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坚定,我无愧(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26 15:55:50

点击下载

作者:读书堂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那一刻,我坚定,我无愧

那一刻,我坚定,我无愧试读:

简介

那一刻,我的眼神坚定,我心中无愧。班中只有我能勇敢地面对裴老师伤心又有点儿哀伤的眼睛。“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想人无言,必须己无愧。”我信仰这句话。我怕自己不如人,我怕别人训我,自己就要无愧,自己要做到。裴老师留的背古诗和《口技》的作业,我昨天就完成了,故事我早已超额完成任务。所以昨晚的古诗,只当“闲庭信步”,心里轻松舒坦。今天到学校没有几个人背得像我那么多,就注定语文课我将“独领风骚”。结果语文课的结果如想象中让裴老师万分失望。当裴老师进行“心路的坦白”时其他同学都是低着头,只有我,以一个胜者的姿态,无愧的面对、无畏地直视裴老师伤心又有点儿哀伤的眼睛。

我在上课事前就跟齐立国说,看到裴老师穿的衣服和上上周“4·15”一样,今天可能会有厄运。果不其然,在第三节课裴老师很生气,因为别的同学被的作业没有完成好。她说得动情,以至于声音有点儿哽咽,但我没了四月十五日的沉重罪恶感,而是一种自豪与无愧。因为我做到了自己该做的,把任务完成了,一身轻松。

这种快感是快彻身心的、大快人心的,像久负重担的人突然把担子撇一边儿了,从未有过的爽。那一刻,我的眼神坚定,我心中无愧。班中只有我昂首挺胸,只有我目光坚定,只有我能勇敢无畏地面对裴老师伤心又有点儿哀伤的眼神。那一刻,我仿佛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第一章

接吻时不要说废话

琳达冲出酒吧,还来不及卸妆,亮晶晶的眼皮,黑沉沉的睫毛,薄而短的小裙子上马虎套一件休闲衫,就急吼吼在酒吧旁的大排挡卷起一份准点备好的扬州炒饭,拉开出租车绿门,像只身形敏捷的松鼠,嗖的一声蹿进去,吩咐师傅:长乐路,快点。

师傅回头一笑,琳达欣喜地问:陈哥,又是你呀?陈昊笑笑:可不是我?这段时间都遇上你,真有缘。

琳达在“音乐匣子”唱歌,收工时间很难打到车,没想到这样好运气,最近每天都能遇上这位头戴棒球帽的年轻司机。陈昊和其他司机不同,至少他的出租车上很少播放什么当地新闻、绕口令或者无聊对骂,他放唱片,《莫扎特G小调幻想曲》。乐曲轻易就抚平了琳达的焦躁,她甚至可以合上眼,在旖旎而变幻的乐声中稍微小睡一会。

从短促的梦中醒来,陈昊正费力地从前排侧过身子,为她盖一件自己的牛仔外套。琳达心慌慌地说谢谢,车窗外路牌提示她,长乐路已经到了。

琳达在长乐路麻将馆门前停住,踮起足尖往里瞧,她希望某天人生能出现奇迹,不会在这里看见小刀,但是很不幸,她再一次看到了斜叼香烟跷着二郎腿的小刀。

琳达走进去时,麻将馆不流动的空气中有一种酸腐味道,忽然就鼓满了她的鼻腔和胸腔,她硬着头皮走到小刀的桌前,微笑着将扬州炒饭往他跟前推了推。

真的不是故意的,琳达怎么会这样不小心,把小刀手里的牌推倒呢?但事实就是倒了,然后一个红眉绿眼的小刀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蹦起来,剑拔弩张地问琳达:来找茬是不是?

琳达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很笨拙地解释:不是的,你每晚不是要吃一份扬州炒饭才睡得着吗?

睡睡睡,睡个大头鬼!小刀忽然火冒三丈,抓起白色泡沫饭盒往地上狠狠一掼:如果不是你这个衰女天天睡在老子身边,老子的手气能这么差吗?

琳达没有说话,她只是蹲下身子,帮老板收拾残局,那些碧绿的豌豆、红红的火腿丁、金黄的碎蛋,散在地板上就像一幅美好的画卷,曾在小刀笔下出现过的画卷,可惜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记忆还可以取暖。

琳达和小刀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她学音乐,他念美术,小刀比琳达高两级,是艺术学院的才子加帅哥,在女生中很有市场,不知道当年他怎么就看上了刚进校门还很村气的琳达。

琳达不是一个自信的人,虽然她声线好嗓音美,但是一面对台下观众,就会紧张得要命,所以进校不久,她就怀疑自己是选错了专业,将来不会有太大成就。沮丧的琳达,每天清晨跑步到学校附近的小松树林,她喜欢唱歌给蓝天白云青草绿树听,甜丝丝的风吹到她脸上,琳达彻底放松了,音域极广,那样瘦小的身子,还能挑战高难度的海豚音。那天她刚练到一半,背后忽然传来极有规律的掌声,琳达慌乱回头,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生,个子很高,样子很帅,但脸上有一种周杰伦似的拽和酷。

他自我介绍道,他叫小刀,很喜欢听琳达唱歌。琳达有点手足无措,她像被猎人追捕的兔子,秘密一旦暴露,跑为上策。小刀却在她背靠的树干上撑起两只手,就像要强吻她那样,把琳达圈在三角区域里,皱着眉头说:我还没讲完话,你跑什么跑?琳达吓得手脚冰凉,以为自己遇到了小流氓,刚想叫救命,她蔷薇般鲜艳的唇,忽然就被小流氓力道很大的唇瓣贴住了。她想挣扎,想踢打,想逃跑,但身体却不听从理智的呼唤,彻底柔软下来,彻底。

漫长而深邃的亲吻之后,小刀放开她,双目灼灼地问:要不要再来一次?琳达垂下眼帘,她欲拒还迎的羞涩表情鼓舞了小刀,于是再次深情长吻。她被这个男生轻易夺去初吻后,才哇的叫起来:我想起来了,在学校橱窗里见过你照片,美术展一等奖得主就是你,对不对?小刀捧着她的脸认真说:咱接吻时不要说这些废话,好不好?

