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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10 07:5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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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大卫·克里斯蒂安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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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源:万物大历史

起源:万物大历史试读:

前言

我们讲故事是为弄清万物的缘由。这是人的本性。——丽阿·希尔斯(Lia Hills):《回归本心》 (“Return to the Heart”)

现在很多人都在讲现代起源故事。就我自己而言,这一故事发端于1989年我在悉尼麦考瑞大学开设的一门有关万物大历史的课程。我觉得这门课的意义在于,它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人类的历史。那时,我的教学科研主要围绕俄罗斯史及苏联史。但我担心仅仅讲授民族国家史或帝国史(俄罗斯既是民族国家又是帝国)会向学生传递这样一种潜意识,即人类在最根本的层面上是分裂的,只分属彼此竞争的部落。这样一种意识对充斥着核武器的世界有益吗?我还清楚地记得,在古巴导弹危机期间,那时我还是个上学的孩子,大家都觉得世界行将末日:一切都将被毁灭。我那时还常常想:是否生活在苏联“那一边”的孩子们也都怀有同样的恐惧呢?毕竟,他们也属于人类嘛。我小时候生活在尼日利亚,这段经历让我强烈地意识到:我们人类虽然异常多样,却仍属于同一个共同体,而这种意识在我十几岁来到南威尔士的大西洋学院(Atlantic College)就读时更得到了确证。

几十年以后,我成了一名专业史学工作者。这时我开始思考怎样才能讲述一种统一的人类史。究竟有没有可能既凸显人类共通的传统,又不忘伟大民族历史上的壮丽和威严?渐渐地,我越来越坚信:人类确实需要这样的一种历史叙事,其中旧石器时代先民和新石器时代农民所发挥的作用丝毫不亚于位高权重的统治者、征服者和历代帝王,虽然历史学术仅以后者为主。

不过后来我终于懂得了,上述这些观念并不是什么新见。1986年,著名世界史学家威廉·麦克尼尔(William McNeill)就曾提出:书写“整个人类成就及所历经的磨难”的历史乃“当代专业史学工作者的道德职责”。更早时候,韦尔斯(H. G. Wells)则以人类史回应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人类的自相残杀,可谓异曲同工:我们现在意识到:除非世界和平,否则便不会有和平;除非普遍繁荣,否则也不会有繁荣。但如果没有共同的历史观,也就不会有共同的和平与繁荣。……撒播那种狭隘、自私、彼此冲突的民族主义传统,那么不同种族、不同民族必然会走向冲突和毁灭。

此外,韦尔斯还意识到:要讲授人类史,可能就有必要囊括万物史。因此,韦尔斯的《世界史纲》(Outline of History)最终变成了宇宙史。要理解人类史,自然要弄清人类这一奇特的物种是如何演化至今的;为此,就必须了解生命在地球上的演进史,而要了解后者则有必要了解恒星和行星如何生成,甚至宇宙演化的整个历程。时至今日,我们完全有可能讲述韦尔斯当初想都不敢想的万物史,且有科学的严谨和精确做保障。

韦尔斯试图建构的是统一人类的知识,把各个专业的知识与不同的人群联结到一起。所有起源故事都是要统一人类的知识,哪怕基于民族国家史学的起源故事都莫不如此。其中视野恢宏的起源故事都会跨越多个时间段,围绕理解和认同描绘出多个同心圆,从自我到家庭和家族,到民族、语言团体、宗教归属,甚至到人类和生物圈,最终说明人类其实是整个宇宙的一部分。

但最近几个世纪,日趋频繁的跨文化接触表明:所有起源故事和宗教在很大程度上都深植于地方习俗和环境。因此,全球化的到来及随之而来的新观念广泛传播消解了人们对传统知识的信念。甚至传统知识的坚定信仰者也觉察到了起源故事原来多种多样且各自有不同的话语。有些人为捍卫自身宗教、族群或民族传统做出了激进的反应,甚至诉诸暴力。但更多的人却因此失去了信仰和信念,同时也失去了方向感,再也弄不清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信仰的丧失遂造成普遍的混乱或失范(anomie),情感无附着,生命无意义,甚至产生绝望情绪,这一点在20世纪的文学、艺术、哲学和学术中均有突出表现。很多人因此选择了民族主义,因为民族主义毕竟提供了某种归属感。但在当今全球互联的世界,民族主义显然起到分化人类的作用,虽然它在某个国家范围内能够联结公民。

笔者秉持一个乐观的信念撰写此书:我们现代人类并非注定要长久分裂,陷入无意义的深渊而不能自拔。在高速灵动的现代社会中间,一种新的全球起源故事正在萌生,其意义满满,令人敬畏,而且具有神秘色彩,如同传统的起源故事一样,不同的是前者建立在多个学科的现代科学学术基础之上。当然这一故事还远非完善,且有关达至美好生活及可持续生存方面可能还要借鉴传统起源故事的洞见。但编织这个故事是非常值得的,因为它要借鉴来自全球各地被悉心保存下来的经过检验的可靠信息和知识,而且是迄今第一个囊括整个人类社会各种文化的起源故事。要编织这个故事,需要全人类的协作,而这个故事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北京、拉各斯、伦敦讲述都要同样令人信服。如今,有许多学者都已加入这一激动人心的编织并讲述现代起源故事的事业之中,为生存在当今全球化世界的人们寻找步入未来的方向和共同的目标感,如同所有的起源故事一样。

笔者讲述这样一部宇宙史最初是在1989年。1991年,我开始用“大历史”(big history)概念描述这种历史。但直到后来,我才逐步认识到:原来我是在勾勒正在萌生中的全球起源故事。如今,大历史在世界多地的数所大学都有讲授,而且通过大历史项目(Big History Project)的支撑,全世界有数千所中学也都开设了大历史课。

