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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6 09:3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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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春林

出版社:现代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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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岸诗歌:新诗十五家

右岸诗歌:新诗十五家试读:

蓝狐

【作者简介】蓝狐,本名任东升,辽宁抚顺人。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抚顺市作家协会理事。作品散见于《星星》《中国散文诗》《作家报》《诗潮》等报刊。著有散文集《鎏金的典藏》,长篇小说《粉足》《炼狱1929》等。现为《抚顺矿工报》副总编辑。

○皴

所有的高度都平躺下来。峭岩突现

水流如针脚。缝补的过程

被嶙峋的瘦石反复切割

鱼。游向想象的深潭

长亭以外。古道之上由来孤单

蓑笠的诗句依旧挂在风中

即令让唐朝的水墨再无法风干

一汪愁绪染浓了关山的草绿

春风不度

秋霜难抑

树难栽。山石的罅隙

浮躁的墨迹尚未洒落

只是心在打颤。意绪四处碰壁

急切的梦呓被反复追逐

草木若剪碎的丝绒风靡了所有

断章或者絮语

墨池干涸了。画笔虚脱

烟灰的雪终于停歇。食指

轻叩几案的声响直穿透

三尺之外的庙宇

远端。振翅的征鸿哑涩了惊叹

○水墨

黑白之间。水成为唯一的牵连

意象抑或幻想的色泽都给融化了

只需一杆羊毫。要么莫测

要么清白

被牵引着的河流

所有的走向都密而不宣

揣摩。顿悟。激越。尔后喷溅

意念之上即刻铺排出益发写意的水

折射抑或被倒灌而出的景致。情绪

白描的表情。浓墨的酮体。缺氧的

鱼。以及游不出命运的虾

还有比爱情还要夸张的常青藤

只要少许也便足以让一个世界

颠倒黑白。纵是流干了最后一滴

水无忧。墨无怨

不过是涂鸦。不过是浓淡

○狂草

毫厘之间神思被反复演算

浓墨来不及躲闪。水

融入灵感粘稠的夜深沉

天幕之上隐含雨意

乱云喷溅。湿润的风直通

闪电的窝巢

惊觉的手指点江山

雨燕的影子被夸张成谶语

注释反而更加成谜

只是墨色的琉璃

飞白了心思的绵密。悬挂

○浓墨或者靛蓝

雨季之外。干燥的心事被搁置下来

蝴蝶的翅膀与草芒擦除火花

草芒的下面,一缕相思的风

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热望

云层间隔着云层

水雾向左。右侧的晴空里

一只鸟犹豫着赶路的方向

蓝色的天幕上多了一枚

黑色的剪影

雷声是在那辆跑车抛锚之后

忽然响起的。闪电

在车窗上被折射成

无奈的碎片

车窗的深处

搁浅的双眸珠泪串串

一只蚂蚁终于爬上树干

远天,浓墨和蓝靛之间

干燥的心事被掀动起来

心事的下面,不曾被策动的雨意

正接天连壤地赶来

鸟的心神乱了

阴晴雨雾无法判断

或是卷起。一应隐含禅机

○锁芯

锁芯被你弹响那会儿

他正在无名巷的拐弯处

打听你的门牌。一位老太说你

已经搬走了,另一个男人帮你

提着皮箱

门的间隔,让记忆成为固执的想象

旧事轻轻旋开铜锁。那些波动

那些冷漠。心,绝然地夺门而出

没有一个夜晚愿意回头

可是你晓得锈迹

擦拭就是在涂抹疼痛

就像他的愣怔

在终于锁紧最后一扇心门之后

钥匙。丢在了你的心中

○苍老的雪

它们坐下来了。长椅的疲惫

让这一场栖息苍白无力

揉碎的心,收不回季节以外

执拗的花雨伞

可你不是说,要去雨巷的么

那一年,那个夏天,那个傍晚

一场细雨硬是被走成了

雪的粉沫。尔后,丁香花开了又谢

雪,一场一场地,飘老了

长椅不曾走动

丁香花不曾走动

相思伞不曾走动……倒是

雨季之外,苍老的雪落下

已无力迎迓春风

○目送

那个时候。屋子比窗子要冷

窗子紧锁残梦。没有风

你举手拢严傍晚。痴痴地,等

推开或者拉动。挽留或者

相送。他反复进出的犹疑

终于止于沉默——谁说,回来

就会点亮心灯

目送一场咫尺的逃离

心,或比浩叹还要虚空

像是可以透明地阅读塌陷

心窗之上,掩映了佯装的冷。凝

○后窗

别再看了。死去的窗已不会有

半点生动。遮蔽或者颓败

只许催生杂草。野花。虫鸣

风化的石头,比心都软

你踩下的,那块青砖

被一只野猫踏落。傍晚时分的惊叫

止息了后窗最后的哭声

长夜,谁说只会做梦

时至今日。只盼着能以游丝

啄破一张又一张蛛网,尔后

再以冥想穿透遗忘,倔犟地

任相思疯长

不是所有的窗口都能守住孤寂

不是所有的孤寂都能抵御窗棂的

折射。或者张望。或者窥视

或者。傍晚踩在青砖之上

○喵

和夜色一同走失。那只黑色的猫

星星守在向北的窗外。看不清

马队驮着的清晨会不会来

城门紧锁窥探。箭簇折射纱灯

兵戈的暖一如玫瑰催开血色

谁在山外把相思坐穿

无眠。出征和出嫁熬红隆冬

醅酒的火炉。大雪封山封不住

江山爱恨的纠缠。雪在嚷

听不清猫咪的分辨。它的春

打通梅花的足迹

在寒彻沁入骨髓的子夜,虚实莫辨

○词牌

墨未干。唢呐成为最后一笔喷溅

北国以北的喜事

让南征的金戈暂且注目,痛饮

澎湃。雪的粉沫载不动家国

逆向的挽留。母后的三声轻咳

碎了此生所有挂怀

谁还肯逗留。快马催春

春在出阁的驿路上,转不动

回眸的朱颜。风雪舞出另一场征烟

且慢。慢亦无语

任冰凌摇碎爱恨,唤醒关山

犹祈祷,无词更似衷曲痛断

○家国

以胸腔最热一滴血煨着。比血还热

烧灼的痛时常令你扼腕顿足

眼睛。一张红网封锁了眺望

相思是无法说出的哽噎

边关的鸟啄破春天

一株草的心事和风声根脉相连

只是夫君的宏愿未了

烽烟频仍。沙场犹待一点红装

喝令须眉,栉雨,御风

就吞咽了一腔幽怨

引万千铁骑将关山踏破

一杆旗帜摇遍祖国的英名

○青花

古道。斜倚在剑上

马蹄踏破,月白

秋霜一层层洒下

风在打磨。昂贵的胎

谁在等,私语的出没

向左。向右。旋转复旋转

青衣的舞。衣袂之上

锈迹斑斑

似看到狼毫在描

青的花。花的轻吁

在酒幌摇醉时刻

葬身火海

烈焰也会包浆。宁可以焚化

参透水的故伎。青花

或如妖姬,出没阴阳两间

淬火的剑。愿以自刎交换

○鬼胎

“无灰不成釉”

