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人间都是笑:马三立单口相声集(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10-04 07:5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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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小川

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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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给人间都是笑:马三立单口相声集

留给人间都是笑:马三立单口相声集试读:

打油诗

我给大家说个笑话吧,说个传统笑话。传统笑话就是我在年轻的时候刚学徒时候学的这个相声,多少年没说了,说一个传统笑话。

就在这个清朝的时候啊,那个年头念书的人都要进京赶考,甭管说是举子还是秀才,都是。秀才必须中举人,中举人以后再进京赶考。

有这么哥儿四个都是秀才,目标呢是考上举人,考上举人以后再进京能中个进士才好。哥儿几个性情不一样,这大哥呢人性好,随得方就得圆;二哥呢,中正耿直;三爷,有点儿……有点儿奸坏,奸懒馋滑;这老四呢,有点儿憨憨傻傻。你说真傻吗?又不是。傻子还能念书吗?还能有学问吗?老四就是说话迟钝,贵人话语迟,不太爱说话。这哥儿四个意见不同,这老三就不愿意带老四去,“大哥二哥,咱们这趟北京,这一路上连吃带住挑费可不小。咱们多带一个人可是嚼谷可挺大。(一指老四)他,别去了。”老二向着他,老二这人耿直啊,“怎么不让他去啊?去!都得去。一人有福托着满屋,咱们哥儿四个都去。”“嗨,白耽误,去!”“你就甭管,都中不了,他兴许中了,他有造化。傻,你瞧他傻,他有福。”“哦,好好!傻人有福。咱可是这样,咱们到那儿不管有福气没有福气的,咱们得凭学问。咱们先在家考试考试行不行?大哥出个题,咱们做点儿文章,咱们说几句诗。说得上来咱让去,说不上来,像这个,你说带他干吗?”“好啊,成!说吧,大哥,怎么样?”大哥是随得方就得圆,“怎么着,好好好,成成成,咱们这样吧,来个打油诗吧!一人说一句。”“行,成成成,谁先说?”大哥说:“我先说吧,我说咱们‘弟兄四人奔京城’。”这是七个字,弟、兄、四、人、奔、京、城,一人一句,够辙就行,打油诗。二哥说:“好,我说啊。‘起早睡晚为功名’。我这怎么样?”“行行行,老三,你的了!”老三憋着一肚子气了,“我说啊,‘但愿四人都得中’。这是闲话,你的了。”老四本来就不爱说话,这一挤兑呢,更是愣了半天说不出来。“说啊,怎么着?”“命!”“还怎么着?”“完了。”“怎么样?我说不行吧。这一个字,这哪成啊?算了吧,你别去!”二哥说:“行,好!他这好,简而明,简而明。你说‘但愿四人都得中’不行,得命,你没那命运不行。有福,有造化。”“这……说一个字这……”“好!走!”

四个人出发了,晓行夜宿饥餐渴饮,直奔京城。“走着道儿说,咱们解着闷儿。”“好。”大哥随便就这么一说:“远远望见一村庄。”二爷呢,跟着就来了:“黎民百姓里边藏。你!”老三说:“不知张王和李赵。你的了!”“问。”“你看!二哥您瞅瞅,您瞅瞅,又一个字!这又简而明啊?”“对啊,有理呀。你说不知张王和李赵吗,让你问呐。什么村?王家村、刘家庄,问呐。”嗬,真行,真能给他解脱。正跟那站着呢,可巧来个出殡的,简单出殡,旗锣伞扇全都没有,只有八个人抬一口棺材。大哥一瞧:“远远望见一口材。”二哥一瞧:“啊,闲等之人把它抬。”老三说:“将它抬在荒郊外。听你的!”“埋。”老三说:“我准知你说‘埋’,绝不能八个人抬着绕个弯又抬回来了。”

到晚上吃饭了,住店吃饭。那时候住店挂笊篱。住店,店门口挂笊篱是什么呢?就是管伙食。伙食得自己掏钱,爱做什么做什么,锅盆碗灶都有。“哥儿几个咱们吃什么,吃面好不?”“别,咱们吃点儿好的吧,包饺子吧。”“哎哟,那多麻烦。”“大家饭大家乱吧。咱们哥儿四个一起忙活。”“对,大家饭大家乱。包饺子可费事。”大哥说:“这样,我买去,我买东西我和馅儿。”二哥说:“我包,我管煮。”老三说:“我管烧火,我捞。”(老三问老四)“你呢?”老四说:“我,吃。”“吃,还一个字呢!好嘞,有造化。”“老四,二哥说你有造化有福,别动,坐着等着吃啊,什么也甭干。”心里说:我要让你吃得饱才怪了呢!等着吧。把饺子忙活得了,捞出来一大盆,往这一搁,“来吧。”大哥说:“哎呀,不易呀,可熟了。”拿起筷子,“来吧。”老三说:“大哥大哥大哥,先别动,先别动。”“怎么着?怎么别动?”“咱走道儿不是说诗吗,咱们吃饺子也说诗,做文章。说多少字吃多少,说几个字吃几个。说七个字呢,吃七个,说字不够的按字儿算。”二哥一听,明白。心说:嗬!老三你可损透了,老四净说一个字,这怎么办呢?不依着他,一怄气打起来,饺子就甭吃了,随着他吧。心说:反正啊不管怎么着,老四如果饱不了,我剩的我也让他吃了。“行,好!依着你。”“哎呀,”大哥说:“这太麻烦了,这吃饭吃饺子,你看这一盆儿都在这了,一会儿都凉了。”“不行!就得依着我,我出主意。走道儿时您出主意作诗,你说吧,打这段起,一人一句。”大哥说:“这没词儿啊,这说什么?”“随便说,你随便,看见什么说什么,够一句就行。”“哎呀!”这大哥想词儿吧。抬头一瞧房上有燕儿窝:“哎,‘抬头瞧见一燕窝’。怎么样,我这个行不行?”老三说:“行啊这个。抬、头、瞧、见、一、燕、窝,七个字。小碟儿给他拨出来,拨出七个,拨七个。好,二哥,您的了!”二哥说:“小燕里边八九个。”“小燕里边八九个,您来七个,七个。按字数,说几个就吃几个。听我的!”老三心说:我来个大燕打食回窝转,他准得说喂。啊,他一喂,一个。“听我的,‘大燕打食回窝转’。来,我来七个,大、燕、打、食、回、窝……再来个大的……转。唉,行吧,这东西多香啊。哎,学问!说多少吃多少,没这学问,嘿嘿,对不住,少吃点儿。太香了。”老四说:“你快吃你的。”“你甭管我,你说。你吃完了,我这也吃不完。”老四站起来,这嘴这么一来(做出说“喂”的口型),“喂”字还没出来呢,二哥过来:“怎么着?喂啊?”“嗯。”“嗯啊?你真傻还是装傻?说几个字吃几个你不知道吗?没说明白吗?说七个字吃七个,你‘喂’一个,‘先喂’吃俩,‘后喂’吃俩,‘接着再喂’吃四个,四个四个你吃还饱得快点,你说一个字吃一个,说七回,大家七七四十九了,你才七个。你得什么时候饱得了?”“那我要多说呢?”“你要说七个字也吃七个。”“你们……你们怎么说的?”“没听见?大哥说‘抬头瞧见一燕窝’,我说‘小燕里边八九个’,三哥说‘大雁打食回窝转’,你的了!”“我把大雁说一说。”“嗨,行啊!你也来。”“我……我……我这还没完呢!”“还没完?那你说完。”“我把大雁说一说,大雁清晨出窝去,展翅摇铃往前挪,飞过三里桃花店,越过五里杏花坡,桃花宴前有美酒,杏花坡前美人多,好容易才把食打够,大雁这才回了窝。大雁刚把窝门进,小燕一见笑呵呵,这个就把妈妈叫,叫声妈妈你听着,你在外边把食打,溜溜饿了我有半天多,大雁一见不怠慢,喂了这个喂那个,喂了那个喂这个,喂了这个喂……”老三说:“饺子都归你了!”《打油诗》是传统单口节目,是根据民间故事改编的。民间故事在内容上有个共同点,就是赞扬憨厚老实的人,批评和讽刺奸诈曲滑的人。后者总想耍小聪明,结果总是适得其反。在爷爷的回忆录中曾说过:“上小学的时候每逢星期四下午有体操课,也就是现在的体育课,有时候下雨就只能在教室里,老师点名让我给说段相声,我都使剧场里听会了的单口相声,第一次使的就是这段《打油诗》。”