面对21世纪全球化的深刻挑战和众多机遇,我们急需这样一种新型的历史。本书旨在更新既有的大历史叙事,使故事更精妙、美丽和鼓舞人心。绪论来去无常的各种事物——你的身体便是其中之一——不过是我手足舞动的吉光片羽罢了。知道我遍存于万物中,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想象中印度教湿婆神所言,转自约瑟夫·坎贝尔(Joseph Campbell):《千面英雄》 (The Hero with a Thousand Faces)简直不可思议!所有这一桩桩事件,正如同既往的全部历史,人在其间无足轻重,且将来亦如是。——詹姆斯·乔伊斯(James Joyce):《芬尼根的守灵夜》 (Finnegans Wake)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并非出于自愿的选择,甚至不能决定到来的时间和地点。有时候,就像宇宙间的萤火虫,我们与同类偕行,包括父母亲、姐妹兄弟、自己的子女、亲朋好友,甚至还有自己的敌人。当然,与我们偕行的还有其他形式的生命体,如细菌和狒狒,甚至是无生命体,比如岩石、海洋和极光,更远一点儿的如卫星、流星、行星和恒星,还有夸克、光子、超新星和黑洞。我们慵懒地拿着手机,周围是漫无边际的空间。行进的过程可能多姿多彩,也可能嘈杂诡秘,虽然我们人类可能有一天会离开行进的队伍,但行进本身还会继续。在遥远的将来,还会有其他旅客加入而后又离开行进的队伍。不过最终,行进的队伍会逐渐稀少。很久很久以后,万物终将形同晨曦中的鬼魅悄然消逝,融入无边的能量之海,最初万物正是从那里萌生的。

我们与之偕行的奇异旅客都是些什么呢?我们在行进队伍中处于什么位置?行进从哪里开始?朝哪个方向行进?行进队伍又将如何消逝呢?

当今时代,我们人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具优势、有能力讲好这一行进的故事。哪怕是距离地球数十亿光年的天体,哪怕是数十亿年前的历史事件,我们都能非常精确地定位。这是因为我们有能力把为数众多的知识碎片拼接到一起,这样就很容易弄清整个图景是什么样子。这是了不起的成就,而且直到近期才成为可能。有关人类起源故事的许多知识碎片正是在我的有生之年涌现的。

我们能够描绘宇宙的恢宏图景及其历史,是因为我们人类有超强的大脑,如同其他有大脑的生物一样,我们用大脑构建内部的世界图景。这种图景等同虚拟的现实,能够帮助我们在纷繁的世界中找到自己前行的方向。当然,我们不可能直接洞悉图景中的每一个细节;要做到这一点,人的大脑要差不多整个宇宙那么大才有可能。但我们有能力创制异常复杂的现实的简易图谱,足以让我们了悟真实世界最重要的那些方面。比如,人们常见的伦敦地铁全图会略去大多数的弯道岔路,但这并不妨碍人们找到自己要乘坐的路线。与此类似,本书可谓提供了整个宇宙演化的一幅全图。

人不同于其他有大脑的物种,就在于人有异常强大的交流工具——语言,语言使人类个体之间可以共享彼此的世界图谱,且如此形成的图谱规模更大,也更为详尽,远非独立个体所能为。分享使人类能够比照数以百万张图谱检验自身图谱的细节。这样,在经历了数千年、数百代人之后,每个人群都编织了囊括众多人见解、观念和思想的世界图谱。就这样,一个像素接着一个像素地,人类在过去两万年左右的时间里通过集体知识(collective learning),勾画出越来越丰富的宇宙全图。也就是说,宇宙当中这一小小的岛屿开始反观整个宇宙。就好像宇宙经历了漫长的沉睡之后慢慢睁开了双眼。如今,伴随全球人类观念与信息的交流,宇宙的这双眼睛可谓视野更加宏阔,现代科学的认知愈发精准和谨严,现代科学研究配备了更多的工具,从粉碎原子的对撞机到太空望远镜无奇不有,再加上具有高超计算能力的计算机网络。

可以想见,所有这些图谱累加起来,正是当今时代最为宏大的起源故事。

还在很小的时候,我就有这样一个习惯:除非把事物放到某个图谱之中,否则我便感觉很难理解。如同许多人一样,我努力挣扎着把自己所学到的孤立的知识领域连缀到一起。文学与物理学没有任何关系,我也看不出哲学与生物学、宗教与数学、经济学与伦理学之间有什么关联。我从未停止寻找框架的努力,也就是人类知识斑斑点点的世界图谱,以把所有的知识缀合到一起。传统的宗教故事对我没有多大的感染力,因为我曾在尼日利亚生活过,很早就见识到不同宗教的世界图景差异非常之大,甚至彼此截然对立。

在当今的全球化世界,一种新的知识框架正在萌生。参与建构、完善和传播的人们来自多个学科领域和多个国家,其总数成千上万,却能通力合作。把所有这些人的洞见连缀到一起,就能洞悉某个特定学科因壁垒而无法获得的洞见;换言之,上述做法使我们能够登高望远,而不是停留在低矮的地面。由是我们不仅看清了不同学科领域的关联,还可以深入思考宽广的主题,比如复杂性的本质、生命的本性,甚至何谓人的问题。时下,我们通过多个学科(如人类学、生物学、生理学、灵长目动物学、心理学、语言学、历史学、社会学等)的目镜蠡测人类,因为单一专业的学科知识很难让人综观整个人类。

似乎从有人类开始,人们便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求连缀多种知识的起源故事。我经常想象这样一幅图景:4万年前,每当夕阳西下,一群人便围坐到篝火旁。比方说这群人就围坐在新南威尔士威兰德拉湖区(Willandra Lakes Region)蒙哥湖(Lake Mungo)南岸的一处空地,那里曾发现澳大利亚最古老的人类化石。如今,这里是帕坎第族(Paakantji)、央佩族(Ngyiampaa)和穆提穆提族(Mutthi Mutthi)人聚居区,但我们能够确知的是,其先祖早在4.5万年前就在这里居住。

