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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05 03: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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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赤焰冷

出版社:贵州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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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骨

相思骨试读:

楔子

上百年了吧,陈小妖不太记得了,反正这个庙盖好前她就在这里,当时她还是刚有肉身的小孩子,经常抓山林里的小兽吃,后来这里就盖了这座庙,听说是用老和尚化缘得来的钱盖的,所以老和尚成了这里的第一代主持,经常会有人来烧香,留下好多好吃的供品就走了,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只吃供桌上的供品,不再捕山林里的小兽了。

师傅说妖是不能进庙的,会被庙里的佛光打得神形俱灭,但她不知怎地一点事也没有,和如来佛祖抢供品吃,一吃就是百年了,而且可能因此沾了佛气,她的力量也增强得快,都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师傅说再过几年就把她嫁给对面山上的虎精,她才不要,那虎精她见过一次,已是个老头了啊。

师傅说这事由不得她,但她想好了,如果那虎精来逼婚,她就躲进庙里,反正其他妖不敢进来。

今天是月圆夜,这里的狼大哥又在对着月亮乱叫了,他说这叫抒发感情,可陈小妖觉得,这是修炼不够,所以她干脆躲进庙里来,图个清静。

庙里好像来了客人呢,她隐在暗外往屋里张望,隔着这一任主持油光光的头,她看到对面的人。

是个好看的男人,穿着月白色的儒衫,发髻随意系着,腰上还别着个葫芦,他说话时一直在微笑,声音也是轻声细语,陈小妖几百年里也算见过不少人了,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咝!”

呃,好像是她的口水下来了呢,她忙拿手擦掉。

风畔微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那外隐在黑暗中的墙角,似有什么东西,不是人,却也感觉不到妖气,是什么?“风施主在看什么?”主持慈眉善目的笑问道。“哦,”风畔收回视线,“看到一只老鼠而已。”“老鼠?”主持跟着转头去看,随即一笑,“是老鼠啊。”第一章半神

听别的妖说,师傅其实是只猫妖,但她从没见过师傅现原形。

那男人说她是老鼠,如果真是这样,那应该早就被师傅吃掉了吧。“小妖,你过来。”师傅今天有些神秘。“什么事啊,师傅。”“你是不是在庙里看到那个男人了?”“哪个男人?”“腰上别着个葫芦的男人。”

陈小妖想了想,是那个漂亮男人吗?师傅打听他干嘛,难道想抓来做丈夫吗?以前师傅的一个好姐妹就喜欢引诱漂亮的凡间男人,玩了几天就把他们吃掉。“到底看到没?”师傅看他不说话,推推她。“有是有啊,可师傅问他干什么?”她不太情愿的承认。

师傅眼中立即闪过一抹妖光,欣喜道:“他果然出现了。”“他是谁啊?”陈小妖有点莫名。“他是个‘半神’,听说吃了他的肉可以得到至少五千年的道行,”师傅已经在流口水了,“还有他身上别的那只葫芦听说已经存了五百只妖的妖力,如果既吃他的肉又能得到葫芦里的妖力,我就能修成正果了。”“五百只妖啊?”那师傅会不会是第五百零一只?陈小妖可没有师傅那么乐观。“小妖,你帮师傅好不好?等师傅修成了成果,师傅带你一起上天。”“这个……。”她不想成为第五百零二只啊。“啊!师傅白疼你了。”师傅又故伎从施,那个“啊”字听上去就像猫叫。

陈小妖捂住耳朵。“啊……!”“好吧,好吧。”陈小妖投降。

陈小妖其实不那么爱穿这么露的衣服,但师傅说男人们都爱,就算对方是半神,只要是男人都会被她的美色引诱。

美色引诱?师傅为什么不自己引诱?

她再次拉了拉快看到乳沟的衣服前襟,唉,虽然她是妖,但也是一只清纯的小妖,师傅也不能这样糟蹋她啊。

庙中的西厢房灯还亮着,那个半神还没睡吧?

她现了形,就着清凉的衣服进了厢房。

他似乎睡着了,应该是看桌上的佛经时睡着的,那个葫芦还别在他的腰间,就这么靠上桌案上。

油灯上的火苗闪啊闪的,她看着男人清俊的脸。

真是个漂亮的男人,她的口水又下来了。

伸手想去摸他的脸,男人轻轻的哼了哼,别过脸去。

诶?没碰到?

她不死心的想绕过身去再摸,眼角却瞥见了桌上的一盘桂花糕,雪白的桂花糕散发着甜香,她的目光马上被胶住了,去他的漂亮男人,去他半神,她直接冲着那盘桂花糕去了。

塞了块进嘴里。

唔……,好甜。

她又塞了一块,空出的手也抓起一块。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她边吃边想,然后肚子痛起来。

越来越痛。

怎么回事?

她不情愿的放下桂花糕捂住肚子,难道吃错东西了?可她是妖啊,凡人才会肚子痛。

阵阵冷汗冒出来,她蹲在地上,然后看到那半神的脚动了,她抬起头。

男人已醒了,正看着她。“小妖儿,胆子好大啊。”他笑着道,伸手一点那盘桂花糕,那几块吃剩的桂花糕成了张张纸片,是符纸。

她觉得肚子更痛,却没有叫出声,眼睛瞪着他,看他慢慢的拿下腰间的葫芦。

原来她才是第五百零一个妖啊。

男人拔开葫芦的盖子,放在桌上,然后开始念咒。

陈小妖觉得身体如被撕裂般的痛,她咬住唇没有叫,只是瞪着他。

那男人念了半晌,忽然“咦”了一声,忽然停下来,复又盖上那葫芦的盖子。

那撕裂般的痛随即消失。

他看着她的眼,很仔细地。“你可伤过人?”他问。“没有。”虽然不明所以,她答。“你为什么能进这庙来?”“我也不知道。”这是实话。“把手伸过来。”

她把手伸过去。

男人柔软的指抓住他的臂腕,把脉一样。“原来如此。”好一会儿,他点点头,松开她,“你叫什么?”“陈小妖。”虽然他让她很痛,但她还是很老实的答。“陈小妖?”他笑,忽然伸出两指放在唇间轻轻的念。

又来,陈小妖捂住耳朵,然而哪里挡得住那烦人的声音。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男人停下念咒,看着蹲在地上的一只粉色小猪,轻轻抱起来。“小妖,以后就跟着我吧,我和你该有一段缘。”他边笑,边把原本套在自己腕间的七色石取下,套在小猪的颈间。

小猪的鼻子在他掌间拱了几下,他一笑,将她放下。

魔旦生时,乌云闭月,雷声阵阵,天地混淆在一起,如同一潭泥沼。

她意外怀孕了,没有成亲就怀孕了,那是要被浸猪笼的,所以她逃了。

她不要这个孩子,从来没有与男人接触过的她怎么会怀了孩子?她认为那是个妖怪,就如同梦中时常梦到的那样,那是个长着银眸,头发血红的魔,她吃过打胎药,故意跌倒,但体内的孩子仍然平安无事,他长的太快,不过一月便已撑大了她的肚子,似将要出生。

外面在下雨,破屋里一片漆黑,偶尔划过的闪电,惊现出她无比恐惧的脸。

肚子在动,翻江倒海般的动,那个妖怪要钻出来了吗?

