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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30 01:5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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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宋)洪迈

出版社: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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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斋随笔

容斋随笔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容斋随笔作者:(宋)洪迈排版:skip出版社: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1-01ISBN:9787568234054本书由北京读品联合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前 言“随笔”一体,顾名思义,即随心而发,任情而作,大多形式多样,语言灵活,不拘泥于固定文章的体例,可抒情,可议论,可叙事,大到宇宙无极,小到蝇翼之微,生活百态,大千世界,“意之所之,随即记录。因其先后,无复诠次,故目之曰随笔”(《容斋随笔序》)。

洪迈(1123—1202年),字景卢,号容斋,又号野处;饶州鄱阳(今江西省上饶市鄱阳县)人,洪皓第三子,南宋名臣,官至翰林学士、龙图阁学士、端明殿学士。以笔记《容斋随笔》《夷坚志》闻名于世。他“幼读书日数千言,一过目辄不忘,博极载籍,虽稗官虞初,释老傍行,靡不涉猎”。

宋高宗绍兴十五年(1145年)进士,授两浙转运司,累迁吏部郎兼礼部。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迁左司员外郎。绍兴三十二年春(1162年),金世宗遣左监军高忠建来告登位且议和,洪迈为接伴使,充贺登位使,出使金国,受辱而归。宋孝宗隆兴元年(1163年),知泉州。乾道二年(1166年),知吉州,入为起居舍人。乾道三年(1167年),迁起居郎,拜中书舍人兼侍读、直学士院。乾道六年(1170年),知赣州。淳熙二年(1175年),知婺州,兴修水利。特迁敷文阁待制。淳熙三年(1176年)建议许浦开河三十六里,梅里筑二大堰;又建议建造多桨平底船,招募濒海富商入船予爵,招善操舟者以补水军。同年以提举佑神观兼侍讲、同修国史。淳熙四年(1177年)九月,拜翰林学士。宋光宗绍熙元年(1190年),进焕章阁学士,知绍兴府。绍熙二年,上章告老,进龙图阁学士。寻以端明殿学士致仕。宋宁宗嘉泰二年(1202年)卒,年八十,赠光禄大夫,谥文敏。《容斋随笔》计有五编,即《随笔》《续笔》《三笔》《四笔》《五笔》,计七十四卷,五十余万字,前后历时四十余年,前四编,各十五卷,《五笔》原拟也是十五卷,因作者去世,而终于十卷。本书刊于南宋嘉定年间,甫一问世,海内所重,以至于洪迈在《续随笔序》中说:“淳熙十四年八月在禁林日,入侍至尊寿皇圣帝清闲之燕,圣语忽云‘近见甚斋随笔’,迈竦而对曰:‘是臣所著《容斋随笔》,无足釆者。’上曰:‘煞有好议论。’”可见此书的影响。

明人李瀚为此书作序,评论道:“搜悉异闻,考核经史,捃拾典故,值言之最者必札之,遇事之奇者必摘之,虽诗词、文翰、历谶、卜医,钩纂不遗,从而评之。参订品藻,论议雌黄,或加以辩证,或系以赞繇,天下事为,寓以正理,殆将毕载。”可见其可读可观,历来定论。

本书选辑《容斋随笔》“五笔”中可读性较强的一百七十余篇,以求尝鼎一脔,窥斑见豹。篇目编次,一仍其旧:随笔、续笔、三笔、四笔、五笔等而下之,对所选文中出现的难解的词句,不厌其烦,一一注出,举凡典章制度、名物训诂等多加疏解,旁征博引,以求触类旁通,相互印证。译文以直译为主,力求做到观白话而知文言所出,保留原文语序和行文逻辑,在不容易表达的地方则辅以意译,以求精神气脉的疏而不断。

另外,本文译文部分编辑过程中参照了王兴亚先生主编的《文白对照全译〈容斋随笔〉》,并有所订正,在此谨表感谢。但是,由于时间仓促和编者的才识所限,纰缪错讹之处在所难免,敬请方家指正。随笔六十四种恶口

原 文《大集经》载六十四种恶口之业①,曰:粗语,软语,非时语②,妄语,漏③语,大语,高语,轻语,破语,不了语,散语,低语,仰语,错语,恶语,畏语,吃语,诤语,谄语,诳语,恼语,怯语④,邪语,罪语,哑语,入语,烧语,地语,狱语,虚语,慢语,不受语,说罪咎语,失语,别离语,利害语,两舌⑤语,无义语,无护语,喜语,狂语,杀语,害语,系语,闲语,缚语,打语,歌语,非法语,自赞叹语,说他过语,说三宝⑥语。

注 释

① 恶口之业:又名语业,即由口而说的一切善恶言语。

② 非时语:《集异门论》十卷六页云:“说非时语者,谓所说语,非时,不应时;非节,不应节;非分,不应分。是名说非时语。”

③ 漏:(术语)梵语Amacron烦恼之异名也。漏为流注漏泄之义,三界之有情,由眼耳等六疮门,日夜流注漏泄烦恼而不止,故名漏。又烦恼现行,使心连注流散而不绝,故名漏。

④ 怯语:即正法之言语。又指佛陀之教说。胆小,没勇气,懦弱的言语。

⑤ 两舌:离间,挑拨是非。

⑥ 三宝:指“佛”“法”“僧”三者。

译 文《大集经》(也名《大方等大集经》)记载了六十四种由口而出的恶毒的言语:粗语,软语,非时语,妄语,漏语,大语,高语,轻语,破语,不了语,散语,低语,仰语,错语,恶语,畏语,吃语,诤语,谄语,诳语,恼语,怯语,邪语,罪语,哑语,入语,烧语,地语,狱语,虚语,慢语,不受语,说罪咎语,失语,别离语,利害语,两舌语,无义语,无护语,喜语,狂语,杀语,害语,系语,闲语,缚语,打语,歌语,非法语,自赞叹语,说他过语,说三宝语。文烦简有当

原 文

欧阳公《进新唐书表》曰:“其事则增于前,其文则省于旧。”夫文贵于达而已,繁与省各有当也。《史记·卫青传》:“校尉李朔、校尉赵不虞、校尉公孙戎奴,各三从大将军获王,以千三百户封朔为涉轵侯,以千三百户封不虞为随成侯,以千三百户封戎奴为从平侯。”《前汉书》但云:“校尉李朔、赵不虞、公孙戎奴,各三从大将军,封朔为涉轵侯、不虞为随成侯、戎奴为从平侯。”比于《史记》五十八字中省二十三字,然不若《史记》为朴赡①可喜。

注 释

① 朴赡:质朴而丰富。

译 文

欧阳公(欧阳修)《进新唐书表》写道:“这书中所记载的实际内容比前人的有所增加,而它的文字则比过去的要简省。”文章讲求的是清楚表达意思而已,文字的繁简各有其适用的情况。《史记·卫青传》说:“校尉李朔、赵不虞、公孙戎奴,各自三次跟随大将军擒获匈奴王室,用一千三百户封李朔为涉轵侯,用一千三百户封赵不虞为随成侯,用一千三百户封公孙戎奴为从平侯。”《前汉书》只是说:“校尉李朔、赵不虞、公孙戎奴,各自三次跟随大将军出征,分封李朔为涉轵侯、赵不虞为随成侯、公孙戎奴为从平侯。”比较发现,《前汉书》比《史记》的五十八字少了二十三个字,但不如《史记》的文字质朴丰富可爱。乐天侍儿

原 文

世言白乐天侍儿唯小蛮、樊素二人。予读集中《小庭亦有月》一篇云:“菱角执笙簧,谷儿抹琵琶,红绡信手舞,紫绡随意歌。”自注曰:“菱、谷、紫、红皆小臧获①名。”若然,则红、紫二绡亦女奴也。

注 释

① 臧获:古代对奴婢的贱称。

译 文

社会上传言白乐天的侍婢只有小蛮和樊素两人。我读他集中的《小庭亦有月》一篇:“菱角执笙簧,谷儿抹琵琶,红绡信手舞,紫绡随意歌。”他自注说“菱角、谷儿、紫绡、红绡,都是小婢女的名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红绡、紫绡也是他的婢女。乐天新居诗

原 文

白乐天自杭州刺史分司①东都,有《题新居呈王尹兼简府中三掾》诗云:“弊宅须重葺,贫家乏羡财。桥凭州守造,树倩府寮栽。朱板新犹湿,红英暖渐开。仍期更携酒,倚槛看花来。”乃知唐世风俗尚为可喜。今人居闲,而郡守为之造桥,府寮为之栽树,必遭讥议,又肯形之篇咏哉!

