲奄奄一息。弥留之际,也许是回光返照,襟亚隐隐感觉到,父亲的神情里想要吃点什么,却因满口苦涩,难以咽下粗劣的东西。父亲勉强地支撑着精神,示意襟亚能不能去街上买只咸鸭蛋来。可怜襟亚囊空如洗,不得不赶紧出门,先去亲友那里借了几文铜钱。未曾想,还未等到把咸鸭蛋买到,就见隔壁邻居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原来父亲已撒手人寰。襟亚闻此噩耗,惊愣之下眼泪夺眶而出,他狂奔到家,见到的已是父亲冰冷的尸首,那一刻,襟亚跪在父亲床头,禁不住嚎啕大哭。父亲就这么抛下襟亚兄弟俩走了。此一刻,襟亚就像一只倾巢的燕子,孤苦无助,哀哀无告,从此开始独自面对人生艰难跋涉。

父亲的去世,使得平襟亚深受刺激。自此以后,每次吃到咸鸭蛋,襟亚就忍不住想到父亲,就像是父亲和他对坐同吃。痛苦是终生难忘的,因为父亲是吃了马鲛鱼之后中毒的,襟亚从此永远不吃这种鱼,他怎么能吃得下呢?第二节 偷看书的小学徒

父亲的离世,使得平襟亚早早就饱尝了寄人篱下的苦味。小小的年纪,就不得不在人生的道路上接受磨砺。

走读书之路,是父亲早就为襟亚设计好的。然而父亲的去世,让平襟亚感到人生是如此的无奈。家境更加窘迫自不必说,为了生活,为了能够继续读书,孤苦伶仃的襟亚投靠了同族的叔父。这一切都能在《人海潮》中找到影子。根据书中的描述,主人公沈衣云(人物原型为平襟亚)在父亲读书破家后,依在叔父家的私塾中和几位同族兄弟一起读书。沈家(影射平家)是村上巨族,兄弟三房,只有小房富足,长、次两房都败落了。小房主人依靠祖上传下的五六百亩良田,不耕而食,生活很富足。沈衣云白天在私塾读书,晚上住在叔父家,帮叔父看守放米的两间小屋,一边看书,一边防人偷米。生活中的平襟亚,实际境况也大致如此。

寄人篱下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在13岁那一年,襟亚已经磨炼成一个有思想的少年,自己能够拿主意决定人生之路。经人介绍,襟亚(6)到吕舍镇上的协大南货店去当学徒。吕舍很小,当时集镇上仅有百十来户人家,虽无富商巨贾,商店、摊贩却是很多,遍布集镇的是茶坊酒肆、南杂纸马、纱庄布店、猪行板作、石灰竹制、金银加工等行业店铺。吕舍

初到南货店做学徒,老板开始只是让平襟亚扫地抹桌子,做些杂

(7)务。这家店规模很小,把个小学徒当佣人使唤。平襟亚毫无怨言,老老实实地干活。《人海潮》中有一段对尤璧如家开的杂货店的描写——尤璧如是沈衣云的好友,据此可以大致了解协大南货店的情况:原来璧如的杂货店,单间两进,店里百货杂陈,只用得一个

学徒。璧如的父亲已四十多岁,名叫燕山,半生刻苦成家,莫说

店里一切事务都要他管,便是家里种五六亩田,一亩多蔬菜,都

要他和妻子亲自动手。七八月里种菜,一块菜圃在桥南,一只粪

坑在桥北,燕山夫妇俩扛粪过桥,每天晚上总要往返十来次。

学生意的小学徒,生活是寂寞的。站在柜台里,襟亚有时呆呆地望着店外,天上的浮云、飞鸟,都可带来无尽的想象。温饱有了依靠,襟亚的心却越来越孤独。他想读书!学生意和读书之路,中间隔了厚厚一道墙壁,襟亚心中的愁绪,怎么也摆脱不掉。

万万没想到,一个读书的机会摆到了襟亚眼前。那时在协大南货店旁边,有个人摆着一个书摊,卖的大部分是小说、弹词之类,对于买不起书的人,书摊也提供租书服务。襟亚在店里早已看见,强烈的读书欲望,让他魂不守舍。他很想在书摊上租本书看看,但是实在没有闲钱看小说。说来也巧,不久一个免费看书的机会来到了。书摊主人每天中午要回家吃饭,他嫌收摊、摆摊太麻烦,就托南货店里这个瘦弱的小伙计代为照顾一下。聪明的平襟亚怎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他顺势向书摊主人提出交换条件,那就是书摊可以代为照顾,但摊头的小说书要尽量供他阅读。成交!书摊主人当然满口答应了。顺势而为,平襟亚一生中就是这样抓住机会,取得人生的成功。这,或许是襟亚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人做成一笔“生意”。

