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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8 23:2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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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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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鬼人间

神鬼人间试读:

楔子

有谶语:

十二尖山对太阳,

有关阴宅放路旁。

谁人若能得此地,

不做皇帝做霸王。

又有诗:

天有天道,

地亦存奇妙。

只叹俗人不知晓,

妄语地大天小。

江海腾龙藏蛟,

山川灵秀出骄。

轮回天地万千,

世界分外妖娆。

七岳山麓下,陈家大院的坝子中。一群小儿,正在雪地上,相互追打嬉戏,口中齐声唱着《日北歌》。唱的是:“说日北,就日北,日起北来了不得。五黄六月下大雪,堂屋垫起三尺厚,地坝干起裂。十冬腊月割小麦,割出来条菜花蛇,一刀剁成十八节……”

另外几个小孩不服气的说道:“你们唱得并不好听,王哥哥还会唱反调歌呢!”

其中一个小姑娘,怀中抱着一个布娃娃,一边哼哼着:“宝宝乖乖,快睡觉觉;妈妈困啦,你别吵了。”她听见那些小儿们争吵不休,就嘟噜起嘴道:“反调歌有什么好听的,肥地主肯定没有陈三儿唱的《日北歌》好听。何况肥地主唱歌,本来就像那牛儿在叫唤呢!”“陈四姑儿,你太小看人了吧!这反调歌,是爷爷前两天才教给我的。”诨名叫肥地主的王哥儿不服气地说。“那你有本事,唱来给大家听听,就晓得了!”众小儿对肥地主起哄道。“那你们,可都听好了——”肥地主清了清嗓子,高声唱道:“八月十五没月亮啊,强盗到屋偷水缸。聋子听到水缸响呢,瞎子看见翻院墙。瘫子出来撵一趟,独眼出来打一枪……”“哈、哈、哈、哈,你这是唱的什么歌呀?全都是说的些不着边儿的话啊!”支持陈三儿的那一帮小童,一起哄笑道。而且还对着肥地主指指点点的。

肥地主被他们笑得面红耳赤。眼看得他在下不了台的时候,这时,孩子们却听到了另一个人的歌声。

孩子们寻着歌声望去,只见一遍银灰色的世界中,有一个黑点儿,在蠕动着。凛冽北风吹送过来的歌声,便是从那黑点儿处,传过来的。

孩子们立刻停止了争吵,全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黑点儿。等那黑点儿快飘到孩子们身边时,孩子们终于看清楚了。原来,这个黑点儿是一个大头和尚。只见那和尚,穿着破旧不堪的青布袈裟,赤裸着双足。左手拄着条马槡树棍,右手拿着个小儿们玩耍的货郎鼓儿,在“叮叮咚咚”地,不停敲打着。大头和尚旁若无人的,继续着他的歌唱,而且还调皮地向孩子们挤眉眨眼。孩子们吓得连连后退着。

而越来越近的大头和尚见状,显得更加地得意起来。他用马槡树棍,挑起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佛珠,笑眯眯地对孩子们道:“稚儿们,不要怕。都过来,看看我这串佛珠吧!我这珠子啊,不是牛骨做的,更不是马骨雕的。而是用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人骨头,花三百年三个月零三天,才做好的呐!不信你们过来摸摸,这上面,还有着帝王的灵气呢!”

孩子们本来就胆儿小,一听见大头和尚这般说,那串佛珠,是用人骨头做的。一个个更是吓得目瞪口呆,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大头和尚呢,则把手中的货郎鼓儿,摇得咚咚响。对孩子们说:“我这个鼓儿好玩吧!你们哪个,要是敢来摸一摸我的佛珠,我便将这面小鼓儿,送给谁!”说完,又手舞足蹈起来。

这帮孩子中,本来要数陈三儿的胆子最大。他看着大头和尚手中的货郎鼓,跃跃欲试,想去摸摸他的佛珠。可陈四姑儿却赶紧阻止道:“三儿,你不要去摸那个。你要是去摸了,我回头就给妈讲。看妈打死你不!”

陈三儿被陈四姑这么一吓,便不敢上前,去摸那佛珠了。只得眼巴巴地盯着大头和尚手中的小鼓儿。

陈四姑儿则回头怂恿肥地主道:“王哥哥,你肯定不敢,去摸那人骨头珠子吧!”“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叫我去摸死人子,我都敢!不过,你以后得做我的媳妇儿才行。”肥地主得意洋洋道。

肥地主的一席话,逗得连大头和尚都笑了。大头和尚笑眯眯的对肥地主说道:“来、来、来!看来就你有胆儿,来摸摸!你摸了这串佛珠后,我就给你牵线做媒。将这姑娘,许配给你做媳妇儿!”

肥地主真的就慢吞吞地,移到了大头和尚跟前,但他还是不敢贸然伸出手。大头和尚鼓励他道:“来吧!别怕、别怕。这不就是一串佛珠吗,我天天还将它,挂在脖子上呢!”

肥地主终于浑身抖颤颤地伸出了手,在大头和尚所说的,用人骨做的那串佛珠上,迅速地摸了一下。缩回的小手,还颤栗不止。

大头和尚立刻便将货郎鼓儿,递给了肥地主。并说道:“你摇摇,看响声好不好听。我还要教你们唱一支歌儿呢。以后,你们就一边摇着鼓儿,一边唱这只歌,好不好?”

肥地主怯怯地,点了点头。

大头和尚又对在场的孩子们说:“你们都要跟着唱啊!”

只见大头和尚摇头晃脑的唱道:“十二尖山对太阳,

有关阴地放路旁。

谁人若能得此地,

不当皇帝做霸王。”

孩子们跟着大头和尚把这支歌,学唱了三遍。大头和尚又问道:“你们都可记住了?”

孩子们齐声答应道:“记住了。”“好了。”大头和尚说完,用手摸了摸肥地主的头。“你说的,要娶那姑娘做你媳妇儿的,等那姑娘长大以后,就是你的媳妇儿了!不过,你得在每年的今日,去章家大坟地里,在第三排第四座荒坟前,替我叩三个头。你做得到吗?”

手拿货郎鼓的肥地主,十分不解的看着大头和尚问道:“这是为什么呢?要是我不去,会怎么样?”“你不去是不行的。你要是不去的话,得不到眼前的这个姑娘不说,你还会短阳寿,做夭鬼儿。”大头和尚瞪着大眼,吓唬肥地主道。

肥地主一听大头和尚这样说,一下子将手里的货郎鼓,摔到了雪地上。调皮的道:“我不去,我就是不去!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既然找到你了,你不去,是不行的。你看看,你丢掉的鼓儿,不是又回到了你的手中么?”大头和尚呵呵笑道。

肥地主顿时傻眼了。明明才丢到在雪地上的鼓儿,怎么会又飞回自己的手里来?所有在场的孩子们,也一个个的,吓得不敢吱声了。

大头和尚这时再次问肥地主道:“你替不替我去叩头呢?”

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肥地主,只得唯唯诺诺道:“我去、去,我去!”