注 释

① 分司:唐宋之制,中央官员在陪都(洛阳)任职者,称为分司。唐白居易《达哉乐天行》:“达哉达哉白乐天,分司东都十三年。”

译 文

白居易自杭州刺史分司东都洛阳,有一首《题新居呈王尹兼简府中三掾》的诗中写道:“弊宅须重葺,贫家乏羡财,桥凭州守造,树倩府寮栽,朱板新犹湿,红英暖渐开,仍期更携酒,倚槛看花来。”通过这首诗可以看出唐代风俗还是不错的。现在的官员退休闲居,如果太守给他造桥,府僚为他栽树,一定会遭人讥讽议论,哪里还敢写进诗中呢!长歌之哀原文

嬉笑之怒,甚于裂眦①,长歌之哀,过于恸哭。此语诚然。元微之②在江陵,病中闻白乐天左降③江州,作绝句云:“残灯无焰影憧憧,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起坐,暗风吹雨入寒窗。”乐天以为:“此句他人尚不可闻,况仆④心哉!”微之集作“垂死病中仍怅望”,此三字既不佳,又不题为病中作,失其意矣。东坡守彭城,子由⑤来访之,留百余日而去,作二小诗曰:“逍遥堂后千寻木,长送中宵风雨声。误喜对床寻旧约,不知漂泊在彭城。”“秋来东阁凉如水,客去山公醉似泥。困卧北窗呼不醒,风吹松竹雨凄凄。”东坡以为读之殆不可为怀,乃和其诗以自解⑥。至今观之,尚能使人凄然也。

注 释

① 裂眦:指因发怒而眼睛睁得极大,眼眶似乎要裂开,形容极其愤怒的神态。《淮南子·泰族训》:“荆轲西刺秦王,高渐离、宋意为击筑,而歌于易水之上,闻者莫不瞋目裂眦,发植穿冠。”

② 元微之:元稹。

③ 左降:贬官。多指京官降职到州郡。唐白居易《舟中雨夜》诗:“船中有病客,左降向江州。”

④ 仆:自称的谦词。

⑤ 子由:苏辙。

⑥ 自解:自求解脱,自行脱落。《庄子·内篇·大宗师》:“而不能自解者,物有结之。”

译 文

带着嬉笑的怒骂,超过怒目而视;用歌声表达的悲哀,超过极度悲哀地痛哭。这话确实很贴切。元微之(元稹)在江陵时,在病中听到白乐天(白居易)被贬到江州(今江西九江),作绝句说:“残灯无焰影憧憧,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起坐,暗风吹雨入寒窗。”白乐天说:“这些诗句别人听了尚且受不了,更何况是我呢!”元微之集作“垂死病中仍怅望”,这“仍怅望”三字既不好,又不题作是“病中作”的,就失去了原本的意思。苏东坡做彭城(今江苏徐州)太守,弟弟苏辙来看他,住了一百天才离开,作了两首诗:“逍遥堂后千寻木,长送中宵风雨声。误喜对床寻旧约,不知漂泊在彭城。”“秋来东阁凉如水,客去山公醉似泥。困卧北窗呼不醒,风吹松竹雨凄凄。”苏东坡认为读了实在不能忍受,便和了他的诗来自求解脱。就是今天读起来,这诗仍然使人感到悲凉。周亚夫

原 文

周亚夫距①吴、楚,坚壁②不出。军中夜惊,内相攻击扰乱,至于帐下。亚夫坚卧不起。顷之,复定。吴奔壁东南陬③,亚夫使备西北。已而果奔西北,不得入。《汉史》书之,以为亚夫能持重④。按⑤,亚夫军细柳时,天子先驱⑥至,不得入。文帝称其不可得而犯。今乃有军中夜惊相攻之事,安在其能持重乎?

注 释

① 距:通“拒”,抗拒。

② 坚壁:加固壁垒。《史记·高祖本纪》:“项羽闻汉王在宛,果引兵南。汉王坚壁不与战。”

③ 陬:隅,角落。《史记·绛侯周勃世家》:“后吴奔壁东南陬,太尉使备西北。”裴骃集解,引如淳曰:“陬,隅也。”

④ 持重:稳重,谨慎。《史记·韩长孺列传》:“张羽力战,安国持重,以故吴不能过梁。”

⑤ 按:为“按语”的省称,如编者按。

⑥ 先驱:先锋,前导。《细柳营》:“天子先驱至,不得入。”

译 文

周亚夫抵抗吴、楚叛军,坚守壁垒而不出战。军队夜间受了惊吓,内部就互相攻击扰乱起来,一直闹到了周亚夫的帐下。周亚夫却躺着不起。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安定。吴军攻打营垒的东南方向,周亚夫却命令防备西北方向。不久吴军果然来攻打西北方向,因防卫得当吴军没能攻进来。《汉书》记载了这件事,认为周亚夫用兵谨慎。我考察周亚夫驻军在细柳(今陕西咸阳市西南)时,皇帝的先锋到了,却进不了军营。汉文帝称赞他治军严谨使敌人不易侵犯。如今在他的军队中竟发生夜间惊扰相攻的事,怎么能说他用兵谨慎呢?孟舒魏尚

原 文

云中守孟舒,坐①虏大入云中免。田叔对文帝曰:“匈奴来为边寇,孟舒知士卒罢敝②,不忍出言,士争临城死敌,如子为父,以故死者数百人。孟舒岂驱之哉!”上曰:“贤哉孟舒!”复召以为云中守。又冯唐对文帝曰:“魏尚为云中守,虏尝一入,尚率车骑击之。士卒终日力战。上功幕府。坐首虏差六级,下吏削爵。臣以为陛下罚太重。”上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按,孟舒、魏尚,皆以文帝时为云中守,皆坐匈奴入寇获罪,皆得士死力,皆用他人言复故官,事切③相类,疑其只一事云。

注 释

① 坐:因为。《陌上桑》:“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② 罢敝:疲劳困敝。《左传·昭公三年》:“庶民罢敝,而宫室滋侈。”

③ 切:切近。

译 文

云中太守孟舒,因为匈奴攻进云中而被罢免。田叔对文帝说:“匈奴侵犯边境,孟舒知道士兵们疲劳困顿,不忍出言抵抗,但士兵们都争先恐后地在城下与敌人拼死作战,就像儿子为了保护父亲一样,因此死了几百人。这可不是孟舒强迫他们这样做的呀!”汉文帝说:“孟舒真是个贤才啊!”于是又征召他做云中太守。此外,冯唐曾对汉文帝说:“魏尚做云中太守,匈奴曾经进犯,魏尚率领军队迎击。士兵整天拼命作战。魏尚上书将军府记功。因为多报了六颗敌军首级,就被收监削去官爵。我认为陛下处罚得太重了。”汉文帝便赦免了魏尚,恢复了他云中太守的职位。通过考察,孟舒和魏尚都在汉文帝时任云中太守,都因为匈奴进犯而获罪,都得到士兵的拥护拼死力战,最后又都因为别人为他们说话而官复原职,两个人的事迹太相像了,所以我怀疑这是一个人的事迹。秦用他国人