又是一个闪电,手中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她要在他出生前杀了他。闭闭眼,深吸一口气,她举高匕首毫不犹豫的朝着胎动最厉害的一头猛扎下去,“嗤”的一声,感觉不到疼痛,匕首似被什么咬住,她一惊,用力往外拔,匕首却一寸寸的往里面钻,怎么回事,她惊恐的张大嘴巴却叫不出声,闪电划过时,他看到匕首已全部没入自己有肚腹间,然后是金属被折断,磨擦的声音,似有人在津津有味的咀嚼那把匕首。

四周无端亮起昏黄的光,不似人间的光,带着无边的魔性让人恐惧不已

她看到自己肚腹间那被划开的口子竟然有东西往外伸出来,她的血同时跟着涌出,没有疼痛,她只是惊恐的看着那东西,随着那东西越来越往外伸,她分辨出那是一只婴儿的手,然后是手臂,另一只手,手臂。

那道口子被扯宽,头也同时冒出来,血红的发,紧闭的眼,她叫不出声,喉间发出“咳咳”的声音。

忽然那双眼张开了,银色的眸瞪着她。“啊!”她终于叫出声,已不似人的声音。“乌云翻涌,电闪雷鸣,有魔降生了,”风畔看着天空的乌云,指间来回的掐算着,“只是,好像早出生了一个月啊。”

他自土坡上跳下来,回身看了眼自己的小跟班,问道:“烤好了没?”“哪有这么快?”陈小妖恨恨的回道。“怎么这么慢?”“要不你来烤。”她扔掉手中的烤肉。“小妖儿又淘气。”他懒懒的往回走,手状似无意的去拨另一只手上缠着的七色石。

陈小妖打了个激灵,忙捡起那块被扔掉的烤肉:“好嘛,好嘛,马上烤。”另一只手去摸自己颈间的七色石,不知怎地,只要他一拨他手上的七色石,自己颈间的那条便似有了感应,变得滚烫,她可不想手中的烤肉还没烤熟,自己先变成烤乳猪了。“半神,狗屁半神!”她边烤边低骂着,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恶魔,分明是在修行,却荤惺不忌,尤其爱吃猪肉,明知道她是猪妖,还让她每天上演手足相残的戏码,她恨死他了,恨死他了,为什么颈间里那条破石链拿不下来,只要能拿下来,她一定把他吃了,一解多日来的心头之恨。“小妖儿,在咕哝什么呢?”风畔微笑的坐在她旁边,即使离开了那座寺庙,她身上仍有极淡的檀香味。“没什么,”陈小妖只顾埋头烤肉,忽然想起什么,道,“小妖就是小妖,不要加个‘儿’字,我都几百岁了,你在这一世不过二十几岁,怎么说我都比你大很多,不要把我叫小了。”“呵呵,”风畔笑,这小猪妖还真有趣,心思想法已完全如人类,看来这百年混迹在人间已有了人的心性,“知道了,小妖儿。”他回道。“你还叫,你还叫。”陈小妖气得直跺脚。

他仍是笑,伸手从她手中的烤肉上撕下一块放在嘴里嚼。“唔……,再烤一会儿就可以吃了,”他把手中多出来的凑到她嘴边,“你要不要?”“我呸呸呸!”陈小妖躲开几尺远,那是猪肉好不好,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她眼泪汪汪。

而那男人恶作剧得逞一般,将肉塞进嘴里,轻轻的笑,眼睛却是看着天上的乌云,乌云未散,天地处在灰暗中。“看来世间将有一劫了,不过幸亏他早出生了一个月,魔力应该也削了一半吧?”他边嚼着肉,边自言自语道。第二章冰花

她一直是最美丽的,这个城里最美的,或是这个国家最美的,她最关心的就是她的美貌,最爱的就是对镜自怜。

别的,她都不关心。

陈小妖终于见识到那宝葫芦是怎么收妖的。

好好的一只狗妖,道行近千年了吧?就这么念了几句咒语,拔开葫芦把它收了。

可怕,好可怕!“小妖儿,你冷吗?”大掌拍拍她的肩,那个可怕的男人道。“冷?我是妖,怎么会冷?”“那你抖什么抖?一路抖到现在了。”“我……,我。”呜…,好想哭啊。“你哭什么?”“我没有哭啊。”陈小妖边说边眼泪汪汪。

风畔看看她的表情,微微的笑,这小东西被吓坏了啊,抬眼看到旁边有人在卖冰糖葫芦,便要了一串,正想逗她玩,却见前面不远处围了一大群人,后面还有人不断跑上去。“有热闹看吗?”他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好像都是男的。”陈小妖接着道,同时愤愤地看了一眼风畔手中的冰糖葫芦,一个大男人还吃冰糖葫芦,真不知羞。“想吃吗?给你了,”又咬了一个下来,才把手里的冰糖葫芦扔给她,“去看看热闹。”

陈小妖瞪着只剩三个球的冰糖葫芦,她才不要吃他剩下的,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这次绝对不吃,她下定决心便狠狠地咬了口糖葫芦,跟过去。

是个不算大的宅院,人太多,堵在门口,看不清里面的状况。“有人钱掉了。”那个男人喊了一句。

一群人马上蹲下捡:“哪里?哪里?”

男人趁机拉着陈小妖越过蹲地找钱的人,走到门口。“咦?”他咦了一下。“怎么了?”“门上没贴门神。”“那怎么了?”

风畔凑近她,在她耳边很轻的说道:“说明有妖怪。”

陈小妖张大嘴巴。

那女人的确很美,连陈小妖也看傻了,怪不得一群男人挤破脑袋就为了抢一朵这个女人送的花,花耶,又不能吃。“公子请喝茶。”女人十指纤纤,捧着青花茶碗,盈盈而来。

风畔接过,手不小心碰到女人的手,冰冷异常,他犹如未觉,掀开杯盖,里面浮着几片鲜红的花瓣,有股异香扑鼻而来。“这不就是你送给那些人的花?”旁边的陈小妖先叫出来,看着她自己手中的茶水。“那叫冰花,喝了可以补气强身,是我们朱家秘方栽培的。”那女人叫朱仙妮,笑的闭月羞花。“补气强身啊,那一定要喝。”陈小妖一口喝干。

朱仙妮掩嘴而笑,道:“这可是上等的冰花茶,要慢慢品的。”

陈小妖红了红脸,她想起庙里的第一任主持喜欢喝茶,因为是个漂亮的男人,所以她喜欢躲在暗处,看他慢慢地品茶。

也许是太久以前的事了,陈小妖忘了茶其实是应该慢慢品的。

风畔喝了一口,那鼻端的异香便入了口,进了腹,他不觉皱了下眉,不喜欢那样的异香,只喝了一口就把杯子放下了。“不好喝吗?”朱仙妮歪着头问她,看上去天真而可爱。“是啊,不好喝吗?”陈小妖有样学样,也歪着头问他。

他笑笑,手伸到另一只手的衣袖里,陈小妖马上坐正,拿起空了的茶杯,装模作样的喝,心里却在想,你敢,你敢碰那七色石,我就与你拼了。

风畔只拉了拉衣袖就缩回手,笑着对朱仙妮道:“很好喝,只是喝茶要静心,姑娘站我面前,我哪能静心呢?”“这么说是小女子碍了公子喝茶的雅兴了?”虽是这样说,朱仙妮却是很开兴的样子,她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男子,不由又看了几眼,再靠近了一些。

色坯,两个色坯,陈小妖对着空茶杯吐舌头

肚里似乎冰冰冷冷的,她伸手抚着肚子,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难道是饿了吗?她拿起桌上的水果咬了一口,眼角看到朱仙妮几乎已经靠在风畔的身上,而那男人居然还在笑。