关于相声《打油诗》,“瓤子”(内容)还有很多,我曾见过爷爷在手稿中记载有《打油诗》的各种版本,例如:“娶媳妇”版本的“出庄碰见一乘轿,前边铜锣开着道,亲戚朋友都贺喜,笑”;“古庙”版本的“远望古庙内有僧,楼上倒挂一口钟,连打一百零八下,嗡”;“独木桥”版本的“远远望见独木桥,这边走来那边摇,失目先生不敢过,绕”。根据演出需要,选择适当的打油诗放在段子里,也是为了多增加包袱,但是段子的“底”都是一样的,都是“喂完了这个喂那个”。这段作品兼具文学性与趣味性,流传至今。

考学

我说相声这么些年了,虽然说我老了吧,快八十岁了,我还要学。活到老学到老嘛。我向谁学呢?我的老师没有了,师叔师大爷都没有了,我就得向中青年演员学习。别管我们封建行会排辈儿大小,比我晚一辈儿的,人家有创新,人家文化水平比我高,人家革新、创新,我应当也要学习,是吧。不单我们这个行业,全算上,各行各业必须要学习。那位说我已经毕业了。毕业也不行,也得学。随时要学,要学习,学完了还得练。我们也这样,学完了练,得练,还要实践。还要实践,还要观摩。再一个要钻研、改革、创新,必须这几样结合到一块儿。

好学生坏学生一看就看出来。看得出来,好学生什么模样,坏学生什么模样。这不是相面,这不是算卦相面。一看这动作就知道这是好学生,用心。上学去心无二想,目不斜视,一直奔学校。走在街上东瞧西望,脑瓜儿跟拨浪鼓一样,什么都想,好不了,穿的衣服也不整齐。还有这个放暑假的时候、快考试的时候更看得出来了。树底下稍微有点儿灯亮儿,马路边儿,家里地方小,住的房子小啊,老爹老娘再看电视更影响他了。怎么办?好学生马路边上找一灯底下看。好学生真用心呢,他知道要考试了。这两头小、当间儿大。什么叫当间儿大呢?就那些每天钻研,早早起,七点多钟到学校五点半就起来了,五点多钟就起来了。他得先看一遍儿,先写一遍儿看一遍儿,这都是当间儿的,这都不是两头的。两头小当间儿大,这都是当间儿的,钻研。两头怎么小呢?好学生老拿百分的那个,老拿一百分的他不着急,稳拿,考试没问题,满都在他脑子里呢。那几个,大松心,他不用熬夜啊。起早,他用不着。只要一出题,他平常他真用心,你出什么题他马上都答上来了。还有一个,是什么呢?老考不上及格分,五十来分,四十来分的,要不就大零分,大鸭蛋,考这个,不着急。灯底下干嘛去?玩儿啊,看电视啊,玩儿啊,他不着急!考试?考啊,考完又怎么样,顶大不留级吗?就是考最末给我零分留级,你能把我怎么样?能把我怎么样?不在乎!这类这是小。那个真用心的到考试的时候不着急,这就是两头小当间大。

那为什么考试?像期末考试、期中考试、暑假考试、寒假考试,就为促进你用心。给你留作业,留作业干吗呢?让你每天不歇,每天不歇脑子。当然是得要玩儿,放假嘛,得要玩儿。不能让你整天老玩儿,给你点儿时间,留好了作业让你写,这脑子好集中不能歇,不能忘掉了。为这个得多考试。学龄前也考试,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六年级,这孩子们不都得考试吗?刚上学的这个,刚一年级,那考嘛呢?早先咱还纳闷儿呢,这孩子还学龄前呢,今天刚报上名上学,也不懂算术,也不认识字,考他嘛呢?这还得考去,这纳闷考什么呢?家长妈妈带着,送去吧,孩子还怵,没进过学校啊,杵在那,其实在家挺皮、挺讨厌,挺猴了蹦。这一到领着上学去,老实了,蔫了。妈妈带着,拽着妈妈衣裳,到学校都不敢进。这妈妈说了:“咱考试去,叫你你就去,叫你你就过去考试啊!”孩子提心吊胆的。你说考他什么呢?他又不认识字,你给他出算术他行吗?不行。那考什么呢?考智力,傻不傻?愚不愚?有呆傻病的,报名就得留下。开课时,呆傻病,傻了吧叽的,姓嘛叫嘛不知道,在哪儿住不知道,老师这不崴泥吗?你怎么办?为防止这个有呆傻病,有神经病,大傻子,大笨蛋,这个不要。这个考试不考文化,人家也不让你写字。叫过来,姓嘛叫嘛,是王友啊,是王力,现起个学名吧。平常小虎啊、小豹啊、小友啊什么的,随便叫小名儿。上学了得有个学名。那边儿老师一喊:“王富利!”妈妈赶紧说:“叫、叫你呢,过去,过去。”其实孩子挺讨厌,挺淘气,见老师,往这一站,“你叫嘛?”“王、王富利。”“几岁了?”“七岁。”“赶明儿上三年级你几岁?”“九岁。”“呦,行啊,你妈妈是当会计的是吗?”“卖鱼的。”“你爸爸是数学老师?”“也是卖鱼的。”“哦,一百斤鱼卖九十九斤了还剩多少?”“十斤。”“听明白了吗?一百斤鱼卖九十九斤了还剩多少?”“十斤。”“剩得了那么多吗?”“剩得了,要是我爸爸看摊儿剩的还得多。”