原 文

七国虎争天下,莫不招致四方游士。然六国所用相,皆其宗族及国人,如齐之田忌、田婴、田文,韩之公仲、公叔,赵之奉阳、平原君,魏王至以太子为相。独秦不然,其始与之谋国以开霸业者,魏人公孙鞅也。其他若楼缓赵人,张仪、魏冉、范雎皆魏人,蔡泽燕人,吕不韦韩人,李斯楚人。皆委国①而听之不疑,卒之所以兼天下者,诸人之力也。燕昭王任郭隗、剧辛、乐毅,几灭强齐,辛、毅皆赵人也。楚悼王任吴起为相,诸侯患楚之强,盖卫人也。

注 释

① 委国:指把国家的统治权交给别人。《战国策·魏策四》:“魏委国于王,而王不受,故委国于赵也。”

译 文

七国如猛虎般争夺天下,都广泛地搜罗四方的游士。然而六国所任用的相国,都是他们的同族人和本国人,比如齐国的田忌、田婴、田文,韩国的公仲、公叔,赵国的奉阳君、平原君,魏王甚至任用太子为相国。唯独秦国不这么做,最初和秦王商讨国家大计开创霸业的是魏国人公孙鞅(商鞅)。其他的像楼缓是赵国人,张仪、魏冉、范雎都是魏国人,蔡泽是燕国人,吕不韦是韩国人,李斯是楚国人。秦王把国家大事托付给他们,并对他们没有丝毫的怀疑,秦国之所以最终能兼并天下,便是依赖这些人的力量。燕昭王任用郭隗、剧辛、乐毅,差点灭掉了强大的齐国,剧辛、乐毅都是赵国人。楚悼王任用吴起为相国,诸侯都害怕楚国因此而强盛,但吴起却是卫国人。灌夫任安

原 文

窦婴为丞相,田蚡为太尉,同日免。蚡后为丞相,而婴不用,无势,诸公稍自引①而怠骜,唯灌夫独否。卫青为大将军,霍去病才为校尉,已而皆为大司马。青日衰,去病日益贵。青故人门下多去事去病,唯任安不肯去。灌夫、任安,可谓贤而知义矣。然皆以它事卒不免于族诛,事不可料如此。

注 释

① 自引:自行引退。汉贾谊《吊屈原赋》:“凤缥缥其高逝兮,夫固自引而远去。”

译 文

窦婴任丞相,田蚡任太尉,同一天被罢免。田蚡后来当了丞相,窦婴没有再被任用而失去了权势,他的门客也渐渐远离他,对他也变得怠慢起来,只有灌夫不这样做。卫青任大将军时,霍去病才是个校尉,不久,他俩都当了大司马。卫青渐渐失势,霍去病却日益显贵。卫青旧日的门客很多离开卫青去服侍霍去病了,只有任安不肯离开。灌夫、任安,真的可以称为贤良而深明大义的人。然而,他俩却都因为别的事情而被灭族,事情的变化竟这样不可预料!李太白

原 文

世俗多言李太白在当涂采石,因醉泛舟于江,见月影俯而取之,遂溺死,故其地有捉月台。予案李阳冰作太白《草堂集序》云:“阳冰试弦歌①于当涂,公疾亟,草藁万卷,手集未修,枕上授简,俾为序。”又李华作太白墓志,亦云:“赋《临终歌》而卒。”乃知俗传良不足信,盖与谓杜子美因食白酒牛炙②而死者同也。

注 释

① 弦歌:《论语·阳货》记孔子学生子游任武城宰,以弦歌为教民之具。后因以“弦歌”为出任邑令之典。

② 牛炙:烤牛肉。《礼记·内则》:“膳、膷、臐、膮、醢、牛炙。”

译 文

世上多传言李白在当涂的采石,因喝醉后在江上泛舟,看到映在水中的月影便俯身去取,于是淹死在了水中,所以采石这个地方有捉月台。我考察李阳冰所作的太白《草堂集序》中写道:“李阳冰在当涂任邑令时,太白先生病重,诗文稿有万卷,手稿尚未修订,他在病榻上把它们交给了我,并让我作序。”还有李华所作的太白墓志也写道:“太白作《临终歌》后就死了。”才知道世俗的传言确实不可信,这样的传言大概和杜子美(杜甫)是因喝酒吃烤牛肉撑死的一样不可信吧。三女后之贤

原 文

王莽女为汉平帝后,自刘氏之废,常称疾不朝会。莽敬惮伤哀,欲嫁之,后不肯,及莽败,后曰:“何面目以见汉家。”自投火中而死。杨坚女为周宣帝后,知其父有异图①,意颇不平,形于言色,及禅位,愤惋逾甚。坚内甚愧之,欲夺其志,后誓不许,乃止。李昪女为吴太子琏妃,昪既篡吴,封为永兴公主,妃闻人呼公主,则流涕而辞。三女之事略同,可畏而仰,彼为其父者,安所置愧乎?

注 释

① 异图:谋叛的意图。《晋书·郭默传》:“刘江州不受免,密有异图……祸将至矣,宜深备之。”

译 文

王莽的女儿是汉平帝的皇后,自从刘姓被废除之后,她常常称病不参加朝会。王莽既敬重忌惮她,又为她的遭遇感到哀伤,就想让她改嫁,皇后不肯答应,等到王莽失败,皇后说:“我还有什么面目见汉朝的人。”她就自投火中烧死了。杨坚的女儿是周帝的皇后,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有篡位的意图,心里很不平静,并且常表现在言语脸色中,到周帝禅位给杨坚时,她的愤怒怨恨更加强烈。杨坚内心对她很愧疚,想让她改嫁,她誓死不答应,这才作罢。李昪的女儿是吴国的太子妃,李昪篡夺了吴国的政权,就封她为永兴公主。她听到有人叫她公主,就流着泪不让叫。这三个女子的事迹大略相同,值得人敬畏仰慕,作为她们的父亲,德行不如她们难道不感到惭愧吗?送孟东野序

原 文

韩文公《送孟东野序》云:“物不得其平则鸣。”然其文云:“在唐、虞时,咎陶、禹其善鸣者,而假①之以鸣。夔假于《韶》以鸣,伊尹鸣殷,周公鸣周。”又云:“天将和其声,而使鸣国家之盛。”然则非所谓不得其平也。

注 释

① 假:凭借,依靠。《荀子·劝学》:“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

译 文

韩文公(韩愈)《送孟东野序》写道:“事物得不到公平就会呐喊。”然而他在文中却写道:“在唐尧、虞舜时代,咎陶、禹是最善于呐喊的人,而上天凭借他们呐喊,禹的臣夔凭借《韶乐》呐喊,殷朝凭借伊尹呐喊,周朝凭借周公旦呐喊。”又写道:“上天应和他们的声音,他们的呐喊使他们的国家更加繁荣昌盛。”那么从这些例子来看,呐喊并非都是遇到了不公平啊。晋文公

原 文

晋公子重耳自狄适①他国凡七,卫成公、曹共公、郑文公皆不礼焉,齐桓公妻以女,宋襄公赠以马,楚成王享之,秦穆公纳之,卒以得国。卫、曹、郑皆同姓,齐、宋、秦、楚皆异姓,非所谓“岂无他人,不如同姓”也。晋文公卒未葬,秦师伐郑灭滑,无预②晋事。晋先轸以为秦不哀吾丧,而伐吾同姓,背秦大惠,使襄公墨衰绖③而伐之。虽幸胜于殽,终启焚舟④之战,两国交兵,不复修睦者数百年。先轸是年死于狄,至孙縠而诛灭,天也。

