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 你好--协和八的温暖医学故事(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11-05 15:5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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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协和八

出版社:人民卫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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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 你好--协和八的温暖医学故事

医生 你好--协和八的温暖医学故事试读:

前言

我们的第一本书《从医开始:协和八的奇妙临床笔记》是一本面向医学生的医学笔记,出版以来颇受好评,但也常有关心我们的读者问:“你们的人文文章也很不错,为什么不放进这本书里呢?”经过近两年的努力,我们的第二本书《医生你好:协和八的温暖医学故事》终于与你见面,我们充满了忐忑和期待,期待你能喜欢这里的医学故事。

实际上,出版一本面向大众的、优秀的医学人文读物的难度,并不亚于出版一本好的医学笔记。我们常常在想,一本优秀的医学人文读物应该是怎样的呢?是打着“爆料”、“揭秘”医疗圈的旗号刻画强烈的医患对立,还是讲述“医生不会告诉你”的养生知识?我们觉得都不是。我们觉得最重要的,是描述医学的真实样子。

众所周知的是,医学由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交织而成。但遗憾的是,多数公众并不能看到医疗运行的真实轨迹。公众所见到的,是门诊里排得很长的队伍与大夫的三言两语,是病房里冰冷的仪器与大夫们匆忙的脚步,谈话单上一行行难以理解的术语遮盖了内心的疑虑,急诊抢救室亮着红灯的大门阻隔了家属们的无助。另一方面,媒体的报道呈现强烈的两极分化,一面用传统的语调歌颂呕心沥血任劳任怨的医圣,一面不加查证就对医德医风胡乱指责和猜疑。无论是现实经历还是媒体报道,都让公众对医学形成了并不真实的刻板印象,加重了患者对医疗行为的疑虑,撕裂着本就脆弱的医患关系。

因此,向公众展现医护人员对疾病的真实认识、对医患关系的真实思考,无疑是重要的。正如这本书封面展现的那样,在公众看似神秘、显得冰冷的医学世界之下,有着它的运行轨迹,这条轨迹就是不断进步的医学科学和高悬于心的道德准则。我们试图通过文字,让你触摸到这条轨迹,让你感受到这条轨迹的力量与温度,从而对医疗行业有着更客观的理解和更理性的思考。

这本书由六个栏目组成。“凌晨四点”描绘了医生的值班故事;“心术”刻画了当前的医患关系;“都是天使惹得祸”将目光投向了护士;“历史的蛛丝马迹”生动展现了医学史;“白色剧场”收录了几篇立意新颖的小说;“向死而生”对生存和死亡进行了深刻审视。书中的文章是从二百多篇文章中精选而来,多由北京协和医院的医生创作,部分在“协和八”微信公众号上推送过,部分是为本书单独而作。

在这本书里,你将看到一个个临床故事,有些可能再未发生过,有些可能在每日上演着。对同样的故事,不同的医生也许有着不同的思考:有的人是坚定的技术崇拜者,他们不排斥沟通,但将更多的目光投注于医疗行为本身;有的人像孤独的英雄,怀揣着医学世界的梦想,却不得不在繁杂碎影交织成的密网下,沉郁地探寻闪现的光芒;有的人还只是医学生,是医学大厦底层的探索者,却有着自己的关注和思考。这些文字汇聚在一起,构成了珍贵的真实。我们期盼你能从我们的精心汇编中能感受到一些什么——尽管这样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我们坚信这对医患关系的改善是有益的,哪怕只是灰暗世界的小小的一缕光。

本书是“协和八”的第二本书,与第一本书相比,少了一些青涩与生疏,多了一些积淀与思考。在本书的出版过程中,多位老师和朋友给予了很多帮助,我们深为感谢。我们期盼还能出版第三本、第四本、第五本书,让医学和传播的理想、让友谊和奋斗的故事,继续讲述下去。徐源代笔协和八小编2017年8月 01 卷首摄 影 自得麒乐从医开始,到现在陈罡  