这个段子的创作、表演有三难:首先是创作中讽刺的角度、对象和方法难。当时社会上对小商小贩的缺斤短两行为怨声载道。可是,采取什么方法、角度讽刺抨击呢?这是摆在众多相声演员面前的一道难题。因为当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既要肯定小商小贩对搞活市场经济的作用,绝不能给小商小贩这个群体形象带来伤害,又要对这种老百姓反感的倾向性问题进行抨击。怎么处理呢?爷爷别出心裁地选择以孩子的童真之法去自我揭丑,既没有给小商小贩的整体形象带来伤害,又淋漓尽致地用“要是我爸爸看摊儿剩的还得多”揭露了黑心商贩的“心黑”,使观众笑得开心,笑得痛快,笑得解气,恰到好处地表达了百姓的心声。其次,难在构思的巧妙与故事的合理。这个段子没有对“黑心”商贩的语言攻击、恶意伤害以及对事实的夸大,却使人感觉故事都在“情理之中”,最后的结果又使观众觉得在“意料之外”。而这个“意料之外”的“高明”之处,是令人回味之后仍然捧腹,这是典型的“马氏”相声风格。最后一难,是在表演技巧上。整个一个小段,就最后一个“包袱儿”。最后有一句话重复了两回,就是老师问孩子那句:“听明白了吗?一百斤鱼卖了九十九斤了,还剩多少?”爷爷曾经解释过为何需要重复这句话,他说:“重复不是老师说给孩子听的,是他说给观众听的,让观众听明白了,这个‘包袱儿’就好抖了。”

摇煤球

我给大伙儿讲个笑话吧。笑话就是没那么回事,笑话嘛。咱们的节目很多,我不多占时间。刚才有人说,让我说一个《开粥场》。我说这个说不了,《开粥场》是俩人说的,得有捧哏的。有人提了个问题,提一个什么问题呢?大家都听过我这段《开粥场》吗?都听过吧。这段儿呢就是说我马家吹牛,本来我不是阔人,我说我们马家是个大财主,家在北京住,我是个善人,马善人,不善能长这样吗?啊,马善人,我外号呢叫“黄土马家”。到北京打听“黄土马家”,我们老家呀都知道黄土马家。这时候捧哏的说了:“哦,你们上辈是拉着小车卖黄土的?”我说:“不,不是,所有北京城外头不管几百里地,黄土地,那都是我们家的。”打这就入活儿、就说这段了。可是有人就提出问题了,说:“这捧哏的怎么说你们家拉小车卖黄土,有这事儿吗?哪有啊!卖黄土的,有没有啊?这玩意儿不真实吧。”因为我们这相声,拿我来说吧,我对我这个相声,两个人说也好,一个人说也好,要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要有真实感。虽说是笑话,是假的,但要让人听了有真实感。那么这段呢?这位是年轻人,他不懂。他说北京做买卖哪有拉车卖黄土的?实际上卖什么的都有,卖黄土的确实是真有,确实是真有。老北京人都知道吧?可着北京打听打听,北京串胡同啊有卖黄土的。他哪来的呢?当初北京城外面没这么多高楼大厦,出了城,过了护城河,满地都是黄土。他卖点儿力气吧,铲两车黄土拉到城里头串胡同。北京胡同也长,在胡同里卖。“买黄土,买黄土,买黄土。”他卖给谁呢?家家户户谁家都买,因为烧煤。北京的煤场子跟天津不一样,咱天津的煤铺煤场子,你叫,让你要煤去,让他送点儿煤,送二百斤,送三百斤,他给你把单子开了。你是要煤块、硬煤,是要大砟还是要煤球儿,他给你送。这个煤球呢就是把煤末子和成煤泥,摇成了煤球给你送。北京不这样,北京没有,都是原煤。要三百斤,连块儿带煤末子一块儿都给你送去,往院里一折。家人呢,怎么办?捞吧,找块儿吧。拿个叉子把块儿都捞出来。块儿扒拉出来,这堆煤末子怎么办呢?得和楞,和糨糊了,然后团煤饼子,摇成煤球,这得搁黄土。你不搁黄土它不黏,这煤球它不黏糊,摇不上,它散。所以这串胡同的就有卖黄土的,“买黄土,买黄土。”谁家有需要的,根据用量多少,买一车、买半车黄土就倒在这煤末子上,一大堆煤末子把黄土搁里再泡上水,泡、泡、泡,泡黏乎了,就等着和,和、和,和成煤泥,该团煤球了。

团煤球这是劳动力啊,谁干呢?有这么小两口,有这两口子,都三十来岁。男的懒汉,不爱干活,好吃懒做不爱干活;女的呢,三十来岁,挺漂亮,长得好看,漂亮,个儿也好,身材也好,描眉打鬓,搽胭脂抹粉。爱卖“单儿”,没事就爱在门口倚门卖俏。在胡同大门口倚着门框一站,干嘛呢?“卖单儿”。搽胭脂抹粉就是让人看,她自己看就在家里照镜子了,就得站在门口那站着。漂亮!那指甲盖都留得挺长,能干活吗?她能摇煤球吗?这怎么办?得等着,站胡同那等着,单有卖劳动力的,专管摇煤球。摇一百斤煤球啊一毛钱,“摇煤球哎,摇煤球哎,摇煤球哎。”这很少,三天两天不准过来一个。这两口子,这一大堆煤怎么办?要下了大雨不就冲了吗?!恨不能找个摇煤球的。男的不干,女的也不干,“嗨,你弄点儿,你摇!”“我呀?我才不干呢,挺脏的。”她长得挺漂亮,又好干净,她“卖单儿”啊,门口站着玩儿,就为让人看她长得多漂亮。自己本来长得就俊,三十来岁,又好捯饬。这三十来岁长成熟了,身材又好,“卖单儿”。谁走这院都夸:“嗨,这女的多漂亮!”她才美,她才高兴。男的呢,小伙子懒呢,好吃懒做也不干,在那等着。