从此,襟亚就借到了很多小说书。小说书虽然在他手里,站柜台时却是不能看的。但是小说的诱惑力太大了,在书中他发现了无尽的乐趣。襟亚守着南货店,心里却常常想着没有看完的小说。他常常趁老板不在店里,或者忙着和顾客应酬的时候,把柜台抽斗半开着,站着偷看藏在里面的小说。那个店老板可真厉害,有一次他发觉襟亚在偷看小说,就取了一块钱板,就是那种放置制钱的木板,悄悄走过来。襟亚正看得入神,哪里知道老板过来了,老板抡起钱板在他头上猛击了一下,襟亚又痛又惊,吓得跳了起来。吃了苦头,襟亚只好恋恋不舍地关上抽斗,不敢看书了。

但是襟亚迷上小说后,疯狂的阅读一发不可收,老板再严厉也阻止不了他的爱好。过了几天,襟亚看老板不在眼前,忍不住又故态重萌,半开抽斗偷看起小说来。正看到情节紧张之处,老板突然回来了,襟亚却毫不觉得,老板又把钱板作为当头之棒,猛击一下。类似这样的“吃生活”,发生了好多次,襟亚的头顶屡次被击打,经常肿起来,受创处竟然开始掉头发,光秃秃的,到老头顶还有疮痕残留。

青春期大量阅读地小说,使平襟亚了解了外面的世界。当时已是辛亥革命爆发前夕,而辛亥革命前后,正是以林琴南的作品为代表的翻译小说和社会谴责小说流行的高潮期。常熟人曾朴撰写的《孽海花》,成为四大谴责小说之一。平襟亚在《人海潮》中借女主人公陆湘林之口,描述了他对早年所读小说的印象:“老小说里喜瞧《水浒》,一百另八条好汉写来活龙活现。新小说喜瞧迭更司描写社会的作品,什么《块肉余生述》《贼史》等,一支笔仿佛一面显微镜,把社会上一针一芥放到几千倍大,描摹刻划,入木三分。像这类小说,非有阅历不能落笔。其他哈葛德言情小说,深刻虽则深刻,只把一男(8)两女、一女两男纠缠着,我瞧得一二种,便不要瞧了。”读小说不仅帮助襟亚度过了寂寞的时光,而且打开了襟亚的眼界,再加上他刻苦自修,文化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同时也打下了文学的功底。

这个南货店的小伙计,不光爱看书,而且在细细观察吕舍小镇上发生的各种社会现象。《人海潮》中这样写道:“便是小茶馆、小酒店、燕子窠。街坊的小茶馆,现在简实变做赌窟了,乡人在这里家破人亡的委实不少。小酒店,兴奋一般人的好勇斗狠,乡村发生械斗血案,都在这里酿成的。街坊上鸦片烟馆,听说现在也改换牌号,一律叫燕子窠了。这其间更不容说,是乞丐的制造厂,尤其是盗贼的派出所。农民渔户吸上了那筒福寿膏,把自己祖宗挣下的田房屋产,一起塞进小眼眼去还不够。镇日镇夜在烟铺上穷思极想,守到宵深出发,试验他的三只手伎俩。小偷偷不够,索性合了党,明火执杖打劫起来。”(9)乡间的丑恶现象,成为平襟亚心中构思着的小说材料,他没有动笔去写,只是在脑海里做着写小说当写作家的白日梦。1911年,平襟亚17岁,辛亥革命爆发,掀开了中国民主革命的新篇章。民国肇造,给常熟带来了种种新事物,恬静的县城变得不安宁,人心向往变革。又由于主持县政者的热心提倡和支持,新式教育事业发展很快,亟须大量受过新式教育的教师。1913年年初,常熟乙种师范讲习所将要成立。得知这一消息,平襟亚思考着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很快,他下了决心,决定继承父亲的职业,离开南货店去读师范讲习所,做一个教书育人的新式教师。平襟亚小影家道的衰微,生活的拮据,从小当学徒的经历,对少年平襟亚的性格养成有很大的影响。穷困使他渴望有钱改变生活,穷困又使他向往靠书本和知识改变命运。他向亲戚借了一些钱,踏上了前往县城的道路。

本节结束前,顺带提一下那家协大南货店,店铺在三十年代初期受“一·二八”中日战事的影响,不幸倒闭,老板失业在家。此时的平襟亚已经在上海开办了中央书店,生意正在蒸蒸日上,得知消息,他不计宿怨,就请那位店老板来做中央书店的经理。积怨随着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在红尘滚滚的世俗生活中,襟亚选择了“以德报怨”。探寻平襟亚心灵的印迹,不光能从他文字中体会,更能从他的言行中感悟。第三节 求学师范讲习所

县城并不遥远。19岁正是充满理想与热情的年纪,平襟亚从此走了一段学习现代师范教育的道路,做了几年教书育人的梦。

常熟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教育素来发达。早在春秋时期,孔子在鲁讲学,里人言偃北学孔门,是孔子三千弟子中唯一的南方人,被后人尊为“道启东南”的“南方夫子”。科举时代,常熟教育官办与私办并举,名人辈出。从唐迄清末,常熟共有进士489名,其中状元8名,榜眼4名,探花5名。至清代中后期,书院、私塾遍及城乡。