色坯,她又骂了一句。

风畔说他与朱仙妮的父亲曾有过些交情,朱仙妮便请他们留在家中过夜。

陈小妖是不怎么相信风畔的话的,但有的住总是好的,总比露宿郊外被逼着替某人烤肉强。

朱府不算大,朱仙妮父母早逝,只有她和几个仆人,晚上留客,烧了一大桌的菜,除了猪肉都是陈小妖喜欢吃的,确切点说除了猪肉,没有是她不喜欢吃的。

朱仙妮殷勤的夹菜,当然只夹给风畔一个人吃,风畔没吃几口,只是一口口的喝酒,喝到后面他似乎醉了,一遍遍地夸朱仙妮有多美,夸得陈小妖胃口也没了,原来这个被称为“半神”的男人除了爱沾荤腥,还喜欢女色,陈小妖心里无比鄙视,本来决定哪天挣脱他的魔掌后便吃了他,现在已经没胃口了。

到后来,风畔彻底喝醉了,开始胡言乱语,陈小妖边嚼着花生米,边瞧着他的俊脸通红,本来粉色的唇沾了酒水泛着水光,一颗花生米从她嘴里掉下来,然后手里的也掉了,不是说不屑吃他了吗?怎么又在流口水了,她擦擦嘴角。“小妖儿,送我回房睡觉。”风畔抓住她的手臂。“让下人送吧。”朱仙妮走上来。“不,我就要她送。”他勾住她的脖子,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陈小妖认命的承受他的重量,奇怪,喝这么多酒怎么没酒气?身上还有好闻的味道,陈小妖用力的吸了几口,觉得吃他的胃口又上来了。

朱府的路左弯右拐的,压在她身上的人也是左跌右倒的,陈小妖握住拳头想趁机在他的肚子上打几拳,可是每次她打左边,他便正好往右边倒,打右边,又往左边跌,干脆打中间,他就整个人跌下,还得将他扶起来,陈小妖气得直咬牙。

好不容易到了房中,陈小妖一把将他甩在床上,准备啃他一口肉再走。

月光下,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可惜她是那种小粉猪,没有骇人的獠牙,不能增加恐怖的气氛,但她不理会这些,对着他的脖子咬下去,她还要吸血,好好报复他。

脸慢慢的靠近,就要碰到时,风畔的眼却忽然睁开了。“小妖儿,你想干什么?”他带着笑问道。“吃你,吃了你。”陈小妖扑上去。

颈间在同时灼热的疼痛起来,她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体僵在那里,看着他的一只手已经碰到了另一只手的七色石。“我错了。”她可怜兮兮的求饶,好烫啊!“下次还敢不敢?”“不敢了。”她已经在哭了,真的好烫好痛啊。

风畔“嘿嘿”一笑,终于收回手。“咦,你不是醉了吗?”陈小妖这才回过神,摸着脖子瞪着眼前的男人,“你骗我?”“是你笨。”伸手打了下她的头。“我分明看你喝了很多酒?”打的好痛哦。“喝很多酒不一定会醉,”风畔看着眼前一脸不解的小猪妖,终于好心的凑近她道,“这一世,我的酒量似乎好的很。”

陈小妖仍是不解:“那为什么要装醉。”还让她背回来,真的好重啊。

风畔笑笑,有些高深莫测,道:“小妖儿,先去问一下茅房在哪儿吧。”“干嘛?”问茅房做什么,陈小妖下意识的捏住鼻子,凡人的茅房都好臭啊。“你要上茅房就自己去问。”她又加了一句,肯定是他要去,才让她问,她是妖怪,不是让人使唤的丫头。

风畔还是笑,倒头往床上一躺道:“我是为你好,你不问就算了。”闭眼就睡。

陈小妖做势向他踢了几脚,却不敢真的踢上去,咬牙切齿的想,他有地方睡了,自己又要睡哪儿?这朱仙妮好像没有给她安排房间,得出去问问她。

出了门,外面静的吓人,分明是暖春,却有阵阵寒意飘过来,什么鬼地方?陈小妖心里嘀咕,方才还看到有好几个下人呢,现在怎么连个人影都瞧不见?难道都睡了?

肚子在同时痛起来,她抚住肚子,觉得有股冰冷的气在肚中回旋,她一下子跳起来,叫道:“不好,要上茅房。”

那股冰冷的气来势汹汹,陈小妖边跑边找茅房,却哪里也找不到。“人呢?人都跑到哪里去了?”肚子痛极,陈小妖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才想起风畔的话,不禁叫道,“他肯定早知道。”说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决定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了问题再说,她是妖,妖怪不是凡人,本来就是就地解决的不是?

她一脚踹开前面的一扇门,然后看着里面愣住了。“茅房?”居然给她找到了。

她冲进去。

直拉得天地变色,陈小妖想,她大概把今晚吃的东西全部拉出来了,好臭,她捏住鼻子,自己开始嫌弃起自己来。

从茅房出来时有些虚脱,她边走边想,若是被师傅和其他妖怪知道一定会嘲笑她的,一个妖怪拉肚子拉到虚脱真的闻所未闻。

方才因为着急,所以四处乱跑,她这才发现居然迷路,朱府不就是这么点大的地方吗?怎么会迷路?陈小妖站在分叉路口,犹豫着该往哪条路走,忽然看到前面的一个房间亮着灯,极微弱的灯光,却让陈小妖决定朝着有灯光的方向走。

越靠近,寒意越浓,她抖了抖身子,裹紧衣服往前走,心想,这天怎么变得这么冷了?微微施了下妖力,护住身体,她伸手推开那间亮着灯光的房门。“有人吗?我迷路了,麻烦……。”她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屋里吊着三个人,而同时身后被拍了一下。“啊!什么?”她吓得跳起来。“妹妹,是我啊。”朱仙妮拿着灯笼站在身后,灯笼的光照在她脸上,她的脸苍白的吓人。“屋里….,屋里…。”陈小妖指着屋里。“屋里怎么了?”朱仙妮凑上去看,“这是一间空屋子,屋里什么也没有啊。”“有亮光,有人。”陈小妖捂住眼睛不敢往里面看,刚才被吊着的三个人表情好狰狞啊。“哪有人?是间空屋子,”朱仙妮轻笑,“妹妹,你再看看,没人啊。”

陈小妖捂住眼睛的手张开一条缝偷偷地看,咦,真的没有,她拿下手,还是没人。

怎么回事?她用力的揉揉眼。“一定是妹妹错看了,走吧,我送你回屋去。”朱仙妮笑着拉她的手。

陈小妖忙甩开,好冰的手。“怎么了?”“没什么?”陈小妖抓住被朱仙妮握过的手,觉得她好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没有去细究,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你带我回房间吧。”她说。

回到房间,风畔已睡着,陈小妖一屁股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分明是看到三个人啊,怎么会又没人了呢?她看看屋梁,又看看地板,再看看床上的风畔,手在自己的眼睛上比来比去。“眼睛没问题啊。”她自言自语。

一个怪声音同时从肚子里冒出来,陈小妖低头看看自己肚子,愁眉苦脸,刚才把肚子拉空了,现在饿了啊,但深更半夜又到哪里去找吃食?她又回头看看床上白白净净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男人,看起来是很可口,却不敢吃。

口水又流下来,她吸了吸口水,可怜兮兮的窝在床的一角,准备睡死算数,在梦里吃东西吧。她躺下来,才不要睡地上,又不敢靠风畔太近,所以整个人缩成一团。

睡,睡着就好,她闭上眼。

居然一觉睡到大天亮,陈小妖揉了揉眼,发现自己呈八字形躺在床上,而身边的男人已不见踪影。

她一下子坐起来,屋里也没人。

她下意识的抚着自己的肚子,糟了,会不会因为太饿半夜里把他吃掉了?陈小妖马上跳下床,找了一圈,地上没有衣服,也没骨头,不会吧,自己这么饥不择食,连衣服和骨头这么难以下咽的东西也吃下去了。

陈小妖张大嘴巴。“小妖儿,过来。”有人喊她。“哦。”她应了一声就奔过去。

风畔蹲在门口。“你,你!?”陈小妖指着他,不是给自己吃掉了吗?“发什么呆?”风畔打了下她的头,“捡一朵我看看。”他指着掉在门口的好几朵粉色的花。“哦。”她低头去捡,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为什么要我捡?你自己不能捡啊。”陈小妖回过神。“乖。”风畔很好心的摸摸刚才被他打过的地方,但口气却没那么好心,陈小妖听出威胁的味道,马上蹲下来捡了一朵,好冰啊,她差点丢掉,怪不得让她捡,不好的事情总是让她做。

风畔盯着她手中的花,花瓣透明,散着阵阵凉意。“可以了,丢了吧。”

陈小妖马上扔掉,对着手哈气,那花掉在地上不是轻盈而落,而是很轻的“啪”的一声,然后碎了,真的像冰做的一样。“这是什么怪花?”陈小妖盯着那花的碎片。

正奇怪,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死人啦!”