霾就是瓷的脸。不厌其烦的倾洒

可是要包浆了谁的鬼胎

喘着粗气的窑炉烘我出来

炉膛像墨渍未干的宣纸。丹青的

工匠,在浓云和雨雾之间

羽化或者成仙。我的羡慕

模糊了一个早晨

或许是一个黄昏

这时候空气开始烧灼

火苗啄破一只空碗。蒸馏的血

骨骼。争执。女人以及

偷窥的门环

开始在半空集结,滴凝

随即与灰霾寒暄并且相拥

尔后。氤氲如花粉

粉墨了瓷器的城

只是我想要赶往下一座城池

用快马的扬尘和

感冒的粉沫。重新釉彩

一个个的鬼胎

○鼻烟

且嗅那桃红草绿的江山。翕合着

红墙拢圆的雍容。俯首

吐纳轻盈,品呷浓重

河在高处。水自逶迤

山倚河泽。摩崖狂草了清幽

食指捻碎日影。梦有点圆

失眠的马。仰首看云生云落

刀。吃惯了草根的苦

蜻蜓爬过蛛网的大意。一声轻咳

点浓了两点腮红

袅袅复袅袅的呼吸

挂满了慵懒的四壁

心已空。风无以挂怀

偏向更北的北方。抽搐不停

○掣

奔行到更远以远。用狂飚

剪断归途。连最后的一缕银色鬃发

都交给风

眼睛里的草海随梅花落尽

转瞬枯黄。混浊的海浪

即令戛然止息也无法辨认

野山菊的相思。青衣曼舞。

鬼胎的花粉。以及

桃红草绿的江山。即便

那一场厮杀总嫌太短

也甘愿在离弦之际

将它比作最长最痛的背叛

最远以远离心最近

最近的心跳已经老成

最短的嘶鸣

○松枝

那只鸟刚刚飞去。心事重重的翅膀

在粘稠的风中打转,羽毛写满流连

松针不忍刺破扶乩的手

无奈的网漏洞百出

回眸就是作别。那山,那水,那林

纵是让心一万次悲壮

执拗的塌陷,撑不起苍松

老迈的凄惶。谁看见血在淌

渗透和升腾在两种极端的穿透里

让阻碍成为最富反讽的奖赏

唯有消逝才得以存活——血,或者神经

被钉在白垩纪的野山坡

松风浩荡。松香熏出最后的晚宴

栖息的指痕纷纷跌落。鸟

逃离一场涅槃。松林以跪卧

随老迈的泪水,默默划落

○蜂鸣

不是要等到你准备离开

才肯用最后一滴心里的血,将你包容

你的惊厥。颤栗。或者无语哽噎

或者。你的薄翼被染红了

窒息的疼夸张感动。辨别随翅膀翕合

或许的歌子急遽坠落。那些梦想

那些暖,那些甜。从此远离蜂巢

深入一种凝固。突兀并且冰冷

只是半句蜂鸣掩埋了滚烫的滴落

时间的弹拨足以听懂旷远的伤痕

你高悬在世纪的臂弯。折射

在穿透风烟的传说里迷幻了哽噎

○松香

鼻息也可以掩埋。在沉沉睡去的

那夜。梦境纷纷逃散,鸟失却了庇荫

一枚松果撞醒猛犸的酣畅

恐龙的舞,自山外惊愕了红雨的唇

倾纷。倾纷。相思无果的桃花

难解苍老。独有散落的盛情

邀松香陈酿——香的苦,苦的香

氤氲天地的甜涩,悲悯的,熏染松魂

只是一颗。就透晰了那绝世的粉

心软的腐败。钻心的配伍

或以中成的药性,治愈叶子的痴迷

失神花以短暂的怒放删改爱恨

针脚的墨绿自此无暇缝补堕落

林涛偃伏。松骨横陈。那些执拗

纵是以陈腐的偈语唱和

仍愿沤烂粉嫩的诗行,任心旌飘摇

○火光未曾擦燃

有一团火被盗。那些墨玉的热

灼痛太久的温床,梦境疲于挑亮

琐碎的祷告惊扰了太阳的光子

凝固的神经纠缠热望

墨色的雕琢深邃莫辨

镶嵌没有坐标。松风。虫鸣。翅膀

抑或流向。混淆了开掘的色泽

而令盗火同样成为裂岸的悲壮

只是你的胸膛未被擦燃

蜂鸣犹在。血在淌。白垩纪的晨露

刚刚打湿松针。猛犸的嘶鸣

惊醒绿土初生的草履虫

你的光芒。可以纵深了生死的轮回

在清晨,随意的一次回眸里

横亘血路。颠覆守望

只须一粒。可堪一脉焚天的富矿

○苍白

你看不到的,那些精彩

炫目过后,视觉被拖入后脑

一片空泛的海。泡沫的白不是苍白

那里的风暴,只能让追忆

心怀鬼胎。只是

你看不到的,苍白的外衣退去

在苍天的另一个空域,炫舞抑或

凝思的身影,翅膀,鳞片

足以颠覆了任何想象——

那穿越了墨守的意识的,霾

流星的尸骸。黑洞的澎湃

裂变从来都无关暗色,反讽

一直在追慕火光与雷电交织的痛快

而在火光之上,电光之上

苍白,统领了所有偈语,掩埋

黑色的,憋闷的海

涌荡太久就会冲淡明媚的,诗意的

苍白的血,让迷失成为

最后的告白——

没有什么比苍白更值得明白

卢时雨

作者简介:卢时雨,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江西修水人。打工诗人。有诗歌、散文、小说散见于《创作评谭》、《文学与人生》、《黄金时代》、《东莞文艺》、《打工诗人》、《打工文学》等,诗歌入选《在路上:东莞青年诗人诗选》。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现居深圳宝安。