清代末期,西学东渐,由于各方热心提倡和大力支持,常熟开始兴起新学。1912年,民国南京临时政府颁布法令,摒弃清廷教育宗旨,废除奖励科举出身和读经课,改用符合民国宗旨的课程标准和教材。小学堂改称小学校,并规定公立的高等小学校归县办,公立的初等小学校归市、乡办,原民立、商立、私立小学堂统称私立小学校。常熟城乡的创学积极性高涨,但合格师资缺乏,尤其是乡村教师缺乏,形成了异常尴尬的教育局面。为了解决小学师资紧缺问题,常熟和其他地方一样纷纷成立了一种速成班:师范讲学所。

常熟乙种师范讲习所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办的,主要招收由各乡镇选送的16岁以上的小学教员或塾师,学制一年,和平襟亚一起被录取的共55人。1913年2月25日,乙种师范讲习所开学,学校设立在城东新县前新邑庙后宫,常熟西北乡沙洲人朱心纲担任校长。

乙种师范讲习所的西式教育,令襟亚既新奇又兴奋。在这里,他不必每日习练八股,背诵经典,学习的是新式教科书。1912年,民国教育部颁布《师范学校章程》,各校的课程根据这个章程规定稍加增减实施。时至今日,乙种师范的教授课程已不可考,不过根据1912年苏州第二女子师范讲习科的课程设置,大致可以知道襟亚当时所学的课程为:修身、读经、国文、习字、外国语、数学、图画、(10)乐歌、体操、教育、博物、理化、史地、法制、经济等。当时学校有一位前来兼职的体育老师,名叫邵汝干,是常熟塔前高等小学的教师。邵先生毕业于上海龙门师范学校,和常熟同学公羊寿文是好朋友,两人结伴加入革命组织光复会,在辛亥革命光复上海之役中,参加敢死队攻打江南制造局。邵先生只教了一个学期,却给常熟带来了近代体育教育的新方法。邵汝干后来一生致力于体育,是中国近现代体育活动邵汝干家,著有《小学准备体操目录》等书籍。

正如邵汝干带来的新式体育教育,辛亥革命后,西方文化像山洪一样冲击着古城常熟。在政治格局、社会环境发生剧变的时候,平襟亚的思想开始告别传统,接受了西方的教育,同时他对传统文化又非常感兴趣,时间和精力都集中到了传统古籍,这也是襟亚终生的爱好。学校学的是新课,负担不算重,学有余力的襟亚在课余并不去观赏湖光山色,他最大的乐趣是前往铁琴铜剑楼阅读藏书。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

铁琴铜剑楼是清代四大私人藏书楼之一,又名恬裕斋,离常熟县城十里。创始人瞿绍基,喜欢搜集宋、元、明善本书,筑楼作为藏书之所,藏书达到十万余卷。到清末民初第四代主人瞿良士时,拥有宋刻本就达160种。瞿良士,名启甲,一生淡泊,除爱护家藏图书外,没有其他嗜好。与其他私家藏书楼藏书秘而不宣不同,每到春秋季节的好天气,瞿家就开放藏书楼任人观赏阅读。这样的开明之举,不知泽及了多少学子。

因为有书读,休息天就过得很充实。襟亚和几位喜欢读书的同学结伴前往藏书楼,顺带还能吃顿饭,因为好客的主人在楼内辟有专室,免费供应茶水和五菜一汤的午膳。铁琴铜剑楼中藏书极多,“牙简万轴,缥缃满架”,襟亚在此读到了宋、元、明的诸多善本。在阅读中,他发现每册书的书尾都有乡贤先辈的题跋和观后记,都是写在一张纸上粘在书页文字空隙处,直至粘满书页,尤以翁同龢和钱谦益粘的纸页最多。其他诸如翁方纲的蝇头小字,柳如是的簪花妙楷等,读来令他神往。

旧书摊上翻书,留给襟亚的记忆是一生也磨灭不了的。他后来回忆,当时手头没什么钱,却还是喜欢在旧书摊上东寻西找,翻阅自己喜爱的书籍。有一次,他在冷摊看到两册宋版《常建诗集》,这是明末清初江南名士钱谦益、柳如是收藏,钱家藏书楼“绛云楼”火灾后留下的残书。书上有柳如是的钤记及蝇头小楷的眉批,书的珍贵自然不必说。售书者开价两百元,襟亚觉得价格还算合理,他心中盘算一番,权衡一番,决定把这套书买下。当即赶到亲友处告借,经过一番求亲问友,东借西贷,好不容易凑足了两百元,但已经耽搁了几天。当襟亚拿着钱兴冲冲地找到卖书人时,却被告知书已被邑绅丁芝孙先生捷足先登购去了。襟亚为此叹息多日,后来托朋友向丁先生介绍、疏通,彼此成为朋友后即将书借回去阅读。襟亚用了一天一夜,细细读完了这两本残册,真是爱不释手。虽然心里舍不得,最终还是不得(11)不交还书的主人。