陈小妖吓了一跳。“我们去看看。”风畔脚跨过那几朵花,往外走。

出大门不远的街上,围着一群人,陈小妖挤了半天才挤进去,风畔则任由她开道,跟在后面。

三具死尸躺在地上,皮肤成了酱紫色,似被吸干了血,已没有人样。“吓!”陈小妖没做好准备,吓的不轻,反射性的往风畔身后躲。

风畔笑笑,将她拎到一旁,轻声道:“你不是妖吗?也会被死人吓到。”

陈小妖脸一红,摸摸鼻子又看了眼那三具死尸,确定自己真是害怕,天,比师父用面粉做脸时的样子还可怕。“听说他们昨晚逛窑子了,才被那里的蝙蝠精吸干了血。”有人在旁边道。“已经死了十五个人了,既然还有人敢去。”有人搭腔。

窑子?蝙蝠精?

蝙蝠精陈小妖是知道的,但窑子又是什么?“窑子是什么?”她好奇的拉住旁边的人。

那人白她一眼:“小姑娘问这干嘛,快点回家去。”

陈小妖不死心又转头问另外一个人:“窑子是什么?”

那人不怀好意的笑笑:“小姑娘想去的话就跟我一起。”

陈小妖觉得那人笑的好难看,狐疑的看着他。“小妖儿过来。”身后风畔叫他。

她回过神,跑过去。

风畔蹲在一具尸体的旁边,陈小妖用袖子遮着眼,一步步挨近:“干什么?”“看看他耳朵里是什么东西?”风畔站起来道。“啥?”她眼睛瞪得老大,马上摇头,“不看。”“乖。”风畔眯起眼,全是威胁的意味。“我不。”痛死也不干。“那好。”风畔伸出手,陈小妖以为他要去摸那串五彩石,闭眼准备忍受那股灼热的痛,却听到“嘶”的一声。“咦?”她一愣,不痛?怎么不痛,她睁开眼,却见风畔蹲在地上将一团白布塞进一具尸体的耳中,拉出来时,白布上有点点粉色。“那是什么?”不仅陈小妖好奇,围观的人也好奇。

风畔不语,将他白布往地上一扔,拍拍手道:“走了。”

陈小妖被他拖出人群,跌跌撞撞,忽然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四下打量自己,也没发现什么,看风畔往一个方向走,忙跟上去。“要去哪儿?”“窑子。”“窑子?”陈小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叫道,“窑子!”

原来窑子里有好多带着黑眼圈的女人,像师父发情时几天几夜没睡的样子,陈小妖好好奇,跟在风畔身后这边看看,那边摸摸。

风畔给了老鸨一锭金子,那老鸨见钱眼开,哪里顾得上大白天的,姑娘们都还在睡觉,全部都一骨脑儿叫出来。

风畔笑眯眯的看着她们,手里又多了锭金子:“谁知道蝙蝠精的事?”

红衣女人带着风畔他们一路绕过花园中的大池子,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小院的大门上了锁,缠着粗粗的链子,红衣女人站在院门口,指着大门道:“就这里了。”声音有些发颤,很害怕的样子。

风畔看着大门上的锁:“这里以前谁住的?”“是秋云姐。”“秋云?”“她以前是这里的花魁,这院子是妈妈专们盖了给她住的,大约一年前秋云姐忽然失踪,接着院里飞来很多蝙蝠,本来妈妈想让别的姐姐搬进来,但谁住进来,谁死,这不,昨天那三个客人喝醉了酒偏要说去捉妖,结果……。”女人面露恐惧。“你们看到蝙蝠杀人?”“是,是啊。”女人点头。

风畔的眉微微的皱,看了那锁半晌,忽然道:“这锁是哪来的?”“是个捉妖的道士给的。”“锁可曾打开过?”“上了锁之后不曾打开。”“那这三个人是怎么进去的?”陈小妖可听得清楚,这女人分明说话自相矛盾。“他们是爬墙而入,像中了邪一样一定要进去,只是人刚爬进半个身子,就忽然死了,我昨天就在旁边,看得清楚。”女人说到这里时身体抖的厉害。“这么可怕?”陈小妖瞪大眼睛,她在山里可从没见过蝙蝠妖有这么厉害,她认识的那只妖是个瞎子,走路总是东撞一下,西碰一下,满身瘀青。“把锁打开。”风畔忽然在旁边道。“我,我不敢,”女人向后退了一步,“我可不想死。”

看到女人的脸色,陈小妖也觉得害怕起来,结巴道:“还是算了吧,看上去好可怕。”

风畔摸着下巴,眼睛看着陈小妖。

陈小妖被他看得心口一凉,他又要动坏主意了。“小妖儿,爬上墙头试试?”果然。“我不,你想也别想。”陈小妖头摇得像波浪鼓,被杀了怎么办?“大家都是妖,里面的那个不会把你怎么样。”风畔凑到她耳边轻轻说。

似乎有道理,陈小妖怔了怔,又马上反应过来,摇头道:“还是不行。”谁说妖与妖比较友好的?上次师父就被一只山鸡妖啄伤了头,养了好几个月伤才好的。

陈小妖打定主意,决定绝不妥协,但颈间却忽然有股灼热感涌上来,她一惊,抬头看风畔,见他正倚上墙上,手似乎无意识的摸着手腕间的彩石。

这个坏蛋!陈小妖被烫的眼冒金星,跺脚道:“我上去,我爬上去就是了。”

踩着墙边的石头往上爬,陈小妖小心翼翼。“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她口中念着,人已爬上墙头。

她不敢睁开眼,只怕看到可怕的东西,下面风畔咳了一声,她一惊,这才不甘愿的睁开眼。院中的一切一览无遗,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屋,东西两厢,小亭,石山,应有尽有,只是因为长久没人居住已是杂草丛生。“那是什么?”眼睛过处,忽然停在一处,陈小妖“咦”了一声,正想看个究竟,只觉得有一种奇怪的声音扑面而来,似翅膀拍动的声音,夹着风声越来越近。“什么?什么?”她心里莫名一慌。

与此同时,下面的风畔忽然跃起,在陈小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抱起背对院内,另一只手中的葫芦一抖,缠在葫芦上的流苏舞动,忽然金光一闪,然后一切都平静下来。

风畔抱着她跃回地面,葫芦上有一截流苏居然断了。“什么?什么?”陈小妖完全晕头转向。

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红衣女人已吓得坐在地上,口中道:“蝙蝠,刚才有蝙蝠。”