注 释

① 适:到,往。

② 无预:无关联。

③ 墨衰绖:《左传·僖公三十三年》:“遂发命,遽兴姜戎,子墨衰绖。”杜预注:“晋文公未葬,故襄公称子,以凶服从戎,故墨之。”

④ 焚舟:烧毁渡船。《左传·文公三年》:“秦伯伐晋,济河焚舟。”

译 文

晋国公子重耳从狄地开始逃亡,到过七个国家,卫国成公、曹国共公、郑国文公对他都不以礼相待,齐国桓公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重耳为妻,宋国襄公赠送他马匹,楚国成王设宴招待他,秦国穆公热情地接纳他,最终重耳得以回国做了国君。卫国、曹国、郑国的国君与重耳都是同姓,齐国、宋国、秦国、楚国的国君与重耳都是异姓,这说明“岂无他人,不如同姓”的说法并非正确。晋文公死后还没有埋葬,秦国就进攻郑国打算灭掉滑国,本来这和晋国无关。晋国大臣先轸却认为,秦国竟然在晋国大丧之际不派人来悼念反而讨伐晋国的同姓国,因此晋国应该出兵支援郑国。因为背弃了秦国以前的恩惠,晋襄公穿着孝服带兵讨伐秦国。这场战斗虽然晋国侥幸在殽地战胜,但终导致焚舟之役,两国交战,处于敌对数百年。先轸在这一年死在和狄人交战中,到他的孙子先縠时被灭族,这是天意啊。南夷服诸葛

原 文

蜀刘禅时,南中诸郡叛,诸葛亮征之,孟获为夷汉所服,七战七擒,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蜀志》所载,止于一时之事。国朝淳化中,李顺乱蜀,招安使雷有终遣嘉州士人辛怡显使于南诏,至姚州,其节度使赵公美以书来迎,云:“当境①有泸水,昔诸葛武侯戒曰:‘非贡献征讨,不得辄渡此水;若必欲过,须致祭,然后登舟。’今遣本部军将赉金龙二条、金钱二千文,并设酒脯,请先祭享而渡。”乃知南夷心服,虽千年如初。呜呼,可谓贤矣!事见怡显所作《云南录》。

注 释

① 当境:本境。

译 文

三国蜀汉后主刘禅时期,南中各郡反叛,丞相诸葛亮率军征讨,反叛首领孟获在当地汉人和夷人中有很高的威望。他和诸葛亮打了七次仗,七次被擒,最后他说:“先生真是有天助之威,南中之人再也不敢反叛朝廷了。”《三国志·蜀志》中所记载的,只是蜀汉时期的事。我大宋朝太宗淳化年间,李顺在蜀地反叛朝廷,招安使雷有终派遣嘉州(今四川乐山一带)士人辛怡显出使南诏(今云南大理一带)。到了姚州(今云南大姚),当地节度使赵公美捧着国书出来迎接,他对辛怡显说:“本境有条河叫泸水,蜀汉时武侯诸葛亮先生告诫说:‘如果不是进贡或征讨,就不能随意渡过这条河;假如一定要过,就必须祭祀,然后登舟过河。’现在,我已派本部将士带金龙二条,金钱二千文,并摆下了酒肉,请求先祭祀之后再渡河。”由此可见,南夷对诸葛亮心悦诚服,即使是千年之后也仍然和当初一样。唉,诸葛亮可称为贤人啊!此事见于辛怡显所作的《云南录》中。晋之亡与秦隋异

原 文

自尧、舜及今,天下裂而复合者四:周之末为七战国,秦合之;汉之末分为三国,晋合之;晋之乱分为十余国,争战三百年,隋合之;唐之后又分为八九国,本朝合之。然秦始皇一传而为胡亥,晋武帝一传而为惠帝,隋文帝一传而为炀帝,皆破亡其社稷。独本朝九传百七十年,乃不幸有靖康之祸,盖三代以下治安所无也。秦、晋、隋皆相似,然秦、隋一亡即扫地①,晋之东虽曰“牛继马后”②,终为守司马氏之祀,亦百有余年。盖秦、隋毒流四海,天实诛之,晋之八王擅兵,孽后盗政,皆本于惠帝昏蒙,非得罪于民,故其亡也,与秦、隋独异。

注 释

① 扫地:指彻底干净,毫无存留。用于贬义。《晋书·儒林传序》:“惟怀逮愍,丧乱弘多,衣冠礼乐,扫地俱尽。”

② 牛继马后:晋时谶语。指以牛姓代司马氏继承帝位。《晋书·元帝纪》:“初,《玄石图》有‘牛继马后’,故宣帝深忌牛氏,遂为二榼,共一口,以贮酒焉,帝先饮佳者,而以毒酒鸩其将牛金。而恭王妃夏侯氏竟通小吏牛氏而生元帝。”

译 文

从尧、舜到如今,天下分裂而又统一的有四次:周朝末年分为战国七雄,秦朝时统一;汉朝末年分为魏、蜀、吴三国,晋朝时统一;晋朝大乱分裂为十几个小国,争战持续了三百年,隋朝时统一;唐朝之后又分裂为八九个小国,本(宋)朝统一。然而秦始皇传了一世而为胡亥,晋武帝传了一世而为晋惠帝,隋文帝传了一世而为隋炀帝,他们都葬送了自己的江山社稷。唯独本朝传了九世一百七十年,才不幸遭遇了靖康之难,大概三代以来没有像本朝这样政治清平的了。秦朝、晋朝、隋朝都有相似之处,然而秦、隋一旦灭亡就彻底消失了,东晋虽然被称为“牛继马后”,但毕竟保持了司马氏的社稷,也享国百余年。大概秦朝、隋朝流毒四海,上天不容,晋朝的“八王之乱”,“孽后”贾南风擅权乱国,都是晋惠帝昏庸无能造成的,并不是得罪了百姓,因此它的灭亡和秦朝、隋朝的灭亡不同。韩信周瑜

原 文

世言韩信伐赵,赵广武君请以奇兵塞井陉口,绝其粮道,成安君不听。信使间人①窥知其不用广武君策,还报,则大喜,乃敢引兵遂下,遂胜赵。使广武计行,信且成禽②,信盖自言之矣。周瑜拒曹公于赤壁,部将黄盖献火攻之策,会东南风急,悉烧操船,军遂败。使天无大风,黄盖不进计,则瑜未必胜。是二说者,皆不善观人者也。夫以韩信敌陈余,犹以猛虎当羊豕尔。信与汉王语,请北举燕、赵,正使井陉不得进,必有他奇策矣。其与广武君言曰:“向使成安君听子计,仆亦禽矣。”盖谦以求言③之词也。方孙权问计于周瑜,瑜已言操冒行四患,将军禽之宜在今日。刘备见瑜,恨其兵少。瑜曰:“此自足用,豫州但观瑜破之。”正使无火攻之说,其必有以制胜矣。不然,何以为信、瑜?