重逢

一辈子只握过一次

神的手,一次已经足够

你的手那么粗糙,多像

我长满了茧的爱情

有坚硬的壳和柔软的心

窗外,春天的修江

它缓缓地流

带着小小的忧伤

和我们一样沉默

如果我打开

捏紧拳头的手

那个字定会刺疼

你的双眸

拉锯

他们一直在重复

两个动作:推、拉

像一首沉闷的二胡曲

三天了,屋顶的积雪

又加厚了两三寸

太阳被风吹得脸色苍白

咚!一截木头落地了

它翻了个跟斗滚到脚边

这些锯断的木头

年轮那么清晰

像孩子的少年,父亲的中年

而那把锋利的锯子

正在一寸一寸地锯掉

你的中年,他的老年

你听,那声音多么尖锐

你们的颤栗它视若无睹

照镜

愤怒过后,握紧的拳头慢慢松了

你原谅了它,知道它也是无辜的

把它打碎你也看不到年少时的自己

你应该做的,或许是把它

擦拭得干净一些,再干净一些

要是我能穿过一面镜子,像阳光

那样多好,我就可以到

镜子里面去,去看望

镜子里的自己,和他紧紧拥抱

擦干他脸上的泪痕,然后

隔一张桌子坐下,对饮三百杯

清明

松针有的已经腐烂

有的新鲜,那些小径

淹没于荆棘丛中

弯弯曲曲通往故人的家

风像一个调皮的孩子

在山上跑来跑去

它敲响一扇扇门

把那些地下的灵魂喊醒

隔着紧闭而厚重的门

他们用眼泪交换眼泪

以祝福回报祝福

受苦的人依然还要

在这个世界上受苦

孤单的依旧要在地下孤单

我只愿写下你们

风吹着辽阔的夜色

天空像一只

巨大的蓝色陶瓷碗

虫鸣唧唧,它们

啜饮清风和夜露

不知疲倦地歌唱

在草丛中平静地生活

安于卑微的命运

在蝴蝶岭,我不写

呼啸而过的火车

也不想写东江的落日

我只愿写下你们

带走

把抽屉里的安定片带走

夜里服一颗或者两颗

如果还是睡不着

我就畅饮一碗异乡的月光

把身份证、毕业证

都带走,我要用它们换来

一张工卡,每天让卡钟

的牙齿狠狠地咬四次

除了影子,还能带走什么呢

只剩下空空的行囊

我奔跑在故乡与异乡之间

从一个小镇到另外一个小镇

路上的风雨,漂白了我的头发

也漂白了我的青春

火车

火车总是在春天出发

驶往春天的深处

它载着青春和梦

一路打着响亮的唿哨

火车总是在冬天归来

带回疲倦和苍老

和雨雪霏霏的坏天气

对弈还没开始

棋盘上棋子各归其位,对弈

还没开始,我仿佛看见

波光粼粼的楚河,两军对峙

的汉界草木葱郁,风吹过它们

带来阵阵松涛,婆娑竹影

鼓声没擂响之前,战马可以

多吃几口草,士兵们把

刀剑上的血洗干净,伤兵

可以在伤口再敷一次草药

有人想起了家中的老小

轻轻哼起了楚歌

对弈还没有开始,那就

让马再吃饱点,让士兵们

把刀剑磨得更锋利些吧

故园

你站在甘棠湖畔

斜倚着一株老柳树

说想我了,那时

有江风在你耳边呼啸

二十年,甘棠湖的

湖水一定还像当年一样

泛着波光,柳树

只是多了二十圈年轮

不像我们,早生华发

曾记否?甘棠湖

微醺的夜色,和那

轻轻拍岸的湖水

在一支又一支舞曲里

我们成了翩翩飞舞的蝴蝶

过客

过了正月初八,炊烟

就渐渐没力气了,那些

决绝的人,把小孩还给

老人,把老人还给

孤单,把村庄还给寂静

他们回到了卡钟里

回到了生产报表上

回到城中村那一幢幢

拥挤的握手楼

还有多少人像我一样

刚刚启程?离开这个

被叫做故乡的地方

如今我们都成了它的过客

执着

像一把铁锤的敲打

砰!砰!砰……

它一下又一下猛烈地

撞击着,那么固执

像是要把玻璃门撞

一个洞,或者把头

撞破才甘休

它只是向往屋内的

光,想在灯光下

尽情地舞蹈

砰!砰!像是撞

在我的心口上

此刻燕子早已归巢

夜莺那家伙也变懒了

听不到它的歌唱

可是一只执著的飞蛾

让我对它肃然起敬

我的乡下妹妹

我的害相思病的妹妹

比去年还形销骨立

妹妹,你的肺病又发了

咳!咳!咳!那枝头上

一朵朵红,都是你的血《诗经》里怀春的妹妹

在家织布、对铜镜梳妆时

你唱:子不思我,岂无他人

妹妹,你在大林寺的佛前

求了多少年?才盼来四月

得得的马蹄声让你一阵晕眩

我苦命的妹妹,大唐才子

只写一首诗就匆匆走了

独留你,落下一地的叹息

挽歌

它的声带一定发炎了

可它还是在叫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也唤不回那些

离开村庄的乡亲

它的嗓音已经嘶哑

鸣叫声似乎是在哀求

布谷!布谷

它眼睁睁地看到锈

一点一点爬上了犁铧

没有人看到

和父亲下棋

刚和他下棋那时

他让我车马炮

照样把我杀得片甲不留

那时他三十多岁

我还是个经常玩泥巴的孩子

后来,他就不再让子了

有时为要悔一着棋

和我争得面红耳赤

后来,他戴上老花眼镜

反应越来越迟钝

下着下着,我也三十好几了

我和他只是虚拟的对手

更多的时候,我们是

两枚棋子,并肩战斗的

战友,到如今都是伤痕累累

而战斗,还没有结束

拔刺

一根刺不在手掌心

也不在脚趾头里

它就长在我的心上

确切地说,它是

一根无形的刺

你要下狠心

帮我把它拔出来

力气要大点

不要怕我痛

把刺上的肉一起拔出来

让滚烫的血喷涌而出

这样,我就会翻过篱笆

在我的前头,丰收的田野一望无边

总会有一天

我相信总会有那一天

我会回到那个小山村

在山坡上建一所茅草屋

在屋后栽一片竹林

除了庄稼的长势

我不会关心别的事物

天气晴好的日子里

早晨扛着农具出门

去灌溉、除草、施肥

如果是绵长的梅雨季节

我就邀上三两好友对弈

或者在房间静静地看书

也可以什么都不做

就躺在那张旧藤椅上

听檐雨滴落在石阶上:滴哒、滴哒

在山中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

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会养一头猪、几只羊

冬天降临的时候,酿一坛好酒过年

樊健军

作者简介:樊健军,1970年生,江西修水人,在《人民文学》、《当代》、《天涯》等杂志发表小说,有小说被《小说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多家刊物转载,并入选多种选本。《桃花痒》获江西省优秀长篇小说奖,短篇小说集《水门世相》台湾秀威资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出版,2013年9月入选加拿大列治文公共图书馆最受欢迎的中文小说名单(繁体)。中国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五期高研班学员,江西省滕王阁文学院特聘作家。