好几天了,这媳妇儿在胡同口等着。等着过来吧,还不过来。媳妇儿说:“嗨,你呀甭找去了!”这小伙子说:“我上那胡同我找找去,有摇煤球的吗,不就一毛钱一百斤吗,我花两毛钱。”“甭甭甭,你甭去。我告诉你,嗨,你呀,你上对过,对过杂货店。”杂货店在咱们天津就是杂货铺,小杂货铺。“你上杂货店,上杂货店跟掌柜的瞎聊聊天,抽棵烟,坐那等会儿,我一会儿叫你你再来。你听我一打喷嚏你再来。你叫门,使劲叫门,我不打喷嚏你别来。我只要打嚏喷,你就来。”“哎,哎,好。”小伙子上对过小杂货店点棵烟卷跟掌柜的瞎聊天,山南海北,海阔天空,神聊一通,在这胡同一通白话。这媳妇儿呢,站这儿东瞧西望的,一看打那胡同进来一小伙子。它这不是弓弦胡同嘛,一般小伙子上班、干活都走这弓弦胡同,他抄近啊,走大马路绕远啊。一看打那边过来一小伙子,这媳妇儿倚着门框这站着,“嗨!嗨!进来,进来啊,没人!就我一个人,进来!”这小伙子走近一瞧,啊,这怎么回事?进来吧。刚进来这媳妇儿“咔嚓”把大门插上了,还没等进屋呢这媳妇:“阿嚏,阿嚏!”对过小伙子一听打喷嚏,赶紧过去叫门:“嗨!开门!”“嗨!开门那,嗨,嗨!”媳妇:“呦,哎呦,可了不得了!坏了,我们爷们儿回来了!我丈夫脾气暴得要命,他见生人他就动刀啊,这可真是要命啊!”这小伙子吓坏了,“哟!这、这、这怎么办?这怎么办,我、我、我走。”“那你怎么走啊?”“我、我、我藏起来行吗?”“那你哪儿藏啊?真是的,这样吧,你呀你就装这摇煤球的,他要问谁,我就说现找来的摇煤球的。这不都和好了吗?煤末子,黄土也掺好了,水也泡好了。你呀你摇煤球儿,他待不住,他拿了东西就走。你摇煤球儿,他说是谁,我就告诉他找来摇煤球的,他不知道。”小伙子没办法,怕人动刀啊,“哎,好,好。”弄一个筛子,摇吧,连脑袋带这身上、脖子里满都是煤末子。这开开门,开门进来,“嗬,这么半天开门!”“哎,找着了,找着摇煤球的了。”“啊,找着了。”“你刚走这不就来了吗,我给找来了。”“嗨,行啊小伙子,干活挺利索啊,不错不错,我爱看小伙子干活。好,我坐这,我抽棵烟我看着,我看会儿。”这摇煤球的恨不得让他赶紧拿东西就走啊,回头看他:还不走?唉,再来,再铲,又摇,“哗哗哗哗”,一会儿二百斤煤球儿摇出来了。这男的:“唉,这烟我也不抽了,我呀打点儿酒,打点儿酒一会儿咱俩喝点儿。”男的出去了,这小伙子一瞧这爷们儿走了,“呱唧”把这筛子一扔,一身的泥呀!挺白、挺漂亮的小伙子都变李逵了,满都是黑的了,脸儿都是黑的了,气得指着这女的,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跑了。跑到哪儿?河边洗澡去了。这两口子回来乐了,“怎么样?怎么样?我出的主意行不行?”“嗨,真没想到!”“你瞧瞧,省啦,省啦,省两毛钱。这不二百多斤煤球儿出来了吗!”“好,好办法,好!”两口子乐了。

过了没两天呢,这媳妇儿天天“卖单儿”啊,总在门口站着。过了没两天,她又在这胡同口站着。这小伙子还打这走啊,每天上班路过这儿。正走到她眼前,这媳妇儿:“嗨,嗨,进来呀,没人!”这小伙子一瞧:“嚯,真快!都烧完了?”

我爷爷1914年在北京出生的,1917年跟随我的太爷爷马德禄举家移居天津,随后也就定居在天津。1940年,相声大家戴少甫邀请爷爷和耿宝林先生到北京替他在电台说广告相声,由此在北京居住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在北京的这段时间里,除了做电台的节目,他也和朱阔泉等老艺人在西单等地撂地演出,更深入地体察了北京的风土人情,摇煤球就是老北京百姓的一种风俗习惯。爷爷在北京居住的时间虽然不常,但即使是在这短暂的一段经历中,他也始终在挖掘生活中的笑料,积累丰富的创作素材。

去年夏天,在马路上有这么个事儿。在什么钟点儿呢?就在下午啊五点……五点半左右,就是下班的时间。街上人多啊,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往南往北的。下班时间嘛,两边便道上的行人也是拥挤不动,人挺多。这马路上的秩序很好啊,人们都遵守交通法规,行人走便道,横过马路走人行横道线,走那斑马线,都要这样,秩序良好。这不挺好吗?这时在马路当间儿、正中间儿,跑过一个人来,顺着马路——不是横着跑,顺着马路跑,不是横穿马路跑——顺着马路跑,一边跑一边还喊:“截住他,截住他,别让他跑了。”喊的这个人四十来岁,胖子,不是特大的大胖子,反正是够胖的。黑灿儿灿儿的,穿一身儿蓝布的衣服。蓝布的衣服又像制服,又像工作服,反正挺脏、挺旧的,不太干净。四十来岁,脸上挺有肉;挺有肉,一跑起来这肉都哆嗦。虽然说胖,这肚子并不大。留小平头,小眼睛,胖人嘛,声带厚,胖人脖子顸声带厚,喊出来声音也粗,“截住喽,截……”满头大汗,急的,“截住喽,截住喽,别让他跑了!”胖人他跑不动啊。追谁呢?前边跑一瘦子,这瘦子跑得是又急又快,精神紧张。这胖子追瘦子,那、那怎么追呢?他没他跑得快啊!两边便道上的行人一看,有那好心眼儿的人呢,愿意帮助,一瞧这胖子急得这样满头大汗,脸急得通红啊。一瞧追那个,准知道追不上啊。大伙儿帮忙,走!好几个人“哗”追过去了,跑得快啊。马路当间儿的指挥台上有交通警指挥车辆,一瞧马路上跑的这胖子追得那样,大伙儿又跟着追,民警也跑下来了,也追过去了,民警也跟着追过去了。前面帮忙的行路的人呢,跑得快啊,过去“啪”一伸腿,把这瘦子绊倒了。瘦子摔趴那了,趴那了。看热闹的“哗”就围上了,围上一堵人墙,再跑那是跑不了了。民警也赶到了。“起来!起来!”民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等这胖子吧。这胖子呼呼带喘地这才跑过来,分开人群,胖子进来,“噗”一手把这瘦子抓住了,“看你往哪跑!这回你还跑?调完级了,不请客!”