琳达成为桀骜不驯的小刀女友后,接下来很快就成为舞台焦点。在学校艺术节上,穿一身白色长裙的琳达如同仙子,歌声绕梁不绝,台下掌声雷动。她在心底感谢小刀:他说的果真不错,只要当下面坐的不是人,而是一堆大白菜,自然不会心慌。

三年了,离开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已经三年了,麻将馆老板拿来扫帚,他没好气地对琳达说:起来吧,不要用手捧了,你也弄不干净!琳达讪讪地站起身子,十指还沾满了灰尘和饭粒,她叹了一口气,举目望去,小刀已经走了。他曾说过,永远不会撇下她一个人走,想来只是年少时说说而已的戏言吧,难得琳达还当了真。

不怪麻将馆老板对琳达这样凶,哪有淑良女孩穿这样暴露的裙子,化这样浓艳的彩妆,午夜十二点才到麻将馆“捞”男友呢?琳达也无谓多解释,她跌跌撞撞往外面走,夏天的暴雨总是忽然到来,她没带伞,只好用双手挡在头上,往街道那边跑,再过去五十米就是她和小刀住的地下室了,谁想到那辆车会失心疯一样冲出来呢?当琳达意识到自己也不该横穿马路时,她已经躺在地上,鲜血从小腿流下来,又很快被大雨淋散,一串带血花的水滴顺着她的腿脚蜿蜒流下。琳达忽然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四周苍白的医院。努力睁开眼睛,琳达看到的竟是一个白色棒球帽,再下面,是一张长相平平但温和淳厚的脸,司机陈哥的脸。琳达勉强笑了笑,她轻轻说:我还没撞坏脑子,知道撞伤我的人不是你。

陈昊憨厚地笑了笑,他伸手挠了挠棒球帽,说他刚好开车经过那里,就看到琳达躺倒在地,而一辆车扬长而去,雨下得太大,他连车牌都没记清,对不起。

琳达苦笑:我要多谢你才对,不要说对不起啊。

稍微休息了一下,她就向陈昊要手机,打给小刀,那边竟然关机了。她有点尴尬地笑笑:我刚和男朋友吵了架,他还不知道我撞车了呢。陈昊便拿出便签本,让琳达写下详细地址,他现在赶过去通知小刀来医院,琳达欢喜地认真写下了。

她出车祸以来,首先想到的是男友,而不是自己的腿。幸好只是轻伤,否则……陈昊不敢深想下去,他将便签本放进衣袋,点点头出去了。

结果小刀第二天中午才来,他还是一幅睡眼惺忪的样子,见到琳达第一眼,就问她要二十块钱买烟。琳达手掌也擦破了,她帮小刀掏钱包时,拉链还未打开,已经疼得直吸冷气。小刀便抢过她钱包说:你现在住院也不方便,干脆让我帮你保管吧。

琳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刀已经倒退着离开病房,他边走边说:你多休息。

他才不管琳达的眼泪已经铺了满脸,她哭,她贱,死死活活跟着他,有什么意思呢?彼时天堂,此时地狱,在小刀目前的心里,琳达已经不再是楚楚动人的白蔷薇,她只是路边一株残花败草,任由人践踏和羞辱的,他怎样对她都不过分。

小刀和提了鸡粥的陈昊,在医院走廊擦肩而过。小刀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眼神有点发直地看着陈昊背影,他似乎想起什么事,但又无法确定。算了,琳达钱包里还有几张大票,说不定今天能翻本呢!

陈昊帮琳达盛了鸡粥,她还在哭,抑制不住的伤心。小刀真的那么恨她吗?

陈昊递纸巾给她,她忽然就把流泪的脸埋进陈昊温暖的手掌里,她说陈哥,我好累啊,为什么爱一个人会变成这样?

安静下来,琳达突然很想跟别人讲讲她的故事,那并不是一个完美童话。

琳达和陈昊的爱情,在美丽校园里只坚持了两年,某天清晨,当琳达又跑去小松林练声时,她遇到了一个蛮力很大的男人,他从后面偷袭了琳达。慌乱之中,琳达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砸向歹徒的脑袋,可惜她很快就被浸染了哥罗芳的手帕迷晕了,晕阙的琳达,糊里糊涂失去了她的处子之身。

那是她连小刀都没舍得给的初夜,她对小刀说,希望自己做个洁白无暇的新娘,小刀相信了她的话,但她现在却再也无法洁白无暇了。

入梅未到出梅时

我叫若烟。生在长江下游的一个小镇。这里的天气如同一个深闺积怨的少妇。即使偶有晴朗之日,也会在瞬间阴云密布,开始她无休止的哭泣。终日人潮涌动,空气常年污浊,混杂着浓烈刺鼻的霉味,永远挥散不去。我经常会游走在人潮散去的街头,没有目的,没有方向。阴笑着望着街边那一扇扇流泻出橘色灯光的窗子。鄙视灯光下所谓的温暖和幸福。走累了,就随处找个漆黑的角落坐下。没有时光,没有梦想,在黑暗里睁着幽蓝的眸子,所有的思绪,混合这发霉的空气一起发酵,弥漫,无法停止。形同一直野猫。但我还不是彻底的野猫,我不会发出它们小兽一样沉闷的呻吟。我会把自己暗藏的严严实实。贪婪的呼吸着这种颓靡的气味,盼望一个又一个梅雨到来的季节。那时候,这种颓靡就愈加强烈,令我沉迷不能自拔。

我想我与这种颓靡的气质是一体的,因此我从未想过离开。6月,入梅。赤脚行走在江边,江风夹杂着咸腥的空气,迎面扑来,几只水鸟拍打着淋湿的翅膀扑棱棱飞过,许久,耳边眼前还尚存它们飞过的痕迹。闭上眼睛,裙摆飞扬,猛然间仿佛失去了体重,江风穿透我的身体,呼啸而过,眩晕的感觉从头部蔓延全身,仿佛随时能带着死亡的气息把我掠走。耳边传来一声软语:烟,你需要人爱。是夕。我唯一的爱。