1992年,早在1968年就被考古学家发现的先祖化石(简称蒙哥1号)终于被送还到上述原住民区。这具化石的原型是位女性,身体已有部分被烧毁。后来在距这里大约500米的地方又发现了一具人体化石(蒙哥3号),可能是男性,大约50岁离世。此人生前曾患有关节炎,牙齿也严重损毁,这可能是因为他要用牙齿撕咬以拔出纤维来织网或结绳。他的尸体被庄重地掩埋,掩埋处还撒有200千米以外才有的红赭石粉。2017年9月,蒙哥男子(Mungo Man)的化石被送还蒙哥湖地区。

上述二人都是在约4万年前即已离世,那时的威兰德拉湖(现已干涸)碧波荡漾,滋生了大量的鱼类和贝类,从而吸引了大量的鸟类和其他动物出没,而这些都可以成为人捕食狩猎的资源。那时,蒙哥湖地区的人们日子过得还蛮不错呢。

在我的想象中,男女老少、父母亲、曾祖父母围坐在篝火旁畅谈,有些穿着动物毛皮缝制的衣服,幼小的婴儿还躺在摇篮里。孩子们在湖边追逐嬉戏,成年人轻松地咀嚼着蚌贝、新鲜的鱼类、螯虾和袋鼠肉排。不过慢慢地,他们谈论的话题变得严肃起来,这时有位长者开始发话了。如同以往在炎热的夏日或寒冷的冬夜,老人们会讲述他们从祖先和师长那里听到的故事。他们追问的问题甚至至今令我心驰神往:那有山有水、有谷有壑的风景是怎样形成的呢?星星是从哪里来的?人最初如何来到这个世界?又是从哪里来?还是人从来就是这样?人与巨蜥、小袋鼠和鸸鹋有关系吗?(对这最后一个问题,蒙哥湖畔的先民和现代科学给出的答案都非常肯定,“当然有!”)在此,讲故事者是在传授历史,而此时的历史是有关远古创世的神话,有神力,还有神。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种不断被讲述的故事描述的正是蒙哥湖人的大范式思想。这种故事像长了长腿一样,会一直流传下去。故事把时人有关世界的各种知识整合融会到一起。有些孩子一开始对故事中的某些复杂情节感到难以理解,但因为在不同场合反复听同样的故事,也就慢慢习惯了,而且会体会故事中的深意。等孩子们长大了,故事已深入骨髓,变得刻骨铭心且异常亲切,故事中各种微妙的细节和意义遂沉淀出一种深沉的美感。

在他们谈天说地的过程中,眼前的风景、袋熊和袋鼠、祖先的家园、历代的先师,共同编织成一幅所有人共享的宇宙图景,其中有族人和社区的位置,丰盈而美丽,虽然也不乏骇人的时刻:这就是你的一切;这就是你的起源;这就是你的列祖列宗;这就是你所从属的整体;这就是你生活在这一群人当中必须承担的职责和面对的挑战。故事有强大的威力,因为所有人都相信,而他们之所以感觉故事是真的,是因为故事代代相传,是基于时人所拥有的最确切的知识建构起来的。正如蒙哥湖人凭借自己对人类、天上的星辰、地面的景观及动植物的深刻理解,并比照先祖及邻居社区的知识体系,会不断地检验、再检验自身宇宙图谱的准确性、合理性和连贯性。

我们自然能从祖先编织的宇宙图谱中受益。法国著名社会学家埃米尔·杜尔凯姆(Émile Durkheim,又译涂尔干)认为,隐藏在起源故事和宗教之中的图谱对个体人的认同归属感至关重要;失去了这样的宇宙图谱,人们就会陷入深重的绝望和无意义的深渊,甚至会导致人自杀。我们所知的所有社会都会把起源故事作为教育的核心,也就不足为怪了。在旧石器时代,孩子们从长者那里聆听起源故事,正如后来的学者从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的核心教义中汲取养分一样,在巴黎、牛津、巴格达和那烂陀的大学莫不如此。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现代的世俗教育好像缺少这样一种充满自信的起源故事,也无力把所有知识串联成整合的宇宙图谱。这正说明当今世界为何到处都弥漫着杜尔凯姆所谓的迷失自我、彼此分裂和不辨方向,无论是在德里、利马,还是在拉各斯抑或伦敦。现在的问题是:全球世界虽已紧密相联,但各地不同的起源故事却多如牛毛,且在激烈争夺人们的信任和关注,彼此掣肘。所以现代的教育工作者仅关注其自身所在区域的起源故事,而年轻一代认知这个世界也是各自躲在彼此分立的学科背后。现代人掌握的知识量当然远非蒙哥湖人所能想见,从微积分到现代史到电脑编程,但与蒙哥湖人不同的是,我们现在很少鼓励人将所有的知识编织成一套首尾贯通的完整故事,就如同过去教室里老式地球仪把成千上万张地方图整合成一张世界地图一样。这样的结果只能是对现实片段的理解,根本无力呈现人类共同体的全貌。现代起源故事

不过……零零碎碎地,一个现代起源故事却正在萌生。如同蒙哥湖人的故事,现代起源故事同样是历经数百代数千年先人的编织和后世不断地核对、检验。

当然,现代起源故事也不同于大多数传统的起源故事。这是因为前者不是某个区域或文化独自编织的,而是全球70亿人共同造就的,所以它的知识基础是全世界全部的知识。现代起源故事服务于所有现代人,所以必然根植于现代科学的全球传统。

此外,现代起源故事还有一点不同于许多传统起源故事:它没有创世的神灵,虽然故事中的能量和粒子,其迷离诡谲,丝毫不亚于传统起源故事中的万神殿。但如同儒教或早期佛教的起源故事一样,现代起源故事是关于整个宇宙及其演化历程的。诚然,宇宙本身谈不上什么意义,意义终归是源于人。“宇宙有什么意义?”神话和宗教学者约瑟夫·坎贝尔曾这样探问,“跳蚤又有什么意义?它就在那里,仅此而已,而你自身的意义正是因为你就在那里”。