冠豸山抒情

现在,你将与它们为伴,那坡上单纯的针叶林

不打算苍老,十万亩绿蹑足于一叶尖细

当你走近一簇黄竹,那个人的心跳——你听啊

在其中一根黄竹的内部,慌乱,不可扼制

幽暗被修剪,往事如泛舟

你在九龙湖的这一岸,那一岸,裙裾飘飘,

在白鸭现身之前,你有足够的时间靠得近一点

更近一点

这时候,你一定会爱上那静寂的小径,爱上那栈道

爱上那野草丛中刚刚绽放的彼岸花

你欣喜于发边沾染的一枚松针,欣喜于一丝风

从石缝中迸出来掠过你

你会在那红皮榕下小憩,像一只安分的地瓜

当然,你也会俯身或者仰望,看地上的草,

或天上的云彩,或者什么都不看,闭目反刍

那小小的欢娱在你心里一遍遍蠕动

后来,你返回你的草庐,给细叶榕,文竹,一叶兰浇水,

壶下山水慢慢现出一个熟悉的世界——

冠豸山,竹安寨,石门湖,云龙桥……

我们去过祖先休养的地方

我们去过祖先休养的地方

门庭不过数尺,门牌写在石碑上

屋顶是个花园,一串紫风铃,数朵黄花

同人世隔了几簇荒草的距离

我们的祖先都是大彻大悟的圣人

人世嘈杂的时候,他们抛下我们

悄然隐居到了地下,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

多少年后,我们也学习祖先,激流隐退

丢下享尽豪庭三千的肉体

丢下我们的子孙,丢下所有晚辈,不闻不问

掘地为宅,我们的灵魂在黄泉深处辗转不眠

其中巨大的沉默,无可掩藏

回乡偶书

草帽们都在田野上收获,篱笆下的秋豆

一袭黄衫,几只泥蜂逗留在白菊之上

山坡上的斑斓叫人深怀旧梦和感恩

那儿有猕猴桃,刺茸茸的栗子,和山茶花的蜜

几只雏犬似曾相识

唯有木桥边的刀豆不见了,风中的鸡冠花叫我惶然

它们的立锥之地曾是鸢尾花的故乡

秋日

昨世的朋友啊,秋天了,我要向你坦白

我在知了歌唱的黄昏与她一起漫步村庄与田野

我们手挽手走过盛开野菊的小径,我给她的长信

都刻在枫叶上,我寄去满塘的莲蓬与月色

她在哪儿,如此幸福的时刻,请告诉我

别让一个不安的人坠落或者游荡

我完全遵循牛毛草的秩序

想象某个午后,有牛毛草烘托的草地

有敞开的耳朵和窗棂,我不说话

也不走动,我完全遵循牛毛草的秩序

躺在宁静里,我就是一根牛毛草

我的衣衫漂染了阳光,我的头顶

有云朵走过天空,那么多的牛毛草

那么多的枝丫,一起朝向了天堂的方向

那时候

那时候,幼稚的白芒尚未从昨日的阴影中抽苔

蜻蜓眠于水下,所有的早晨未来得及张开翅膀

天和地像黑暗一样粘合成一对恋人

那时候,我们在哪儿,我们能在哪儿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出生,至少没有哭过

咿咿呀呀,那时候我们不懂得哭泣的美好

那时候,我们的魂灵没有长出胚芽

那时候,我们不可能写过一首诗

那时候……时光的身手多么傲慢,而又多么敏捷

那牛蹄坑的车前草

请屈尊到牛蹄坑,屈尊到一株车前草的内部

那儿埋着宝藏,那些露珠一样的宝藏

多么像我们内心某个缺失的部分

闪着善良的光芒

让人践踏无数次,依旧隐忍,一言不发

黄昏时刻

黄昏时刻,他们燃起了一垅野火

那些秋草,干瘦的,年迈的

都发出了光亮

他们都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其中

不安分的一个,试图用火来撞击山村的寂静

那个瞬间是欢腾的,谁也捂不住

这种极端的尖叫

我是他们当中走散的一个

我的往昔火光闪闪

那坡上的杜鹃

那坡上的杜鹃,多么像个阴谋

多么像内心某个贪婪的部分

过度开放,又极度繁华,不能终止

必须有野樱桃

四月的乱石谷必须有野樱桃,必须有野樱桃浩浩荡荡的光芒

必须有生动的流水,必须有新鲜的蕨类,必须有风

必须散布幸福的流言蜚语

那儿有野樱桃,熟透了的野樱桃漫山遍野

芳菲已尽的人间啊,请迁居到野樱桃的东部,继续往东

陌生的浆果

我突然遇上了浆果,陌生的浆果

挑着新婚的红灯笼

簇拥在那儿,簇拥在出发或回归的路上

我挽着爱人的手走过一树红亮的浆果

走过黄叶的银杏和沉睡了的水草

我们要到我们的秋天去