末了,大头和尚说了声,“这就行了。我去也!”顿时,便没了踪影。

待孩子们回过神来。再次抬头看时,那大头和尚,早已飞上了高达千仭,白雪皑皑的七岳山巅。第001章稚儿遇仙传歌谣

陈三儿、陈四姑、肥地主等一群小孩子,在雪地上玩耍。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大头、赤足,穿着破袈裟的和尚。教给了孩子们一支歌,并还送给肥地主一个货郎鼓儿。是肥地主胆儿大,摸了大头和尚脖子上的佛珠后,和尚奖励给他的。大头和尚还许配陈四姑,以后给肥地主做媳妇儿。但肥地主却从此,就得一年一次,替那大头和尚,去章家大坟地,给大头和尚指定的那座荒坟,烧纸磕头。

这是这群孩子们亲身经历,亲眼所见的事情。

那日傍晚,孩子们各自回到自己家里后,就将此事,告诉了各自的家人。

肥地主那年刚过八岁,长得肥头大耳。一袭长衫,裹着肥胖的身躯,走路一摇一晃的。旁人才叫他诨名为肥地主的。他也自我满足地,答应着。

其实,肥地主家,真的是梅河南岸拦羊镇里,名副其实的大地主。父亲王冠烈,拥有不下千石的田租,而且是梅河南岸王家坝的族长。王冠烈相貌魁伟,说话嗓大声圆。平时不苟言笑,走路掷地有声。常人一见王族长,自然便先胆怯他三分。

肥地主真名叫王步宽。他当时与同伴们分手后,拿着大头和尚送给他的货郎鼓儿,着了魔似的,真的就一路叮叮咚咚地摇晃个不停,朝着南岸的家中走去。他刚踏上梅河上的风雨桥,就被他家的佃户万如九给碰上了。万如九扛着猎枪,带着撵仗狗,正准备上七岳山去打猎。

万如九见肥地主手摇着货郎鼓,一路疯疯癫癫地样子。便逗他玩儿道:“小少爷,今日里去北边玩,见着丈母娘了没有?”

哪知万如九无意间的一句玩笑话,竟逗得肥地主手舞足蹈了起来。只见肥地主异常兴奋道:“丈母娘倒是没见着。不过,我已经有了媳妇儿了!”“小少爷,你真会开玩笑呢!连丈母娘都还没影儿,又哪里来的媳妇儿?”万如九哈哈大笑道。接着又对肥地主说:“干脆你跟我走,上七岳山去。我去给你找一个,乖眉乖眼的狐狸精,陪你睡觉好了!”

肥地主回头看看,只见那七岳山上,一遍银白色的世界。他心里十分想和万如九一起,上七岳山去玩玩。但心中又害怕,自己那说骂人便骂,说打人就打的父亲。于是只得说:“天都快黑哒,我还是要回去才行。”

万如九笑着道:“其实,我也是逗你玩儿的。我这一上山去,就是一个晚上,你肯定是受不了那份苦的。还是快快回家去吧!”

辞了万如九,肥地主踏上梅河上的风雨桥,一路摇晃着货郎鼓儿,大声唱着大头和尚教给他的歌:“十二尖山对太阳,

有关阴地放路旁。

谁人若能得此地,

不当皇帝做霸王。”

哪知肥地主正唱得起劲时,却迎头撞上了正匆匆忙忙赶路的章尘离。

这章尘离是谁?说起来,这章尘离啊,在七岳山南麓的梅河沿岸,还是一个妇孺皆知,人人认得的一个人物哩!前十几年,他是一个疯子,还传言,说他是一个阴差。但在两三年前,他的病,不知怎么的突然的就好了。现在,他的职业是,专事天地阴阳,命理风水。五十多岁了的章尘离,人看上去长得清瘦如柴,说话也轻声细气。但走起路来,却精精神神。他常年穿着一袭青布长衫,头顶一个油腻腻的毡帽,肩上挎着把破油纸伞,游走于梅河两岸的十里八乡。沿河两岸的大家小户,无论是哪家要起房上梁,交男嫁女纳八字,添丁进口做酒取名,老人归天纳吉安葬。总之,一切有关阴阳,命理的事情,都要请他章尘离到场。好酒好肉待他不说,临走时,还得送他钱粮。人们都叫他“章半仙儿”。他也自得其乐,整天做出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

章半仙儿真真切切的听得,王族长家的幺儿子肥地主,口中唱的歌,非同寻常。这哪是一个七、八岁的娃娃,会唱的儿歌。这分明是,讲的他们仙神道中的事情。而且,还有着十分明显的暗示。这小娃娃,是从哪里听来的这首歌?非要去找他问个明白不可。于是,章尘离待东张西望的肥地主唱着歌,走近前来时,故意不小心似地,碰了他一下。吓得肥地主,差点儿喊爹叫妈。“哎呀,是小东家!我人老眼花,不小心碰了你。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啊!”章尘离抱拳,对肥地主施礼道。

惊魂甫定的肥地主,抬起头来一看,见是常年在梅河两岸,走东串西的章半仙儿。于是便开口骂道:“是你个老**的,找死啊!吓得老子差点掉了魂儿。”他骂过章半仙儿后,又带着哭腔说:“我要回家给我爹讲,说你**的章尘离,打我!”

这下子,轮到章半仙儿吓得灵魂出窍了。是的,梅河二岸的人,只要一提到王族长王冠烈的大名,先自胆寒不说,又还有谁,吃了豹子胆,敢去动他家人的一根汗毛?除非是真的不想在这世上行走了。

章尘离突然听肥地主这么一吓唬,当时就浑身颤抖了起来。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了。他遑遑道:“我的小先人啊!是我章尘离,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小东家。求您千万、千万,别向您爹,说起此事。我、我章尘离,给您叩头行不?”“哪个要你叩头?我以后还得去你们家的坟地里,给一个老**的叩头呢!”肥地主横了章尘离一眼。狠声道:“你看着办吧!”说完,就摇晃着货郎鼓儿,要离开去的样子。

章尘离赶紧扯住肥地主道:“小东家,我求您,别忙着走行不?你刚才,说什么来?”“还有什么来?就是我以后每年的今天,都要到章家坟地,去给三排第四座坟,叩几个头!”肥地主气恼的说。“这是为何?”章尘离惊讶万分的问道。因为章家坟地里,第三排第四座那个坟头,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老爹。“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才,一个大头和尚,递给我这个货郎鼓后,如此对我说的。还说我若不去那里叩头的话,就会短阳寿。”肥地主说着,就要哭起来。

章尘离感到这事,就真的奇怪了。他看着欲哭的肥地主,把手伸进衣服的口袋里,抖抖索索地,摸出一把铜钱来。放到肥地主的小手掌中,说道:“这是我今天,去张家湾张老五家里,替他小儿子取名字,得的喜钱。我全都孝敬您好了。只是求您,千万不要向您爹讲起,刚才的事情。”

肥地主将章尘离递来的铜钱,在手中抛了抛,转忧为喜道:“行啦,就只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说完,又摇起鼓,大摇大摆地,朝着回家的路,走了。

受了惊吓的章尘离,痴呆呆地,站立在风雨桥上。他想,肥地主所说的大头和尚,会是谁呢!

章尘离很犯了一阵傻后,才抬腿踏过风雨桥。他在路过陈家坡时,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但当他走到陈展鹤家的大院时,看见一群小孩儿,还在院坝里玩耍。孩子们的口中,也在唱着歌。章尘离仔细一听,孩子们也在唱:“十二尖山对太阳,有关阴地在路旁。谁人若能得此地,不当皇帝做霸王。”

章尘离好生奇怪,怎么这些小娃娃,在突然间,都唱起同样一首歌来了?自己常年走村串乡,从来就没听起过这首歌。这首歌到底是从哪里,流传开来的呢?带着满腹疑惑与不解,章尘离不顾刚刚才遭受过肥地主的欺侮,仍旧朝着那群孩子们走了过去。

孩子们都认得章半仙儿。他们一看见他,就都笑着道:“章半仙儿来了,章半仙儿来了!”