丁先生名祖荫,字芝孙,别号初我。辛亥革命前,他自费创办学校。民国元年,被推为常熟民政长,又创设县图书馆,修订县志。丁先生诗文清隽,又喜藏书,藏书楼名为“缃素楼”,内藏善本古籍不下万余卷。他去世后,所藏典籍散佚在外。藏书中有《脉望馆古今杂剧》被家人作油字纸论斤出售,辗转流传至吴门冷摊,最终以两万元售于郑振铎先生,得以留存于世。

因为彼时襟亚还不懂版本学,他在冷摊觅书时,上过无良书贾的大当。当时常熟有个旧书商叫张士良,此人狡猾多智,兼营骨董(古董、古玩的旧称)。凡是旧家有珍贵古籍收藏的,张士良闻讯后必定会千方百计弄到手,碰到不愿卖书换钱换米的,就用其他书作交换。那时襟亚刚开始学治诗,需要一些诗集,张士良利用襟亚的心理,以一部不值钱的《带经草堂诗》,换走了襟亚手中的明刻本《广群芳谱》,价值相差几百倍。时人因张士良长得魁梧又工于心计,称他为“浸胖张良”。他的助手叫曹立甫,相貌猥琐而心更黑,利用常熟光复时的人心混乱,骗取了大量古籍,人称“袖珍曹操”。襟亚在古籍交易中,可谓是出师不利。吃一堑,长一智,从此他在交易古籍时倍(12)加小心。

襟亚既上过“骨董鬼”(旧称玩骨董人)的当,也作弄过玩骨董的人。当时城区有一家集宝阁,铺面陈列着各种古玩,内厅设雅座售茶,藏着古玉器和灯草之类,常坐着很多玩骨董的遗老。玩骨董的人手一个小布袋,手在袋中一刻不停地盘弄。有时倒出玉器,放在茶杯内,用开水冲洗一回。襟亚看着眼热,手中也弄个布袋。他的小布袋居然引起一位老先生的注意,再三要求拿出宝物来一饱眼福。襟亚开始拒绝,忸怩再三,迫不得已取出一件两寸长、釉彩极肥的芭蕉绿古瓷,说是宋瓷,名唤夜光绿。于是在座之人一一传观,啧啧称赏。结果有一个精明的“骨董鬼”看出了破绽,这个所谓夜光绿的“宋瓷”,其实是夜壶上的一段提手柄,一文不值。襟亚被人看破,尴尬地笑称并不想卖,只是弄着玩玩。众人见他是个学生,不像是玩骨董的人,哄笑一阵并不在意。襟亚后来在《玩骨董》一文中提起此事,说自此以后,自己再不曾玩过骨董。

平襟亚造假玩“骨董”,其实没有存着想骗钱的恶意,只是年轻好玩,平生又喜欢开玩笑。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襟亚却能想出怪念头骗过众多玩骨董的人,颇能体现他的头脑活络,随时会灵光一闪,迸发出智慧的火花。第四节 小学穷校长

常熟乙种师范讲习所的求学生活,只有短短的一年。1914年1月,平襟亚毕业了,和同学们一样,回乡任教。基于种种原因,这所学校就办了这么一届。进校时的55名学生,最后有48人拿到了毕业证书。

在平襟亚进入师范讲习所之后不久,辛庄于1913年成立了公立吕舍小学,襟亚师范尚未毕业就被指定为该校校长。吕舍小镇上一座叫作广福庵的小庙,成了吕舍小学的校址。从顾泾村出发,沿途是农田,陌上种植着桑树,走出不远是襟亚外祖母家所在的吴塔镇,这是一个有数百户人家居住的市集。再向前约二里地,隔着一条河的就是吕舍镇。河流中,有渔船往来,渔翁唤使着鹈鹕捕鱼。今日吕舍老街“赵氏私立国民小学校”,这是《人海潮》中影射的吕舍小学校名。根据小说中的描述,校长醒狮女士要到寒假才毕业——这和襟亚的毕业时间相符。学校不得不聘下两个教员,一个是私塾教师升任助教,一个是专程到城里聘下的主任,这两人都是60岁左右的冬烘先生,全无新式教育理念。襟亚描写那位主任先生“更是一件柴窑老古董,体育智识全无,居然在庭心里教学生体操,挺尸一般的身子,领着学生跑步,口中还喊着大转弯、小转弯、立春、小雪”。这两个暮气冲天的教员,不光葬送了儿童活泼的天性,其他教授上的荒唐也很多。小说中写道,作文的题目是什么“试述你的妈”、“试述你的姊”,有一位学生只写出了两句:“我的妈早已死掉,现在只有述述我的校长妈妈”。虽然小说的描写不无夸张之处,但这种教育方式令人啼笑皆非,可见在当时新办西式小学中,未受过正规师范教育的教师素质极其低下。如果没有平襟亚这样受过师范教育的教员,办这样的学校,真是把银子丢在河中。