我浆果般的爱人啊,她说哪儿也不去了

她情愿睡在这棵浆果树下

睡在那些新鲜的伙伴中央

在枫树下

我在这棵枫树下坐了多久,到底多久了

已经毫无秘密

我热爱的,这秋天早晨的阳光

将枫叶的温暖燃遍了我的周身

那背叛我的,和亲信我的,都过来吧

你们就坐在我的身边

我都原谅你们

我不责怪你们,也不抱怨你们多嘴多舌

你们倘若真的不来陪我坐坐

那我一个人坐着好了

假如再静坐一个季节,我的身躯

必然会长出枝丫,生出叶子

那你们就春天来吧

铁嘴雀

这只铁嘴雀,走的是清纯路线

从盛开芒絮的晨曦出发

它的欢歌漫过古老的香樟树

漫过那坡鲜红的金樱子

它始终展现野百合一样的歌喉

它歌唱的时候,鹁鸪也在咕咕

蜜蜂就不要说了,这些贪恋甜味的家伙

只将夜晚出让给喔喔叫喊的猫头鹰

就是没有人听见过铁嘴雀的哭泣

也许它哭泣的时候,整个山谷都睡着了

有一朵南瓜花儿开着

在半园的荒草中,有一朵南瓜花儿开着

这种景象多么不易

它的黄色怯怯地唤着我

唤着一个游走的灵魂

无可否认,它喜欢明亮的色彩

喜欢向另一个生命坦白

可我们不能

我们都不是一朵花儿

对于这个世界,有谁这么笑过

如此天真,又如此盲目

斗室

吊竹梅是个好奇的美人,习惯在窗前摇曳

窗台下,水塔花的红颜正当美好

橡皮树独守一个角落,像沉睡,又像苏醒

蓬莱松靠墙而立,它的自在无以言表

斑叶竹芋端坐案桌,仙人球在北面同它对抗

我是个忠诚的信士,被它们包围,与它们共同存在,

年复一年,像坠入一只深渊的胃,被巨大的寂静

吞噬,消耗——我,不知该隐藏自己

还是拥抱它们,这抉择多么艰难,又是多么虚无

锦衣夜行

请跟随我锦衣夜行吧,那神秘的黑暗丛中

一只猫头鹰栖身高处,露珠正照耀它的双眼

山毛榉做了个深呼吸,秋樱燃起了爱情之火

走吧,往深处走,别管去哪儿,在我们的身边

树蛙一个跳跃,又一个跳跃,投入了预知的湖泊

夜莺的欢笑有如通透的水花,这儿一丛,那儿一簇

我追随你转过一处断岩,你的背后正星空万里

你是哪一颗星星,我又是哪一颗星星,谁也不说破

极像两个泥团,慢慢潮湿,柔软,不成形状

在或疏或密的夜雾中,我们勇往直前,亲密无间,

不落在谁的身后,也不独自留下

一小块化石

这是一小块化石,某个动物残存的骨骼

有着骨骼的外表,金黄的颜色

什么时候被放置在神桌上,没人提及

很多事物都是这样,来历不明,一团迷雾

就像我们的过去

我把它握在掌心,

像握着身体的某个部分,那个部分

正在成长,即将长成它的模样

质地坚硬,颜色金黄

已经沉默了

已经沉默了。我的内心像破碎的冰

一怀尖锐,泛起冷光,又接近透明

都这种时候了,我不为谁祈祷

也不要别人为我祈祷

该断裂的已经断裂

该堕落的也都堕落了

我理应羞惭,理应像个妄想者

独自饮泣,绝望,而又充满克制

无论多深的夜晚和黑暗,

那完整和圆满的月啊,那么明亮

一览无遗

第二次路过一棵树

第二次路过一棵树,

树上爬满了寄生的藤条和羞耻,

树下是放弃的枯叶和荣耀,

看不见的根系和卑微在地下潜行,

天地恒久,你熟知的都是见惯的风景,

对于一棵树,它所暴露的

远不如它所隐藏的浩荡。

有一扇小窗朝春天开着

有一扇小窗朝春天开着

我和一只小狗相对而坐

不沉思,也不低语

场地的一半都是盛大的南瓜叶

篱笆已经溃退,更远处

是荷塘,荷叶覆盖往事

两支小荷叫我恍恍惚惚

回首时,那只小狗忽然不见了

仅剩我孤身一人

身后有一扇小窗朝春天开着

胡庆军

作者简介:胡庆军,笔名:北友。1969年12月出生。河北黄骅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天津作家协会会员。主任记者职称。曾出任多家刊物、网站编委、副总编、总编。作品散见《西北军事文学》《诗潮》《绿风》《中国文化报》《天津文学》《时代文学》泰国《中华日报》等报刊。作品被收入《2009中国诗歌选》《2010中国诗歌选》《中国网络诗歌精选》《天津现当代诗选》《中国散文选100家》等30余种文学选本。著有诗集《走向成熟》《远去的风景》《点亮一盏心灯》《站在时光的边缘》等多部。