章尘离靠前去,笑眯眯地对孩子们道:“孩儿们好!你们刚才唱的什么歌?再唱一遍给我听听,好不好哇?”

孩子们真的又把那歌,给章尘离原模原样地唱了一遍。

听得章尘离如坠云里雾里。末了,章尘离向孩子们问道:“你们是在哪里学来的这首歌呢?”

一个约有六、七岁的男孩儿答道:“是一个大头和尚教的。”

章尘离又问他道:“大头和尚是在什么时候,教给你们的?”

男孩儿又答:“今天下午。”“那和尚,长得什么模样?”章尘离越发觉得好奇了。

众小孩叽叽咂咂地,纷纷讲诉了起来。章尘离听不大清楚,就说:“你们拿一个人说,好不好?都说,我听不明白。”“那我来给你讲吧!”一个四、五岁样子,怀里抱着个布娃娃,扎着小辫儿的小姑娘,眨着机灵的小眼睛,对章尘离道。“好好、好!就小姑娘,给我讲讲。”章尘离笑眯眯道。

小姑娘不慌不忙地说道:“今天下午,我们这些孩子,在院坝里玩耍时,忽然就走来了一个和尚。他的头很大,穿着破衫子,还光着脚板。一手拄根马槡树棍,一手拿着个小鼓儿。他的脖子上,挂着串珠子。他自己讲,那珠子是用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骨头做的。他要我们去摸他脖子上的珠子,说谁去摸了,他就将那小鼓儿,送给谁。陈三儿他本来想去摸(她用手指着刚才讲话的六、七岁男孩),被我拦住了。那死人骨头做的东西,哪个敢去摸它。肥地主胆儿大,我叫他去摸,他真的就去摸了。回头手直抖。肥地主摸了那珠子后,那和尚真的就把那小鼓儿,递给了肥地主。可那和尚就要肥地主,每年的今天,去章家坟地,给一座荒坟磕头。和尚还要把我,许配给肥地主做媳妇儿哩(小姑娘害羞地红了脸)。我才不愿意呢!我不喜欢肥地主那,胖得像猪的样子。”

小姑娘讲到此处,突然地打住了。

章尘离所关心的是,是孩子们唱的这首歌的来历,哪知道小姑娘却讲到一边去了。于是说:“仙人讲定了的事,你不愿意,不行的啦!”“你说他是仙人,倒真还有点儿像呢。”小姑娘又接着说道:“那和尚教给我们这首歌后,说了声,我去也!飞身就上了七岳山,一下子没了踪影。”“原来,这歌是和尚教给你们的?”章尘离问道。“就是!”小姑娘答。“天黑了,我也该回家去了。谢谢你了,小姑娘!”章尘离说完,就离开了那些孩子。一路上,不断地思考着小姑娘所说的话。第002章落魄人遇感恩僧

章尘离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摸黑回到了自己家中。

他放下肩上挎的油纸伞,恶吼吼地对婆娘顾家春道:“赶快给老子,倒盆洗脚水来,差点儿把我给冻死了!”

婆娘顾家春,听话地给章尘离端过来盆洗脚水,又给他拿来要换脚的布鞋。准备回身进灶房去,张罗晚饭,却被章尘离给叫住了。顾家春没好气地道:“你整天神神道道的,不落个家。你现在吃饱喝足了,舒服是不是?我可还没吃夜饭呢,我要做饭吃去!”

哪知平常日子里,一吼二恶的章尘离,突然地变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喜笑颜开地,对顾家春说道:“嗨,你都活大半辈子了,还没吃过饭不是?先坐下,我给你讲个稀奇事。”章尘离一边脱鞋解裹腿,一边对顾家春卖着关子。

顾家春等得不耐烦地说:“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成天在外,就你的稀奇事多。”“今日里,真的遇着了稀奇。平白无故的,沿河二岸的娃娃们,就唱起一首稀奇古怪的歌来了。”章尘离慢条斯理地道。

顾家春这才睁大好奇的眼睛,盯着章尘离问:“那可是一首什么样的歌?”

章尘离仍然慢吞吞地道:“奇怪呀,奇怪!怎么那些娃娃,就会遇上了我的师父。而且师父还教给了他们一首歌?”“你越讲越糊涂了,我听不明白!”顾家春不明所以地说。“不光是你不明白,我也还不明白呢!”章尘离也摇晃着脑袋道。“那你还啰嗦个什么?我还是要去做饭才行。”顾家春说完,就起身朝灶房走了去。“去吧,去吧!我一时半会儿,都还闹不明白。跟你个傻婆娘,更是讲不清楚的。不过,你今晚要洗点儿腊肉煮起。好像今天是我老爹的生日呢!”章尘离朝顾家春挥挥手道。“我看你是神精病又犯了!难道老东西还会回家来吃饭不曾?”顾家春丢下一句话后,就进灶房里去了。

在火塘边洗着脚的章尘离,绞尽脑汁地想着,那孩子们唱的歌,和那小姑娘讲诉的遇仙事情。

时光,倒回去了二十年。

章尘离曾经是个饱读诗书之人。可怜他天命不顺,十年寒窗后,累试不中。最终只混得个秀才。穷困潦倒半生后,才娶得一房再嫁女人。但又不知是天干,还是地不润。总之,两口子相守了二十多年,就是没得个一男半女。凭着祖上留下的几亩薄地,读了半辈子死书的他,自己又不会耕种。成天尽受着老婆的恶气。但他想,只要还有一口气儿悠着,就还得吃饭穿衣才行。道是常言说得好,天生我,必养我,天不养我,必死我。天生一人,必有一路。正在章尘离山穷水尽,穷途末路之时,一天,他去三十里外的百羊镇天子殿,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的时候,被庙上的住持黄长老瞅见了。黄长老见章尘离穿着破衣烂衫,斯斯文文,弱不禁风的样子,便问起他的来历。章尘离也就顾不得斯文,红着脸把自己的落拓生涯,向黄长老说了。黄长老听后,感到很是同情。就向章尘离说道:“看你一个读书之人,落泊到这般田地,着实也让人同情。不知道你,肯不肯学一门养家糊口的手艺?”章尘离当即就跪拜在黄长老面前,道:“大师若肯教我,便是我章尘离的重生父母!”黄长老拉起章尘离道:“那你便随我来!”章尘离就随着黄长老,进到了长老的禅房。章尘离看见,这禅房里,是孔夫子搬家——尽是书。佛法经点,天文地理,古今名著,俾官野史,医书典籍,是应有尽有。章尘离一下子傻了眼。自己过去的十年寒窗苦读之书,哪及这禅房中的百分之一、二。哎,真是妄自尊大,总怪命运不公。如今一见,才显得自己学识菲薄。章尘离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黄长老看出了章尘离的难堪。便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厚厚的书来,递到章尘离的手上,说道:“你先拿去,好好的研读研读吧!一个月后,再来我这里。”那黄长老拿给章尘离的,是一本什么样的书?那是一本当时在世间,重金难求的《易经》。

章尘离如获至宝。回家后,在家中闭门不出。他任凭着老婆的恶骂,始终恶啃着,黄长老借给他的那本《易经》。

一个月后,瘦骨铃铛的章尘离,再次去到天子殿上。黄长老一见他,便问道:“借给你的书,你可看完了?”