陈小妖的额头上起了个大包,像被蜜蜂蛰了一样,一碰就痛,她眼泪汪汪的跟在风畔身后出那窑子,想用袖子擦眼泪,忽然发现自己左手的袖子被扯掉了一大块。“咦?”怎么回事?她瞪着袖子,这可是她最爱的一件衣服,袖子雪白雪白的,像花妖姐姐起舞的样子,怎么就被撕掉了呢?“小妖儿,发什么愣?”风畔回头,看着身后发呆那只小妖。“我的袖子呢?”她仍然盯着自己的左手。“被我撕了。”“被你撕了?”什么时候,陈小妖眼睛眨啊眨的想。“我用它塞进刚才那具尸体的耳朵里了,”风畔看着她的呆样,走上去碰一下她头上的包,“走了。”“好痛!”陈小妖跳出半尺高,痛的眼泪直流,蹲在地上不肯起来,“你这凶手,你欺负我,你还我袖子,呜……。”原来他撕了自己漂亮的袖子去验尸,还有她的额头,好痛啊。

她干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风畔轻轻的笑,好脾气的蹲在她旁边看她哭,最后自己干脆也坐下来,抬头看头顶耀眼的阳光:“天气真好。”他伸了个懒腰。

陈小妖停下来,看了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一眼,愣了愣,随即又回过神,继续哭。

呜……,好伤心啊。“小姐说不见客,你们还是走吧。”朱府的管家面无表情的把风畔和陈小妖栏在门外。“我们和她父亲认识啊。”陈小妖在旁边叫。“老爷生前从未出过远门,没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管家客气的说。“啥?”陈小妖眼睛瞪得老大,上次不就是因为风畔说认识这家老爷才让住进去的吗?这回又说不认识了?

怪不得师父说人是最奸诈的东西了,比山东边的狐妖还奸诈。“呸!呸!”她朝地上呸了两口,觉得很解气。

两人被拒之门外,风畔却并不在意,等管家关上门后,抬眼望了眼围墙内透着冷意的朱府,回头对陈小妖道:“看来今天得住隔壁的窑子。”

又去?“不,不去。”陈小妖摸着额上的包,头拼命的摇,“那里有妖怪,会,会咬人。”“别忘了你也是妖,小妖儿。”风畔拎起她就往旁边的窑子去。

陈小妖被拖着走,双手双脚张牙舞爪的却使不上劲,只顾叫着:“我不去,不去啦。”

叫喊声一路飘过...。

风畔又给了老鸨一锭金子,老鸨笑得跟母鸡似的,一路“咯咯咯”的把风畔和陈小妖带到最好的房间,然后趁陈小妖好奇的四处看,凑近风畔道:“要什么姑娘啊?胖的瘦的,有才有色的随你挑。”

风畔笑笑,拉过陈小妖,道:“我有她就够呛了,再来一个可吃不消。”

老鸨一直狐疑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是姘头吧?看陈小妖长的瘦瘦小小的,虽然有点姿色却哪里及得上这里的姑娘有风韵;是夫妻吧?夫妻怎会一起到这种地方,真是够怪的,但最近这里不太平生意也不好做,只要有钱赚,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于是很识实务的拉上门往外走:“我去替你们准备好酒好菜。”

结果一桌的鸡鸭鱼肉,比那天在朱仙妮家吃的还丰盛,陈小妖眼都直了。“吃的。”她扑上去。

风畔一把拎住她的后领,她本来向着桌子中央的鸡腿,被风畔一拉,只抓到一棵小菜叶,也管不了这么多,直接塞进嘴里。“好吃。”她一口呑下去,准备再次攻向那只鸡腿,却见风畔已坐在桌旁,手里拿的正是那鸡腿,然后很幽雅的咬了一口,“鸡腿!”她几乎是惨叫。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她气极,站在风畔背后,张开嘴想向他的脖子咬下去,但最后却忍气呑声的挨坐在他旁边,捡他弃之一旁的鸡肋,塞进嘴里用力的嚼两下。“小妖儿今天在墙里面看到什么了?”风畔喝了口酒,看着旁边的那只妖狼呑虎咽。“没什么。”陈小妖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她吃东西都来不及,哪有空和他说话。

又是一只鸡腿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眼前一花,想也不想的张嘴就咬,可惜,那鸡腿长脚,陈小妖一下咬空,这才看见是风畔拿了鸡腿放到她面前。

她看着那只腿兀自流口水。“告诉我你在墙里面看到什么,这个就归你。”风畔将鸡腿凑近她,又缩回去,像逗狗一样。“到处是杂草,别的没什么。”陈小妖伸手去抓。“没有什么特别的?”风畔哪会让她这么容易得手,手一晃已躲了开来。

陈小妖又扑了个空,她赌气的瞪了风畔一眼,又看看那只鸡腿,咽了口口水道:“就是有棵奇怪的树,上面开着很多粉红色的花,就像昨天我们在朱府看到的那种花一样。”陈小妖说完又向那只鸡腿扑过去。

风畔这回没有躲,一笑,直接顺着陈小妖扑过来的力道,将鸡腿塞进她嘴里。

看她心满意足的捧在手里大嚼,他随手擦了擦油腻腻的手,眼睛望向窗外,窗外一轮明月当空。“小妖儿,待会儿,我们再去那个有蝙蝠的院子。”他似漫不经心,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道。“啥?”陈小妖“噗”一声吐掉鸡骨头,随即拼命摇头,“不去,要去你去。”“随你。”风畔站起身,直接往外走。

不过一会儿功夫,陈小妖忽然扔掉还没啃完的鸡腿也跟着冲出去,口中骂道:“你这坏人,又用那破石头烫我。”

月下的小院更显阴森恐怖,陈小妖躲在风畔身后,只敢露出头。

风畔被她缠着只觉得好笑,世上竟有这么胆小的妖。“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蝙蝠飞过来?”虽然露了个头,但陈小妖却是闭着眼的。“在你身后呢。”风畔随口说。“啊!”陈小妖一把抱住风畔的腰,“在哪里?哪里?”开玩笑,额上的包还肿着呢,她可不想再被蛰一下,很痛的。

风畔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扯开,抬眼,小院就在眼前,一股沁骨的寒意自院中透出,说不出的阴森。

风畔走上几步,回头对吓得发抖的陈小妖道:“我们爬墙进去,还是从大门入?”“都不要。”陈小妖转身想跑。

风畔一把将她拎回来,笑道:“算了,还是先把你从墙头扔进去引开妖怪,我再从大门入。”

说着就要动手。

陈小妖尖叫一声,又上来抱住风畔,死活不肯松手,风畔哈哈大笑,任她抱着,单手结印直指那大门上的铜锁,叫了声“开”,那铜锁应声而开,掉在地上,瞬间化成一张破旧的符。“咦?”陈小妖本来还想着千万不要被风畔扔进去,看到那好好的铜锁化成了一张纸,顿时一愣,脱口道,“那是什么?”“锁符,”风畔捡起那张符,符上用极细羊毫描上了了数笔,却将这么大只妖困在其中不得而出,“倒是要会会那道士。”他自言自语。

正在这里,院门忽然大开,一股阴风夹着寒意直冲过来,风畔反应极快,宽袖一抖将陈小妖护在身后,只见无数只蝙蝠一样的东西自院中向着两人而来。

风畔不慌不忙,口中念念有词,手同时挥出,一道火光化作龙形自指尖窜出,龙头处随即分出无数只,向那些蝙蝠而去,一阵电光石火,蝙蝠纷纷被火光包围,瞬间化作灰烬。

一切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火光将陈小妖照得满脸通红,她张大嘴巴一时竟然合不上来。

这就是半神吗?原来他不止会用石头烫她,用葫芦收妖,还可以用火烧妖怪,如果他把刚才那一招用在自己身上,那自己还有小命在?