白纸黑夜

天鹅的羽毛,系满了梦想

飞翔是纯洁和纯洁的叠加

目光里,空空

握住你的双手却握不住光阴的更迭

单一的色彩相反的状态

那些痕迹让谁的灵魂在瞬间便停止了歌唱

偶尔,温情也能抚摸到历史

在寒冷的日子,我们该用怎样的方式抵达

诅咒里有爱的成分,回过头去

我分明看见了你眼角的泪

雪,大片大片的散落

在黑夜里掩盖了所有的丑陋和迷茫

生命就是一张白纸吧,历史就是一张白纸吧

轻声的叹息划破夜空的宁静

撕碎的日子仿佛黑夜里弹落在雪地的烟灰

或许很轻或许很重

冬日的原野

风吹过。原野安静的打着瞌睡

伸出手,有些冷

枯黄的视野里没有一丝杂色

那些很古老的影子,仿佛是侏罗纪时代

一种忧伤刺痛神经

寒冷侵蚀了愿望,故事在泪水里腌制

梳理那些记忆断片,田埂上

走过的羊群,穿行在想象之外

集结的乡愁,在岁月之上

演绎成飞翔的心情

眼泪湿润了光阴

回忆覆盖了所有的回声

谁的呼喊温暖了生命的路程

就这样抵御所有的沉默,任季节

慢慢冰冻的思念,任透明的刀锋击穿我的内心

追逐秋风

夕阳,埋没在大山的脚下

几片叶子,把飘零渲染成秋景

那段生命的华彩,只留下一段诗意的空白

往事,越过枯竭的枝桠

伊人,在水一方。青瓷般的目光

装点自己苍白的容颜

乡韵,重重叠叠

是谁叩响季节的心弦

用一生的风骨余韵,勾勒一幅淡雅的水墨

风吹过水面,像窈窕女子的裙纱,

让我想起许多诗意的名字

沉淀了多少繁华

就转为苍翠的远山吧

那些虫鸣;或许就是生命的歌声

也或许就是一种情节,细数了零星的碎片

让我透过光线,用简单的眼光看待生活

一片叶子随风飘落

一片片叶子随风飘落

听,秋天的脚步声,秋天来了

深夜,我独自穿行在城市的街道

车灯刺穿夜幕,破碎的月光

为寂寞饮唱。谁在夜色里独舞

谁让那些等待,变成天隔一方

深夜,我独自穿行在城市的街道

光阴似水,在流年的河里让往事绽放

也无关结局。记忆里只有泪千行

空空的街道上,偶尔有车辆

覆盖了白日的繁华。一声叹息

淡忘回忆,空虚了自己

这样的情节没有复制品

夜风的味道慢慢熟悉

那一丝柔情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就已经开始

某一处,某一人。从路灯下走过

一段淳朴的时光里,一只夜鸟

和我一起在深夜聆听故乡的声音

寒冷来袭

风用一把刻刀,预谋一场肃杀

目光跌落在冰冷的路面,散成四溅的表情

那些风景,堆积成单调的色彩

冰冻的容颜修复了季节的伤口

静下心来,让寒冷穿透骨骼

那一缕凉,憧憬着午后的阳光

几片残叶,印证风动的痕迹

冰封的记忆,无法逃脱对岁月的怀念

寒冷侵袭,相思冰冻成形

或者在寒风背后就是春天了

奔跑的脚步,覆盖了所有不安

深深浅浅的脚印,有伤感也有快乐

伸展双臂,就能温暖归家的旅程

雨夜,我和整个世界述说

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心里留下涟漪

喧闹过后的安静,把细节简化成生活的标点

就像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就像走过的岁月里那些不再记起的章节

雨落在石头上,山谷就哭了

雨落在草丛中,原野就哭了

雨落在时光里,岁月就哭了

雨落在心里,世界就哭了

那些记忆忘却就忘却吧

季节深处,背影模糊了视线

夜很静,静的如同整个世界

都在倾听我的述说

被一片绿色陶醉

那片绿,就这样融入了我的生命

瞬间,便麻醉了我的神经

一种意境,在唐诗宋词的韵律里流漾

把一些关于收获的记忆

植于血液,悠远更加悠远

纯净的颜色,忽然就击碎了我的骨骼

怎样的经历才能复活我的精神

那些话题,在沉醉之后

勾勒了丰满的线条,淹没在旅途

云悠悠地飘过,如同经幡

装点北方的天空

小镇

一条不宽的马路,仿佛一个果子上的裂口

晃晃悠悠的行人每天丈量这里的历史

镇上的张三爷,喝一口烈酒

便缕着胡子开讲,那些故事抑真抑假

阳光照亮了家家户户的门窗

小巷子把散落的文字装订成册

一些容颜慢慢老去了,寻不到一丝痕迹

一些风俗被年青人传承,温暖而幸福

小镇夜晚的安静是从那些炊烟里开始的

这里绝对没有通宵达旦的灯光

在月色浓浓的日子

你可以闻到泥土的芳香

一只蝉

一只蝉,鸣叫着穿越了我的一个夏季

一只蝉,鸣叫着走过了它的一生

多少年了,光阴淹没了多少青春容颜

那些固有的凝望和回想

打磨成一种汗流浃背的劳作

心弦被缓缓地拨动

让日子丝绸一样轻柔

不经意间碰疼了心间的旧伤

老人的脚步压弯了手中的拐杖

孩子们的追逐打湿了岁月的向往

蝉的鸣叫,让灵魂侵蚀着尘世的沧桑

空旷的田野里,风在导演生命的轮回

一个简单的字汇,便模糊了远山

一棵苍老的古树,被注释成另一种风景

远去的背影,化作一只蝉的形状

鸣叫着,穿越季节穿越生命

秋色染透乡间的日子

记忆来源于日记里的只言片语

走过季节的人,无法拒绝生活

好或者坏

隔着窗,昨天的影子还在

却寻不到旧时的妆

那些眼神,刺痛了骨骼

侧耳听,谁的呼喊时隐时现

谁把自己烧结在瓷胎上

这是秋色染透乡间的日子

幸福如花一朵一朵开放

仰望的目光里,许能读出人生的意韵

雨中

滴落的细雨,让心情和景致一起跌倒

街上,店铺的高音喇叭

在人们的脚步里有了片刻宁静

那些曾经的守望,那些曾经的目光

在眼前的摇晃,忽然就无影无踪

或者就是一个谣言吧

在一种寂静中,清洗自己的心情

这雨,含情脉脉吗

忘记了生活中的那些冰冷

绵绵思绪,从岁月的沉淀中显影

淋雨的浪漫,却有更多的惆怅

悄然遁去,在雨中发出一声声叹息

燃一柱香向着故乡的方向

燃一柱香,向着故乡的方向

任思绪纷纷扬扬

天空中,一只孤雁向着太阳飞翔

煽动翅膀,牵引所有的目光

从容与感动,瞬间便成为湿润生活的泪水

长短不一的日记,精简成一首蹩脚的俳句

那些分行的文字,埋藏了多少经年的愿望

青春和热血被日子风干

老照片残留的味道,守护着故乡的韵脚

远去的背影,我们还来不及怀念