相比许多传统的起源故事,现代起源故事涵括的世界要大得多,也不甚稳定,甚至湍流激荡。而这些品质也正是现代起源故事的局限所在,因为这一故事虽涵括全球,但产生的时间却颇为浅近,甚至因此还有不少青春年少的粗糙和盲点。现代起源故事萌生于人类史进程中某个非常具体的时间点,深受现代资本主义发展自身巨大冲力和潜在不稳定性的影响。比如,它在很大程度上对生物圈缺乏应有的敏感,而世界多地的起源故事对此都颇为关注。

现代起源故事所描绘的宇宙永不停息、充满活力、不断演进且规模巨大。据地质学家沃尔特·阿尔瓦雷兹(Walter Alvarez)所说,我们可以根据宇宙中星体的数量来想象一下宇宙究竟有多大。大多数星系差不多都有1 000亿颗恒星,而整个宇宙中大约有1 000亿个星系。也就是说宇宙中约有(深呼吸准备!)10 000 000 000 000 000 000 22000(10)颗恒星。而根据2016年的最新观测,宇宙中星系的数量可能比这还要多很多。所以你尽可以在上面数字的后面再加几个零。相比之下,我们的太阳不过是这无数恒星中非常普通的一颗。

现代起源故事目前还在建构之中。有些地方还需添加,有些地方尚需检验或整理,而脚手架和噪声则需清除。但在过去的几十年间,我们人类对宇宙的了解出现了突飞猛进的大发展,现代起源故事也因此变得异常丰富多彩,同时也更增加了宇宙对人类的神秘感。正如法国哲学家布莱士·帕斯卡(Blaise Pascal)所言:“知识本身就像一个球体:球的体积越大,其与未知的接触面就越大。”虽然现代起源故事还有诸多不完善,甚至不确定的因素,但我们却有必要对此有深刻的洞察,就像蒙哥湖人有必要觉察自身的起源故事一样。现代起源故事讲述的是全体人类共享的遗产,并以此让我们在地球史上的这一关键时刻做好准备,迎接当今面临的巨大挑战和重大机遇。

现代起源故事的核心是复杂性不断提升这一观念。宇宙最初是如何形成的?又如何生成世间万物、各种力以及包括人在内的多种存在?我们还不清楚宇宙究竟是从何脱胎而出,或宇宙存在之前是否有什么东西先在。但我们确知的是,宇宙最初萌生于巨大的能量泡沫中间,而且结构异常简单,甚至直到今日,至简依然是宇宙存在的默认条件。宇宙的绝大部分呈寒冷、黑暗、空虚状,只有在极特殊、极罕见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类似地球的完美的金凤花条件(Goldilocks conditions),既不太热太凉,又不太浓太稀,就像童话故事《金凤花姑娘与三只熊》中小熊的粥一样,才能容许复杂存在的进化。就在这样的金凤花条件下,在数十亿年间,愈发复杂的事物不断涌现,其组成部件的数量不断增加,内部联系也日趋繁复。我们不能错误地假定复杂事物就一定比简单事物更好,但复杂性对我们人类而言却至关重要,因为我们是复杂的存在,而我们生活于其中动态的全球社会可谓迄今所知的最复杂的存在。因此,弄清复杂事物究竟如何涌现以及涌现需要什么样的金凤花条件对理解人类和世界的本质可谓意义非凡。

在关键的转折关头,总会有更复杂的存在涌现。笔者将其中最重要的转折点称作节点(thresholds),而节点构成现代起源故事复杂叙事的主要线索。节点凸显最重要的转折点,此时,既有的事物会被重组,或以其他方式发生改变,从而催生新的特质“涌现”,也就是此前从未有过的品质。早期宇宙中并无恒星、行星和生物,但渐渐地,全新的事物渐次出现。恒星是氢原子和氦原子熔炼而成的,新的化学元素是恒星濒死时在星体内部造就的,行星和卫星是冰团、尘埃团与新的化学元素聚合而成的,而最初的生物细胞是在主要由岩石组成的行星上丰富的化学环境中进化而来的。人类的问世也是故事的一部分,因为人类是生物在地球上进化、分化的产物,但人类在其短暂而精彩的历史上,也曾创造出多种全新的复杂存在,以至于貌似主导着世间的变革。新事物的不断出现,尤其是新事物变得愈发复杂、创造出前所未有的新的特性,就好像婴儿出生那般神奇。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宇宙演化的总体趋势是渐趋简单和无序。而且最终,宇宙会趋于愈发无序(科学家们将这一现象称作熵,即entropy),整个宇宙会蜕变成完全无序无结构的混沌状态。只不过这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我们目前生活的时代,正值宇宙的青壮年,可谓生机勃勃。宇宙最初诞生的一刹那,也就是我们马上就要说到的现代起源故事的第一个节点,更是美妙至极,丝毫不亚于此后的其他任何节点。历史年表

本年表是现代起源故事的一些基本年代,有近似绝对时间和重新计算的相对时间两种,后者假设宇宙问世于13.8年前,而不是138亿年前。这样重新计算后的年代能够让读者更好地把握这一宏大故事的历时线索。毕竟,自然选择的设计让我们的心智很难处理动辄数百万年,甚至数十亿年的时间链条,所以缩略的示意要更容易把握。

至于过去几千年发生的历史事件,其起讫年限大多是通过现代计时技术在最近50年内确定的,其中最重要的是放射性测定年代技术。第一篇宇宙第1章最初时刻:节点一若想无中生有,必先创造宇宙。——卡尔·萨根(Carl Sagan):《宇宙》(Cosmos)所以定是在曦光降临之后,从最初的纺绩地,从马厩和碧绿之中,嘶鸣的马像着了魔一般,喘着粗气奔向那洋溢着赞美的土地。——迪伦·托马斯(Dylan Thomas):《蕨山》(Fern Hill)开启起源故事

自举(bootstrapping)是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是说人不可能使劲抓住自己的靴带把自己举起来。后来这一观念成了计算机专业的行话(启动或重新启动),描述的是计算机从僵死中苏醒,然后输入操作指令的过程。当然了,从字面上说,要自举是不可能的,因为要举起什么东西,必须要有一个杠杆。“给我一个杠杆和支点”,古希腊哲学家阿基米德(Archimedes)曾这样说,“我就能撬动地球。”但要创造一个全新的宇宙,我们到哪里找那个杠杆呢?怎样才能举起这样的宇宙?或者,换句话说,描述新宇宙诞生的起源故事到哪里才能找到支点呢?