从医开始到现在,有那么几个瞬间,我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刚从医学院毕业的时候,我迈进了全国顶尖的医院,当时的自己年轻气盛,心比天高,仿佛世事洞明,了然于胸,梦想有朝一日,自己成为医界的盖世高手。

而盖世高手,是不允许自己有闪失的,更不能让死神把患者从眼皮子底下带走。

但短短不到两个月,现实便给了我狠狠一记耳光。

一位叫S的女孩,正值花季得了红斑狼疮,并发严重肺动脉高压,她的心肺功能极差,走不了几步路就会憋得满脸发青。S出身农村,家人敦厚老实,收治这个女孩后我一门心思地查找文献,希望找到便宜有效的治疗手段,病房教授更是研究这个疾病的专家,经过数次的专业组查房和治疗方案调整,S的病情逐步得到控制。

就在S出院的前一日,我值夜班,当我正在准备女孩的出院证明时,护士冲进了办公室:“S在病床边上突然倒地,猝死!”

我脑中一片空白。一开始的胸外按压也总觉得力不从心,好在短短两分钟不到总住院就赶了过来,有条不紊地组织起抢救:胸外按压、肾上腺素、气管插管……但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死神带着S的心跳和体温,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感受到按压的双手下逐渐冰冷的身体,数十分钟过后,心电监护上仍然是一条绝望的直线。

总住院宣布死亡时,我逃兵般地躲进办公室里,当我将出院证明书换成死亡证明时,意外地发现第二天便是S的生日,一时间,我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模糊了眼睛。

此后好长一段时间,我无数次地设想:假如我第一时间就能镇静地开始抢救,假如我胸外按压时再使把劲,假如再多用一支肾上腺素,能不能让S活过来?多年以后,我不经意看到香港中文大学的一首诗《你还在我身边》时,情不自禁地写下:

肾上腺素从注射器涌回安瓿,

监护上的直线舞动起来,聚成心的音符。

太阳从西方升起,落向东方,

气囊松开我抹去病危通知书,

忘掉十次查房半月文献。

护士台传来娇怯的报到声,

你盯着我的胸牌看了好久,

我微笑地说声:“嗨!我是你的管床医生。”

经历这件事,我清醒地认识到:年轻的时候,太容易把激情错以为能力,要想成为更好的自己,唯有更加努力。

几年以后,我成为一名总住院,几经抢救和重症的历练,心境已大不同前,虽踌躇满志,却也懂得天高地厚。此时的我,遇到了W。

W是位漂亮的孕妇,上天在赐予她一个孩子的时候,恶作剧般地让她同时被查出晚期肿瘤。

通常,医生的建议会是将孩子引产,然后化疗,以争取更长的生存时间。毕竟怀孕的时候没法进行任何针对肿瘤的治疗,而且,孩子的出生和母亲的死亡不知哪个会更快。

W的选择是把孩子生下来,她坦然、淡定、坚决。她预想到孩子的出生和自己的逝去,她悄然在日记本上写满了对孩子18岁前每一次生日的祝福。

我和W见面不多,但每次见面我都感受到某种澎湃而出的力量,周遭的世界由此而发生着改变,数年的行医,我早已意识到医学不是万能,但不曾想过,在人类情感面前,医学会变得如此渺小。

经历这件事,我清楚地感受到医学的局限性和行医者的边界。

再后来,我成为一名主治医师时,感受过救人如战场,经历过绝处逢生,见证过生生死死。此时的我,遇到了T。

T是一名刚上大学的女生,不明原因发热,辗转多家医院,最终诊断为慢性活动性EB病毒感染。这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疾病,没有什么治疗方法是确定有效的,零星的文献指出,极少数患者在骨髓移植后有好转。遗憾的是,T同时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心功能极差,想要尝试骨髓移植,先要经历一次心脏手术。