章尘离双手将书奉上,说:“回长老,我已将此书,读了三遍。”“知晓了些什么?”黄长老又问。“从中学到了一些生存之道。”章尘离说。“那你就靠它去生存吧!禅房中还有许多这方面的典籍。你可以随便拿去看,有不懂得的,还可以来问我。”黄长老说完,便递给章尘离一把禅房的钥匙。又道:“这禅房钥匙,整个庙中的其它僧人都没有。你得务必妥善保管才是!”

章尘离感激得痛哭流涕。

自此,章尘离经常出入于天子殿中。章尘离在黄长老的引导下,一步一步地,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他从众多的经史典籍中,学到了许多过去从未接触过的东西。渐渐地,茅塞顿开,明白了黄长老教他这些学问的良苦用心。

半年后的某一天,章尘离正独自一人,在黄长老的禅房里,专心致致地读着书。这时,禅房的门开了。章尘离抬头一见,是黄长老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

黄长老微微笑着,对章尘离道:“自入春以来,今天算是最好的天气了。你看啊,大地春意盎然,桃红李白。好一派大好春光!所幸今日,寺庙里也没有多少事情。所以我来叫你尘离,陪我出去,走动走动。也去领略一下寺外的春色吧!”

章尘离慌忙合上书本,站起身道:“不知师父,要往何处去?”

只见黄长老双手合十道:“进入三界内,回到五行中。到大自然里,去随便走走吧!”“师父您请吧!就是到天涯海角,尘离也紧随着师父。”章尘离赶紧扶着黄长老,走出了禅房。

师徒二人出得庙来,果然被庙外的大地春色,迷住了。

章尘离小心地问黄长老道:“师父,我们往哪边走?”“你看,我们就一直向东走如何?”黄长老对章尘离微笑着反问道。“我一切听从师父的安排!”章尘离也微笑着回答。

黄长老盯着章尘离,意味深长地道:“你看到没有,这东边是崇山峻岭,而西边呢,则是一片开阔平地。你为什么,就不劝劝我,到那开阔平坝里,去走走呢?若论我这老迈之躯,自然是去那平坦之地徜徉,要比去那崇山峻岭爬涉,舒坦得多啊!”“徒儿愚昧无知,师父您肯定是,久有所图!”章尘离茫然不知所措地答道。“你听没听说过,东风吹来满眼春?此句话当怎讲?”黄长老问章尘离道。

章尘离小心地答道:“那可能是说,当东风吹拂着大地的时候,那大地的无限春色,就展现在人们的眼前了。”“有所悟,但不尽然。”黄长老微微颌首道。

时年的黄长老,已有八十三岁的年纪。看上去,老人家精神焕发,一点不显老态龙钟之相。第003章师徒游春论符家

师徒二人下完元盘山的石阶,展现在眼前的,是那波光鳞鳞的符家水库。这几百亩大的符家水库,天然生成。库内鱼儿跳跃,野鸭翻飞。西北边的几万亩良田,全得益于它的滋润。水库四周的几十户人家,皆因有这长生之水,而过得丰衣足食。

黄长老看着这满库碧绿琼浆,心生感慨道:“水,在五行之中,位列第三。依我之见,古人有失偏颇啊!我认为,水应当是五行之首才对。人之一生,缺金少木,缺火少土,还可以生活。然而无水,则人万万不可活。尘离你说是不是?”“师父所言,至情至理。只是晚辈愚昧,平素未能思考到如此深奥。”章尘离小心地答道。

黄长老眺望着远方,又对章尘离道:“你给我好好地看看,这水库的四周。东边是符家大院,说起这符家大院,这家已是五代人的大地主了,而且家财是越滚越大。当初,符家的先祖,是讨饭到这里来的。来的时候,天寒地冻,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符氏两兄弟,只好到一片斑竹林中去避寒。兄弟俩饥寒交加,相拥着坐在竹林里。两只破碗里,装着讨来的冷饭,可是冻得不能吃下。两兄弟就又冷又饿地坐到了天亮。天亮后,被冻醒的两兄弟发现,那满林斑竹,都纷纷张开了口子。两兄弟感到奇怪极了,瞪着眼看了半天。弟弟突然说:‘哥,可能这些竹子也饿了,想要吃饭呢!’哥哥道:‘你尽瞎讲,那竹子,它怎么会吃饭?’但弟弟总觉得奇怪。两弟兄在竹林里捡来些枯枝,生起火热了昨天讨来的冷饭。正端着准备要吃的时候,他们却听见,整林的竹子,都呜呜地鸣叫了起来。弟弟端起饭,对着一根张着口的斑竹,喂下几粒米饭后,就见那根竹子,一下闭上了口子,也不再呜咽了。弟弟忙回过头,对哥哥道:‘哥,看来这些竹子,真的是要吃饭呢!我刚才给这根竹喂了几粒饭,它就闭上了口,不再叫唤了。哥,你也来喂喂它们吧!’那知道哥哥答道:‘我自己都饿得快断气了,还管得了它们。’说完,几口就将那碗饭,吃下了。弟弟则不然,他自己一口都没吃,而是端着饭,一根一根地挨着,给斑竹们喂。吃过饭的斑竹,都纷纷地闭上了口子,停止呜咽。弟弟将那一碗剩饭,全都喂给了斑竹,而自己一口未吃。当吃饱了饭的哥哥,催促弟弟上路,去别地讨饭时,弟弟却饿得走不动路了。弟弟只是说:‘哥,你走吧,我饿得走不动了。’哥哥气愤地丢下一句:‘没见过你这个傻儿,你就在这里,等死吧!’骂完,独自捧着讨米碗走了。从此,符家哥哥音讯杳然。而饿极了的符家小兄弟,则留在了此地。他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正欲睡去时,忽然看见一只小松鼠,跳到了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符家小兄弟顿时没有了睡意,也好奇地盯着小松鼠看。不一会儿,那只小松鼠就钻进符家小兄弟身旁的一个土洞里,很快就含了一粒大板栗出来,一下子跃上了一根斑竹。符家小兄弟便知道了,小松鼠在土洞里,藏着过冬的食物呢。他慌忙用手去拔开那土洞,里面真的就有不少的玉米和板栗。符家小兄弟手捧着板栗,仰天长啸道:‘天不灭我也!’他用手悉数将玉米和板栗抓出来,放进火中,烤来吃了。吃饱了的符家小兄弟,便也有了力气。他拿出一路带着的小刀,砍来几根竹子,搭建起一个勉强能遮挡风雪的三角窝棚,就此安下了身来。几天过后,不知从哪来了个讨饭的哑巴姑娘。她对着符家小兄弟一番比划后,就死活不肯再走了。符家小兄弟也想,同是天涯沦落人,更何况姑娘还是一个不能说话的残疾人。要赶走她,于心不忍。于是便点头,让哑巴姑娘留了下来。得到允许的哑巴姑娘,解开随身携带的包袱,里边露出几斤黄灿灿的包谷籽。她将包袱交到符家小兄弟手上,要符家小兄弟烤着来吃。符家小兄弟眼看着金光闪闪的包谷籽,赶紧又将包袱套上,挂在了窝棚里的一个竹钉上。回头才对哑巴姑娘说道:‘既然你不想走了,那这些包谷籽,我们也就不要吃了。等到来年开春,我们去开荒地,将这些包谷籽做种子,全给种上。到秋天后,我们就有吃的了。你同意吗?’哑巴姑娘很劲地点了点头。符家小兄弟又说:‘现在我们没有吃的,可以去山上挖野菜,采野果子来吃。’就这样,符家小兄弟和哑巴姑娘一起,上山采来野菜野果吃饱后,用削尖的竹做锄,开荒造地,整个春天下来,开出了二亩荒地。他们将包谷籽播种进土地,精心地耕耘管理。到秋天,他们真的就收获了不少的粮食,足够二人吃了。符家小兄弟和哑巴姑娘,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自然知道了人间的男女事情。加上长时间地一起生活,劳动,两人感情日增。天地作媒,他们就结合在一起了。”