这个段子创作于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那个时候谁要是请谁吃顿饭就是大事儿,因为谁家也不富裕,而请客吃饭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才会出现像段子里面描述的那个人,调完级了恨不得躲起来,但是又藏不住,只能跑。20世纪90年代,爷爷曾在南开大学做过关于相声的语言艺术的讲座,他就用《追》这个段子做例子,说明关于相声语言的“动作性”这一课题。他说:“相声语言要充分反映此情此景中人物的形态、动作、表情和内心矛盾,使观众闻其言观其状。”《追》虽然很短,但用词很讲究,人物很鲜活,画面感很强。

到底多大

有个人娶了一个太太,看着满脸皱纹,丈夫问她:“你今年到底多大年纪?”太太说:“四十五六。”丈夫说:“介绍人告诉我说你只有三十八岁啊,依我看你不止四十五六,你跟我说实话吧。”太太说:“其实我是五十四岁。”丈夫是半信半疑。有天晚上他们都睡了,丈夫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就下床了,太太问他干嘛去,他说:“我得起来把盐缸盖上,不然被老鼠吃了。”太太说:“真好笑,老鼠吃盐,我活了六十八年了,我就没听说过!”

歪念对联

有一家人连年不顺,总是吃官司,所以特别希望来年转运。这年除夕,父子爷儿仨商量说,明天就是新年了,咱每人说一句吉利话,保佑咱家来年走好运,不惹官司。父亲说:“今年好。”老大说:“晦气少。”小儿子说:“不得打官司。”一共是三句十一个字,写成了一个条幅贴在客厅,压压晦气,讨个吉利。第二天一大早很多人来拜年,看见条幅就念:“今年好晦气,少不得打官司。”

给贼钱

有个小偷来到一户人家偷东西,看见主人正好脸儿冲外躺在床上,俩人正好是四目相对。这个时候主人突然转身面朝里躺着。这个贼纳闷儿了,难道主人认识我?想着想着就打算赶紧逃跑。这个时候主人说了一句:“来吧,没事儿,因为我嘛也没有,我这是不敢见你。”随手从床单子底下拿出一张十块的,“来,把这个给你。”贼一看都蒙了,哪儿有主人家给贼钱的?“您给我钱干吗?”“干吗?你从我这儿什么都没拿,传到外边儿去我这脸往哪儿搁!”都穷成这样了,还死要面子!

求求你

有个人热情好客,最爱给别人题字。有一天他看见有个人手里摇着一把扇子,他就提出来要为这个人题字。这个人一听扑通就跪地上了,激动万分,央求道:“我求你了。”他就劝人家:“求什么!不过是在扇子上题几个字,用不着这么感谢!”那个人说:“我求你别写了,你写完我这扇子就不值钱了。”

有何功劳

东晋元帝生皇子,一一赏赐群臣。所有大臣都只是谢恩,默默地收下了皇上赏赐的东西。可是有位新来的大臣为了讨好皇上,跪地谢恩说:“皇子降生,普天同庆。臣有何功劳,敢接受如此厚赐?”元帝听了特别不高兴:“大胆!这种事儿还能让你有功劳?!”

草书

有个人学习“草圣”张旭的草书,但总是学不好,写得乱七八糟,比草书还草书。有一天他从别人那里得到一个好句子,乘兴写了下来,写完之后,有人问他:“您写的这是什么句子?”这个人看了看说:“以后这种问题早问,我都写完了才问!”“不好意思,下次我注意,这次您先告诉我吧。”“我要是认识不就告诉你了吗!”

官场话

有个姓朱的县官,特别在意手下人说话,要求他们都说官场话,不能土里土气的。手下人问了:“老爷,官场话怎么说?”朱县官说:“官场话就是要文气,比如说死不能说死,要说‘仙游’;杀人不说杀人,要说‘正法’;吃饭是‘用膳’,睡觉是‘安寝’,碰到姓朱的,要说是‘我们老爷的本家。’”过了几天,县官家里养的一头猪得了瘟病,几天不吃不喝,眼看就要死了。手下人把猪抬到县官面前说:“启禀老爷,大事不好!老爷您的本家,已经几天不用膳了,一天到晚安寝,如果不把他马上正法,恐怕活不到明天就要仙游了。”

真牛上台

舞台上演戏都是以虚代实,虚实结合,真真假假,虽假犹真。甭管是京剧、梆子、评戏,都一样。为什么舞台演出要用灯光、布景、道具呢?就为了仿真,让人看起来像这么回事。比方说吧,这场戏的布景是晴朗的天空,辽阔的田野,要不就是绿树成荫,小桥流水,一对青年男女走出场来,边唱边舞,谈情说爱。可舞台上不能用真桥真水、真花真树,一是费用太大了,二是没有假的效果好。戏曲舞台上是以鞭代马、以桨代舟,您非得来个真马上台,那不乱套了。京剧《长坂坡》赵云手里拿着马鞭上场一亮相,多精神!这要是牵着匹真马,就这样上台(学牵马动作),那还怎么亮相啊。真马上台我不知道有没有,反正我赶上过真驴上台。什么戏呢?《八仙得道》,里边儿张果老不是骑驴吗?有个园子的经理为了赚钱,就把街坊豆腐房的小驴借来了,用真驴上台来招揽观众。后来豆腐房不借了,还得用它磨豆子了,就又改用了驴形。《武松打虎》里面人扮的大老虎,是虎形。驴形演得最好的还得说是北京天桥的“赛活驴”关德俊。关德俊是唱莲花落的,驴形演得最好,跟真的一样。过去演《天河配》,戏里有牛郎耕地,得牵着牛上场。园子经理从郊区老乡家里借来的牛,园子门口戳个牌子:“真牛上台。”这出戏里多半是女角反串牛郎,小姑娘花枝招展的,脸上涂脂抹粉,身上也冒着香气儿。小牛整天在地里跟泥土打交道,哪儿见过这个!演牛郎的女角过来一拉它,它直拿鼻子往牛郎身上闻。牛郎牵着牛上场以后,这牛更纳闷儿了,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多人看着我呢?以前我干活的时候没人看啊。算了吧,别管那么多了,赶紧干活吧,四个蹄子就在台上直挠扯,真要在台上耕地。观众受不了啊,在台下起哄:“好啊,牛郎牵着真牛种地来啦!”演牛郎的一看,这戏还怎么往下唱啊。过来一拉牛,跟它讲道理:“牛哥啊,你别闹,跟我好好唱戏啊。”牛哪儿懂这个啊,“哞儿”一声,把女角给吓跑了。牛站那儿不动,后台出来一帮人,一块儿帮忙往下拉。这不是《天河配》,改了斗牛了。