夕是一个纤弱的女子。我们在江边相遇。天空洒着蒙蒙细雨,我伫立江边,望着雾蔼重重的江面,大脑在瞬间空白。许久,夕跑来,递给我她适才作好的画。画上是我。灰蓝色的背景,头发裙摆扬起,双眼迷蒙,手里拎着鞋子。水天里的颓废与画面里的灵性女子合成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送给你。她浅笑。穿着绿色的雪纺裙,那种绿,仿佛潮湿墙角里多年暗生的青苔,纯粹,宁静。给我带来一种安全感。

暮色临近,她拉起我的手,坐在一块石头上。她的手很软,手心潮湿温热,细微的温度自她的手心蔓延至我的全身。让我忽然对她有了种想倾诉的冲动。

我是个孤儿。生下我的男人和女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吸毒死去。男人的妈妈把我带大。那是个很厉害的婆婆。我必须一直乖巧。否则就会遭到毒打。因此我学会讨好,学会欺骗。为了谋生,我不择手段。

很久没有与人倾谈的缘故,我呼吸急促,颤抖着手点燃一支烟,深吸几口,才慢慢平静下来。

我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他们对我华丽的爱情背后只是一场早有预谋的****。

烟,不是的。她拥住我说,她有一个和她一样会画画的男友,他们已经相恋七年。叫暮生。

她说,每天晚上,他都要开着灯看着我入睡。你们要结婚么?是的。等他再卖些画,凑够我们买房的钱,我们就结婚。我要给他生一堆孩子。她微笑着,把头倚在我的肩头,眼睛里满是幸福的憧憬。我没有祝福。沉默的抽着烟。对于别人的幸福,我从来都是冷眼相看。一个心理从小残缺的孩子,看一切都是漠然的。因为她在该笑的时候找不到快乐,该哭的时候却发现眼泪早已流尽。生命中幸福或疼痛的感觉,在她心里早已是麻木。小时婆婆买来一只猫,雪白雪白的,第一次遇到比自己更为孱弱的个体,我的心里陡生爱意。咬牙切齿的爱。背着婆婆把它狠命的搂在怀里,爱到及至,竟然生生地把它掐死了。我抱着它的尸体来到江边的林子里,挖好土坑把它葬下。没有疼痛,没有悲伤。还沉浸在对它浓烈的爱里。许多天后才发现它已离我远去,趔趄着跑去看它,却早已化做一堆白骨。生命是一场幻觉,转瞬即逝。不能承载太浓烈的爱。只有自己,才是长久。

在一个小酒吧里,我看到了暮生。

很不错的男人。整洁,伟岸。抽外壳蓝色的七星香烟。他冲我微笑着伸出手,我见过你,在夕的画里。

眼神干净而彻底,牙齿很白,这种微笑让我觉得有种暖洋洋的感觉。象阴森多年的地下室里,猛然透进一束耀眼的阳光。

我笑了。夕兴奋的搂住我,说第一次见到我这么温柔阳光的笑。三个人一起笑。大口喝酒。

夕醉了,伸出纤细的食指在桌面上画下一个三角形。暮生是顶角。两个边角写着烟和夕。她说我的人生亏欠了我太多的爱。她不介意暮生也疼我。说完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只是疼,不许爱。简单,毫无预感的女子。清纯得如一汪未曾问世的****潭。

5瓶AK-74加冰。我们散去。我和暮生一左一右搀扶着夕,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脆弱而美丽。

暮生突然说,我和她七年。

我知道。你们就要结婚了。

可是我有预感我和你会发生些什么,从我第一次在画里见你。有些事情注定了,就在劫难逃。

我也有着和你一样的预感。可是我扼杀了它们。预测会影响对某些事情的判断。你们会结婚的。

你的心门好象已经锈死。我仍旧想打开,哪怕耗尽所有力气。

不,有人打开,是夕。我硬生生的拒绝他,脑海里在劫难逃几个字却如何也挥散不去。

对一个人敞开过心扉,就不会再对他有任何的用心和目的。夕用她的单纯和快乐感染了我。我觉得附在我身上黑暗阴险的灵魂已经在一点一点的出壳。我仍旧无法正视那双时刻关注着我的深邃的眼睛。买房的钱很快就攒够,婚期也临近。夕就要离我而去,暮生也即将成为人夫。我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我又会变回原形。象只阴险可怖的蝙蝠,回到属于我的黑暗里。从未感到惧怕的我突然有些怕。

暮生打来电话说夕去外地写生,要我帮着策划新房的布置。已是8月底,却仍旧没有出梅的迹象。雨水很大,到了新房,我们已经浑身湿透。我踢掉鞋子,光脚坐在地板上,拿毛巾擦头发。暮生蹲在我的身边,烟,我说过我在劫难逃。我疼夕,但爱你。我颤抖,劫数终于来到。我也爱你,可是更爱夕。不。这不一样。你只爱我。他用力的抱住我,如同我当年用力抱紧我心爱的小猫。我听到爱得牙齿咯咯响的声音。我理解这种咬牙切齿的爱。无力拒绝。躺在他的臂弯里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在阳光下快乐的奔跑。

清晨的时候仓皇逃出。雨一夜未停。高楼林立的间隙里,仍旧看不到一处蔚蓝的天空。我躲在一个商店的橱窗前抽烟,一支接一支,街上开始出现了熙熙攘攘的汽车,人群。喧嚣,吵闹,没有休止。大滴大滴的雨滴打在我的脸上,裤兜里手机的震动惊醒了我仅存的一根神经。我的手机一直被调成震动。我猜测哪天我沉浸在这种空白思绪不能自拔的时候谁能把我叫醒。是夕。