章尘离听得入了神,却见黄长老停住不说了,便问:“师父,那他们是怎样发的家呢?”

黄长老沉默了一会,才又道:“这就叫天要人发人才发,天要人灭人必灭。你看看,现在的符家大院,院后大片的斑竹林,遮天蔽日,郁郁葱葱,旺盛之势,他莫能比。院前一汪碧水,百溪归汇。正应涓涓细流,汇聚汪洋。按书上讲,这符家大院,便是不可多得的‘四水归池’之宝地。你问他们是如何起家的,这也是天意使然吧。你看见没有,那大院的后山上,不是有一圆形的石建筑吗?那是一个古寨。相传,那石寨建于唐朝,薛仁贵还来背过修寨的石料哩。传说薛仁贵他力大无比,十六个人抬的大石头,他一个人,就能背得上去。还说他饭量惊人,一餐就能吃下一斗二升米的稀饭。当然,这只是传说。我就不信,薛将军来过此地。但这寨子,却是真真切切在那存在着啊。无论怎么看,它也不是天然的。到底是什么人,在那山顶上建寨?又有何用途?我考证了大半生,没有得出结论。民间传闻,各执一词,都不足信。但这建寨,肯定与财富有关。平常百姓,不可能去花那大力气,去建寨躲抢吧。你说是不是?”

章尘离听得不明所以,只得摇头说:“是不大可能。”

黄长老继续道:“所以,这符家发家,就得益于那山顶的石寨。据传,有一天,符家小兄弟与哑巴媳妇一道,去后山寨子坡挖野菜。夫妻俩上到山顶后,发现了丛林掩蔽中的石寨。符家小兄弟感到十分惊奇,便拉着哑妻,前去看个究竟。两人进到里边一看,那圆形的石建筑围墙,高有一丈有余,厚达六、七尺。里边还残留着许多的石桌石凳,石人石马。符家小兄弟惊呆了。哑巴媳妇也好奇得比划个不停。符家小兄弟想,在这人烟稀少的大山里,有谁会花这大功夫,建这么大的工程?他放下装野菜的背篓,用锄头敲了一下身旁的一个石人。哪知那石人,随着符家小兄弟的轻轻一碰,竟然自个旋转了起来。石人转过三圈后,连着底座匍然倒地,立刻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豁口。符家小兄弟仔细一看,那黑洞洞的豁口里,还有建造好的石梯。他不敢贸然下去,便回头对哑妻说:‘你快去砍些松树枝来,将这个洞口给盖上。过后,我们找来火把,再下去看。’哑妻听话的砍来松枝,将豁口严严实实的覆盖好。第二天,夫妻俩用松油,浇了个大火把,再次去到寨子坡。符家小兄弟点亮火把,对哑妻道:‘你就在上边等着,我一个人先下去看看。’说完,他举着火把,顺着石梯,慢慢地向下走。他向下走一步,就在心中默默地记一步。由于里面瘴气蒙蒙,举着的火把,仅有一点暗淡的光影。他麻着胆子,向下摸索而去。当他默数到四十九下时,终于走到了尽头。符家小兄弟艰难地呼吸着,把欲灭未灭的火把,平拿着在里面慢慢的搜寻着。你道里面有什么?那里面整整齐齐的,存放着十二只大木箱,全用黄铜锁锁住。每只箱上都贴有封条,上边书写着‘大唐天佑二年封’的字样。符家小兄弟不敢去触摸那些木箱。他过去曾听大人们讲起过,这类洞穴宝藏,一般都设有暗道机关,稍不小心,就会后果不可收拾。他趁火把还未燃尽,便赶紧回头,顺着石梯,返回到了地面。到达地面时,累得汗如雨下。哑妻一见他那模样,急得不知所措。符家小兄弟喘着粗气,对哑妻道:‘没、没事的,我们发了!’”

黄长老对正听得出神的章尘离道:“你可知道,那十二只木箱中,都装了些什么?”“肯定都是值钱的东西吧!”章尘离顺口答道。“那本来就是钱,全是些金银珠宝。”黄长老道。

章尘离忍不住问:“大唐天佑年间,距今已有七、八百年历史了。那会是谁,将这么多的财产,来埋藏于此呢?”“这也是我考证了大半生,而没有得到的结果。”黄长老摇着头,叹息道。第004章黄长老吐露真情

黄长老与章尘离师徒二人,沿着符家水库,欣赏着无限春光。师父在前,一路给紧随其后的章尘离,讲述着符家大院的故事。当他们快走近符家大院时,黄长老忽然闭了嘴,不再谈及此事。