为起源故事寻找支点丝毫不亚于为宇宙本身寻找支点。一种可能的方法是不问起源,而假定宇宙一直存在。这样支点就是不必要的。事实上,许多起源故事都是这样讲述的,甚至不少现代天文学家,包括20世纪中叶支持稳恒态理论(steady-state theory)的天文学家,也都持此主张。也就是说,在相当大的尺度上,宇宙自古至今一直是这样。与此类似,但稍有不同的观点主张:的确存在创世的一刻,那时巨大的力量或存在物塑造了整个宇宙的形态,但此后,世间万物基本没有什么改变。蒙哥湖人的祖先可能就是这样描述宇宙的,认为是先祖把宇宙塑造成这个样子的。艾萨克·牛顿(Isaac Newton)把上帝看成世间万物的“第一因”(first cause),主张上帝充斥整个宇宙空间。他曾这样写道:宇宙是“无形的、活着的且有智能的上帝无所不在的存在物的感官(Sensorium)”。20世纪初,爱因斯坦还特别坚定地认为,宇宙(在大尺度上)是万世不易的,而且还为自己的相对论添加了一个特别的常数,并以此预测稳态的宇宙。

所谓宇宙永恒不变的观念真的令人满意吗?并不尽然,尤其是这种解释常偷偷地混进来一个创世的神灵,由神灵开启创世的过程,比如“最初空无一物,于是上帝……”之类的。这里的逻辑谬误显而易见,虽然哪怕智力高超的人也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洞悉个中的究竟。比如伯特兰·罗素(Bertrand Russell)到了18岁才最终放弃上帝创世的观念,据说是在读了约翰·斯图尔特·密尔(John Stuart Mill)的自传之后:“我父亲曾教导我说,‘我是怎么来的’这种问题是找不到最终答案的,因为这之后还有‘上帝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

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无解的问题。如果神灵足够强大且能设计整个宇宙,那么神灵一定要比自己设计的宇宙更复杂,所以说假定有创世神灵存在就意味着还需进一步解释更为复杂的另外一种存在,以至于无穷。难怪有些人会觉得这是诡辩。

古印度《吠陀经》中的颂歌是这样断言的:“无既非有,有亦非有;无空气界,无远天界。”也许万物的生发乃源于本初有与无之间的某种张力,这样一种幽暗的境界并非实有,却可能演化为实存。也许正如澳大利亚现代原住民的一句谚语所言,无非全无。说来有些不可思议,而且有人可能直接斥之为模糊不清、神秘莫测,但这种说法却与现代人的观念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且被量子物理学接受为核心概念,即空间并非全无一物,而是充满了多种可能性。

是否真的存在某种能(energy)或势(potential)的海洋,而从中能够自然生发出某种形式的存在物,类同波浪或海啸呢?这个想法事实上为人所司空见惯,以至于我们不由得这样去想:我们有关终极起源的观念是否就来自日常的生活经验呢?每天清晨,我们一觉醒来,便会觉知有型、有感、有结构的世界从无意识的混沌中悄然涌现。约瑟夫·坎贝尔曾这样写道:“由于个体人的意识乃基于一汪夜海,夜间潜入,白昼跃出,所以在神话的意象中,宇宙也要出入没有时限的永恒之境且最终消融于其中。”

但这样说也许有些过于形而上了。也许这里最大的困难是逻辑问题。斯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曾说过,所谓的起源问题,其提出本身就不合道理。假如说时空几何如同地球一样是球形的,只不过维度更多,那么探问宇宙之先曾有何物存在便如同在网球上寻找起点一样徒劳无益,因为宇宙时空本来就不曾有所谓起点。时间没有边界或起点,正如圆形的地球表面不存在所谓边缘一样。

当今有一些宇宙学家被另一组概念吸引,由此我们又回到宇宙无始无终的理念。也许我们身居其中的宇宙乃无限多重宇宙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新的宇宙会不断从大爆炸中脱颖而出。也许此说并不错,但是目前,我们还找不到人类身居其中的这个局部宇宙大爆炸之前有任何物存在的确凿证据。就好像这次宇宙大爆炸的威力实在太大了,以至于任何其所由自的先前存在的信息都被抹掉了一样。所以即便是有所谓宇宙小村庄存在,我们却看不到其他的村庄。

坦诚地讲,针对终极起源的问题,我们现代人给出的答案并不比此前人类社会给出的答案高明多少。开启起源故事现在看来仍像是某种逻辑的和形而上的悖论。我们并不清楚宇宙诞生的金凤花条件究竟是什么。英国小说家特里·普拉切特(Terry Pratchett)曾这样写道:“目前人类对这一问题的认知可总结如下:最初,世间空无一物,然后就发生了大爆炸。”相比之下,我们对此的解释也不过这个水平。节点一:宇宙的量子启动

当今最广为人所接受的有关宇宙终极起源的故事是大爆炸学说。大爆炸是现代科学认知的一个基本范式,就像生物学中的自然选择或地质学中的板块构造一样。

有关大爆炸起源说的关键证据直到20世纪60年代方才到位。那时,天文学家首次探测到宇宙微波背景辐射(CMBR),即大爆炸过后残留的能量,且至今仍散落在宇宙中。宇宙学家们非常努力地试图弄清宇宙最初乍现的那一刻,但他们所能讲述的故事却只能从宇宙开-43启后(即零时后)的10秒左右开始。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宇宙最初就是一个点,体积比原子还要小。那是多小呢?我们人类的心智经进化已经习惯了人类尺度的事物,所以对特别微小的东西理解起来颇有困难,但可以想象一下:仅在这句话后面的句号里就可以容下100个原子。而在大爆炸之时,整个宇宙真的就比原子还要小很多,而其中却蕴含着当今整个宇宙的能量和物质。这一点颇难以想象,所以最初提出时,有人直接说这简直是疯了。但我们目前所掌握的证据都说明,这一奇妙、微小、炽热的奇点在大约138.2亿年前真的存在。