平襟亚在《人海潮》中非常细致地描写了小学校的样子:校门上挂一块黑漆白字“赵氏私立国民小学校”的牌子,一

面校旗一面国旗交叉着插在庙门前一个铁香炉内。走进校门,两

旁八个黑面红须、伸拳怒目的泥皂隶,里面一个方方的天井,两

棵大银杏树,绿荫成幄。正中大殿上一块金字横额,写着“来了

么”三字。那“来了”两个字上,粘着两方红纸,写的“教室”(13)

两字,远远望着,变作“教室么”三字。

破旧的学校,教师加上校长总共才三个人。学生有二三十个,也有赤脚的,也有蓬头的。教室内正中悬挂着一艘很大的阴船,船上有“肃静”、“回避”的行牌执事。墙上挂一块黑板,下面一只半桌,三四十张洋松黑漆的学生座椅,七高八低地分作四行排着。两间厢房,左面本来供着十殿阎王,改作学生休息室,排两条长凳在内。右面本来是皂隶阴马的公事房,改作教员卧室,搁着两张铺在里面。

在《人海潮》中,襟亚将教书的经历移植到小说人物汪绮云身上。汪绮云是小说主人公沈衣云的好友,也是师范讲习所毕业。又把校长身份移植到一位18岁的女学生,号称“醒狮女士”的赵万雄身上。襟亚发挥小说家的想象力,虚构了汪绮云和醒狮女士结婚的情节,写得既风趣又热闹非凡。

新式小学是洋学堂,是乡人和孩子们向往的地方。平襟亚名为校(14)长,每月领到的拨款只有30来元。小说中写到学校主任薪水16元,助教薪水12元,此外还有办公费的开销,什么都包括在内,这基本符合吕舍小学的实际情况。学校的风琴太破,只能发出五个音,买不起新的,只好送到苏州去补洞。造成这种情形是因为民国初年常熟实行县与市乡分工办学,县统筹的经费按照县三成,市乡七成的比例分拨。因小学数量非常多,像吕舍这样的乡村小学收到的拨款几近于无。况且县府的教育经费也很有限,主要来源是田赋中的教育提成。当时人们还有教育应该是义务的观念,以致“除公立高等小学外,各(15)市乡学校依令收费者甚少”。在这种情形下,襟亚左支右绌,勉力维持到1915年。这一年,吕舍小学根据教育部规定,改称常熟县第五小学。

最终,经费的匮乏使得平襟亚难以支持下去。于是,他不得不向堂叔求助,但是他的请求遭到了叔父的一口回绝。据襟亚的小女儿平初霞说,当时襟亚一怒之下毁家出走,带着弟弟枕亚离开家乡去苏州(16)谋生。至于其中的曲折,比如弟弟枕亚本来在上海做学徒,他怎么会和哥哥一起去苏州的,襟亚的子女也不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

其实襟亚的叔父不光不缺钱,而且非常富裕。根据1917年3月27日《申报》报道,旧历二月二十四日晚间,盗匪百余人洗劫了常熟吴塔附近的顾泾地方平姓富户,搜劫金珠饰物、银洋、衣物等总计2万余元。由此可见叔父家的富裕,也不难理解平襟亚为什么会对叔父家耿耿于怀了。所以在《人海潮》中,平襟亚对书中“叔父”的吝啬极尽讽刺挖苦,还故意说“叔父”没有儿子,只好养几个侄子在家中读书,准备将来选嗣。其实襟亚的叔父是有儿子的,名叫平冠球,《人海潮》中有个在私塾中和沈衣云一起读书的沈冠英,被大加讽刺,描写他读书不好,出了不少丑,影射的就是平襟亚的这位堂弟。

在艰苦的教学条件下,襟亚教育学生读书识字,和学生关系很好。其中有一位学生徐迈进在新中国成立后担任要职,他和襟亚的关系尤其密切。著名电影演员顾也鲁是襟亚妻子沈慧珠的表弟,也曾就读于第五小学,不过在顾也鲁出生时襟亚就已经离开了学校。顾也鲁享有“银幕袖珍小生”的称号,他参加过《渔家女》《梁山伯与祝英台》《女理发师》《51号兵站》《小二黑结婚》《鸡毛信》《围城》等一百顾也鲁多部影视剧的拍摄。襟亚任校长期间的朋友丁俟斋,是常熟著名的画家。丁先生后来靠教书育人谋生有十五年之久,并担任过吕舍第五小学校长。

今天的吕舍小学,已经完全不同于民国初年的小学,增加了幼儿园,有合格的自然实验室、图书阅览室、音乐教室,并按规定配齐教学仪器,三机一幕进教室;体育设施达标,拥有一片标准的水泥篮球场和一块80米直道的运动场地。吕舍小学以平襟亚校长为学校历史的光荣,并在校史中予以纪念。