她打了个激灵,拉着风畔袖子的手一松,向后退了一步。“怎么了?”风畔回身看着惊慌失措的妖。“没,没什么。”陈小妖咽了口口水,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好害怕啊。

风畔一笑,上去拍她的头,她竟然又躲开。

风畔皱起眉。

天上的那轮月不知何时隐入云中,四周死一般的静。

陈小妖终于憋不住大哭:“哇,你不要烧我啦,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哭声震耳欲聋。

有乌鸦配合的“嘎嘎”叫了两声,随后又静下来。

原来是这样,风畔轻轻一笑,也任她哭,独自进了院中。

院中杂草丛生,原来的石头小路也被藤蔓覆盖,根本无路可走,杂草尽头一株并不算高大的怪树开满粉色花朵阵阵寒意直逼而来。

月亮再次破云而出,月光下的树妖气冲天。

风畔只是看着,静立不动。

不知谁在此时吹响一支洞箫,衬着月色无限幽怨,风畔眯着眼,看着那怪树的树枝随着夜风轻轻的摆。

空气里有种欲掩还休的杀机,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就是那棵树。”这时一旁的陈小妖终于平静下来,正犹豫是趁此时转身逃走还是乖乖跟着风畔,抬头看到那树,不由叫了一声。

似乎是一个讯号,说是迟,那时快,陈小妖话音未落,那怪树的古怪枝丫忽然抖了一下,无数粉色的花粉自花中射出,直冲风畔。

花粉不同于方才的蝙蝠,无形无状,漫天飞舞,花粉过处,杂草顿时化成枯黄,失了生气。

陈小妖瞪大眼睛,以她妖的本能,她知道那些花粉在吸附生气,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只要一碰到花粉,全身精气就会被吸干。“快逃!”她想也不想,拉了风畔就想逃。

风畔却纹丝不动,腰间的葫芦已在手中,盖子打开,他口中默念咒语,那葫芦上的流苏顿时金光闪烁,葫芦口同时紫光一闪,那些无形无状的花粉竟被尽数吸进葫芦中。

只是那怪树仍自发威,再一抖,花粉又散出,似无穷无尽。

陈小妖站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那妖怎么这般厉害?之前风畔收妖只要一念咒,妖怪就会自动恢复原形,再由他打开葫芦一收了事,现在怎么这么大费周章?

师父说山外有人什么的,风畔会不会不是那妖怪的对手?如果风畔被那妖怪杀了,自己会不会也难逃一死?不要,她不要死啦。

她越想越紧张,决定还是趁机逃走算数,心念方动,却听风畔叫了一声:“收!”

只见那葫芦顿时变大数倍,吸力也比初时大了几倍,那妖树散出再多的花粉,顷刻间就被葫芦收去,风畔不等妖树再次发威,空着的手结印向那妖树打出,一道金光闪过,那妖树的枝丫被纷纷砍断,掉在地上瞬间化为灰烬。“好耶!”陈小妖已忘了要逃跑这档子事,看那妖树被砍断了枝丫,顿时兴奋不已,捡了石头就去砸那妖树,只是石头还未掷出,那树被砍去的枝丫竟又尽数重生,树枝抖动间,漫天花粉又袭来,“怎么会这样?”陈小妖拿着石头已傻眼。“那妖原神不在那树上,小妖,快站到我身后去。”旁边风畔忽然冲陈小妖叫了一声。“哦。”让她躲起来,陈小妖速度最快,几步躲到风畔身后,却仍露出一只眼睛看着那棵怪树。

以为还会是一阵缠斗,只听风畔又是一声“收”,四周同时卷起风浪,吹乱了那些花粉,陈小妖只觉身上衣服“猎猎”作响,风沙走石中眯眼看着前方,那棵妖树竟被巨风连根拔起,连同那些花粉,尽数被卷进风畔的那只葫芦里来,妖树化成点点尘埃,眨眼之间,消失在葫芦中。

风即刻停了。

风畔将葫芦盖好,别回腰间,陈小妖张大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风畔回身看她一眼,一笑,踩着已枯黄的杂草进了院去。

方才被拔去妖树的地方留下一个大坑,坑里竟是一具粉色的枯骨,枯骨上盘居着众多的蛇虫鼠蚁。

陈小妖已经跟上来,看到坑里的东西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看风畔又往院中正屋的方向去,忙也跟了上去。

不管是正屋还是东西两厢都已许久无人居住,结满了蜘蛛网,陈小妖忙不跌的拍掉缠在自己发上的蜘蛛网,看风畔站在正屋门前不动,眼睛只是盯着门板,便也凑上去想看个究竟。“门板上有什么?”她其实是只好奇的妖,看风畔一直盯着门板,便也眯着眼睛仔细看。“小妖儿,”风畔忽然道,“把门打开。”“哦?”陈小妖心想,妖既然已经给他收了,那屋里就应该没什么可怕的东西,开门就开门呗,见门上尽是蛛网,便抬脚去踢门。

门应声而开。

屋里漆黑一片,看不清里面的摆设,却有一股寒气直逼过来,正好全向着陈小妖,陈小妖来不及避开,寒气侵入肌肤,顿时打了个寒颤。“好冷。”她抖着身子叫道,忙使出妖力想将寒气逼出去。

风畔那只葫芦上的流苏却忽然闪了一下,风畔按住葫芦,冲陈小妖道:“快把妖力收起来。”

陈小妖忙收起妖力,看着那只葫芦咽了口口水,好险,它该不是连她也想收了吧?

全身冷的慌,她无奈,只得裹紧衣服,看风畔进屋去,犹豫了下,回身看了眼那边那个大坑,觉得有点可怕,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进了屋。

进了屋去,渐渐适应了屋中的黑暗,才发现屋里不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月光还是能照进来,再加上妖的眼力本就胜于人,所以陈小妖已能大体看清屋中一切。

不过是平常不过的摆设,除了多了点蜘蛛网和灰尘并没有什么特别,陈小妖眼睛扫了一圈,不懂风畔进屋来是干什么,却见他正向着窗口走去,陈小妖忙也跟上去。

窗口有一盆不知名的花,正在月光下怒放,陈小妖刚进来时并没有觉得那花有什么特别,但此时再次注意到它才发现这花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咦?”随着风畔走近那盆花,那葫芦上的流苏金光闪烁,“我没有使用妖力啊。”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风畔按住葫芦,断了根流苏,葫芦不太受控制,另一只手,他伸过去拿起那盆花。

只是手还未及触到花,一股锋利的气流破空而过,他不一留意,手上便多了一道血痕,风畔并没有缩回手,一下拿起那盆花。

冰冷异常。“原来元神在这里。”他似乎自言自语,手一挥,指间竟是刚才那张“锁符”,直接贴在花上,不过转眼间,花失了颜色,枯萎下去。“什么什么?”陈小妖跑上来,“是妖啊?”她瞪着那已枯萎的花。

第二日,破晓。“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朱府里传出来。

一大早陈小妖就被风畔拉出去,两个人边吃着包子边站在朱府门口看热闹。“听说朱家小姐疯了。”看热闹的不止他们俩人,一群人围在朱家门口议论纷纷。

上次陈小妖看到朱家门口有这样的盛况是两天前朱仙妮纷发那种怪花的时候,一群男人围着抢。现在,也是一群男人,可惜这次是看朱家小姐是怎么个疯法。

朱家院门紧闭,半天都毫无动静。

一群人却不肯走,肩上挑担子的,手里提篮子的,都是赶集回来的,巴巴的往里面看,要知朱仙妮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如果她真疯了,他们这些男人的梦想不就破灭了?“小妖儿,我们进去,”风畔吃完手中的包子,拍干净手,人走到朱家大门口,“敲门。”他笑咪咪的对陈小妖道。

又不是任使唤的丫头,陈小妖鼓着嘴,在门上用力敲了几下:“快点开门啊。”口气凶巴巴的。

半晌,没人应门。

陈小妖不甘心,又用脚踢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诶?”她气乎乎的瞪着那门,果真是不开了吗?