换句话说,T的病在医学上无解,而要想尝试一种未必奏效的治疗,还要经历一道坎。

T爱读诗,这是一些女生刚迈进大学时的共同兴趣。她的床头,摆着一本诗集,我好奇地随手翻开,看到海子那首有名的诗: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

在我眼中,这首看似温情的诗带着不祥,海子在完成它后两个月就自杀了,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认为海子诗中的“房子”实指生命的终点。

手术前,T的父亲、母亲还有她班上的几个好朋友围在她的床旁,微笑着和她轻声细语。

T告诉我,凡人皆有一死(Valar Morghulis)。生活中最美好的时刻并不是拥有一切,而是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而这些恰巧都在身边。

或许就为了守护这份拥有,医生们都会坚决地对挡在T面前的死神说:“NOT TODAY!”

此刻的我也清晰地感受到,医学上有些事,明知道可能无能为力,但仍值得拼命努力一把。

从医开始到现在,变化的是心境,不变的还是心境。02 凌晨四点你的工作也许也有值班。凌晨四点,你看不到科比的洛杉矶,却能透过窗户和层层夜幕,审视自己工作和生活的意义。医务人员对值班也许有着更为复杂的情感:或许是第一个夜班1前的如临大敌和如临深渊,紧紧跟随在“老大” 身后的紧张、兴奋和不安;或许是第一次被护士姐姐喊起来抢救的静谧清晨,几分钟的心肺复苏后酸痛不已的肌肉记忆;或许是独立值班时,诚心诚意地向夜班之神祈祷;或许是手起针落,干脆利索地抽完血后一抬头邂逅的磅礴日出;或许是历尽千帆后,回望夜晚宁静的病房,嘴角挂起的平静的笑容……1 见实习大夫对上级大夫的昵称值班的夜很长,正如星空下的故事很多。我们,都在自得麒乐 “我当年选学医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还有值班这件事。”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理解这句话里的幽怨。那是我实习第二年,带我的老大刚毕业。我满脑子盘算着我的春节小长假出行计划,以及怎么在三天里火车汽车辗转三个地方再赶回来。

直到时间逼近春节,我才第一次意识到值班意味着什么。

如果家在外地,大年初二值个班,这个春节你是回家还是不回家?这个春节你算是团圆还是不团圆?

这种时候没有人敢“排”班,所以只能抽签。

所幸抽到假期的前一天,带着行李箱在病房值完班,第二天提着行李箱从病房奔到机场。

同宿舍一兄弟就抽中头彩,大年三十值班。我安慰说大年三十值班多好,肯定没啥事。“没事个啥!”假期结束他一见到我就跟我吐槽。“一早上去,拔了七个尿管,拆了五个线,然后一进办公室,哎呀,十多个患者家属等着办出院,你都已经焦头烂额了,一大群家属还冲你急,说‘大夫你可得给我早点办完啊,还得赶回家去过年呢!’这一大群人终于陆陆续续送走了,十几个病人还躺那儿等你换药呢。你换着药呢,病人乐呵呵地看春晚——嘿,大爷,您先忍忍,憋着待会儿再笑行不?你这么笑我这剪刀都不敢下啊……但这都还不是最悲剧的,最悲剧的是你第二天下班,哪有人摆什么卖早餐的摊子?所有的店都关着门,你一个人饥肠辘辘走在空无一人的东单北大街上,如同劫后余生。对,‘节’后余生!”