章尘离正听得入神,见师父突然地打住了,一时不解。于是就问道:“师父,您怎么就不讲了?”“唉,不谈了,不谈了!”黄长老淡淡地答道。“那是为什么呢?”章尘离继续追问。“你没看见,这里到处都是给符家大院干活的人,隔墙有耳啊。有些话,不便明说了。人多嘴杂,到时候,我会落得个不好的名声。我以后会告诉你的。来,我们再来回头看看,我们所住的天子殿吧。”黄长老抬手,指着三里开外,雄踞于元盘山上的天子殿说:“这天子殿,建造的时间其实并不长,距今也只不过七、八十年的时间。但它所见证的人生沧桑,战乱纷争,却是一言难以道尽啊。建造这天子殿时,是由周边百里四十八个小庙,共同筹资,历时四年,于嘉靖四十三年,修建完成的。其意为,与天地齐。双齐(七)应是七七四十九,于是便建下此庙。到我这一届,才经过四代长老。自天子殿建好以来,每年举办庙会一次。农历的三月三,是天子殿最热闹的日子。那一天,四十八座分庙,都会派来僧侣道人,与远近的善男信女,齐聚于此。舞狮的,玩龙的,耍刀弄棒的,也都来到庙前,各尽其能。僧侣列队于庙前,在长老的引领下,颂经作法。那一天的香火供俸,堆积如山。但是,这样的热闹五十年不到,景象就变了,原因是,崇祯年间的大蝗灾和旱情,又加上八大王洗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里也变得人烟稀少了。五里路上见一人,十里路上有一双,就是当年的写照。你可能没听说过,那张献忠的七杀碑吧。那七杀碑上写的是:‘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到底四川人,他们是作了什么孽啊,竟然遭到如此的报应?当时,我也在八大王的军中,是一个小小的诱敌骑兵。我跟随着他,一路东进西突,出生入死。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大王入川之后,竟然杀人如麻。我的心,寒了。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我偷偷拉出陪我征战的白马,脱离了义军。翻越重重巴山,跨过道道蜀水,一路东行,来到了此地。当我被一个僧人,背进天子殿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我的那匹心爱的白马,在翻越七岳山的野人孔时,被一群棒老二,将我打伤后,给抢走了。当时,我也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好。只得跌跌撞撞地,摸黑下了七岳山。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看见梅河时,天已亮了。我去到一户人家讨水喝。一位老人打开茅屋门,他一见我浑身血肉模糊的样子,吓得颤颤抖抖地问:‘客官是打山那边(四川)过来的吧?’我答说是。又说我在山上遭了抢。老人就说:‘兵荒马乱的,强盗,棒老二都起群了。老百姓没有安生日子过啰!’老汉将我让进屋内,从锅里端出一碗拇指大的洋芋。说:‘吃吧!’那洋芋没有削皮,只是煮熟了的,无油无盐。可我吃得胜过山珍海味。末了,老人才端来一盆水,叫我洗净脸上的血迹。对我说:‘年轻人,你还是上路走吧。我们这里的官家,不准收留从山那边过来的川上人。说他们作恶,才遭到八大王的屠杀的。’我跪在地上,谢过老人,说:‘敢问老人,尊姓大名?来日,我必当厚报!’老人答道:‘我姓章,立早章。都是遭灾受难的人,我图你报答个什么啊’”“师父,你是说,那救你的老人也姓章?”章尘离望着黄长老问道。“是的,救我的老人,也是你们梅河边的章姓人。而且在六年后,我再次到你们梅河去时,知道了那老人,就是你的父亲。可惜,老人家在三年前,就去世了。我去的那天,只见你一个人,无所是事地,坐在院落中,没见老人的踪影。我便没敢贸然过去。后来向旁人打听,知道了你父亲埋葬的地方。我去到老人的坟头前,给老人烧纸磕头后,才抬起头来,朝四下里看看。我突然发现,你把你的父亲,葬在了一个好地方。那前方观五岸,后边六戴冠(六代官),左右两边,整齐有靠。本来是一块黄狗恋窝的宝地,只可惜了,不该埋棺材。只需一床破席裹尸,就足够了。不知那时候,你是请谁看的地。他为什么,不叫你如此葬法呢?”

章尘离听到这里,哭丧着脸道:“师父,我那时候,穷得叮当响,父亲算得上是活活给饿死的。我哪里还有钱,请得起阴阳先生来看地。我只不过是,念在父亲供我读书的艰辛上,撬掉了家中仅有的几块楼板,钉了个火匣子,装殓了老人。随便的找个地方,安葬了他老人家的。”“可惜啊可惜,要是你不用那火匣子掩埋老人。你是肯定是有指望的。而如今呢,你还将一生无子嗣,只能一生庸庸度过。再别无大的指望了。”黄长老摇头叹息道:“我是怀着对你父亲无以为报的心情,又看你一事无成的样子。所以,才肯教你这看相算命的。也算是授人一技,度人一生吧!不过,你自己要成心钻研才行啊。”“师父啊,你就是尘离的再生父母。徒儿命该如此。一定将师父所授,学个透彻,以不欺师父的再造之恩!”章尘离哭着道。“尘离,你言重了。假若你是一个一字不识的文盲,即便我纵然想教你,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所以,你还是得首先感激,供你读书的父亲。”黄长老语重心长地道。

黄长老一边对章尘离讲述着,不觉两人早已走过了符家大院,又转过了寨子坡。前边便是狮子岩了。黄长老见前后左右,没有一个人影,便对着章尘离的耳边道:“你别看着这符家,今日兴旺的不得了。但过不了多久,他家又会回到六代人之前的老样子去的。你不信但看吧。此事,只可你一个人知晓。千万不可传扬出去。弄不好,会招来杀身之祸。尘离啊,你一定要切记在心!”

来到狮子岩下,黄长老看着那狮子岩,又讲开了。他对章尘离说:“你看那高昂着头的雄狮,为什么对眼前的大绣球,莫可奈何?(狮子岩的对山,是一个更大的圆山,叫团坡。恰似一个大绣球。)这里,本来应该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武霸王。你想,那狮,乃百兽之王,谁可胜它。对一只绣球,本来可以玩于掌股之间。但它对于眼前的大绣球,却奈何不得。原因呢?便是那绣球,太圆太大了,它的利爪,控制不了大绣球。反而有被绣球压倒之势。”

章尘离突然插话道:“师父,您说到这,我倒真还想起来了,这里有一个民间传言。是说在一百多年前,狮子岩下,真的曾经出了一位叫石霸道的恶人。说他才长到十二岁的时候,就身高七尺,力大举牛。但此人性情暴躁,一句话不投机,便打便杀。十五岁时,曾考中武举。后被刘知州聘为教习。可是,天性放纵的他,竟然骗奸了刘知州的女儿。刘知州一怒之下,便杀了他。时年石霸道还不满十八岁。据说,那刘知州的老家,也就在团坡的东麓。师父,您怎么就看得这么清楚呢?”“这是山势山形告诉我的呀。”黄长老捻须笑着答道。第005章得真传师徒缘尽

到此时此刻,章尘离也才渐渐的明白,那黄长老哪里是要带自己,出来踏春赏青的。老人家是成心带着自己出来,到大自然中,去亲身体验,那天地玄黄的真正奥趣呢。“师父啊,我不知道,我是哪一世修来的福份,有幸结识到您老人家的呢?”章尘离充满感激的问道。“也许就是缘定三生吧。常言道,五百年修得同船渡。你试想,同船过渡,需要多长时间,很短暂的呀,是不是?但那都要五百年所修得的缘分才行。你我现在为师徒,那自然就得更长的时间啰!那三生,其实就是永恒。”黄长老说到此,竟不住谓然长叹道:“想当初,我家在汉中,上奉爹娘,下事妻儿老小。*出而耕,日落而归。有爹娘温语问候。贤妻孝子,环绕于膝前。其乐融融,自不必说。可是我,不知足。我就是一直想不明白,那些有钱人,为什么生来就有钱?他们没花费半分辛苦,却过得花天酒地。我整日勤爬苦作,却难得衣食温饱。于是,当八大王在延安,闹着起事时,我便欣然前往。随着他,征战南北,出生入死。可是到头来,他得天下享富贵,而穷人还不是没有什么变化。特别是他入川后,他恁自说,川人作恶多端,于是不分妇孺老幼,见人就砍。我看见那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的惨状后,就彻底心寒了。我想,倘若我一家老小,也生长在川中,那我的父母妻儿,也不是要遭此横祸?据说,一个兵士去野外出恭,顺便扯来一种叫霍麻草的叶子,擦了屁股。兵士被那野草,刺痛了屁眼。于是便骂开,难怪川人可恶,连野草都如此霸道。该杀该杀。于是那七杀碑,便出现了。结果呢,八大王本人还是遭到了报应。清军进关后,地方上说我跟随张献忠造反,犯下累累血债,于是就将我的父母妻儿,满门抄斩了。我,倒头来,得到了一场空,空、空、空啊!”