平襟亚属于过去的时代,但家乡不会忘记他,吕舍小学不会忘记他,不会忘记平襟亚校长筚路蓝缕的开拓之功。(1) 网蛛生:《人海潮》,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5月,第2页。(2) 网蛛生:《人海潮》,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5月,第61~62页。(3) 网蛛生:《游钓之乡》,载《万象》第一年第1期,1941年7月。(4) 秋翁:《新年的惆怅》,载《万象》第二年第7期,1943年1月。(5) 网蛛生:《自然界的战士——蟋蟀》,载《万象》第一年第4期,1941年10月。(6) 张缮:《“人心大变”的见证人:平襟亚》,载《通俗文学评论》1994年第3期,第30~33页。(7) 本节主要参考郑逸梅:《平襟亚的早期生活》,载《郑逸梅选集》第二卷,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6月,第226~228页。(8) 网蛛生:《人海潮》第八回,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5月,第137页。(9) 网蛛生:《人海潮》第八回,上海古籍出版社,第138页。(10) 《苏州教育志》,第七章(中等职业技术教育)第一节(中等师范学校),上海三联书店,1991年6月。(11) 秋翁:《书城猎奇》,《秋斋杂忆》,万象图书馆,1948年12月,第62~63页。(12) 秋翁:《书城猎奇》,《秋斋杂忆》,万象图书馆,1948年12月,第73页。(13) 网蛛生:《人海潮》第九回,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5月,第153~154页。(14) 郑逸梅:《平襟亚的早年生活》,《郑逸梅选集》第二卷,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6月,第227页。(15) 《常熟教育志》,第十一章(教育经费与设施)第一节(经费来源),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上海分社,1994年。(16) 范伯群:《从平襟亚到平鑫涛——平氏出版世家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载《书城》2011年6月号,第27页。第二章 奋斗上海滩第一节 一脚踏进大上海“流浪”这个词语从含义上看就是居无定所,生活没有着落,只好去他乡寻找生路。这是一个沉重的词语,谁在人生路上碰到这个词,他的人生之路就会沉重无比。流浪,赤手空拳,穷困潦倒,人生地不熟,找不到谋生的职业——这些,都属于正在苏州流浪的平襟亚兄弟。

说起平氏兄弟流浪的情形,据襟亚小女儿平初霞讲述,她经常听父亲谈起在极度饥饿中捡到一个双角子,如获至宝,兄弟俩才吃了一(1)顿饱饭。襟亚在《人海潮》将这段人生中的困窘移花接木,写成洪幼凤(影射朱鸳雏)准备请沈衣云吃饭,谁知到报馆拿不到稿费,弄得两人无钱充饥,幸好捡到一个双毫才解决了问题。旧时穷文人的潦倒跃然纸上。正当兄弟俩穷途末路之际,苏州一户姓沈的人家收留了平氏兄弟。沈家看平襟亚一表人才,是个有为青年,就收他为义子。不久,襟亚入赘沈家成为东床快婿,妻子名叫沈慧珠。根据《人海潮》第四十九回的描述,舅父屡次授意账房,叫沈衣云请叔父出面订婚,作为赘婿,也不需要姓他家的姓,目的是留沈衣云住在家里,可以有些照应。隔了十来天,衣云就请叔父沈祯祥,写了一封信给舅父,赞成早日朱鸳雏订婚。书中后来的情节,是写沈衣云本来正在筹办婚事,但是没想到女方陈琼秋却突然悔婚了,原因是沈衣云昔日恋人陆湘林曾写信请求琼秋放弃婚姻,琼秋“为保全两人爱情起见,毅然决然,洁身引退”。中国作家一般都讳言自己的爱情生活,更不用说平襟亚这样受过旧教育的作家了。《人海潮》中的这段悔婚情节,与襟亚的婚姻不符,不过是小说家言罢了。我们从中知道的,仅仅是襟亚可能有过不成功的恋爱,当然情节都经过了艺术加工。

此时,恰逢嘉定县私立练西小学转为公办,更名为“嘉定县第一乡第四初等小学”,需要经过师范训练的教师,襟亚闻讯前往应聘任教,以谋取生路。在嘉定当教员期间,平襟亚认结识了江左名士杨了公、姚鹓雏、朱鸳雏,以及奚燕子、戚饭牛等人,他们都是南社社员,在上海文坛颇有影响。杨了公,名锡章,辛亥革命时在松江首揭义旗,为人玩世不恭,曾在报上自登讣告。他擅行草,诗文亦佳,尤擅长短句。朱鸳雏,名玺,别号银箫旧主,苏州人,由杨了公收养,栽培成名,寄籍松江,以诗词著称,与姚鹓雏并称“松江二雏”。姚鹓雏,原名锡钧,笔名龙公,为南社“四才子”之一,诗词誉满东南,当时正编《七襄》杂志,鲁迅《自嘲》诗借用过他的诗句“旧帽遮颜过闹市”。奚燕子,名囊,《有咏燕》诗二律,名句“三月新巢营绣户,十年旧梦记红楼”,传诵一时,诗坛称之为“奚燕子”。戚饭牛,名牧,为文喜作小品,以诙谐幽默著称,与奚燕子、吴眉孙等并称“国魂九才子”。姚鹓雏奚燕子