注 释

① 间人:间谍。

② 禽:通“擒”。

③ 求言:指君主要求臣民上书言事。《清史稿·高宗纪一》:“上忧旱,申命求言,并饬九卿大臣体国尽职。”

译 文

世人都说韩信攻打赵国时,赵国的广武君请求用一支奇兵堵塞井陉口,断绝韩信大军的粮道,成安君没有采纳他的意见。韩信派间谍暗中刺探得知成安君没有采纳广武君的计策就十分高兴,于是马上率军挺进战胜了赵国。假使广武君的计策得以实行,韩信就要战败被擒了,这大概是韩信自己说的。周瑜在赤壁与曹操对阵,部将黄盖献火攻的计策,正遇到东南风刮得紧,这才烧毁了曹操的所有战船,战胜了曹军。假使没起大风,黄盖没有献火攻之计,那么周瑜就未必能取胜。说出这两种结论的人,都不善于观察人。韩信对付成安君,就如同猛虎对付猪羊。韩信对汉王刘邦说,请求向北攻下燕国、赵国,假使井陉口不能攻破,他必定还会有其他的奇谋妙计。韩信对广武君说:“假若成安君采纳您的计谋,我就要战败被擒了。”这大概是韩信故意谦虚以求广武君进言的说法。当孙权向周瑜询问破曹操的计策时,周瑜已经说了曹操贸然进军的四种弊端,并说这次战役必可擒获曹操。刘备见到周瑜,对他士兵少感到遗憾。周瑜说:“这些兵就够用了,你只需看我周瑜怎么大破曹军。”假如没有火攻的计策,周瑜也必定会有其他克敌制胜的办法。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他们还是韩信、周瑜吗?韩退之

原 文《旧唐史·韩退之传》初言:“愈常以为魏、晋已远,为文者多拘偶对,而经诰之指归①,不复振起②。故所为文抒意立言,自成一家新语,后学之士取为师法。当时作者甚众,无以过之,故世称韩文。”而又云:“时有恃才肆意,亦盩③孔、孟之旨。若南人妄以柳宗元为罗池④神,而愈撰碑以实之。李贺父名晋,不应进士,而愈为贺作《讳辩》,令举进士。又为《毛颖传》,讥戏不近人情。此文章之甚纰缪者。撰《顺宗实录》,繁简不当,叙事拙于取舍,颇为当代所非。”裴晋公有寄李翱书云:“昌黎韩愈,仆识之旧矣,其人信美材也。近或闻诸侪类⑤云:恃其绝足,往往奔放,不以文立制,而以文为戏。可矣乎?今之不及之者,当大为防焉尔。”《旧史》谓愈为纰缪⑥,固不足责,晋公亦有是言,何哉?考公作此书时,名位犹未达,其末云:“昨弟来,欲度及时干进,度昔岁取名,不敢自高。今孤茕⑦若此,游宦谓何?是不能复从故人之所勉耳!但置力田园,苟过朝夕而已。”然则公出征淮西,请愈为行军司马,又令作碑,盖在此累年之后,相知已深,非复前比也。

注 释

① 指归:主旨,意向。

② 振起:兴起,奋起。

③ 盩:乖,悖。

④ 罗池:池名。在今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市。

⑤ 侪类:同辈,同类的人。

⑥ 纰缪:错误。《礼记·大传》:“五者(治亲、报功、举贤、使能、存爱)一物纰缪,民莫得其死。”

⑦ 孤茕:孤独,无依无靠。三国魏曹丕《短歌行》:“我独孤茕,怀此百离。”

译 文《旧唐书·韩愈传》开头写道:“韩愈时常以为从魏、晋以来,做文章的人拘泥于对仗,而儒家的思想精神不再被提倡。因此,他写的文章微言大义,自成一派,后辈的学子都把他的文章作为学习的榜样。当时的作者很多,但是没有人能超过他,所以世人称他‘韩文公’。”而接着写道:“韩愈常常依仗自己的才华随意写作,也会违背孔子、孟子的旨意。如:南方人迷信地把柳宗元称作‘罗池神’,韩愈就撰写碑文予以记载,使之成为事实。李贺的父亲名叫李晋,由于避讳,不应该考进士,而韩愈却为李贺作《讳辩》,叫他去参加进士考试。又作《毛颖传》讥讽世态,不近人情。这些是他文章中很错误的篇目。他所作的《顺宗实录》,繁简不妥当,叙事取舍不当,很受当代人的非议。”裴晋公(裴度)有寄李翱书说:“昌黎韩愈,我很早就知道他了,这人确实有才华。近来有时听朋友们说他依仗着自己的才思敏捷,往往情感奔放不受控制,不用文章去建立法制,而以文章为游戏。这可以吗?现今一些不及他的人,应当不要学习他这些方面。”《旧史》说韩愈有错误,自然不值得责备,但裴度也这样说,这是为什么呢?我通过考察,觉得是因为裴度写这封信时,名誉地位都还没有发达起来,信的末尾说:“昨日小弟来,是想能及时在功名上有所进取,我虽以前名为‘度’,也不敢自视甚高。现在我这样孤苦无依,出外做官又是为了什么呢?因此,我不能再听从老朋友的勉励了!今后我只去致力于躬耕田园,苟且地过日子罢了。”可是后来,裴度出征淮西时,请韩愈当他的行军司马,还让他撰写碑文,大概是因为许多年之后,两个人相互了解已深,与二人出名前的关系是不能相比的。韩柳为文之旨

原 文

韩退之自言:作为文章,上规①姚、姒、《盘》、《诰》、《春秋》、《易》、《诗》、《左氏》、《庄》、《骚》、太史、子云、相如,闳其中而肆其外②。柳子厚自言:每为文章,本之《书》《诗》《礼》《春秋》《易》,参之《榖梁氏》以厉其气,参之《孟》《荀》以畅其支,参之《庄》《老》以肆其端,参③之《国语》以博其趣,参之《离骚》以致其幽,参之太史公以著其洁。此韩、柳为文之旨要,学者宜思之。

注 释

① 规:效法,摹拟。唐韩愈《进学解》:“上规姚姒,浑浑无涯。”

② 闳其中而肆其外:指诗文内容宏富而文笔发挥尽致。

③ 参:检验,考索验证。

译 文

唐代韩愈曾说:写文章应该效法姚、姒、《尚书·盘庚》、《尚书·诰》、《春秋》、《易经》、《诗经》、《左传》、《庄子》、《离骚》、司马迁、杨雄、司马相如,内容宏富而文笔发挥尽致。柳宗元则认为,每次写文章时,首先应以《尚书》《诗经》《礼记》《春秋》《易经》为根本,然后参照《榖梁氏》的写法,来磨砺文气,参照《孟子》《荀子》,来畅达文脉,参照《庄子》《老子》,来使文章酣畅淋漓,参照《国语》,来使文章更具趣味性,参照《离骚》,来使文章意境深远,参照司马迁的《史记》,使文章语言优美、简洁精练。这是韩愈、柳宗元为文的要旨,学习写作的人应当深思。魏郑公谏语

原 文

魏郑公谏止唐太宗封禅,中间数语,引喻剀切①,曰:“今有人十年长患,疗治且愈,此人应皮骨仅存,便欲使负米一石,日行百里,必不可得。隋氏之乱,非止十年,陛下为之良医,疾苦虽已乂安②,未甚充实。告成③天地,臣切④有疑。”太宗不能夺⑤。此语见于公《谏录》及《旧唐书》,而《新史》不载,《资治通鉴》记其谏事,亦删此一节,可惜也!

注 释

① 剀切:切实,恳切,切中事理。

② 乂安:太平,安定。《史记·孝武本纪》:“汉兴已六十余岁矣,天下乂安。”

③ 告成:上报所完成的功业。《诗·大雅·江汉》:“经营四方,告成于王。”

④ 切:通“窃”,私下,私自。多用作谦词。

⑤ 夺:用强力使之动摇、改变,也指由于强力而动摇、改变。《论语·泰伯篇》:“临大节而不可夺也。”

译 文

魏郑公(魏征)向唐太宗进谏阻止他前往泰山封禅,谏书中有几句话,引证比喻切中要旨:“现在有一个患病十年经过治疗就要痊愈的人,这时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如果想让他背着一石米,一天走上一百里路,那肯定办不到。隋朝末年,天下大乱,不只十年,陛下作为重整乾坤的良医,人民虽免于疾苦,天下平安无事,但还不富足。陛下却在这个时候举行封禅大典,敬告天地大功告成,臣实在怀疑这种做法是否妥当。”唐太宗听了无法反驳他。魏征的这一段话,记载在魏征的《谏录》和《旧唐书》上,而《新唐书》中却没有记载。《资治通鉴》里虽载有魏征劝谏的事迹,却也删去了这一段话,真是太可惜了!虞世南

原 文

虞世南卒后,太宗夜梦见之,有若平生。翌日,下制①曰:“世南奄②随物化③,倏④移岁序。昨因夜梦,忽睹其人,追怀遗美⑤,良增悲叹!宜资冥助⑥,申朕思旧之情。可于其家为设五百僧斋⑦,并为造天尊⑧像一躯。”夫太宗之梦世南,盖君臣相与之诚所致,宜恤其子孙,厚其恩典可也。斋僧造像,岂所应作!形之制书,著在国史,惜哉,太宗而有此也!