风畔在旁边只是笑,将陈小妖拉到一旁,对着院内朗声道:“在下可以治好朱小姐的病,请开门。”

不多时间,果然有人来应门,还是那个管家,门只开了条缝,管家对着风畔,阴侧侧的道了声:“进来吧。”

风畔和陈小妖进了朱府。

朱府仍是两天前来时的样子,只是那股若有似无的寒意消失了,两人被带到了一座小楼前,应该是朱仙妮的住所。“就是这里了,两位请进吧。”管家指指那座小楼。

风畔和陈小妖进了楼。

进了楼才听到有人在笑,忽停忽续,笑声近乎疯颠,应是朱仙妮了。“怎么忽然就疯了?”陈小妖觉得那笑声太恐怖,捂住耳朵自言自语,人下意识的从楼道的小窗往外看,然后“咦”了一声。

原来朱府就在那个窑子的隔壁,而从现在的高度竟是可以看到窑子里那个恐怖的小院的。“早知道就不用爬墙了,”她鼓着嘴,有些生气。

朱仙妮住的是二楼靠近那个小院的房间,风畔让陈小妖推门进去时,朱仙妮正在唱歌,头发零乱的趴在梳妆台上,梳妆台上的大面铜镜被扔在地上变了形。“哈?”陈小妖张大嘴,原来人发疯比妖发疯还可怕啊。

风畔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眼睛望着离这座楼极近的那个小院,脸上嬉笑的表情已消失。“它本是妖界的冰花,艳丽无比,只在妖门大开时开放,却不知怎么到了人间女子的手中?”他转头看向朱仙妮,“隔壁妓院有一花魁,名唤秋云,长袖善舞,倾国无双,你住在这里,夜夜隔墙目暏她恩客成群,如同众星拱月,而你相貌平庸,双亲死后更是无人问津,久而久之心中便生出一股恨意,终于在某日雇人杀了秋云,而你就在这里看着一切。”“你怎么知道这一切?”原本颠狂的朱仙妮忽然抬起头,惊讶的看着风畔。

陈小妖离朱仙妮最近,她一抬头便看得真切,不由大叫一声:“妖怪。”只见朱仙妮满脸脓疮已经溃烂,好不可怕,还哪有两天前的绝世美貌?

朱仙妮忙捂住脸,随手拿起地上的一个小碟子朝陈小妖扔去。

陈小妖反射性的蹲下身子闪避,那碟子便越过她的头顶飞向门口的风畔,风畔举手一接,接个正着。“原来你没疯?”陈小妖一下子跳将起来,指着朱仙妮,陈小妖有些害怕现在的朱仙妮,躲到风畔身后,只露个头看着朱仙妮。

风畔将手中的小碟随手往地上一扔,“叮”的一声全碎了,朱仙妮吓了一跳,惊恐的盯着风畔。

风畔表情中带着冷漠之色,陈小妖从侧面看着他,怎么看都觉得这样的表情可怕,她吐吐舌头干脆走到外面的木制栏杆处往外看,视野真开阔啊!那树,那水,都看得真切。“咦?”她忽然想起什么,眼睛往四周扫了一圈,为什么自己好像来过这里?

她抓着头拼命想着。

那厢风畔仍是盯着朱仙妮。“秋云死后怨气冲天,死时的鲜血溅上了她不知从何而来的冰花之上,妖力被唤醒,那夜冰花盛开,借着秋云的尸身竟长成大树,专吸人生气,本来即刻会有人形,却在某日被一道士用‘锁符’锁在院中,妖力被封在院内不得而出,因此那株冰花找上了你,”他说着回身看了眼趴在栏杆上的陈小妖,陈小妖正猛抓着头发暝想,他脸上终于漾出一丝淡笑,又回过头去,“借着夜风之力,冰花开放之时无数花香飘入你的楼中,由此在梦中与你达成一个交易,它给你无尚美貌,你帮它将冰花发给阳气最重的壮年男子,只要他们呑下冰花,体内的冰花就会被小院的花香吸引,身不由已的靠近那座小院,身体一旦越过墙进来院内,院中冰花即刻将妖力变成无数蝙蝠一样的怪物,冲上去将人的阳气吸干。”“啊,我想起来了,”他话音刚落,陈小妖忽然大叫起来,回身抓住风畔的袖子道,“就是这幢楼,那夜我们住在这里,我迷路到这幢楼前,看到屋里挂着三个人,好可怕!”“那是我的两个哥哥和一个佣人,哈哈,”不待风畔答话,旁边的朱仙妮忽然说话,“这是我送给那个妖的礼物。”她沙哑着声音说着,然后大笑,脸上的溃肉扭曲着,陈小妖忙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好可怕!女人的美貌真的那么重要?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哥哥?

风畔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女人,有时候人真的比妖可怕的多。“可惜我只捉妖,不收人,”他说着拔开腰间的葫芦,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一眨眼功夫,昨日从小院取回的那株冰花元神已在他手中,花上被贴了“锁符”已焉掉,风畔伸手撕去,几乎瞬间,那株花又是熠熠生辉,“只要一片叶子,你又会拥有美貌,但是你所有的罪行也会通过你口传得众人皆知,当然你可以选择不要这片叶子。”“我要这片叶子,”想也没想,朱仙妮便扑上来,“快给我。”“但以后别人都会知道你杀人的事,你会被人抓起来,砍头。”说到砍头,陈小妖记忆犹新,她随风畔到第一个小镇时那里的菜市口正好在行刑,围了一堆人来看,陈小妖不知情况,又极爱凑热闹,看稀奇,挤破头冲到人群前面,正好手起刀落,那人头就滚到她面前,她当即就吓到尖叫,好几天没睡好。

天下没有比砍头更可怕的事了。“总比变成这个鬼样子好,”朱仙妮却不为所动,冲着风畔伸出手,“快把叶子给我。”

陈小妖傻住。

她看着朱仙妮拼了命的样子,不知怎地忽然好想哭,师父说做人多好啊,可以吃得下,睡得着,不用担心被道士和尚之类的收了,生在繁华之地,不用躲在山林苦修,还可以嫁人生子,多精彩?但她为什么不珍惜呢?美貌?美貌有什么好,妖是可以变美变丑,但不过是个皮囊,自己从没觉得有任何用啊?

呜……,好想哭。

临走时,风畔把那片叶子留给了朱仙妮,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那天风畔买了冰糖葫芦给陈小妖,一个都没有跟她抢,但陈小妖吸着鼻子,一个也没有吃。

两人当夜离去,经过朱府时看到几个公差站在门口,朱仙妮从容的走出来,一身粉衣,倾国倾城,她脸儿带笑,很满足的样子。

陈小妖侧头看身旁的风畔,他已是之前的一派从容,再不见白天见朱仙妮时的冷然,伸手拍拍陈小妖的头,道:“小妖儿,我们走了。”说着率先往前走。

陈小妖忙跟上去,没有回头。第三章一世情

四周好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睁开眼,眼前一片白。

啊,他怎么又到了这里?