我冲着话筒大声喊,夕,你快回来了吗?我去看过你的新房了。

没用了。他已不要我。他打过电话给你了?是的。他说他爱你。隔着电话,我仿佛看到了夕阴冷而怨恨的目光。

不,夕!我要你。我们在一起。我这就去找你。我颤抖着手掐掉烟灰,把烟头扔向水坑里,炽热的火烧疼了水,滋滋作响。

夕写生暂居的小旅馆里,散发出一阵浑浊的血腥。血迹顺着她的腿根流下,褐色,浓稠。她流产了。我咆哮着扑到她的身上,用尽力气拖起她去医院。医生说孩子已经不保,需要立刻做清宫手术。手术中没有听到她的一声叫喊。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暮生抓着她的手,没有一句话。憔悴而颓丧。静悄悄的走廊里,暮生低头说,烟,无论发生什么,我仍然无法再回头爱她。遇到你是我的劫难。是我和夕难逃的命数。不是我不能选择。我们都需要时间,你代我照顾好夕,等她走出这次伤痛,我就回来娶你。我微笑,微笑是个万能的表情,所有灾难和快乐面前,都能用它来掩饰,回答。他再次用力抱紧我,等我。我伏在他的肩上,最后一次感受这个给我第一次的男子。他的气息温热。他的怀抱温暖。

三天之后,夕在我出去给她买牛奶的时候打碎了一只玻璃杯,并把它吞了下去。死得很惨。仍旧睁着空洞的眼睛。我拿起毛巾,跪在地上擦拭她嘴角,耳朵,眼睛,鼻子流出的血,一下一下,专注,虔诚。然后,去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暮生。澳洲风很大,他用很大的声音冲我嚷,你们俩要好好的,多给夕补补身子。我没说一句话,看着雨水顺着玻璃滑下。急促,缓慢,矛盾着,却又沿着各自的轨迹。原来,生命也是如此。谁和谁都不相干。

九个月后,我生下了一个女孩。取名叫小夕。孩子一天天长大,我尽心的呵护她。抚摸她软软的小手,温热,暖暖,一如夕第一次拉住我手时的感觉。孩子很漂亮。暮生的眼睛和鼻子,我的嘴巴,夕的可爱。完美的组合。

5年后的6月。入梅时节。我和小夕在机场迎接暮生。他有些吃惊。扳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你不是答应等我回来娶你的么?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流下,依然棱角分明。

我微笑,许多年,我已经把微笑这项技能演练的娴熟而老道。轻轻拿下他的手,生命里,完成了各自的劫数,剩下的就是沿着自己的轨迹继续前行。暮生,你是我在江边游走时看到的彼岸花,我心生爱慕,却有洪水把桥冲断,令我无法去采摘。所以我只能欣赏,放弃。

那你告诉我,孩子的爸爸是谁?我想知道还有谁可以打开你锈迹斑斑的心门?

没有任何意义。暮生。因为我已不再爱他。如同我已不再爱你。我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恍若隔世之音。

第二章

记忆里的味道全是你

阿正一直记得,爱上旋子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毛孩子。15岁的年纪,但他就是知道,这就是爱了。一生一次的悸动,在他还是求学的年龄,便挥霍得一干二净。那种无法割舍的情素,像藤蔓一样长满他的心,随着时间越勒越紧,以至于后来他见到旋子的每次,都无法呼吸。这个比他大两个春秋的女子,有着令他头晕目眩的笑容。

最初的认识只原于一次偶然,她是他朋友的朋友。或许这就是注定,冥冥之中总是有个人在安排,他们相遇,然后相爱。

樱花在风中开始断断续续飘落的时候,两人开始了约会。当第三次并排坐在忽黑忽亮的电影院时,看着黑暗中她忽闪忽现的笑脸,阿正终于轻轻的将唇覆上。传来的,是她细碎的柔软花瓣清香,充斥着他整颗心脏。阿正突然发觉自己的眼里有了温暖的眼泪,那一刹那的幸福,让他像孩子似的欢呼雀跃。

一切似乎都应该是这么美好,第一次,阿正觉得自己跳动的心有了动力。

他记得,那时的旋子尤其爱笑,那双笑的像弯弯月牙儿似的的眼睛,点亮了整个世界。或者应该说,是点亮了阿正的世界。那明晃晃的笑容,总是会让他有想把她一口吞入腹中好好珍藏的冲动。而那时的他,最爱的就是看着她肆无惮悸的笑,看她因为自己而绽放的幸福微笑。他也记得,两人一起分享的那个冰淇淋的味道,至今似乎都还在他的嘴里,无法融化。

时间就像流水哗啦哗啦的流过去了。当秋叶被风吹得瑟瑟响的时候,阿正并不知道,这比以往要冰冷的气息,预告的并不仅仅是冬天……

阿正进了自家的公司,开始工作了。因为是长子,更为了家里事业日后的发展,所以早早的开始接受训练。

可能当时谁都没有注意到,幸福张着它小小的翅膀,从他们身边飞过了。剩下的,只有两颗遍体凌伤却互相折磨的心,和一无是处的爱情。是啊,爱情,当幸运不在眷顾的时候,从前的温馨都像是中了毒般的利器,成了怎么哭怎么喊都醒不了的噩梦。

院子里的百合花早已经是开了又落,但是没人再顾及它的美丽。阿正和旋子开始发很多的信息,打经常的电话,见很少的面。有好几次,下了班之后已经是筋疲力尽的阿正还是抵挡不住思念,偷偷地步行2/30公里路,只为了见她一面。旋子会出来,本来就娇小的她,经不住思念,缩在他的怀里像猫一样轻轻抽泣着。旋子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打湿阿正的前襟,烫进他的心里。这样的好,这般的柔情,怎能叫他不对这个连想你都不敢轻易开口的女子心疼?紧紧拥抱着埋在自己胸前的旋子,阿正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会对你好的,一定会的!