我们还不清楚宇宙大爆炸究竟是如何发生的,而且为何会是这样。但量子物理学及粒子加速器——后者能通过电场或电磁场把亚原子粒子旋转提升到极高的速度——向我们展示了:真实的物质确实能够在真空条件下从虚无中诞生,虽然要领悟这一点需要对虚无(nothing)有更深刻的把握。根据现代量子物理学,我们根本不可能准确定位亚原子粒子的位置和运动。也就是说,我们根本无法确定某一特定空间处于虚无状态,或者说虚无中有某种张力,充满了无中生有的可能性。如同古印度《吠陀经》颂歌中“无既非有,有亦非有”的断言,这种有无之间的张力似乎确实开启了我们的宇宙。

如今,我们把宇宙最初诞生的时刻称作大爆炸,就像新生儿来到这个世上总要伴随一声啼哭一样。大爆炸一词是英国天文学家弗雷德·霍伊尔(Fred Hoyle)1949年杜撰出来的,他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因为觉得这一观念实在太可笑了。早在20世纪30年代,大爆炸之说尚处于最初酝酿阶段之时,比利时天文学家(兼天主教神父)乔治·勒梅特(Georges Lemaître)已将新生的宇宙称作“宇宙蛋”(cosmic egg)或“原始原子”(primordial atom)。显然,当时深谙此道的少数科学家也相信,若是巨大的能量蓄积在原始原子之内,那么这一微小的粒子肯定温度极高,且其膨胀释放压力的速度也必然极快。宇宙膨胀的过程一直持续至今,就好像一根巨大的弹簧持续延展了130多亿年。

宇宙大爆炸后最初的几秒几分钟之内发生了许多事。其中最重要的,是最初结构和格局的成型,以及最初的实体或能量形式和特征,而所有这些都是非随机的(nonrandom)。生成具有新特质的存在过程总会显得异常神奇。而在现代起源故事中,这种神奇的过程还会不断呈现。当然了,最初看似神奇的过程慢慢地会变得不那么神奇,因为我们懂得了:凡物都不会是无中生有的。具有新特质的存在不过是既有物质和力量的新颖组合,是新的组合赋予了新的存在以崭新的特性,正如摆放的方式不同会造成新颖的马赛克图案一样。下面举一个化学方面的例证加以说明。我们通常认为氢和氧是无色的气体,但把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以特定的方式组合,就会生成一个水分子。把众多水分子聚拢到一起,就会出现崭新的特性,我们称之为“水”(wateriness)。我们得见一种新形式或新结构且具新特性的存在,事实上只是已有存在物的新颖组合。创新实在是一种涌现的过程。假如我们把涌现当作起源故事中的一个角色,那么这一角色可能会显得鬼鬼祟祟(slinky)、神秘莫测,说不准某个时候就从黑暗中迸发出来,而整个故事的情节也会因此而变得曲折新颖、扑朔迷离。

宇宙中最初的结构和格局就是这样涌现的,从大爆炸中迸发出的物质和力量以新颖的方式组合到一起。

有证据表明,宇宙大爆炸后最初的一刹那,充盈宇宙的是纯粹、随机、未分化且无形的能量。在此,我们可以把能量视作能够造成事物生发的潜势(potential for something to happen)、用功做事或改变事物的能力。原始原子中的能量大得惊人,温度超过绝对零度数万亿度。此后有一个阶段,宇宙膨胀的速度极快,被称作“暴胀”(inflation)期。此时宇宙膨胀的速度总体上都是特别快,以至于人类根本无缘得见宇宙中绝大部分的物质和存在。也就是说,我们今日得见的万物可能只是宇宙间全部存在的一个极微小部分。

霎时之后,宇宙膨胀的速度降了下来。一方面,大爆炸引发的能量流趋于稳定;另一方面,宇宙又持续膨胀,结果是能量因分散而变得稀薄。此时的平均温度也开始下降且保持降势,所以我们今日宇宙的大部区域温度只有绝对零度(absolute zero,绝对零度是基本粒子静止不动状态下的温度)以上的2.76℃。我们人类以及地球上的其他生物没有感觉到严寒难耐,是因为临近的太阳给我们送来了温暖。

在大爆炸引发的极端温度条件下,几乎存在各种可能性。但伴随温度下降,可能性的幅度变窄。各具特色的实体在宇宙温度趋降的过程中形同鬼魅般凸现,而所有这些在此前大爆炸的熔炉中是不可能出现的。科学家们把这种事物形式和结构的改变称作相变(phase changes)。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常见这种相变,比如水蒸气失去能量后会变成水(水分子在液体状态下运动的速率远低于水蒸气状态),而水还会结成冰(水分子在结冰状态下基本静止不动)。水和冰只能在温度较低的条件下存在。-36

在宇宙大爆炸10秒后的刹那间,能量本身经历了一次相变,并由此一分为四种彼此不同的位态,即我们今日称作引力、电磁力、强核力和弱核力的四种力。我们有必要熟悉这四个不同的角色,因为它们塑造了我们的宇宙。引力相对较弱,但其作用的力臂很长,而且总是把万物向一起拉,所以引力有积聚性。引力作用的结果是宇宙分成了好多块状物(clumpy)。电磁能呈正负两种形态,所以常自相抵消。引力虽弱,但却在大尺度上塑造宇宙;相比之下,电磁力只在化学和生物的层面成为主导,所以是电磁力才让我们有了浑然一体的身体。第三、四种基本力的名字——强核力和弱核力——貌似不大起眼,而且作用力的力臂很短,只在亚原子尺度发生作用。人类不能直接感受到这后两种力,但它们却对世界的方方面面发生作用,因为它们决定原子内部发生的一切。