春夏秋冬镌刻成不变的守望

余温冉冉嵌入时光路过的痕迹

光阴的故事

嘀嗒嘀嗒

点燃的火把明亮了所有的印痕

在乡村和城市之间,四季去了又来

嘀嗒嘀嗒

那些生命的呻吟或者幸福或者痛苦

鲜活的词汇覆盖了历史的尘埃

嘀嗒嘀嗒

听,光阴在大声呐喊

花儿谢了,我们在等待下一个春天

嘀嗒嘀嗒

鸟扇动着翅膀让飞翔成为一种玄机

一些旧事在日子的流逝里温暖而安详

嘀嗒嘀嗒

想起那些人那些事,心就柔软了

故土和亲人,在记忆深处风化成不朽的雕像

嘀嗒嘀嗒

野菊花让溪水多了一丝色彩

风吹过,那些来不及翻晒的日子也很芬芳

嘀嗒嘀嗒

让我们寻觅那最初的梦想吧

让我们在收获之后用泪水清洗灵魂

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

请允许我站成一支苇

此时,请允许我站成一支苇

静静地等待鸟儿的栖息

或许N年前,我就是这样的一种生活方式

连绵的芦苇荡,呼唤岁月的魂魄

风掠过水的纹理

鸟鸣安静了心的浮躁

让双眸大片大片呈现绿意

生命之外,忽然想到轮回

从一种时态流转成另一种时态

苇手拉着手述说一首诗的意境

用最美的姿态亲近天空

或者在某个日子里,伴随着飞翔的鸟

一支苇让自己站成童年的梦境

岁月无痕

头顶的白发越来越多

那些青丝淹没在记忆里

岁月的河流,漫过生命的堤坝

离去的背影

却不能装满缜密的年轮

谁,坐在虚无的日子里

把自己演绎成风景二

我不知道,光阴的脚步

还能在生命的路上走多久

在别人的泪水里

我们终将被遗忘,如同一粒尘埃

日历上不会有一丁点痕迹

那些传说悬挂在枯藤之上

会被风吹到哪里三

尘封的往事,印证了多少繁华

青春的梦想依旧坚硬无比

新闻里说某地又发生了事故

把人们的视线从另一个事件上引开

然后任各种传闻嚼碎一个个平静的日子

一滴泪,盛开在女人们的脸颊

让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失眠

捡一枚秋风

一枚秋叶,飘零

一缕秋风,,拂动鸟的翅膀

所有的憧憬都温暖了一地秋阳

那些细节,浓缩了汉字的精华

遗忘的故事,犹如一池秋水

堆砌的尘埃,越过朦胧的山岭二

时光,日渐消瘦

风把日子一点一点吹冷

疼痛被月光清洗

那些呼喊抵不过一枚落叶的沉重

季节,宁静而淡然

透明的生活,沿着思念上溯三

夕阳下面,乡音穿透目光

母亲的背影,定格在一声叹息之后

那些熟悉的景象,如水漫过

电波里,温馨中有一滴泪水滚落

隐匿多少秋风和白露

秋阳下,我们可以看见青春飞翔的翅膀四

谁,盘起你黑色的长发

让一生的缠绵伴着秋风徐徐而来

菊花,给记忆染色

秋虫的鸣叫,湿润了历史的天空

伸出手臂,晃动的时光

在田野里,绘制一副浓郁的水墨画五

我的思绪在秋日里疯长

未被提及的情节,被风吹乱

落叶,在潺潺的溪流中游荡

岸边,谁的新娘端坐在阳光中央

点点印痕不经意间挡住了视线

夕阳下,暮归的人渐渐消隐六

诗歌里,一些温暖的词汇书写秋

在天高气爽的日子,一切都那样安详

经幡下,诵读生命吧

柔柔的风托举起寂静的时光

张扬双臂,就可以与鹰一起飞翔

从心灵到血液,奏响秋日的经典七

将故事一次次拉长

喧闹的日子,在枝头发出清醇的声响

那些深邃那些光阴,轻轻飘逸

生命、爱情、月光,舞蹈成一株株火红的高粱

拾起遗落的心情,回望

背后是一片春华秋实八

一枚秋风,点缀了所有的灿烂

历史的年轮上,隽刻了多少金色的容颜

触摸秋的内涵,听一首镀亮生活的民谣

一滴水一片叶子,也可以感知秋的每一个标点

如今,只剩下寂静了

田野很美,秋风收获了最神圣的诗行

初春的暖阳

谁把忧伤沏成了一壶清茶

谁把初春的暖阳描绘成了浪漫的向往

干枯的树枝间,风吹开了生命的想象

那些旧时光,温暖了所有人的心房

聆听,原野上有疾走的脚步

那些似曾相识的情节,让春天开在小姑娘的头上

一列火车穿过城市

一列火车穿过城市

让生活便有了波澜

让街景便有了缠绵

那些空荡荡的日子

便演绎了一段段空荡荡的故事

铁轨铺向远方

疾驰而过的列车,让

音讯解读着构想

日子如同一壶老酒,闭上眼睛

你会咂摸出一万种滋味

汽笛聚拢成一次幸福或痛苦

记忆,在城市的上空飘散

如同枯萎的花朵

如同苍老的容颜

一列火车穿过城市

这些季节该让谁主宰

叹息,被隆隆的声音淹没

那些漂泊的人

一些已经在这里扎根,一些还在路上

让茶洗去我心灵中的尘埃

循着诗的气息

把思想沉浸在青花瓷的浓香里

让那些杂质随风飘散,静下心

听得到远古盛开的声音

听得见花瓣飘落时的吟唱

那清新的艳丽,尽情释放

背景远了,茶文化演绎历史的变迁

草儿黄了,百花谢了

茶香,在季节之外

一缕淡淡的清幽喻示日子的芬芳

一杯芳香的茶

涤去我心灵中最后的一粒尘埃

把几多叮咛几多相思写满记忆

把几多祝福几多期盼揉进风景

让故事成为风行千年的时尚

把那些品质刻在心里

把那些吟诵刻在心里

宁静的美丽,在风中迂回成温馨和幸福

在目光的尽头

成为高举起的坚定手臂

在海边

在海边

欢笑散落银色的沙滩

太阳,沉到海里去了

船老大,把手轻轻一挥

月亮,就乘着渔歌爬上了云朵

吸一口海风,饮一次涛声

蹒跚的脚步第一万次装点了时光

这是海湾一个平常的夜晚

举杯,心情塑造了一片宽阔的海

所有的气息都透明而纯粹

每一次呼唤都演绎成岁月的经脉

海浪汇集成的节拍重复了往事

寻着月光折射的方向

海水漫过细微琐碎的脚步

回望,那飘舞的长发

掩饰了暗下来的光影

沙滩上,谁遗落了满地的相思

金铃子

作者简介:金铃子,曾用名信琳君,家居山水之间。中国作协会员,歌者、绘画者。80年代末期开始发表诗歌。作品曾经被翻译成英语、希腊语、澳大利亚、罗马利亚语等多国语言。著有《奢华倾城》《曲有误》《越人歌》《金铃子诗书画集》。曾参加24届青春诗会,鲁17学员。获2008中国年度先锋诗歌奖,第二届徐志摩诗歌奖,第七届台湾薛林青年诗歌奖,第四届中国散文诗天马奖,《诗刊》2012年度青年诗人奖等文学奖项。