但是现实总是会不经意的跳出来提醒,而时间也一点点的过去,不留任何一点余地。阿正开始考虑自己的将来。毕竟还是一个16岁的少年,对于遥远的未来,他心里有的只是不安和恐惧。旋子是基督教徒,还比他大上两岁,这些对于家里迷信的长辈们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事情。家里的压力压的他喘不过气,以至于他没发现,自己对旋子的关心正一点一点的减少,而旋子金灿灿的笑容也开始变得一天比一天黯然。旋子明白阿正在想什么,只是她,没有说任何话的立场。是给他加油还是让他放弃,她又怎么下得了决心。如果不管哪一边都是一种伤害的话,至少她希望,自己不是那个伸出利刃的侩子手……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大大的洞,深怕在前进哪怕一步,就会跳下陷阱,粉身碎骨。

冬天终于悄悄的来临了,阿正努力拼凑着记忆,回想起那个冰冷的夜晚。那是好不容易可以见面的机会,两人还是约在了电影院。在散场的时候,阿正的手机丢了。那部手机已经是阿正今天第五次犯的同样错误,以至于他心急如焚,无论如何都得把它找回来。拥挤的人群中,他们原本相牵的手被挤散了,可是阿正却只记得一直向前向前,而旋子却只能在背后默默祷告……

幸运的是手机在最后还是被找了回来,而当阿正雀跃欢呼的时候,旋子却开始嘤嘤的哭了起来。就在刚刚,她跟上帝祷告,只要手机可以找回来,就算让她和阿正分手她也愿意。阿正愤怒了,顾不得刚找回来的手机,旋子的这种祷告让他心寒。难道她真的宁愿相信上帝也不把信任交给自己?

在十字路口的时候,他们选择了放开彼此的手,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阿正知道她在他背后哭泣着,他的心揪得多紧,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是他没有办法再让自己回头,即使那个孤单单的背影,迁徙着他一生的柔情。上帝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你该拿什么来拯救我们的爱情?

记忆里总是有很多的事情,一点一点拼凑着过去。也许这就是现代爱情的结局,有遗憾,却无法后悔。只是,每次樱花再次飘落的时候,记忆里的味道就全是你。

拯救了她和他的爱情

结婚三年了,渐渐感觉到激情失去,麻木代替了激情,上班下班,吃饭上床,每天都是鸡毛蒜皮。

他说,你怎么越来越邋遢?她穿着大背心,上面有污垢,棉布的大短裤,头发用夹子胡乱一别,眼角还堆着眼屎,下了班就是这个样子,而且常常穿着拖鞋四处和邻居去聊天,从前的淑女形象荡然无存,她再也不是他心中那个天使了。

而她说,看你懒的,就知道躺在沙发上看球,一天到晚在网上和美眉聊天,你多少天没和我说过十句以上的话了,你多少个月没给我买过一枝鲜花了,你多少天没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了?把我骗到手就这样啊?

谁骗你了?他嚷着,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终于明白什么是“黄脸婆”了。

越吵越僵,到最后,想离婚的心都有了,当初的山盟海誓显得那么虚张声势,谁还以为当初说的是真话?

可谁又真想离婚?

他还想看到她美丽的样子,不想让她变得这么邋遢;她呢,还希望他一如从前一样爱她。其实,都是想要回爱情原来的样子。

一个朋友告诉他,我结婚十年了,如同新婚,我有一个秘诀,就是一分钟爱情。

一分钟爱情?是啊,爱情要保鲜,婚姻要防臭,就要坚持一分钟爱情,这是婚姻防臭的最后办法。

他的朋友给他讲了一分钟保鲜法:她做饭时,从背后拥抱她一分钟,让她感觉你在爱她,所以,她做起饭来就会心甘情愿,并且特别快乐。

上床时,花一分钟给她讲个幽默小段子,这样,她就会觉得你是个有趣的男人,而且她会因为你的幽默变得特别兴奋,不至于结婚才三年,做爱就像刷牙。

鼓励她化妆给你看,花至少一分钟看她的样子,尽量脉脉含情地看着她,让她觉得好像是初恋。

再花一分钟跟她一起去阳台上看看风景,只要一分钟就可以,她会觉得,你还没有失去最初的浪漫。

其实,每天不过五分钟,不,哪怕每天只用一个一分钟,爱情就会保鲜了。

他问真的吗?

他的朋友说,去试,一个月后告诉我结果。

一个月后朋友问他,怎么样?

他说,如同初恋,形同新婚。她也因此而改变了,她做饭时不再嚷着他懒,心甘情愿地在厨房里一边炒菜一边唱歌,仅仅因为那个拥抱。

她也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化妆买衣服照镜子,她总问他,好看吗?他看得专著,说,好,你是我的天使。

一分钟,拯救了她和他的爱情,她也学会了一分钟,用一分钟为他个领带——虽然他自己会打,用一分钟坐下和他说说足球,尽管她不懂;用一分钟和他一起给他的爱犬梳个头,让他明白她的爱屋及乌。

那天,他们结婚纪念日,有人问他们是不是新婚,他和她牵着手一起在街上跑着,如果爱情保鲜了,那么每天都会是新婚。

一分钟那么短,一生中又有多少一分钟呢?

他说,一分钟其实一点也不短,可以说三十个“我爱你”。她也说,一分钟真不短,他表达爱情的时候,就是地久天长。

艳遇与我擦肩而过

我永远被大飞机起飞和降落吸引。奇怪,不论在什么时候看见飞机起飞,我就呆呆地看,心里很昂然的样子。

大飞机起飞真好看。我初到纽约那几年,还曾跑到飞机场边上远远地看,飞机越过头顶,震耳欲聋。自己坐在飞机里,起飞了,倒没什么,可是远远地看,飞机起来了,降落了,永远兴奋,目瞪口呆。

尤其是飞机在跑道上排队等待起飞,前面的飞机慢条斯理,依次循序向前进,停好,给太阳照着。忽然,那为首的飞机浑身发抖,往前窜,稍不留神,机头已经抬将起来,一对翅膀左右平摊,冲上去,冲上去,义无反顾,异常坚贞,真叫人感动啊——人怎么会干出这样一件事情,这么重的一块铁?