黄长老不住的摇头叹息道:“其实,有许多事,自从我遁入空门后,还是想去弄个明白的。结果一心向佛,才知道万事皆空。闹不明白的事情,明白了。明白了的事,反而又不明白起来。那是什么,那就是世间一切皆为空。空者,无所其有,无所其无也。青灯相伴,佛经相随后,也一边学起了《易》。方知古人在几千年前,就研究出如此博大精深的学问。后人想读懂吃透它,都还要费尽周折,而不明所以呢。我潜心研读,方才领略一、二。只因我后继无人,所以便想将我所知,传继于你。你尘离总不会,误我这一片良苦用心吧!”黄长老说完,就从袈裟中,取出厚厚一叠黄裱线装的手本,递到章尘离的手上。又道:“这是我三十年来,读《易》的感悟体会,怕过后忘记,便记录在这个小本上。我自知来日无多,所以今日就将它,传授给你。愿你在闲来无事之时,多翻翻它,看看它。或许对你有一点儿帮助。”

章尘离听完后,当时就跪倒在地,从师父手里接过那手本,嚎啕大哭道:“师父,尘离一定将您所言,铭记在心!只是徒儿总不明白,师父您为何,就要将这视为您生命的珍贵东西,传给予我。难道说,在您整个天子殿的众多和尚中,就没有您信得过的一个人?”“别再问那么多,也许这就是缘吧!”黄长老轻描淡写地说道。“从今往后,你也不要随便再来天子殿走动了。你就凭着你这大半年来的所学,到你的梅河沿岸,去闯荡生活吧!不过,为师的还需告诫于你,为人处事,不可不认真,但也不可太认真。特别是在做看相算命测阴阳这行当时,一定要多学、多看、多问,善于察言观色。在迎合主人家心意时,但又千万不可信口开河,满口胡言。虽有教条,但又不可以按图索骥。要学会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这才是你的安身立命之本!”“徒儿记住了。师父,我们回家吧!”章尘离扶着黄长老,忽然感到心情万分沉重起来。“那就回吧。当说的,我已经都给你说了。当给的,我也给你了。你也不必再陪我了,我自己一人,回庙里去就行了。你还是赶紧回你家去吧。可能你的家中,正有客人在等得着急呢。你老婆,正急着到处找你!”黄长老拍着章尘离的肩头,说:“去吧,去吧!从此,你我恐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章尘离长跪在地,额头都叩出了血来。大哭道:“师父啊,尘离不能没有您啊。您不能抛下徒儿不管哪!”“你我在阳世的缘分尽了,也就得散了。这是无法回避的。你快别哭了,站起来,擦干眼泪,回家去吧!”黄长老说完,不再理会章尘离,转过头,独自蹒跚而去了。

章尘离望着黄长老渐渐远去的背影,再次跪地叩头。一直到不见了师父的身影,才走上另一条近道,一路忧伤着,归家而去。

章尘离在离家还有里多路远时,就看见老婆顾家春,一路叽叽咋咋地吵着前来了。顾家春是沿河两岸出了名的泼妇。她一眼看见章尘离,就跑上前来,一把拉住他道:“你都死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让豹子拖了呢。人家王大公子,在家等你好半天了,差不多要发火了。你还不赶快回去,给人家完个交待?”“哪个王大公子?他找我又有何事?”章尘离不明究竟地问。“还有哪个,就是河对岸王族长的大儿子王冠烈。鬼知道他找你有何事!”顾家春大声咋呼道。第006章长老西归留祸患

庚子年三月初十,孑然一生的黄长老,于春暖花开的季节,在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天子殿里,无疾而终,享年八十三岁。

消息传开,天子殿下属四十八分庙的方丈,齐聚到天子殿来。击罄诵经,作法超度七日。整日里,大庙上青烟袅袅,法号嘶鸣,炮仗喧天。四面八方百姓,闻听噩耗,纷纷前去,烧香奠祭。

大庙上下,哀声如潮。

十八日,举行黄长老的葬礼。一大清早,在新任长老乘法师的号令下,众和尚及百姓,齐集殿外。跪等黄长老的灵柩,从殿内大堂,缓缓抬出。场坝里,长短法号,齐声嘶鸣,鞭炮炸响不断。

黄长老的灵柩在前,送葬队伍,排成长龙,缓行于后。顺着崎岖山道,迤逦而下。送葬队伍中,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精瘦汉子,哭的最为伤心动情。只见他一步三叩头,口中不停地哭喊着师父。天子殿内的和尚,曾经常看见他,出入于殿内,与黄长老交往。但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姓。黄长老也未曾向殿内和尚,提及过此人。附近百姓,也并无一人认得他。他哭得如此伤心,内中必有缘由。

新任长老乘法师见那汉子,哭的悲惨凄凉,便心生疑惑。他走过去,扶起汉子,问道:“年轻人,人死不可复生,你也不必过于悲伤。我怎么听见,你对黄长老,口口声声的称他叫师父呢?”

汉子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长老,说来话长啊!黄长老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是他教我,怎样做人呐。”“那等黄长老的葬礼完毕后,你再到寺庙里,与我详细谈谈如何?”乘法师对那汉子道。“不啦,师父曾告诫于我,叫我从今往后,再不要到天子殿去。今日来参加他老人家的葬礼,就有违师训。可我实在是忍不住啊!所以才起个大早,跑了来的。”“阿弥陀佛!既然如此,那老衲就不勉强了。”乘法师说完,就去忙碌其它事情去了。

那伤心哭泣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后来红火于梅河两岸的阴阳算师章尘离。

遵照黄长老生前遗愿,黄长老将下葬于天子殿下元盘山麓,一个叫下坝的比较开阔的平地边。那地方,三面环山,树木葱笼。后山迤逦绵延,一峰胜过一峰,大有无尽无绝之势。面朝东北,地势开阔平坦,水草丰茂。

有会于阴阳地理的人,当时就私下里议论着说,黄长老自己选中的这片阴地,看似懒龙下山,应为阳宅美地。但细细观看,则不然。实际上,应该是伏龙吸江,乃阴宅宝地。若黄长老葬于此,极有可能压住龙脉。不出几日,这一带将有怪事出现。

众人没有将那些人的议论,当做回事。

时近中午,人们才将黄长老安葬完毕。回庙里用罢斋饭,正忙着清理庙堂内外。和尚们才突然想起,怎么不见先前哭得最伤心的汉子,回庙中用饭来。

其实,章尘离是在跪等黄长老安葬结束后,便悄然离去了的。人们也没有去在意他,满还以为,他是一个精神异常的人哩。只有新任长老乘法师,心中存下了疑团。

午后,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接着,倾盆大雨,骤然而至。天地间,电闪雷鸣,烟雨朦胧,莫辨东西。一个时辰之后,大雨消停。远近山川,碧绿如洗。

四十八分庙的各庙方丈,他们忙完黄长老的丧事后,正在各自收拾家什,准备回程。

这时,却见一个山下汉子,急匆匆奔天子殿而来。那人到得大庙前,便大声嚷嚷道:“符家水库被一条大鲤鱼,将堤坝穿了一个大洞。符大绅的五百亩良田,全给毁掉了。当时,符大绅和江管家,去闻家坝回来,他们正好看见了那条大鲤鱼。于是便想去抓。没想到,那大鲤鱼将符大绅,给卷进了滚滚洪流中。现在,他人生死未知。”

众和尚听后,一阵惊慌。纷纷问那汉子,此说可是当真。汉子则指天跺地发誓道:“我若是骗你们,叫我遭天打五雷轰。不信的话,你们可以下山去看看呀!”