动了动身体,身体似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江南的三月,正是好时光,桑冉刚绣了一对并蒂莲,那是陈家的老夫人为孙女的婚礼订的,他看了眼那对莲,似乎想起什么,轻轻叹了口气,细长的眉微皱起来。

有人敲门进来,是桑家老大桑明,他长得五大三粗与桑家老二桑冉的清秀文雅完全不一样,任谁见了都不相信他们是兄弟两人。“大哥,”桑冉唤了一声,“有客人来吗?”

桑家在城里经营一家小小的绣品店,桑冉虽是男子,一双巧手却胜过女子,他只在绸子上绣花,绣出的绸子像是被赋于了生命,让人感觉这段绸子天生就应该被绣上这样的花纹,所以桑家的绣品店在城中也算小有名气。“不是来客人了,大哥只是来看看你,”桑明看了眼绣架上的并蒂莲,道,“这几天湿气重,你的腿可有什么不妥?”

桑冉自小有腿疾,若是阴雨天气几乎不能走路。

桑冉看了眼自己的腿,刚才坐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已酸痛不堪,却摇头道:“没事的,大哥,老毛病了。”

桑明看着秀气俊雅的弟弟,不由叹了口气,本该出外到处闯荡的青年,因为腿不好,只能像个女人一样在家绣花,虽是养活了一家老小,但也太委屈自家兄弟了。“那个,”他抓抓头,“你嫂子替你找人说了城东的一位姑娘,家世清白,父亲是教书的,听说那姑娘也心灵手巧,今天刚十六,你可要见见。”老婆一早就叫他来说,说是自己已经说不动这个小叔子,让做大哥的来说说看,桑明平时粗惯了,说这种事情还真有些别扭。

桑冉本来在看窗外的细雨,听到大哥这么一说,怔了怔,摇头道:“还是不用了,我腿不好,耽误了人家。”

桑明一听这话有些生气:“你已经老大不小了,二弟,再说你也不是不能走,只是下雨天的时候走路有些瘸,人家瞎子都能讨老婆,你一表人材,哪里耽误人家了?”

桑冉轻笑了下,不与桑明争辩,只是看着窗外。

窗外细雨蒙蒙,典型江南三月天气,对面的酥饼铺半关着门,怕潮气进了屋,潮坏了刚做好的酥饼。

一个红衣的小姑娘,撑了把油纸伞停在酥饼铺门口,对着门里嚷:“老板,我来买酥饼哟。”声音清翠如黄鹂。“快快进来吧。”门马上全开,是老板开的门。

小姑娘欢欢喜喜的走进去。

小姑娘是城中首富赵家小姐的丫头,赵家小姐最喜欢吃这家的酥饼,常常差丫头来买。

桑冉的眼睛盯着对面门的饼铺,眼神现出淡淡的愁,全部被兄长桑明看在眼中,做兄长的哪会不知道自家兄弟的心事,轻叹了口气道:“二弟啊,这种事情,我们穷人家是想不起的,我看还是考虑一下城东的那家姑娘吧。”

自己的心思被兄长看透,桑冉的脸红了红,收回视线,眼睛又看向绣架上的并蒂莲,沉吟了半晌道:“大哥,你还是让大嫂替我回了吧。”

大哥失望的出去了,门关上,屋里徒留一屋湿意惆怅,桑冉抬起头,正好看到赵家小姐的丫头提着一大盒的饼自饼辅出来,撑着油纸伞高高兴兴的走了。

他又叹了口气,心口沉积的郁气让那股恶心感又冒上来,他捂住嘴轻轻的咳,许久,松开手时,手心里已多了一团东西,像一团银色的丝,透亮,竟然是被他从胸腹中咳出来的。

他簇眉看着,然后随手扔出窗外。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样的异状,算起来应该是一个月前吧。

琼花自小姐的房中出来,看到桑冉仍是呆呆的站着,放在几上的茶水根本没有动过,都说桑家绣品店的老二长的俊,可为什么傻乎乎的呢?

她捂嘴轻笑了下道:“小姐马上就出来,桑先生,你先坐着喝会儿茶。”

桑冉有些失神了,听到这小丫头说话才回过神,应了一声,却仍是站着。

今天一早,大哥跑来说赵家要请他去教小姐绣花,问他要不要答应下来,他当即就应了,到此时还仍觉得就像在梦中。

赵家小姐他只见过一次,还是一年前的庙会上,他带着自家侄儿买风车,人群骚动间看到一个女子穿着鹅黄色的绸衫子被几个丫头簇拥着从轿上下来,去前方不远的城隍庙烧香,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女子,痴痴地跟了她许久,差点把自家侄儿给掉了,事后大哥还怪罪他,他却一直痴想着这位赵家小姐一直到现在。“桑先生,桑先生!”一只肉肉的手在他眼前挥啊挥,他吓了一跳,才听到有人叫他。“是,姑娘叫我?”桑冉朝后退了一步。

琼花气鼓鼓的插着腰,这人怎么呆到这种程度呢?到底能不能教好小姐?她指指那边门口的人道:“我家小姐来了,你发什么呆啊?”

桑冉这才看到门口站着个人,一身碎花衫子,整个人雍容华贵,看着桑冉正微微的笑。“啊!”桑冉轻叫了声,自觉失礼,忙做揖行礼,唤了声,“小姐。”

赵秀儿方才还听琼花说那绣花师傅俊的紧,一见果不期然,小女儿的心一阵窍喜,吩咐琼花将半凉的茶水换了,琼花吐吐舌头出去。

屋里只剩下桑冉和赵小姐,孤男寡女,这本是于礼不合的,所以桑冉既高兴又紧张,向外张望着希望那小丫头快些回来。“先生坐吧,”赵秀儿倒是大方,平时跟着父亲做生意没少见过大世面,他看桑冉局促的坐下,笑了笑道,“这段时间要麻烦先生了,也怪我平时只知道跟着父亲学做生意,女儿家的活却被落下了,所以还得请先生多费心。”

桑冉忙点头称是,出来时就听大嫂说,赵家小姐不擅女红,眼看已经到适婚年龄,所以赵家老爷才张罗了一些人来教赵小姐琴棋书画,教到凑活着过得去,也好许人家。

却是要许人家啊,桑冉有些失落,却还是将刺绣的一些基本要求一样样讲给赵小姐听,还将随身带着的一些图样也拿出来。

他讲到绣花时就如换了个人般,眉宇间满是神彩飞扬,赵秀儿初时是听他讲刺绣,渐渐的被他的风姿迷惑,竟然红了脸。

不觉天渐黑,桑冉这才告辞,拒绝了赵家的留饭,借天色还有一线光明,往自家方向走。

今天风大,大街上摆滩的各自早散了,风卷着尘土,桑冉用袖子捂住口鼻往前,虽是二月的寒风刺骨,但想到赵小姐的温柔聪慧,心里竟是暖洋洋的。

瞧见前面的馄饨摊还没收,桑冉心想着自家嫂子一定认为他在赵家用过饭了,不一定替他留饭,不如就在外面吃碗馄饨算数,想着就往前去。

馄饨铺因为风大,只在摊边留了一张桌子,此时桌上还有一个人在吃着馄饨,老板见没生意,正准备收摊,看到桑冉跑进来,自家儿子的虎头鞋样曾托他绣过,当时也没收钱,所以看到他格外亲热,叫到:“桑二当家,吃馄饨啊?”

桑冉掏出几个铜板递给他,道:“麻烦老板给我上碗馄饨。”

老板哪里肯收钱,两人一来我往客气了半天,馄饨都熟了,桑冉才收回钱,端着馄饨在那张桌子旁坐下。

同桌那个人前面已堆了五个空碗,正在吃的那碗也快见底,桑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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