能量可能还有其他位态。20世纪90年代,科学家在测定宇宙膨胀的速度时发现,宇宙实际上是在加速膨胀。于是,物理学家和天文学家借用了爱因斯坦最初提出的一个想法,主张还存在一种反引力(antigravity),正是反引力造成了宇宙膨胀的不断加速。而且据说,当今反引力的质量占到了整个宇宙质量的70%。尽管反引力已开始主导整个宇宙,但我们人类对其性质和原理都还一无所知,所以物理学家们称之为暗能量(dark energy)。其实,这个名称只不过是个占位符(placeholder),因为暂时还找不到更合适的称谓。要留心这一空当,因为弄清暗能量是当代科学界所面临的重大挑战之一。

物质是在宇宙大爆炸后的第一秒内形成的。所谓物质也就是能量推来推去的那种东西。直到一个多世纪以前,科学家和哲学家还认定物质和能量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呢!现在我们弄清了:其实物质不过是高度压缩的能量的一种存在形式。早在1905年的时候,年轻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就在一篇颇为有名的论文中证明了这一点。这就是著名的质能转换公式,即能量(E)等于质量(m)乘以光速(c)的平2方,用符号表示就是E=mc,我们由此可知单位质量的物质中蕴藏着多么巨大的能量。现在,我们合计一下:一丁点儿的物质究竟蕴藏多少能量。可不是要用物质的质量乘以光速(每小时要10多亿千米呢!),而是光速的平方啊!这数字可大得不得了,所以哪怕只是给一丁点儿的物质解压缩,就足以获得巨大的能量。氢弹爆炸就是这种为物质解压缩的过程,而早期宇宙大爆炸的过程与此正好相反。大量的能量被压缩成很小的物质,就像海量能量中的点点微尘。我们人类的高超之处,就在于我们学会了在瞬时内重新制造出巨大的能量,地点是日内瓦的大型强子对撞机(LHC)。那时,无数粒子从能量的海洋中喷薄而出。

而这只是宇宙大爆炸后第一秒发生的事情……最初的结构

宇宙大爆炸后留下了海量的能量迷雾,而就在这迷雾中,最初的形式和结构出现了。虽说能量的迷雾至今从未消散,但从里面涌现出的结构为我们的起源故事赋予了轮廓和情节。其中有些结构或格局会持续数十亿年,而有些却只是一闪而过,但没有哪一种结构会永久地保留。所有的结构都短暂无常,就像洋面涌动的波浪。热力学第一定律称:能量的海洋永恒存在,就是说它是守恒的。而热力学第二定律又称:其中涌现的所有形式和结构最终还会融入能量之海。形式,如同飘逸的舞步,是不守恒的。

有些颇具特色的结构和形式曾在宇宙大爆炸之后的第一秒出现。可这是为什么?宇宙为何不是能量的随机流动呢?这是至为根本的大问题。

假如我们的起源故事安插了某个创世神灵,那么结构的问题就很好解释了。我们只需假定(很多起源故事正是这么做的):相对混沌,神灵更青睐秩序。但现代的起源故事大多已不接受创世神灵的观念,因为现代科学找不到直接证据支撑神灵的存在。有很多人声称有过接触神灵的体验,但有关这种体验的叙述却千差万别且自相矛盾,根本无法复制。这类叙事往往太过柔性、太过分散、太过主观,不能充当客观的科学证据。

因此,现代起源故事一定要在神灵之外找到界说结构和形式涌现的理由。这当然不易,因为依据热力学第二定律,所有的结构终将瓦解。奥地利物理学家埃尔温·薛定谔(Erwin Schrödinger)曾这样写道:“我们现在认识到,物理学的这一基本定律是说,大自然有一种趋向于无序的倾向(这一倾向从图书馆里图书的摆放或书桌上随意堆放的纸张和手稿便可得知),除非我们能够阻止它。”

如果说现代起源故事中有个恶人,那无疑是熵了,因为熵的存在使整个宇宙呈现出由秩序走向混沌的趋势。熵可谓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忠实奴仆。如果我们把熵安插进我们的现代起源故事,那熵绝对是一个放浪、阴险、无视他人苦痛的家伙,也无心和任何打交道的人含情脉脉。熵自然也非常危险,而且最终会让所有人失落且无力反抗。熵在现代起源故事的结尾处得意扬扬。它会消融全部的结构和格局,毁掉所有的星体、星系和生物细胞。约瑟夫·坎贝尔曾在一本有关神话的书里用富有诗意的语言这样描写熵:“我们所知的整个世界……最终只有一个结局:死亡、瓦解、四分五裂。我们曾那样热爱过的一切秩序,在历经磨难后也将灰飞烟灭。”

现代自然科学常以冰冷的统计数字说明熵的作用。大千世界,凡物形态万千,但绝大多数都是未加结构化的、随机的,甚至是混乱的。80要做出改变,大多数情况下都非常难,就像是手里握着10张(10的后面有80个零,宇宙中全部原子的大致数量)纸牌,然后试图通过洗牌让所有的A都彼此相连。这样一种格局世所罕见,也许你洗牌至宇宙的末日甚至花费比这多几倍的时间都可能无法实现。大多数情况下,你所能得到的只是稍许的整齐或根本的无序。再比如,这里有一堆建材,包括砖、砂浆、电线和涂料等,你朝这堆建材扔过去一枚炸弹,然后就期望着对面的高楼拔地而起,而且网线齐备、窗明几净,客户们争相排队购房,这样的概率究竟有多大?魔法的世界可以完全不考虑熵的作用,但我们居住其中的这个世界却不能。大部分的宇宙,尤其是星系之间广袤的空间,都没有形制和结构,其原因也正在于此。

熵的力量非常强大,所以我们很容易理解最初的结构究竟是如何形成的。但我们知道:结构确实形成了,而且显然是得到了熵的允许。不过,要把物质连到一起形成更复杂的结构是有代价的,就好像熵会索要复杂性税金一样,这税金就是能量。事实上,我们会看到,熵索要的复杂性税金种类还不少,就像俄国的彼得大帝(Peter the Great),他专门成立了政府部门,其职能就是编制新的税种。熵喜欢这么干,是因为复杂实体缴纳的税金能够助其完成自己的险恶计划:把整个宇宙粉碎。为熵缴税本身会制造更多的混乱和浪费,如同现代大城市的运转会产生巨量的垃圾和废热一样。人一生的每时每刻都要为熵缴税,直到哪一天人死了,也就不用再缴税了。