平襟亚在嘉定教书的日子并不长。《人海潮》中以“东方中学”隐射练西小学。小说中沈衣云日间上课,精心改课卷,晚上同好友闲逛,每月收入20元。根据《人海潮》中的描述,沈衣云在苏州木椟的陈氏舅父家遭盗劫,“劫后舅父移家海上,赁宅北城都路定一里。迁居既定,舅父走访沈衣云,衣云知舅父在上海有久居计划,就决定搬去同住。舅父另辟一室,唤仆役将沈衣云校中铺盖物件搬至舍下,命衣云教读自己的小儿”。实际上,小说中的“舅父”,在生活中即襟亚的岳父。

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襟亚的心安定了下来。关于借住岳家小楼一角的经历,他在晚年是这样回忆的:我是穿着一件竹布长衫到上海的,那是1915年,我实足年

龄恰正20岁。目睹茫茫人海里纸醉金迷,当时所谓的十里洋

场,是富商豪贾的乐园,哪里容许我穷书生插足呢?亏得在原籍(2)

刚结婚,岳家住在上海,我就借住小楼一角,暂作东床。

上海是个波诡云谲的花花世界,是一口处处充满诱惑、处处洋溢罪恶的大染缸。上海,又是一座中西并存、五方杂处的时代洪炉,逼着置身上海的人,为了炼铁成钢,必须忍受煎熬,千锤百炼之后才能促成自身的变化。民国上海,注定要铸造一批崭新的人物。

对刚到大上海的平襟亚来说,都市的一切都是崭新的。他怀着满腔的希望,又怀着莫名的紧张。他喜欢在马路上逛,欣赏照相馆门口挂着的放大相片。各家照相馆利用市民崇拜民国伟人的心理,为吸引顾客上门,不约而同地选择伟人、阔人的相片做招牌,供人欣赏。黄兴、李烈钧、徐锡麟,都雄赳赳地穿着全副军装,有的腰间还挂着指挥刀,襟亚怀着兴奋的心情望着这些手创民国的伟人,不禁肃然起敬。(3)街上的行人匆匆而过,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也不会想到这个瘦弱的乡下青年将来就是名闻上海滩的小说家、出版商和大律师。

对于襟亚来说,在上海看看都市西洋景不能解决他实际的困难,当务之急是养活自己,起码要有个温饱。不久,妻子沈慧珠也从乡间来到上海。这时的襟亚别无奢望,只求能够立足,起码必须养活妻子,否则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呢?

要生存,看来还得靠教书,就像《人海潮》中的沈衣云教读孩子一样,刚到上海的襟亚确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后来他这样回忆:“曾记得二十年前,我为了失业来到上海,经人介绍充当某公馆一位家庭(4)教师,教着三个小孩子读些《论语》、《孟子》的书本。”每天上午9点钟到12点钟,襟亚在厢房里教读。厢房的楼上,便是孩子们父母的卧室。东家夫妇经常整夜在外游宴或者赌博,直到天亮才回家睡觉。也许孩子们的读书声惊醒了父母的清梦,东家吩咐改在客厅内教读,后来又吩咐襟亚改到下午去教读。教了不到三个月,东家嫌下午正在好梦正酣之中,老是给孩子们吵醒,非常恼怒,索性把襟亚的职务解除了。襟亚又失业了。

短暂的教读经历,并没有改变平襟亚的人生轨迹。襟亚是书生,他思前想后,要体面地赚钱,只有靠写作,于是他执着地向往进入文坛。从此,他每天批阅上海的大小报章,研究文坛状况。襟亚对期刊报章的关注,为他多年后写成《三十年前之期刊》、《上海小报史料》、《六十年前上海出版界怪现象》等回忆留下了厚实的文化积累。

从晚清以来,上海成为中国报业和出版业的中心,西方文明的熏陶加上特有的租界文化,使得上海的文化获得了空前的繁荣。福州路(旧称“四马路”)上书局林立,各种书刊争奇斗艳。当时的文坛是所谓“礼拜六”派最活跃的时候,最活跃的文坛领袖有两个巨头,一位是青浦人王钝根,一位是吴县人包天笑。王钝根的势力又大于包天笑,他拥有《申报·自由谈》、20世纪20年代末福州路上《礼拜六》周刊、《游戏杂志》三大地盘,的中华书局、商务印书并由此造就了周瘦鹃和陈蝶仙(天虚我馆、文明书局生)等著名文人。“礼拜六”派最早的刊物是王钝根编的《自由杂志》,他随后再编《游戏杂志》获得成功。类似的刊物有天虚我生的《女子世界》,许啸天的《眉语》,李定夷的《小说新报》,徐枕亚的《小说丛报》等。包天笑主编的《小说大观》是其中翘楚,姚婉雏的《春声》月刊拥有许多南社诗人和文艺作家,可傲视群雄。