爷爷在他的一篇回忆文章中曾经提到:20世纪40年代,京剧演员曹艺斌在下天仙戏院上演《五行山》,他扮演被压在山下的孙悟空。每当演到唐僧揭去符咒、猴王从山底下蹿出来时,随着一声巨响,台上灯光全部熄灭,五行山的布景片突然间崩裂,一只猴就从里面蹿出来了。

这只猴跟着锣鼓点儿,还能摆几个姿势。因为新鲜,下天仙的业务一度非常兴旺。还有盖叫天年轻的时候曾经在第一舞台演出《四大金刚战悟空》,他扮演孙悟空。为了吸引观众,盖叫天和剧场经理高福安商量从市场上买来一头小骆驼,他骑着骆驼上台和四大金刚开打。这骆驼也慢慢适应了舞台表演,跟着锣鼓点儿,躲着刀枪架儿,可惜后来生病死了,盖叫天非常难过,从此再没演过《四大金刚战悟空》。所以,像《真牛上台》这样的相声段子绝非凭空想象,而是真实的。虽然这个段子和现在这个时代有些脱节,不过这个段子还是有一定的现实意义,讽刺了很多剧场老板为了增加剧场收入不择手段,违背了艺术规律,扰乱了艺术市场。

捡行

最近我特别忙,忙什么?忙着“捡”。那位说,哦,忙着卖碱面儿?不对,忙着“捡”,就是走在街上留神看,有掉了钱的,我就过去捡,忙着“捡”。我们这行人不多,凡是我们捡行的人,走道儿得有规矩,眼睛老得往下看。您到马路上碰见我,叫我,我不言语,可不是我马三立架子大,不爱搭理人,这是我们捡行的规矩,老得往地下看,不能抬头。哪怕地上有张纸,也得拿脚踢一下,许它不是,不许我不看。有人说了,这得到热闹的地方去啊。不行,热闹地方人多,这位刚一掉钱,咱这儿还没顾上捡呢,旁边儿有人多嘴:“哎,那位钱掉了啊。”就多说这么一句话,耽误咱业务啊。还有人捡了钱交派出所,有这样的,那他是不急着用钱!

吸毒者的下场

在旧社会,总能看见抽大烟吸毒的人,这是不良嗜好。只要沾上了,轻者添累,重者丧命,活着也是形同骷髅,满脸灰黑,要不怎么叫大烟鬼呢。吸毒的人,也就是吸毒者,都有四部曲,也就是四个阶段,可以用四个字表现出来,而且这四个字还是同音。哪四个字?头一个字——引,引诱的引。凡是沾上这种嗜好的人,都是经人引诱,受人诱惑。“哎,尝尝这个,你最近不总是精神儿差吗?抽完了这个,准保你精神儿大,气力足,管用极了。”你看,他这么一引诱,你要是意志薄弱、贪图享乐,非上当不可。有时候,对方也不是坏意,这位一喊:“我肚子疼啊!”“吃药了吗?”“吃药?连喝姜糖水都不管事儿。”“要不你抽口烟试试,我这有俩烟泡儿,你先喝了。”这一试,肚子还真不疼了,管事儿啊。心说,敢情抽这个能治病。以后只要身上哪儿疼,就想起抽这个来了,这就是引诱。第二个字,是隐,隐藏的隐。刚一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让人瞧见,也害怕让人知道。那个时候有大烟馆,进去之后也怕碰见熟人:“呦,这不是老王吗,上这儿干吗来了?”“哦,大哥,我饿了,来这儿吃点儿锅巴菜。”大烟馆哪儿有卖锅巴菜的,就是怕见熟人,总得躲躲闪闪,到处隐藏,所以是隐。第三个字,是瘾,上瘾的瘾。您想啊,老抽能不上瘾吗?一来二去离不开了,有点儿钱就给烟馆送去。有点儿功夫就泡大烟馆,躺在烟榻上对着烟灯喷云吐雾,嗜烟成癖,有一天不抽,浑身就不得劲,骨头节儿就跟散了架一样。瘾一天比一天大,进项一天比一天少,怎么办呢?抽大烟都不过瘾了,也没那么多钱,干脆,来包白面儿吧,这个毒性更大。好多艺人就是死在吸毒上了,本来就穷,再加上被烟所累,最后只落得倒卧街头。第四个字是尹。百家姓有句话:和穆萧尹,就是合目消瘾的意思,就是说闭上眼睛才能消除大烟瘾。尹字写的时候有个尸体的尸,尸体横陈,街头上来个倒卧,上面还有一横,“穿心杠子把他抬”,这一横穿过去,就好比两头一边一个人,抬走了。

旧社会称抽大烟、抽白面儿,现在统称“吸毒”,一旦染上“毒瘾”,不仅严重损害身体,而且会导致家破人亡、身败名裂。这个段子通过“引、隐、瘾、尹”四个字,描述了吸毒者堕落的生活状态,更是警示人们吸毒的后果是很惨痛的。相声以其特有的表达方式告诫人们:珍惜生命,远离毒品。

翻书断案

有个县官审案,全靠一本《论语》。庙里的一口钟被偷了,锡匠铺里的一斤锡也被偷了,都到县衙告状,县官派人把强盗都给抓住了。县官升堂审案,先审那个偷钟的:“你为什么偷庙里的钟?”“因为我赌钱输了,要还账。”县官赶紧翻开《论语》,翻到了这么一句话:“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看完之后,县官判道:“本县官饱读诗书,审判最为公正,据史书《论语》记载:夫子之盗钟,恕而已矣。本官就宽恕你!”县官冲衙役一挥手:“放了他吧。”接着审偷锡的人:“你为什么要偷锡啊?”“大人,我家里有八十岁的老娘,没得饭吃,只好偷点儿锡卖,让老娘吃饱。”县官又翻开《论语》,翻到了这么一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看完之后,县官判道:“大胆盗贼,你胆子不小啊。据《论语》记载:朝闻盗锡,死可矣!给我拉出去,毙了。”

裁师爷

清朝光绪年间,江南某个县新到任一位知县,北京人,姓邵,单名一个醉字,叫邵醉。就这俩字儿,您不能念快了,念的时候吐字还要清楚,不然的话,邵醉大老爷,就成了“受罪”大老爷了。可要说起他当这个知县来,还真是够受罪的。