注 释

① 制:指帝王的命令。《礼记·曲礼下》:“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

② 奄:忽然,骤然。

③ 物化:死亡。语出《庄子·刻意》:“圣人之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

④ 倏:犬疾行的样子,引申为疾速,忽然。段注本《说文·犬部》:“倏,犬走疾也。”

⑤ 遗美:指遗留下来的美好风尚、德行等。

⑥ 冥助:谓神佛的佑助。

⑦ 僧斋:请僧而供养斋食,兼有诵经略仪,谓之“僧斋”。

⑧ 天尊:佛教称佛为“天尊”。

译 文

虞世南死后,唐太宗夜里梦见他,还像活着时那样。第二天,唐太宗下诏书说:“世南突然去世,很快就好多年了。我因为昨天夜里做梦,忽然梦到他,追忆他遗留下的美德,实在让人悲伤叹息。我觉得应该资助他在阴间的生活,以表示我思念旧臣的情谊。可以在他家里设置五百位僧人的斋饭,并且为他制作天尊像一躯。”唐太宗梦见虞世南,是由于他生前与唐太宗有着真挚的感情,但只要对他的子孙后代妥善安置注意抚恤就可以了。设置僧斋,并为他造像岂是君王该做的事呢!这样特地颁布诏书,宣喻天下,并且载入国史,唐太宗这样做实在令人遗憾!诸葛公

原 文

诸葛孔明千载人,其用兵行师,皆本于仁义节制,自三代以降,未之有也。盖其操心制行,一出于诚,生于乱世,躬耕垅亩,使无徐庶之一言,玄德之三顾,则苟全性命,不求闻达必矣。其始见玄德,论曹操不可与争锋,孙氏可与为援而不可图,唯荆、益可以取,言如蓍龟①,终身不易。二十余年之间,君信之,士大夫仰之,夷夏服之,敌人畏之。上有以取信于主,故玄德临终,至云“嗣子不才,君可自取”;后主虽庸懦②无立,亦举国听之而不疑。下有以见信于人,故废廖立而立垂泣,废李严而严致死。后主左右奸辟侧佞,充塞于中,而无一人有心害疾③者。魏尽据中州,乘操、丕积威之后,猛士如林,不敢西向发一矢以临蜀,而公六出征之,使魏畏蜀如虎。司马懿案行④其营垒处所,叹为天下奇才。钟会伐蜀,使人至汉川祭其庙,禁军士不得近墓樵采,是岂智力策虑所能致哉?魏延每随公出,辄欲请兵万人,与公异道会于潼关,公制而不许,又欲请兵五千,循秦岭而东,直取长安,以为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史臣谓公以为危计不用,是不然。公真所谓义兵不用诈谋奇计,方以数十万之众,据正道而临有罪,建旗鸣鼓,直指魏都,固将飞书告之,择日合战,岂复翳行窃步,事一旦之谲以规⑤咸阳哉!司马懿年长于公四岁,懿存而公死,才五十四耳,天不祚汉,非人力也。“霸气西南歇,雄图历数屯。”杜诗尽之矣。

注 释

① 蓍龟:古人以蓍草与龟甲占卜凶吉,因以指占卜。

② 庸懦:庸下懦怯。

③ 疾:通“嫉”。

④ 案行:巡视。《汉书·盖宽饶传》:“宽饶初拜为司马……冠大冠,带长剑,躬案行士卒庐室,视其饮食居处。”

⑤ 规:通“窥”。

译 文

诸葛孔明是千载伟人,他用兵行军,都以仁义为根本,这是自夏、商、周三代以来未曾有过的。他的思虑行为,全都出于忠诚,他生在乱世,亲自耕田谋生,假如没有徐庶一句话的推荐,刘玄德三顾茅庐的恳切,那么他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扬名天下就是一定的了。诸葛亮在隆中第一次会见刘玄德,就论述不可和曹操抗衡,可以和孙权结盟但不可图谋,只有荆州、益州可以夺取,这些论断像占卜一样准确,从他一生的政治经历看,真是不可更改的言论。在他掌权的二十多年里,国君信任他,士大夫仰慕他,汉族和少数民族的百姓敬服他,敌人畏惧他。对上,他能够使主上信任,所以刘备临死时对他说:“我的儿子没有才能,你可以自取为帝。”后主刘禅虽然平庸怯懦无所作为,但能把整个国家毫不犹豫地交给他管理。对下,他能使部属信赖,所以废长水校尉廖立为庶民,廖立却在他病逝后痛哭流涕;废弃李严,李严却因他的病逝而病发死去。后主身边多奸佞之臣,却没有记恨暗害诸葛亮的。当魏国完全占领中州之地以后,还挟有曹操、曹丕父子生前的积威,军中勇猛将士如林,却不敢发一兵一卒一箭到蜀国,而诸葛亮却六出祁山,讨伐魏国,致使魏国上下畏惧蜀国如同畏惧老虎。魏国将帅司马懿巡视诸葛亮的营垒后,叹服他是天下奇才。钟会征伐蜀国时,特地派人到汉川祭奠诸葛亮庙,并下令军士,禁止在诸葛亮墓附近砍柴,这难道仅是策略智谋的高超就能够达到的吗?魏延每次随诸葛亮出兵伐魏,就请求拨给自己将士万人,想从暗道和诸葛亮在潼关会师,诸葛亮制止;魏延又想请求诸葛亮拨给他将士五千人,沿秦岭向东走,直取长安,他认为这样一次就能把长安以西平定。史臣记载,诸葛亮认为这是危险计策而不采纳,其实不然。诸葛公统帅的是真正的正义之师,不用阴谋诡计,当他率领十万大军占据正道,讨伐有罪的敌人,竖起大旗,高鸣战鼓,直指魏国京都,本来就是要飞骑传书,通知敌方,择定日期交战,又岂会暗中抄小道,凭着碰运气,以诡诈之计来图谋咸阳呢!司马懿比诸葛亮年长四岁,司马懿活着,诸葛亮却不幸死去,才活了五十四岁,上天不保佑汉室,这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霸气西南歇,雄图历数屯。”杜甫诗已经全部说明白了。陶渊明

原 文

陶渊明高简闲靖,为晋、宋第一辈人。语其饥则箪瓢屡空,缺无储粟;其寒则裋褐穿结,絺绤冬陈;其居则环堵萧然,风日不蔽。穷困之状,可谓至矣。读其《与子俨等疏》云:“恨室无莱妇,抱兹苦心……汝等虽曰同生,当思四海皆兄弟之义,管仲、鲍叔,分财无猜,他人尚尔,况同父之人哉!”然则犹有庶子也。《责子》诗云:“雍端年十三。”此两人必异母尔。渊明在彭泽,悉令公田种秫①,曰:“吾常得醉于酒足矣。”妻子固请种秔,乃使二顷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秔②。其自叙亦云:“公田之利,足以为酒,故便求之。”犹望一稔③而逝,然仲秋至冬,在官八十余日,即自免去职。所谓秫、秔,盖未尝得颗粒到口也,悲夫!