不对,是铝,可是铝也很重啊。

小飞机起飞有点滑稽,像晴空中的蜻蜓或蚱蜢。瞧!它也起来了,那份招摇,活像上海弄堂里骑着脚踏车呼啸而过的小阿飞。

有一阵我喜欢申请靠窗的位子,然后录像。我有好几盘录像是飞行景观。你看白云远远近近一朵一朵耸起来,像几十个原子弹同时爆炸,夕阳照过来,云的影子遮住另一朵云,每朵云,我猜大概有几亿立方米大。云移动,我也移动,缓缓移动的巨大景象,最壮观。

要是屈原、李白坐在飞机上,看云彩,看大地,会写出怎样的句子!

地平线忽然倾斜

小时候穷,人穷了常有非分之想。文革中小汽车稀罕,我想:这辈子恐怕坐不了小汽车了。结果22岁那年,很偶然,有一次从南昌的什么地方到火车站去,一位朋友弄到了一辆小汽车,送我去。这经验几乎和我第一次坐飞机那般隆重。一坐进去,人忽然矮了,那会儿都坐公共汽车,往下看路人,一坐进小汽车,路人个个比我高。

第一次坐飞机是两年后,居然得去西藏的缘分。南京飞成都,成都飞拉萨。是伊尔申什么什么型号的苏联飞机。起飞了,地平线忽然倾斜,地皮好像掀起来。

当然兴奋!印象很深。1976年,27年前。那也是我第一次从空中看地面,长江在四川湖北一带,在中南的绿野大地猛烈转弯,大蟒蛇似地,因为飞机在移动,长江转弯像是活的,飞跃的。

等到我第二次去西藏,1980年,坐飞机知道害怕了。那时已经有家室有小孩,心想别出事!越过高原遇上气流,剧烈颠簸,你知道吗,好比上帝手里捏个饭盒使劲晃,你就坐在饭盒里!杯水打翻了。我呕吐,非常难受,倒不怕,只在每一颠簸的间隙集中神志,等着下一颠簸,颠着,等着,终于平稳了。

空姐非常镇静。空姐了不起,面不改色。那时的空姐穿得类似军装,像文工团员。据我知道好多空难都记载空姐镇静。9·11事件,机舱里谁都知道此命休矣,空姐一个个打电话给地面交待事情。这是职业勇气,比道德还要高,在职业中,人有了勇气,她可能在地面上没那么勇敢,平常也没那么勇敢。其实女人比男人更勇敢,女人是母性的,母性是保护,到那一刻,母性唤醒了。

毕加索从不坐飞机

毕加索从不坐飞机,他不愿飞越大西洋到美国。他知道自己这条命很重要,知道天下只有一个毕加索。中国古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毕加索知道自己是“千金之子”。马蒂斯坐飞机,去过纽约,在第五大道暴走,说摩天大楼让他很震撼。达利喜欢坐飞机。这几位都是现代美术史顶重要的人。

我会闪过一念:这次会出事吗?

但只是一念,并不会深想下去。你看,每次起飞,每次降落,全体乘客一声不响。有一次我在洛杉矶起飞,瓢泼大雨,飞机升空时疯了似地发抖,无比坚定地发抖。雨帘简直是瀑布,巨大的机翼像把横过来的刀一样划破雨帘,雨水均匀地向机翼上方呈大弧线飞溅。身边是一位肥胖的黑人女子,闭着眼,不停划十字。

起飞、降落,那时的心理值得写。很难写。起飞时我通常看书,轻轻地、轻轻地恐惧半秒钟,好像事不关己,一面读着书里的字句,而且像平时读书那样,闪过毫不相干的念头。

我一年至少4次越洋飞行,暑假寒假都要回纽约探亲,每次单程都是十几个小时。还加上好多次国内飞行。飞行的恐惧还是会有,只是一次比一次轻微、轻率,像小刀片划过——人的恐惧或快乐都是轻率的,都不曾细细咀嚼……没有人交流这种恐惧。中国人天然避讳,西方人喜欢谈恐惧,西方文化一大内容就是恐惧,世界末日、最后审判,这跟宗教传统有关系。中国人不谈。文学家应该写写看:人类乘坐这种最奢华、最现代、最危险的交通工具时——几百人挤在一个圆筒里——心里什么念头?

轰隆一声,着陆了。大地真好啊!暗自庆幸,愚蠢的庆幸:又拣了一条命,其实没人在抢我这条命。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表情

20年前刚到美国,最惊讶就是飞机场。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现代机场。以后在美国各地飞行,很多好机场,芝加哥机场、道拉斯机场,都比纽约机场造得晚,所以更现代。今天中国也出现浦东机场、首都机场、广州机场这样新造的机场,其实比纽约机场现代多了,咱们现在有资格笑话:瞧,国外机场不过如此。

但是重要的不是机场,是乘客。

在美国,飞机叫作“空中巴士”,乘客行李很少,穿着体面,脸上是一种长期习惯飞机生活的“无表情”。中国呢?你看中国人挤公共汽车那份混乱,现在还这样,争先恐后,全是表情。近六七年,飞行开始大规模进入中国公众生活,每到机场我就看人,你瞧,不少女人,尤其是年轻女子,穿得像去开PARTY。穿西装的地方老板或官员,显然兴奋,郑重其事,上下飞机,不停打手机:“我在候机室呢!马上登机了!挂了!”明明通话内容跟飞行无关,可是要来点明他在飞机场。火车高级软卧车厢也能看这种自觉的优越感,装得无所谓,但是对自己很满意。

这种表情很有意思。中国人整体生活已经进入消费时代,但“表情”还属于前消费时代,还在兴奋期。可别太快弄得像西方人一样,一脸冷漠,一脸的无表情。所谓消费时代的脸,在西方是集体表情:他们知道这一切意味着着什么代价:孤单、恐惧、疏离,死亡。有了飞行,就有空难,西方人蛮看破的。看破了,于是出现集体表情。西方人面临突发灾难,比中国人镇静、理性。911那天头一幢楼出事,千百员工下楼撤离就跟排队进电影院似地,不抢,不慌,不失态。