1、我也算个地主

沿途几个作眼线的熟人,老眼昏花

他们不知道五月,美人已老

良辰美景,我待不起

日子,如落花流水一般

我开始疯狂写诗,想中举人,中进士

混几亩薄田,交几个朋友,敷衍吃饭

与主义绝交,洗涤衣被

我瞬间的死亡,不过如此而已

我张开眼睛,目的是打扰别人

我闭上眼睛,是因为自厌

戏啊,我都赶上演过,偶然也是主角

分上中下三集,不计较它长短罢

古今都已嚼碎

算片酬,核堆垛,我也算个地主

2、远山

远山并不遥远,却没法走到

我曾与一群栗子树带着白云奔跑

我曾在小溪边微笑

像一只坐着唱歌的山青蛙

我曾被高悬的鹰带到更高处

在那儿碰见散步的星星

一朵一朵的云

我曾把我的秘密,藏在寂寞的石缝里

我曾是一匹苍狼,站立悬崖长啸

希望唤回失踪的幼崽

我多次看见过群山、树木和风雪。它们的幼年

仿佛是我的幼年

噢,远山为什么远得

那样的近,那样的蓝

让我,不知道,因为呼叫了谁

而一阵阵心疼。让我,不知道,因为想起了谁

而泪流满面

3、水鬼

一个男人,在水鬼回荡的回水沱

从河东漂到河西

他抱紧我的桃花红心木

把声音低了一低:嗳,表妹,你还好么?

我突然流泪

突然抓住两岸秀美的江山

我要拖个人下水,找个替身

已不可能

哥哥,请回!我不要紧的

要紧的是你那一身端正的长衫

打湿了

4、昨夜,昙花盛开

我坐在这里期待,这深处之花

欢快的光芒。

它略微动了动,仰起了脸

完美,恒定而羞怯,像神

徐徐下降。近于快感,又像是疼痛

这多美啊。

它在夜里醒来,裸露在那里,任音乐

飘舞。背对苦难和情感,向前奔涌

扑开死神之门。变轻

这儿就是尽头了,它一直在朝这里挨近

举止安详,低垂睫毛

转身,断了尘缘

只剩下,手足无措的我。茫然若失。

5、清白

我发现我的生活坏透了。

更糟糕的是

我还为自己找到了理论依据

依照自己的思想生活,这不幸的言辞

而思想,真是好造化,高出我七八寸

我一寸一寸地摘下脸谱

却分不出是云是山

定神下去

只觉世俗之众,天高水阔

山月依然,又清又白。

6、黑鸦

一只经验不足的黑鸦,飞过杨树林

它在大杨树上,与我一样,说得多些

装作同神往来,自命为先知。

黑色的长羽毛倒挂树上

学着化妆,学着对一粒巨大的麦子尖叫

学着说:瓜娃子。

那些麦田,对它

也差不多有那个意思。

7、霸王别姬

许多悲欢离合,荣枯休咎

凭空而去,愈去愈远……

垓下悲歌慷慨,霸王啊,咱们就在这里歇了。

我们沿着江水赶路。找一颗安静的星辰

放下这颗放不下的心。

我们穿越那些阴阳卜筮

穿越宿敌的巨大走廊。不再点将列阵。

风吹到何方,我们就去到何方。

锦帐高帆之上

我们就此成为绝响,成为琵琶的一声裂帛

成为不可不知的民乐

琴师的一个点拨——

这个不要弹,用拇指向外拨一下

模仿自刎时钢刀落地的声音

更醉人。

马车继续辘辘行驶。

像一个杀手。一个骗子。一个贼的荣誉

它转身消失。

乌江渡处,成为谣言和传说

成为历史意义的小挂件,等待碟衣与段小楼

——轰动京城。

8、画经

画画使我胃口增加,身体也舒服些

我披头散发,一边画一边吟咏

学屈原至于江滨。

可是,我颜色妖娆,形容茂盛

一群乌鸦从我身边飞过,语言和善

它们把石头衔在嘴里,找寻如史诗般壮观的空瓶子。

在成都,我们在空瓶子酒吧喝酒

一个男人歌声嘶哑,从《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唱到《我不是李白》

那是长夜之饮

好比上次我们在京城喝酒,唱“国中有大鸟,有大鸟呀!”“飞。飞。”

我暗自喜欢这样的场景,喜欢聚首时相互招呼称兄道弟

离开时整理一下传记,说点小话

写:土地大,粟多。

乌鸦只是小事,天鹅也是如此。

9、妖蛾子

路旁成片的青草,飞动着小精灵

我们叫它妖蛾子

一切都在飞,希望。厌恶

一切都在消散

抽丝吐茧的墙壁,金漆的翅膀

我几小时,几小时地等

我几小时,几小时地发愣

从蛹里出来

有人就换了名字

现已无从查找,沾到太阳的光

他改名:蝴蝶

10、你是否看到风

你是否看到风,它吹拂一片或更多片叶子

直到它们落下来。你是否

看到风,它把树木越吹越红,它把

我的诗句越吹越红

仿佛经霜的纸张,发出火焰的细吼

当第一片叶子飞下来的时候

我忍不住唱了句:秋风起兮白云飞

当更多的叶子飞下来的时候

我实在唱不出:欢乐极兮哀情多

我只是,不断的反复

秋风起兮……风……起……兮

你是否看到风,它吹向十月的高处

它在山顶放一些沉默

放一些眺望,让人们

既看见四野的沧桑,也看见果实里的波澜

你是否看见风,它不知疲倦地吹

不舍昼夜地吹,似乎

不把秋天吹得十分庄严,决不罢休

你是否看到风,看到风中

带核的人,站在山崖

被吹得哗啦啦

11、今天我变得多么安静

今天我变得多么安静,我斟了茶

等茶香飘来。时间

似乎懒得停住了,紫藤架上的雀声紫入了花瓣

紫得忘记了摇曳。我已经在一个角落

坐了两个小时。或者更久

我在看云,看一朵一朵的白,像我

路途中的事情,映着莲花,映着玉兰和丁香

缓缓地移动,没有悲伤,只有皎洁

我在凝视天空,仿佛

在打量天堂的蓝。这午后的幸福

不敌一勺糖,但却

可以让我宽容地狱的乌云,唤醒记忆中

沉睡的闪电。我在低叹

斜了的阳光,就像惋惜中年后的光线

那么的低垂,那么的淡泊

如同蝴蝶漂去了花纹,赤蛇蜕去了凶恶

鸽子,干净地站着。河水

清亮地流着。今天我变得如此安静

像玻璃杯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像杯子中的茶叶

泡得忘记了惊叫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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