于是众和尚放下各自的东西,随汉子一起,走下元盘山,去到符家水库的堤坝上,看个究竟。一看,大坝上早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正如那汉子所言,堤坝下,被洞穿了一个方圆丈余的大洞。库水还在嚯嚯地向外奔流着。坝下的几百亩良田,已被洪水冲得面目全非。洪流边的一块石板皮上,躺着一条七尺来长的大鲤鱼。

胆小的人们,随着和尚们一道,走下堤坝,去到那条大鲤鱼面前。只见那大鲤鱼,已经被天雷击毙。烧得焦糊的鱼鳞,散布遍地。那鱼鳞,一张就有巴掌大小。鱼身被雷火烧得漆黑。鱼头上,长有雄鸡样的冠子,鲜红鲜红的。那死鱼眼似铜铃,口若血盆。虽然死去了,还是吓得人,胆战心惊。

新任长老乘法师,见状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哪里是条鲤鱼啊!它分明就是一条困于浅滩的蛟龙。它是想回归大海呀。没曾想到,惹下了这大天祸,遭到此厄运。”他于是吩咐殿内来的几个和尚说:“你们去找附近百姓家,借几把锄来,挖一个坑,将它埋了。免得人们看见它便害怕,它也不会遭到猪拉狗扯。它也是个有千百年道行了的呀。只可惜,不该惹下祸端,毙命于此。”

在回天子殿的路上,乘法师显得心事重重。他忽然想到,难怪早上在安葬黄长老时,便有几个阴阳先生,在议论着黄长老的墓地。难道说,真的叫他们给说中了不曾?要不然,这存在了千百年的符家水库里,怎么就突然地钻出来这条大鲤鱼呢?难道真的是黄长老的坟,压住了龙脉。而大鲤鱼受不了,就想出来,另寻他处?若真是如此,看来这一带,真的要出事了。救人于水火,解民于倒悬,乃佛家之责任。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今后即将发生的一切呢?

众和尚回天子殿时,天色将晚。乘法师召集四十八分庙的方丈于大殿外,道:“由于黄长老的驾鹤登仙,叨扰各位这么些天了。现在,趁天色尚早,近处能赶回寺的,就请各自回寺,主持各寺事务。远处不能赶回去的,今晚就仍然留宿本殿,待明日天亮后再回。依老衲推断,今后一段时间,这一带将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到时又将召集各位前来,共商良策。”说完,退回大殿内去。

四十八分庙,有远有近。近处能赶回寺的,便下山回到自己的寺庙。远处不能回的,只得遵从乘法师的意思,继续留宿在天子殿过夜。

当晚,天子殿内,一夜无事。第007章新长老符家挨骂

第二日,天放大晴。一早,东山巅上,霞光万丈,紫气氲绕。山下白雾升腾,炊烟袅袅。远近的农人,忙于春耕播种,扛犁拉牛,行进于田间地头。农舍庭院里,鸡鸣狗欢。大娃小崽,成群嬉戏。好一派田园春色。

卯时左右,符家大院的管家江印廷,气喘吁吁地来到天子殿内,口口声声说要见新长老。护门的小和尚怎么拦也拦不住,只得传话进去。一会儿,乘法师来到了殿外,一见是符家大院的管家。于是合掌道:“阿弥陀佛,不知大管家到来,有失远迎。请进蔽殿说话!”

谁知那江印廷不买乘法师的账。他指着乘法师的鼻尖道:“我一看见你们这些臭和尚就心烦。谁还进你那破庙里去?我是来给你们传个话,我家符老太爷说了,叫你今天,务必去符家大院一趟。老太爷有话要对你说。其实,老太爷平常对你们庙里不薄,没想到你们……”

江印廷讲完,就对后边跟随的两个家丁,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话我们传到就行了,法师不可能不去的。走,我们回去!”

乘法师看着江印廷几人,气冲冲地朝山下走了去。这下,他真的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天子殿里,会有谁去得罪符家大院,使得符老太爷派人前来,兴师问罪?本来,刚安葬完毕黄长老,已经七十多岁的乘法师,便感到心力交瘁了。今日正想调息一下自己,没想到,正在禅房欲寐之时,便有人来说,有人求见。振作精神出来,却受得一肚子冤气。莫非是自己刚做了长老,没去拜访得当地的首富?但那都是迟早之事啊!自己也清楚,天子殿的过去,确实受过符家的不少施舍。符老太爷,总不会那么的小肚量吧。要不然便是,符老太爷昨天不见了儿子符大绅,在伤痛之时,说胡话。江印廷没处撒气,便找到寺庙来发脾气了。本来乘法师就在想,只要符家大院传过话来,他就会集合庙里的和尚,去符家大院,为符大绅颂经作法,超度亡魂的。乘法师真不明白,那江印廷怎么就会放下这般话来。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但符家大院还是要去一下才行。乘法师回到禅房里,整理好行装,对二长老吩咐几句后,便独自下山,往符家大院而去。

路过符家水库堤坝时,乘法师看着坝下的那个大窟窿。又看了看昨日下午,掩埋大鲤鱼的那一丘沙土。感觉十分的离奇。这存在于此的天然大坝,虽有人工修补过的痕迹,但谁也不知道,那是哪朝哪代的事。但为什么,就在黄长老下葬的当天,一场春雨,便引发了蛟龙出洞呢?这条百多斤的神鱼,在这符家水库里,起码也生活了几百年了吧。它在这几百亩大的水库里,悠哉游哉几百年都过来了,为何独独将黄长老刚刚下葬之后,就想离开而去呢?乘法师看着坝下那条不大的响水河,他清楚,响水河要曲曲弯弯地流淌五十里后,才能汇入较大点的梅河。而梅河,又要穿山入峡几百里,才能进四川汇入长江。那长江归海自不必说。你这条鱼啊,为什么就突然向往着远方来了?难道你就没想到,前方的千难万险?你刚一翻身,苍天就不容你,将你暴毙于此。难道真的是阴阳先生们所说的,黄长老的墓穴,压住了你,而你受不了,才想到要走的?要真是这样,那也是太离奇了。

乘法师合掌向那一丘沙土,深深一揖。口中道:“安息吧,万事自有定数,一点都急躁不得的!”

走过大坝,再向东,翻过一座小山,就能看见符家大院了。乘法师抬眼望去,心里一下惊愕了起来。他看见,符家大院后面的那一林斑竹,常年青枝绿叶,郁郁葱葱的,怎么地一下子,全都变得枯黄了呢?难怪他们家要出事。想完,便加快脚步,去到符家大院看个究竟再说。

乘法师进到符家大院一看,只见满院坝的人,都在上上下下地忙碌着。院里哀声一遍。乘法师在一个家丁引导下,去到符老太爷的客厅。他看见,符老太爷愁眉苦脸地坐在太师椅上,呆呆傻傻地想着心事。家丁进前,嘴巴附在老太爷的耳边,轻声道:“老太爷,天子殿的乘长老到了。”

符老太爷才慢慢睁开眼,道:“啊,法师请坐!”

乘法师施礼后,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轻声问道:“阿弥陀佛,敢问老太爷,大绅给找着了没有?”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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