邵醉幼读诗书,十八岁中秀才,可惜时运不济,屡试不第,三十年过去了,邵醉都快五十了,连个举人毛儿都没捞着,还是个白衣秀士。就这样,邵醉当官儿的心一直没死,一狠心变卖了家产,凑了六千两银子,打算买个官儿做。正好,他老婆有个娘家叔,在吏部为官,带手儿给他捐了个实缺知县。花销六千,他硬说八千,让邵醉写了个两千两银子的借据,一年归还。这位娘家叔从中讹了两千两,您说这叫什么亲戚啊。

邵醉的银子交兑过手,立刻分发领凭——就是开介绍信、转关系。邵醉正式上任,也开始受罪了。先说这一路上车船轿马、晋见巡抚、孝敬上司、打点门包儿,处处都得花钱。邵醉为了捐这个官儿,已经把家产折腾光了,如今两手空空,没办法,只好又借了一千两银子印子钱。好么,这位七品知县还没上任,先背了一屁股两肋债。

不光债多,人还越来越多呢!今儿这位亲友推荐个厨子,明儿那位大佬推荐个门房儿,都有来头,都得收下。光师爷就三位。

按说小小知县有一个师爷足够了,一个就够了,他要仨干嘛呢?邵醉不想要那么多啊,他不是没办法嘛。头一位师爷姓赵,浙江绍兴人,世代相传的师爷,看样子四十七八岁,白净脸儿上留着两撇小黑胡,长袍儿马褂儿,白袜青靴,透着那么深沉老练。这位赵师爷刚一来就先吹上风了:为了帮助邵醉,他舍了顺天府每年一千两银子的聘金,如果邵醉中途跟他散伙,就得赔他一千两银子。邵醉一听,啊?那哪儿成啊。师爷是知县的幕宾,合则留,不合则去啊。可转念又一想,不行,这位师爷是左都御史推荐来的,后台硬,惹不起。所以邵醉心里别扭,表面上还不能露出来。头一位师爷就带条件,您说邵醉能不受罪么!

第二位身穿半截纱袍子、团花马褂儿,辫子蓬松,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鼻子下边儿抹着鼻烟,一张嘴露俩大金牙,活脱儿一个市侩。此人姓钱,是放印子钱的京油子。邵醉为了上任,那一千两银子就是跟他借的,利息可海了去了,利滚利两年本利平,外带着还得答应他来当师爷。他打算到了任上还放印子钱,借当师爷发展他的高利贷事业。邵醉急等着用钱,也就饥不择食,全答应了。这是位带肚儿师爷。两位师爷一见面儿,邵醉还给引荐:“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赵师爷,这位是钱师爷,日后两位多亲多近。”

赵师爷一听心里有点儿腻味,心说:嗯?怎么还一个师爷?到哪儿都是一个知县一个师爷啊,弄俩多闹腾啊。邵醉还没上任,俩师爷先开始别扭上了。

这俩师爷就够闹得慌了,一推门又进来一位。二十来岁,青头皮,油光光的一条大辫子,满脸的绿气,两只眼就跟没睡醒似的。这位是谁呀?家住天津卫,姓孙,邵醉他叔丈的儿子,此人从小好赌,一赌就输,输得少屁股没毛也当师爷来了。

邵醉又给那二位师爷介绍孙师爷。孙师爷是场面人,一抱拳,说话天津口音:“二位师爷,咱爷们儿这叫有缘,搭我姐夫正好一桌麻将,来,先摆上!”嘿!少爷秧子外加赌徒。

赵师爷这会儿由腻味变堵得慌了,他心说:邵醉啊邵醉,我来伺候你,为的是你当知县的吃肉,我当师爷的喝汤,这碗汤一个人喝,还有点儿油水儿,俩人喝就没什么滋味儿了,如今倒好,仨人喝!喝凉水吧!

就仨师爷,还全有投资,不是财股,也有人股,就差组织董事会了。邵醉要是舒坦得了才见鬼呢!

可邵醉自己还美呢,他这么琢磨:自己初次为官,处处外行,需要些帮手,人多有人多的好处。这三位,一个是老行家,一个会理财,一个是内亲,俗话说:“三人齐了心,黄土变成金,这回上任,我就等着发财了!”——发财呀?发棺材吧!

闲话少说,邵醉率领家眷、师爷到了任所。前任知县姓衡名化乐,叫白了就是小脚踢球——横划拉。他把本县管辖内的老百姓划拉得不亦乐乎!升了知府以后早就搬出了县衙。邵醉一到,有县丞迎接,立刻接印,可称诸事顺利。而且邵醉的官运真带动了财运,刚过几天就该征收钱粮了,也就是到了县太爷发财的时候了。

那时候田赋的弊病极多,正项之外有各种名目的附加,历年都是正项收齐了上缴,多余的就归了知县。明明是公开的贪污、鱼肉百姓,还美其名曰“养廉”,越贪越廉,实在是个讽刺。邵醉出任知县,只知道征收钱粮的油水很大,可不知道这个财怎么个发法,特地把三位师爷请到书房商量。

三位师爷来到书房,各自落座,有差人献茶。邵醉一拱手:“三位老夫子。”赵师爷心里不满,礼节上不差,立刻还礼:“东翁!”钱师爷、孙师爷也跟着学,双双拱手:“东翁!”“三位老夫子,秋粮在即,过几天就该征收钱粮了,请三位老夫子议个章程吧。”邵醉说完了,仨师爷都是张飞拿耗子——大眼儿瞪小眼儿,谁也不言语。邵醉心说:怎么都哑巴了?“嗯咳!”他咳嗽了一声。钱师爷是混事儿的,以为这是官派,跟着也“嗯咳”了一声。孙师爷是官亲,嗓门更亮,也来个“嗯咳!”赵师爷在旁边差点儿没乐出声来,他怕失礼,嗓子眼儿一动,也“嗯咳”了一声。