注 释

① 秫:粱米、粟米之黏者,多用以酿酒。晋陶潜《和郭主簿》:“舂秫作美酒,酒熟吾自斟。”

② 秔:通“粳”,一种黏性较小的稻类。

③ 稔:庄稼成熟。《国语·吴语》:“吴王夫差既杀申胥,不稔于岁,乃起师北伐。”

译 文

陶渊明高雅闲静,是晋、宋时期的第一流人物。他却过着忍饥挨饿、冬穿夏衣、家徒四壁的生活,穷困的状况可以说是到了极点。他在《与子俨等疏》中写道:“我常遗憾没有楚国老莱子的妻子那样的贤内助,只有自己怀抱这样的一片苦心……你们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也应该思索四海之内皆兄弟的道理,齐国的管仲、鲍叔二人是朋友,在合伙经商时尚且没有因为分钱的多少而产生猜疑,外人尚可如此,更何况你们是同父的兄弟呢!”这样看来,陶渊明还有妾生的儿子。他的《责子》诗说“雍端两人年龄都是十三”,看来这两个人一定不是同母的弟兄了。陶渊明在彭泽县当县令时,下令公田全都种上高粱,说:“我能常醉酒,便心满意足了。”但妻子和儿子坚持请求种粳稻,他就下令让五十亩种高粱,五十亩种粳稻。他在《自叙》中写道:“公田的收成足够做酒,所以顺便求了彭泽令这个小官。”他本希望庄稼收获一次就离任,然而从仲秋到冬天,他在官仅八十几天,就自己辞职离开了。所谓的高粱、粳稻都没能吃到,可悲啊!治生从宦

原 文

韩诗曰:“居闲食不足,从仕力难任。两事皆害性,一生常苦心。”然治生①从宦,自是两涂,未尝有兼得者。张释之以赀为郎,十年不得调,曰:“久官减兄仲之产,不遂②。”欲免归。司马相如亦以赀为郎,因病免,家贫无以自业,至从故人于临邛,及归成都,家徒四壁立而已。

注 释

① 治生:经营家业,谋生计。

② 不遂:不顺利。《楚辞·九章·思美人》:“知前辙之不遂兮,未改此度。”

译 文

韩愈的诗中写道:“闲居吃不饱饭,做官又难以胜任。两件事都对人的生命有害,一生常常为此苦恼。”然而谋生和做官,本来就是两条不同的道路,从来没有人能兼得的。张释之用钱财买了个郎官,十年不能升迁,他说:“长久做官耗费了兄仲不少财产,这官做得不顺利啊!”于是打算辞职回家。司马相如也用钱买了个郎官,因为生病免官,家里穷得无法生活,以致跟随老朋友到了临邛,等他带着卓文君从临邛回到成都时,家里穷得只有四堵墙壁了。陈轸之说疏

原 文

战国权谋之士,游说从横,皆趋一时之利,殊不顾义理①曲直所在。张仪欺楚怀王,使之绝齐而献商於②之地。陈轸谏曰:“张仪必负王,商於不可得而齐、秦合,是北绝齐交,西生秦患。”其言可谓善矣。然至云:“不若阴合而阳绝于齐,使人随张仪,苟与吾地,绝齐未晚。”是轸不深计齐之可绝与否,但以得地为意耳。及秦负约,楚王欲攻之。轸又劝曰:“不如因赂之以一名都,与之并兵而攻齐,是我亡地于秦,取偿于齐也。”此策尤乖谬不义。且秦加亡道于我,乃欲赂以地,齐本与国③,楚无故而绝之,宜割地致币,卑词谢罪,复求其援,而反欲攻之,轸之说于是疏矣。乃知鲁仲连、虞卿为豪杰之士,非轸辈所能企及也。

注 释

① 义理:合于一定的伦理道德的行事准则。

② 商於:地名,河南省淅川县西。

③ 与国:盟国,友邦。《管子·八观》:“与国不恃其亲,而敌国不畏其彊。”

译 文

战国时的权谋之士,游说合纵连横之道,都追求一时的利益,根本不考虑正义道理是非曲直在哪里。张仪欺骗楚怀王,说只要他和齐国断交,就把秦国的商於之地献给楚王。陈轸劝谏说:“张仪一定会背弃大王,商於不但不能得到,而且齐国、秦国会联合,这样做就是在北边断绝和齐国的交往,在西面又滋生秦国的威胁。”这些话可以说很有道理。但是他说“不如暗地里和齐国保持联合,而表面上跟它断交,派人跟着张仪,如果给我们土地,再跟齐国断交不迟”,这就是不深思熟虑是否可以与齐国断交,而仅仅把得到土地放在心上的表现。等到秦国背弃盟约,楚王想攻打秦国,陈轸又劝阻说:“不如借此机会送给秦国一个大城市,和它合兵攻打齐国,这样我们丧失土地给了秦国,却在齐国得到了补偿。”这条计策尤其荒谬背理不合于道义。秦国横行无道,欺凌楚国,楚国却要用土地贿赂它;齐国本来是楚国的盟国,楚国却无缘无故和它断交,本应割让土地送去财物,恭敬谦虚地向它谢罪,再次恳求它援助,却反而要攻打它,陈轸的劝说在这里是疏漏荒谬的。(相比之下)这才知道鲁仲连、虞卿是豪杰之士,不是陈轸之流所能企及的。颜率儿童之见

原 文

秦兴师临周而求九鼎,周君患之。颜率请借救于齐。乃诣齐王许以鼎,齐为发兵救周,而秦兵罢。齐将求鼎,周君又患之。颜率复诣齐,曰:“愿献九鼎,不识何涂之从而致①之齐?”齐王将寄径②于梁、于楚,率皆以为不可,齐乃止。《战国策》首载此事,盖以为奇谋。予谓此特儿童之见尔。争战虽急,要当有信。今一绐齐可也,独不计后日诸侯来伐,谁复肯救我乎?疑必无是事,好事者饰之尔。故《史记》《通鉴》皆不取。

注 释

① 致:送达,使达到。《汉书·终军传》:“军自请,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

② 寄径:借路。

译 文

秦国发动军队逼近成周,来索求九鼎,周王以此为患。颜率请求去齐国借救兵。于是,颜率到齐王那儿许诺把九鼎给齐国,(只要齐国发救兵),齐国为此派兵救周,而秦国也就罢兵了。齐国打算索要九鼎,周君又以此为患。颜率又到齐国,说:“我们愿意献出九鼎,不知道该从哪条路送到齐国来呢?”齐国打算从梁国、楚国借道而行,这两国都认为不可以,齐国就停止了对九鼎的索要。《战国策》第一个记载这件事,大概认为颜率使了奇异的计谋。我认为他这就是小儿之见。争战虽然紧急,但重要的应当是信义。现在欺骗齐国一次可以,难道不想想将来各诸侯国来征讨的时候,谁又肯救助自己呢?我怀疑一定没有这种事,这不过是好事的人矫饰的故事罢了。因此,《史记》《通鉴》都不采用这个故事。朋友之义

原 文

朋友之义甚重。天下之达道①五,君臣、父子、兄弟、夫妇而至朋友之交。故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天下俗薄,而朋友道绝。”见于《诗》。“不信乎朋友,弗获乎上。”见于《中庸》《孟子》。“朋友信之”,孔子之志也;“车马衣裘,与朋友共”,子路之志也;“与朋友交而信”,曾子之志也。《周礼》六行,五曰任,谓信于友也。汉、唐以来,犹有范张、陈雷、元白、刘柳之徒,始终相与,不以死生贵贱易其心。本朝百年间,此风尚存。呜呼,今亡矣!