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襟亚开始向报章杂志投稿,作品有小说、笔记、诗文等类。投稿有刊登的,也有不少石沉大海,他的作品先后刊登在《时事新报》、《沪江月》、《新世界日报》、《劝业场日报》、《先施乐园日报》等报刊上。目前发现的有《沪江月》1918年6月第3期上的武侠短篇《赤脚阿三》、8月第5期《春望有感》;《新世界日报》1918年4月连载武侠短篇《烈女殉节记》、6月底到8月初连载武侠小说《剑底销魂录》;《先施乐园日报》1918年发表的有武侠短篇《空谷青萍》(9月9日)、《独眼龙传》(9月24日),言情短篇《秋塘丽景》(9月30日),短篇逸闻《鸭》(11月11日),1919年发表的有武侠短篇《柔情侠骨》(4月3日);《滑稽画报》1919年第一期发表《大瘤》、《臭鸭蛋两个》。《技击汇刊》书影

当时报刊付稿酬还是新鲜事物,许多文章登出来也大多不给稿酬,有的则用书券替代。襟亚勉强能够支持生活。但是由于经常投稿发表,结识的朋友倒是越来越多。1918年,泰东图书局出版了一册笔记小说集《技击汇刊》,书中收入奚燕子的《绿沉沉馆笔记》、闻野鹤的《推仔第二楼笔记》、吴绮缘的《忆红楼笔记》和平襟亚的《襟霞阁笔记》。前三位作者都是已成名作家,襟亚是初出茅庐的新人,这是他的作品第一次以书的形式出版。书中还附有襟亚的小照,那时的襟亚虽然近视,却还没有戴上眼镜。《襟霞阁笔记》共有26则短小的故事,从《铁钵丐》、《短匕女》、《绿绡女侠》、《虬须客》、《双侠》等篇名,很容易看出描写的都是江湖豪杰。《技击汇刊》出版后并没有风行一时,不久就湮没于茫茫书海中。对于平襟亚来说,他根本不把这本书出版后反响平平放在心上,因为,此刻他已经对海上文坛各种出版潮流有了一定的了解。他要做的是掌握读者心理,写出他们想看的书来。第二节 组建襟霞阁图书馆

生活的转折点往往需要靠自身的努力才会出现。1918年,平襟亚结束了单枪匹马写作投稿的阶段,在他岳丈的小楼里,与朱鸳雏、同乡吴虞公组织了一个“三人卖文小组”,对外以“襟霞阁图书馆”的名义作为发行所,地址是上海新闸路太平坊2094号。从此,襟亚靠出版、创作谋生的梦想进入了实施阶段。

朱鸳雏和吴虞公成为平襟亚在那一阶段的协作者。朱鸳雏因主张宗宋诗,和南社负责人柳亚子发生争执,被驱逐出南社后生活艰难。吴虞公,本名吴公雄,出笔很快,能日写万言,曾在常熟担任报纸编辑,刚从常熟乡间来到上海,《人海潮》中以“古禹公”影射他:“五短身材,紫糖色圆面盘,二十来岁,服装虽朴素不华,丰姿却朗爽照人。衣云和他交谈之下,知他虞山人,到上海来卖文,已三个多月。”三人谋生都不易,一拍即合,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三人卖文小组”踌躇满志,希望为自己开辟一个成功的创作出版天地。他们承接了稿件,就在“写作工场”里繁忙写作,迅速出货。他们的卖文,是专门向小本经营的出版商人包揽写作各种稿子。这些小本出版商资本不大,往往就在家里挂着书店牌子,托人写了稿子印刷出版,委托各书店经销,人称“弄堂书店”。所有稿子都收在皮包内,每天奔走于作者和印刷所之间,所以时人又称之为“皮包编辑所”。这种出版商人数量不少,出版的大多是投机书,要求写稿快速,稿酬低廉,对于内容和文字质量倒是不大计较。

朱鸳雏曾写到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写作的情形:近得友虞山吴虞公能酒,列盏于楮墨之间,觉醉,吸烟以苏

之,饮后复书。有时余书而吴君与平君襟亚置酒为伴。有时三人

同书同饮。我三人者,均能作媚世之文,取微资自贡。苟有人入

此三人之室,但见攒头及案,纸上起春蚕食叶之声,而烟气酒香,(5)

缭绕牗轩,少疲则笑谑无所不作,此状殊堪发笑也。

三人很贫困,为了卖文呕心沥血,但不以为苦,很是乐观自在。襟亚一生有抽烟的嗜好,也颇能饮酒,大概就是那时开始养成的习惯。

某一天,那位善写报纸补白的郑逸梅前来拜访朱鸳雏,不巧鸳雏外出,只见到了襟亚,两人一见如故,从此交往不断,成为终生好友。郑逸梅擅长撰写文史掌故类文章,被誉为“补白大王”。《人海潮》中曾写到两人初次见面的情形:“衣云当和逸梅扳谈一阵,觉得此人风流潇洒,胸无城府,两人一见如故。”襟亚晚年设家宴,每次都邀请郑逸梅列席,引为在上海认识的最早一人。

那些“弄堂书店”、“皮包编辑所”的书商为了吸引读者,所出的书的名字往往令人匪夷所思,三个人有时实在不想写那种书,但看在钞票面上又不得不写。某次有人要订一部《续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当时吴虞公只有19岁,他一边赶着写书一边自嘲,说这本书发端之日,他还在娘肚子里,把母腹中所见的怪现状一起写出来,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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