但最初的结构是如何涌现的呢?对此,科学尚未找到完整的答案,虽然有许多想法还是很有希望的。

宇宙间除了能量和物质之外,还有一些基本的源自宇宙大爆炸的运作规则(operating rules)。在17世纪科学革命以前,科学家们并不理解何谓运作规则,而今这些运作规则被称作物理学基本定律(laws of physics)。这些定律能够解释最初的原子为何疯狂错乱却又并非完全没有方向:正是物理学定律规定了某些特别的路径,也同时阻绝了似乎无穷尽的其他多种可能。物理学定律滤掉了那些与自身不相容的宇宙状态,只允许那些和宇宙运作规则相容的状态出现,新状态又会依次产生新规则,新规则继而导引新的发展路径。

不可能的状态被不断滤掉,结果确保了结构在数量上的最小化(minimum)。我们不清楚为何上述的规则会得以成型,或为何是这种形式的规则。我们也不知道这种规则是无可避免的。也许在其他宇宙中也有类似规则,可能与此稍有不同,比方说那里的引力更强些,或电磁力稍弱些。果真如此的话,那里的生灵(若有的话)也会讲述与我们不同的起源故事。也许有些宇宙的寿命不过百万分之一秒,而其他宇宙要比我们这个宇宙的寿命长得多。也许有些宇宙会制造出多种稀奇古怪的生物,而另外一些注定与生无缘。假如我们的宇宙真的只是多重宇宙中的一个,那我们完全可以想见:我们的宇宙问世之时,形同冥冥之中的一场掷骰子游戏刚刚开始,有指令称“好的,这个宇36宙会有引力存在,且有电磁力,电磁力是引力的10倍”(这的确是我们这个宇宙中引力与电磁力之间的强度比例)。有了这种规则,我们的宇宙便不会完全无序。这就确保了某些地方会发生有趣的事情。

能量以某种形式涌现,便宣布了结构和格局的诞生。能量凝结成最初的物质粒子,也是遵照规则的。故此,在宇宙大爆炸之后的数秒之间,生成了原子的基本组成成分,即中子、质子和电子,与此同时还有质子和电子的反粒子(即带负电荷的质子和带正电荷的电子),物理学家分别称之为物质和反物质(antimatter)。只有在此时,物质与反物质才可能轻松生成,而伴随宇宙温度的继续下降,一场波及整个宇宙的德比毁灭大战就开始了,物质与反物质彼此湮灭,由此释放出大量能量。对我们而言颇为幸运的是,有极少量的物质(也许是十亿分之一的粒子)躲过了这场浩劫。劫后余生的粒子被限定在某个地方,因为此时的温度已不足以把物质还原成纯能量。这样残留下来的物质就是我们整个宇宙间的物质构成。

随着温度的下降,物质出现了分化。电子和中微子(neutrino)受电磁力和弱核力的支配,而构成原子核的质子和中子则由三位一体的被称作夸克(quark)奇异粒子构成,受强核力的绑缚。电子、中子、夸克、质子、中微子……仅在宇宙大爆炸后的数秒之间,温度快速下降的宇宙就生成了截然分明的结构,而且各具特征。但宇宙大爆炸的风暴渐弱之后,宇宙间就不再具备解锁这些原始结构的巨大能量条件,所以从此,至少对我们人类而言,上述能量与粒子的不同组合,比如质子和电子,就成了某种永恒不朽的东西了。

偶然性与必然性就这样协力创造出最初的简单结构。物理学定律滤掉了多种可能——这是必然性在发生作用。随后,偶然性又在剩余的诸种可能中随机拣选并重新组合。这就是最初演化的机理。正如纳米物理学家彼得·霍夫曼(Peter Hoffmann)所说:“物理法则的磨砺为之增添了一点儿必然性的色彩,但偶然性才是真正的创造力之源,是后者推动着、形塑着宇宙演化。我们周围的所有美景,从星系到向日葵,都是混沌与必然协同创造的结果。”最初的原子

宇宙大爆炸之后的几分钟之内,质子与中子发生了组合配对,于是,更复杂的结构出现了。单个的质子是氢原子的原子核部分;成对的质子(与两个中子)构成氦原子的原子核,此时的宇宙开始搭建最初的原子了。但聚合质子要花费很多能量,因为质子的正电荷彼此排斥,而且由于宇宙大爆炸后温度迅速下降,所以不可能把很多质子聚合到一起构成较大的原子核。这也说明了我们这个宇宙的一个基本特性:差不多四分之三的原子都是氢原子,剩下的大多是氦原子。

此外,还有很多物质属于暗物质(dark matter),虽然我们还不大清楚暗物质究竟为何物,但我们确知暗物质是存在的,因为它的引力决定了星系的结构和分布。于是,在大爆炸后的几分钟之内,我们的宇宙分化成大规模的暗物质云团,其中有大量的质子和电子的等离子体(plasma),噼啪声中还有闪亮的光子(photon)穿插其间。如今,等离子体只存在于恒星的内核处。

现在,我们稍等片刻,也就是38万年的时间(其实差不多是我们人类在地球上生存总时间的两倍呢!)。在这段时间里,宇宙继续降温。当温度降到10 000℃以下时,就出现了又一次的相变,就像蒸汽化成水那样。要理解这次相变,我们还需懂得:热其实是原子运动的一种度量。所有的物质粒子在能量的驱动下都在时刻不停地抖动,就像紧张不安的孩子们一样,而温度不过是这种抖动的均值。抖动是真实存在的现象。爱因斯坦在1905年发表的一篇著名论文中指出,正是抖动的原子使空气中的尘埃粒子出现随机波动。温度下降,粒子抖动的频率也降低,直到最终粒子连接到一起。伴随宇宙温度的下降,电磁力会把带负电荷的电子推近至带正电荷的质子,直至电子平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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