他们早就在这个文明中,看破它的好处,看破它的可怕。

中国人拥抱新文明,还不太想到这一切的后果……不过高级白领和资深官员,显然飞机坐了多少年了,家常便饭,开始接近西方人那种冷漠的,视之当然的“无表情”。

惟独不知道我是什么表情。我总是好奇,东张西望,介于贼和间谍之间。

人在旅途中会有fantasy,就是想入非非。不知女人有没有,男人希望有艳遇。我现在还有这种fantasy:让你轻微快乐的不是真的艳遇——艳遇概率,少得跟空难一样——而是fantasy:也像空难的恐惧般,一念闪过,闪过一念。

但我有个毛病:旅途中不会主动跟人说话。不是架子大,是害羞。天性如此。我觉得搭话是轻佻的。有的男女没几句就熟得跟前世冤家似地,火车没开就已经打牌了,那份儿亲昵呀:嗨!你瞧你、你瞧你,讨厌!

我给你说一次艳遇,真的艳遇——我是画画的,贼眼,去年从上海飞北京,一眼瞧见队伍最前面正在签票的女子,美人!后侧面那么好看,简直“专业”美人!

她掉头走了。走了,我就忘了。

我经常迟到,好几次是广播播音找我,连名带姓。那次我也是最后进机舱的人。坐满了,一眼看见她——不是我在找她:这样的美人,怎会不看见呢。美术馆最好的画,老远勾你目光——我一排排对座号,居然就在她身边:我靠走廊,她居中,靠窗一位小女孩。看见正面了!形太准了,眉眼鼻梁,笔笔中锋,像王羲之的字。王羲之的字,极姿媚的。

我暗自高兴。要命的是害羞同时到位,你知道,害羞其实是倔犟的情绪。我们就这样并排坐着,我不可能别过脑袋看她——除非眼睛长在太阳穴靠耳朵那儿——她索性坐我远点儿,还能偷看她。

害羞:一个老男人心里的小男生情结。我们从小不跟女生讲话,看到漂亮出众的女性,紧张,拘谨。这种心态跟一辈子。平时我胡说八道很放松,人不多的聚会,谁相貌出众,我会暗暗拘谨。现在还这样,没办法,这是性格。

我很想画身边这位美人,跟她讲话,但此时此刻我知道什么都不会做,还不如没艳遇。

起飞了。她开始睡觉,身子弯下去,头发垂落,挡住脸面。空姐送茶水了,我替她攒在我的小桌面上,伺机递给她,光是递递也风流啊——我插队时有个哥们儿,打起人来拳脚忒狠,可是他常到县汽车站守候下车的女生,抢着给人扛行李——我也不过如此伎俩。

可是没得逞。她全程熟睡,根本没喝水,也不注意水杯。她偶尔起身朝椅背后仰,中国人很少侧面这么标致——我到底还是扭头看了,真是惊艳!摸出一枝圆珠笔,一个信封,反面是白的,我飞快勾勒,飞机轻微颠簸,线条也颠簸。还像。我记得偷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简直是作案。

完了。北京到了。艳遇结束了。飞机停稳,灯光大亮,我起身让她出来,活活看她走掉,一句话没讲。她标致到那样,自己知道,埋头走开。

下一次坐飞机,放个什么电影,香港片。她演皇后,绫纙绸缎,嗔怒着——哦,难怪,她是演员。过一阵,报摊上一本彩色杂志封面,又是她,查对名字:范冰冰,那位邻座睡美人。

做个悬念小说还行,留着期待:结果呢,结果就像我上面说得那样。

第三章

复仇的贺礼

娟是我大三时认识的一个女孩,我和她拍拖几年来,感情一直都很好。可是自从去年6月,我把我的患上白血病的朋友涛介绍给娟认识后不久,我感觉到娟在渐渐疏远我。我一直都认为这只是我的错觉,我和娟有那么好的感情基础,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我的。可是前天,当我收到娟和涛请柬时我才知道这不是错觉。我一下懵了:涛,你一个行将死亡的人连朋友的女友都挖,你还算是朋友吗?娟,你这个“女陈世美”,怎么会看上涛这个身患绝症的人,难道在你的心里我比不上一个行将死亡的人?现在你俩这一结婚,周围的亲朋好友该怎样看我?是说我心胸宽阔就这样任心爱的女孩投向他人怀抱,还是说我是个窝囊废,在我心爱的女孩子心里比不上一个身患绝症的将死之人……

尽管我心里恨得要死,但是他们现在给我送来结婚请柬,要是我不去祝贺一下,也显得我太小气了。但是该送什么样的贺卡既能表达我对这对狗男女的愤恨之情,又能体面地把贺礼送出去,让他们看后吃个哑巴亏。于是,我来到城隍庙“梦园”礼品店。店主是二十来岁容颜俊美衣着淡雅的姑娘,坐在柜台后面看书的她一见我进店就站了起来,热情地向我介绍礼品店的东西。我的目光随着姑娘的介绍在店中游走。看到柜台上并排放在一起的水晶乌龟时,我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眼下对于我来讲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送给这对狗男女了。“小姐,水晶乌龟多少钱一个?”“100元一个。”姑娘笑着对我说。“好。”我兴奋得连价也没还一下,说:“真是上天有眼啊,让我买到这么精彩这么合心的结婚贺礼。”“先生,原来你买乌龟是要作为结婚礼物送给你的朋友?”姑娘这时有些犹豫起来,一双有神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说:“可是,你……这些东西要是出现在新郎新娘面前,他们能承受得了吗?”“小姐,你只管做你的生意,”我当即脸一沉,掏出两张大钞递给她,“这个世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老爷们的事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少管为妙!”“刚才是说着玩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姑娘听了,怔怔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收下我的两张百元大钞,说:“先生,要我为你包装一下吗?”“那敢情好!”我说。