邵醉纳闷儿了,刚才都不言语,这么会儿工夫全伤风着凉了?他拿眼盯了赵师爷一眼,那意思是说,别光咳嗽啊。赵师爷还真对得起他,邵醉拿眼一盯他,他赶紧说话:“东翁,这两天天时不正。”钱师爷瞎搭茬:“谁说不是,天天哩哩啦啦下雨。”孙师爷赶紧补充:“这叫嘛事儿,一下雨就不出太阳。”邵醉这个气啊:噢,我请你们上这儿说废话来啦?干脆,我点名吧。“嗯,这钱粮如何开征,还请老夫子赐教。”赵师爷不能再犯傻了,可他来了个不着边际:“东翁,这钱粮、漕米乃朝廷命脉,这两年国库空虚,依学生之见,定要早完,千万不要耽误了东翁前程啊!”他一点儿主意也没出,还吓唬邵醉一通,接着又转脸朝钱师爷一瞟:“钱师爷善于理财,必有高见,学生领教。”他把球踢出去了。邵醉看看钱师爷,钱师爷抽了抽鼻子,说出话来京字京味儿:“依我看什么早了晚了的都是一回事儿,差了日子差不了钱,您是县太爷,谁敢坑咱爷们儿?过了年再征收,还闹个对半儿利呢!”邵醉一听:这哪儿是开征田赋啊,他又放高利贷来啦!没办法,转脸问孙师爷:“你说呢?”孙师爷一口地道的天津话,张嘴就来:“我说太爷,这事儿好办,你老就好比庄家,如今天杠在手,哪怕对门儿下注十三道,也来个吃通儿,叫他一翻两瞪眼。”他这儿教太爷推牌九呐!说了半天,不得要领,弄得邵醉急不得恼不得。幸亏他还聪明,把管钱粮的书吏叫来了。书吏说,历年惯例,都是拟张告示,张贴出去,再派得力衙役四乡催缴就行了。告示也没什么新词儿,照去年的告示抄都行。随后又拿出来一张去年的告示。邵醉一看,真的,只要把告示上的某某县正堂衡化乐改成邵醉、大清同治十三年改成光绪元年就行了。他心说:早知道这么省事儿,我费那么大劲儿干吗!

邵醉一指告示:“有劳三位夫子按去年的格式照抄,多抄几张,明日就张贴出去,咱们立即开征。”说完之后,邵醉起身回后衙了。再瞧这三位师爷:赵师爷低着头儿一个劲儿吹火纸媒子,呸!——火纸媒子大概有点儿受潮,好不容易吹着了,他呼噜呼噜地抽上水烟袋了;钱师爷是仰着头儿抹鼻烟儿,“啊,啊,嚏!”孙师爷年轻轻地弄了对儿保定府的铁球揉着玩儿,哗,哗,呸,呸,呼噜。书吏一看,耗着呀,这得耗到多会儿去啊。“赵师爷,您看这告示……”“呜呀,这告示么,钱师爷阅历深广,这个……还是请钱师爷定夺吧!”呼噜呼噜地又抽上了。“不,不,孙师爷是内亲,阿嚏!”“好说,好说,水大漫不过鸭子去,咱们都听赵师爷的。”哗,哗,他把俩铁球揉得更欢了。球踢了一圈,谁也不接,眼看要出边线。书吏一生气,出去把缮写找来了。“缮写的来了,请师爷们吩咐吧!”赵师爷不看书吏、缮写,脸朝钱师爷自言自语:“刚才东翁的口谕是……这个……”他只说半句话,不往下说了。钱师爷放印子钱是把好手,这种事儿斗不过赵师爷,他以为赵师爷真想不起来了,接着说:“太爷是让照抄张贴。”缮写的赶紧问:“是全抄吗?”孙师爷是官亲,少爷秧子的脾气,张嘴就把缮写的问话顶了回去:“可不全照抄吗,还留一半儿熬着吃啊!”缮写的领了命,连夜抄了好几十张,第二天全贴出去了。告示是贴出去了,笑话也贴出去了。这种告示,前边的正文是今年每口丁、每亩地征多少,限什么时间纳完,逾期不交严惩不贷等等;后边儿是某某县正堂谁谁谁,然后是年号。不是照抄吗?连知县的名字也是照去年抄的——某某县正堂衡化乐。老百姓一看,你划拉上没完了!已经升了知府了还来划拉?你划拉完了,新任太爷邵醉再划拉一份儿,我们受得了吗?不交。

后边儿年号写得更可乐了,去年的告示上写的是大清同治十三年。同治去年驾崩了,光绪登基改年号了,按说告示上应当写光绪元年;要是照抄呢,那就还是同治十三年,结果全不是,写了个同治十四年。合着光绪刚当皇上又下台了,同治死而复生还接茬当皇上!

这是怎么搞的?难道师爷不负责任,缮写的也迷糊了吗?这叫无巧不成书,还真是那么回事。这位缮写姓贯,一手好字,人也不错,就是有个毛病,好酒贪杯。他是见酒必喝,沾喝就醉,人称酒罐。那天酒罐刚喝了四两,喷着酒气就让书吏叫走了,领了差事回来,一想这么多份儿告示要抄,心里烦躁,接着又来了半斤,喝得晕晕乎乎的就抄上了。他要是全迷糊了也好,他是一阵儿迷糊,一阵儿明白,抄到县太爷名字的时候他迷糊,把衡化乐仨字抄上了;抄到年号的时候,他明白了:“同治十三年,不对呀,这是去年的告示,得改过来。今年,嗯……应该是同治十四年。”他这一迷糊,同治又活了。

这么大的毛病,掌印的也没发现吗?要不怎么说赶寸了呢,管印的是邵醉的内亲——那位孙师爷,那天打一宿麻将没开一把和,输得俩眼跟山里红似的。天快亮了,起了把好牌,正在做满贯,酒罐来了,他抄了一宿,抄完了上这儿找孙师爷用印来了。孙师爷心里别扭,心说:“你早不来晚不来,我要和满贯,你酒罐来捣乱,这不是成心么。回身把印捧出来往桌上一蹾:“盖去!”他扔下酒罐又做满贯去了。就这么着,啪啪啪,酒罐把印全盖上了。

告示贴出去了,邵醉等了好几天,衙门口儿什么动静没有,仨师爷也不闻不问。这天傍黑儿,他换上便服出了县衙门。对面影壁墙上就贴着告示,他走过去了。天没大黑,还能看清字迹。邵醉一边儿看一边儿点头,告示抄的不错,字也好,征完钱粮,该赏赏三位师爷。等他看到某某县正堂衡化乐的时候,邵醉差点蹦起来:我说这钱粮怎么没人交呢,敢情教你给划拉走了!再一想,不对,你再能划拉,老百姓也不会往府里交钱粮啊。等他再往下看,就看到大清同治十四年了。邵醉俩腿一软,差点儿没跪下。再看一遍,没错了,明明白白写着“大清同治十四年”。邵醉这个气啊,三个要命鬼啊,你们这不是拿我开心吗!我让你们照抄就这么照抄啊!县令写衡化乐,你们是给我当师爷还是给他当师爷啊?最可气的是这年号,写了个同治十四年,哪儿有这年啊?这玩笑能随便开吗?这要让御史参上一本,我脑袋就没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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