注 释

① 达道:公认的准则。《礼记·中庸》:“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

译 文

朋友的情义很重要。天下公认的准则有五个,君臣之道、父子之道、兄弟之道、夫妇之道,以及朋友之道。因此从天子到百姓,没有不需要朋友而成事的。“天下的习俗情意淡薄,因而朋友之道断绝。”这话见于《诗经》。“不取信于朋友,就不能获得主上的恩遇。”这话见于《中庸》《孟子》。“对朋友守信”,这是孔子的志向;“车马衣裘,跟朋友共享”,这是子路的志向;“和朋友交往而守信”,这是曾子的志向。《周礼》中有六种良好的品行,第五种就是信任,就是对朋友要守信。汉、唐以来,还有范式和张劭、陈重和雷义、元稹和白居易、刘禹锡和柳宗元这些人,始终交好,不因为死生贵贱而改变他们的友情。本朝建立的前一百多年间,这种好风气还存在。唉,现在丧失了!范增非人杰

原 文

世谓范增为人杰,予以为不然。夷考①平生,盖出战国从横之余,见利而不知义者也。始劝项氏立怀王,及羽夺王之地,迁王于郴,已而弑之,增不能引君臣大谊,争之以死。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关中者王之,沛公既先定关中,则当如约,增乃劝羽杀之,又徙之蜀汉。羽之伐赵,杀上将宋义,增为末将,坐而视之。坑秦降卒,杀秦降王,烧秦宫室,增皆亲见之,未尝闻一言也。至于荥阳之役,身遭反间,然后发怒而去。呜呼,疏矣哉!东坡公论此事伟甚,犹未尽也。

注 释

① 夷考:考察。《孟子·尽心下》:“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

译 文

世人都认为范增是人中豪杰,我认为并非如此。公平地考察他的生平,把他可以看作是战国纵横家的残余,是见利忘义之人。他一开始就劝项梁扶立怀王,可是等到项羽夺得怀王的土地,把怀王迁到郴(今湖南郴州),接着项羽又杀了怀王,范增却不能依照君臣的大义,以死诤谏。怀王跟几位将领约定,先进入关中灭秦的就封他为王,沛公既然已经先平定了关中,那么就应该遵守约定封他为王,范增却劝项羽杀了沛公(没能成功),又劝谏将他迁移到蜀郡汉中一带。项羽在征伐赵军的时候,杀了上将军宋义,范增作为末将,坐视不管。项羽活埋秦朝降兵,杀死秦朝降王、烧毁秦朝宫室,范增都亲眼所见,却没有听到他说一句劝谏的话。到了荥阳之战,范增自己受了敌方的反间计,竟发怒离项羽而去。唉,失策啊!苏东坡对这件事的论述很突出,但还是不够充分。爰盎小人

原 文

爰盎真小人,每事皆借公言而报私怨,初①非尽忠一意为君上者也。尝为吕禄舍人,故怨周勃。文帝礼下勃,何豫盎事,乃有“非社稷臣”之语,谓勃不能争②吕氏之事,适会成功耳。致文帝有轻勃心,既免使就国,遂有廷尉之难。尝谒丞相申屠嘉,嘉弗为礼,则之丞相舍折困③之。为赵谈所害,故沮止④其参乘。素不好晁错,故因吴反事请诛之。盖盎本安陵群盗,宜其忮心⑤忍戾如此,死于刺客,非不幸也。

注 释

① 初:本,本来。《诗·豳风·东山》:“勿士行枚。”汉郑玄笺:“初无行陈衔枚之事。”

② 争:通“诤”,诤谏,规劝。《庄子·至乐》:“故夫子胥争之以残其形;不争,名亦不成。”

③ 折困:折挫困辱。

④ 沮止:阻止,遏止。

⑤ 忮心:忌恨之心,妒忌之心。《庄子·达生》:“虽有忮心者,不怨飘瓦。”

译 文

爰盎真是个小人,每件事都是假借公言来报私怨,出发点都不是竭尽忠诚地为君主办事。他曾经做过吕禄的舍人,因此怨恨周勃。汉文帝礼遇周勃,跟爰盎有什么相干,他竟然(在皇帝面前)有“(周勃)不是国家的忠臣”的话,说周勃在吕后专政时不能诤谏,只是正好碰上诛杀诸吕,碰巧成功罢了。于是使汉文帝有了轻视周勃的心,周勃已经被免职回到封国,又使他遭受刑狱之难。爰盎曾经拜访丞相申屠嘉,申屠嘉没有礼遇他,(爰盎得宠后)就到丞相住处去折挫困辱他。爰盎被赵谈害过,就阻止赵谈作为皇上左右的陪乘。爰盎一直不喜欢晁错,因此就趁着吴王造反的事情请求杀了晁错。爰盎家本来是安陵的盗匪,怪不得他心怀猜忌残忍乖戾到这种地步,他被刺客杀死,不是不幸啊。玉蕊杜鹃

原 文

物以希①见为珍,不必异种②也。长安唐昌观玉蕊,乃今玚花,又名米囊,黄鲁直易为山礬者。润州鹤林寺杜鹃,乃今映山红,又名红踯躅者。二花在江东弥山亘野,殆与榛莽相似。而唐昌所产,至于神女下游,折花而去,以践玉峰之期,鹤林之花,至以为外国僧钵盂中所移,上玄命三女下司之,已逾百年,终归阆苑③。是不特④土俗罕见,虽神仙亦不识也。王建《宫词》云:“太仪前日暖房来,嘱向昭阳乞药栽。敕赐一窠⑤红踯躅,谢恩未了奏花开。”其重如此,盖宫禁中亦鲜⑥云。

注 释

① 希:少,罕有。《论语·公冶长》:“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皇侃义疏:“希,少也。”

② 异种:指动植物的奇特品种。

③ 阆苑:阆风之苑,传说中仙人的住处。

④ 不特:不仅,不但。

⑤ 一窠:一棵。

⑥ 鲜:少。《易·系辞上》:“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

译 文

物以罕见为贵,不一定非要是奇异的品种才名贵。长安唐昌观中的玉蕊花,就是现在的玚花,又叫米囊,黄鲁直改称为山礬的那种花。润州的鹤林寺中的杜鹃花,就是现在的映山红,又叫红踯躅的那种花。这两种花在江东漫山遍野,多到几乎跟丛生的野草灌木一样。而唐昌观中的玉蕊花,甚至引得仙女下凡,折花而去,以赴玉峰仙境的约会;鹤林寺的杜鹃花,甚至到了有人认为是从外国僧人的钵盂中移来的程度,上天命令三位仙女下界主管它已经超过一百年了,最终要回到阆苑仙境。这是因为玉蕊、杜鹃不仅民间罕见,即使神仙也不认识。王建的《宫词》说:“太仪前日暖房来,嘱向昭阳乞药栽。敕赐一窠红踯躅,谢恩未了奏花开。”对它像这样的看重,大概皇宫之中也很稀有吧。徐凝诗

原 文

徐凝以《瀑布》“界破青山”之句,东坡指为恶诗,故不为诗人所称说。予家有凝集,观其余篇,亦自有佳处,今漫纪数绝于此。《汉宫曲》云:“水色帘前流玉霜,赵家飞燕侍昭阳。掌中舞罢萧声绝,三十六宫秋夜长。”《忆扬州》云:“萧娘脸下难胜泪,桃叶眉头易得愁。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相思林》云:“远客远游新过岭,每逢芳树问芳名。长林遍是相思树,争①遣愁人独自行。”《玩花》云:“一树梨花春向暮,雪枝残处怨风来。明朝渐校无多去②,看到黄昏不欲回。”《将归江外辞韩侍郎》云:“一生所遇唯元白,天下无人重布衣。欲别朱门泪先尽,白头游子白身③归。”皆有情致,宜其见知于微之、乐天也。但俗子妄作乐天诗,缪为赏激,以起东坡之诮耳。

注 释

① 争:怎么,表示疑问。

② 校无多去:此犹云无多了。去,语助词,相当于了。校与较同,犹差也。

③ 白身:旧指平民,亦指无功名无官职的士人或已仕而未通朝籍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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