于是,姑娘拿着那对乌龟进了礼品店里屋。十多分钟后,姑娘手捧着一个外包装十分精美的礼品盒出来了。我接过姑娘手里的礼品盒,兴奋得连一声谢谢也没来得及说,就像一个战士奔赴战场一样来到娟和涛的新房,把我送的贺礼——乌龟王八送给他们。

从娟和涛的新房出来后,我在大街上遇到了娟的妹妹竹。竹那时见我冰冷着脸就把我约到一家咖啡屋,对我说:“伦哥,我姐和涛哥明天就要结婚了,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姐姐和涛哥,可是,你不应该这么恨他们……”“我和你姐姐相处了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很相爱,可是现在她突然要和涛结婚……明天她就是新娘了,而这新郎却不是我,你说我能不恨他们吗?”“哎——事到如今,我索性对你实说了吧。”竹幽幽地叹了口气,“本来我姐是不让我对你说的,她要我在她和涛哥去世之后才告诉你实情……”“竹,你说什么?你姐她……”我听了很诧异,不知道竹这件事儿打哪儿说起?“本来我现在是不想对你说的,可是我又实在承受不住我即将失去我亲爱姐姐的悲痛,”竹说着说着就流下了悲伤的泪水,“伦哥,你知道吗?我姐姐和涛哥一样,活在这世上的日子也不多了。”“竹,你在说什么啊?你姐那么健康,她怎么会……”“伦哥,你知道吗?我姐早在认识涛哥之前就患上白血病了,她怕你伤心一直瞒着你治疗,可是病魔是无情的……她现在和涛哥这么做一来是想趁活着的这段时光感受生活,二是想以婚礼的这种形式让我们活着的人记着他们生前美丽辉煌的美好瞬间……”“是,是这么回事啊……”我突然见结巴起来,原来是我错怪了娟和涛。当想到我送给他们的结婚贺礼时,我不禁深深地悔恨和自责起来,要是娟和涛打开了礼品盒,那对水晶乌龟给他们带来的伤害是多么大啊。不行,我一定要赶紧把那对乌龟弄回来,另选一份贺礼,祝福他们拥有人生最美好的婚礼。于是,我对竹说出了实情,央求她帮我想办法把我的贺礼拿回来……可是,就在我和竹走出咖啡屋准备打的去娟和涛的新房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当我听到娟用激动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时,我就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犯,等待着娟的怒斥、诅咒。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扬声器里传出的却是:“伦,谢谢你送给我和涛这么好的结婚礼物——水晶连心锁,本来我还以为你会生我和涛的气呢,没想到你这么善解人意这么大度……天堂里如果有缘来缘往的话,下一世我一定做你的妻子,以弥补我今生的遗憾……”

我听了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紧握着手机大声地的嚷起来:“竹,你说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是买了水晶乌龟送给你姐姐和涛的,怎么现在你姐姐却说是水晶连心锁,这是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呢……”

竹开始被我那种歇斯底里的狂叫弄得十分吃惊,等她明白了事情得原委后,沉思了片刻,说:“伦哥,或许是梦园礼品店的那个姑娘把你的贺礼给调了包吧?”“对!肯定是那个姑娘调了包,”我猛然间明白过来,那个精美的礼品盒到我手中就被我马不停蹄地送到娟和涛的手中,不是她调的包会是谁呢?这时,我最想干的事就是去梦园礼品店,向那个姑娘表示我由衷的谢意。

于是,我赶到梦园礼品店向那个姑娘深深地鞠了一躬,激动地说道:“谢谢你,小姐,你的行为强烈地震撼了我,你不仅使我的人性得到了归真,良心得到了醒悟,而且更重要的是,你使我的灵魂在一对行将死亡的朋友心里,永远美丽。”

姑娘笑了,一脸粲然。接着她从柜台后边拿出一对相交在一起的水晶连心锁图案,轻声说道:“先生,这对连心锁才是我放在盒子里的真正贺礼……那时,我从你的眼神读出了一种近乎绝情的冷酷,后来当我试图说服你时你又那么固执,没办法我只好略施小计用这对连心锁给你调了包……”

这时我仿佛感到,那对连心锁图案放射出一缕缕美丽的光芒,照耀在姑娘娇美的脸上,使她显得更加美丽更加迷人……

那年夏天的爱情

几乎不清楚那个夏天已经过去了多久,却记得院里长久不歇的蝉声。旧居民楼层层叠叠,离阳台很近的街道有车轮碾过的嘈杂,植物疯长,天气热得不成话。妈妈总是说等搬到新房子再买空调,住在这里的邻居也常把换房子挂在嘴边,然而房价持续攀升,谁也没有真正的搬走。沅沅躺在帐子里。周围残留着蚊香和西瓜的气味。薄薄一层睡裙覆着沅沅。窗子外谁家小孩子跌了一跤,哭声骤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大人的斥骂。沅沅坐起来,胳膊和脸颊上印着竹席细细的痕迹。

她突然想打一个电话。双脚晃来晃去找拖鞋,拖鞋却被猫扑到床底下去了。她赤脚走下去抓起电话机,拨出一串号码。“我想到你那里去。”好像是这一秒才作出的决定,沅沅自己也吓了一跳。那边的许彻反而很平静,沅沅大概可以想象他的表情:“想清楚的话就来吧。”

楼梯里有了脚步声,妈妈端着沥沥滴水的蔬菜和邻居讲闲话。沅沅匆匆挂电话前留下一句:“我真的要过来,没开玩笑。”

于是一个星期后,沅沅拉着提箱出现在北京站。北京比家里还要热,纷沓的脚步叠着热浪轰然汹涌。沅沅耳边犹响着哐当哐当的声音,身体仿佛也跟着颠簸。她和许彻挤过人群,费劲地相见了。许彻接过箱子,问她饿不饿。她摇摇头。许彻给她一瓶矿泉水,陪她一起上了公交车。

如果不是那么热,沅沅很想把脑袋枕在许彻胳膊上。许彻问: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