我以为这就算极致了,后来才知道还是太年轻。1

PUMCH的运行模式和大多数中国医院都不一样,所以我在PUMCH期间,根本就没想到还有急诊这样的事。直到我到外地工作,我所在的医院与中国大多数医院一样,值班病房是还要收治急诊患者的。1 北京协和医院(Peking Union Medical College Hospital)

2013年的大年初一,我值班。一看搭档的名字,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被“夜班之神”诅咒的人。

医院里总有一些奇怪的“迷信”,比如“夜班之神”的诅咒。

这些被诅咒的人总有平地起波澜的能力:看似平稳的病人,毫无征兆地就不行了;百年难遇的,他能让你开眼了……

但我还期待着“万一”,毕竟在中国,有两句话可以缓和很多矛盾。一句叫“来都来了”,一句叫“大过年的”。

但是反过来看,大过年来急诊的,多数都是捱到实在撑不下去的,没一个好摆平的。

于是,加上一个被“夜班之神”诅咒的人,我们开挂一样地八连击,把病房收满了,一堆病人抢救,三台急诊手术,主任半夜都被叫过来给一个车祸骨折外伤的患者接血管,几个人的第一次通宵刷夜都献给了这一年的新春。

终于到下班的时候,师兄问我,后不后悔选咱们科。

我说,那时候哪里想得到咱们科有这么多急诊!

2015年正好轮转急诊。

临近春节的急诊,少不了各种团年酒生出来的事。暴饮暴食之后引起酒精过量、胆囊炎、胰腺炎、消化不良腹胀肠梗阻、肠道过度刺激腹泻以及酒后打架斗殴外伤,大手笔地改写了急诊就诊疾病谱。120出诊的一大任务,也变成了从医院附近立交桥的绿化带、公交车站等地,“捡”回来一个个被热心群众帮忙打120发现的醉酒的人,接诊的医生和护士往往有充分经验地准备好“防护”措施,防止被吐一身。

而随着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该喝的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能回家的都陆陆续续回家了,急诊也慢慢安静下来了。

腊月二十九,我上夜班。

难得有个急诊,我可以躲在后面烤烤电热暖炉。

这时候值班室电话响起来,说来了一个腹痛待查的病人。

诊室里有些湿冷,50多岁的女病人和一个小女孩在诊室等着我,我打开诊室的烤炉,开始了解病情。

病人外地口音,说是在河南工作,因为在重庆读的大学,今年恰好是毕业三十年,订好春节在重庆聚会,所以这个春节,就带着自己的侄女到重庆来玩。结果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其他别的原因,这刚来第二天就进了医院。

因为疼痛的影响,患者多数时间都蜷在诊室的凳子上。进一步的检查需要患者交费,而唯一在身边的就是这个在读三年级的小女孩。

反正病人少也没啥事,我让患者把钱给小女孩,我带着小女孩去收费处交费,借轮椅,推着病人做完所有检查,带着小女孩取报告。

最后诊断是阑尾炎。

说明病情之后,病人想先保守治疗看看,我于是把病人和小女孩交给了留察室的兄弟。半夜留察室打电话来,说患者病情缓解不明显,想住院手术了。

又去见了病人,再次查体和沟通,病人决定手术。

带着小女孩去办住院手续,然后让护工阿姨把病人送去住院部。

后半夜,竟平安无事。

大年初六,又是夜班。

随着春节假期临近结束,第二波各种团年酒“继发”的病人成为了这段时间的主角,患者又开始多起来了。

病人多的时候,唯一能顾上看时间的点就是填一些需要填精确时间的病历文书。等终于闲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手机里躺着一条等了很久的未读短信:“您好,非常曲折才要到您的手机号。我是前几天河南那个病人,我已经接受了手术,目前已经康复出院,今日回河南了。非常感谢那天您所做的一切,您让新春佳节独在异乡受着病痛折磨的我,感受到了特别的温暖。祝您新年快乐,工作顺利!”

读这条短信的时候,我站在急诊门口。我前面是已经入梦的城,后面是仍然灯火通明的住院部大楼。

远方又一辆救护车闪烁着蓝红相间的灯光而来。

我知道还有很多同道,此刻和我一样,仍然忙碌在自己的岗位上。

他们给了我一份力量,因为从来我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一群人,时刻准备着。在星空下夏鹏抢救室

在我过去的印象里,北京协和医院的急诊科抢救室很长时间以来都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几年前见习、实习的时候,跟着上级大夫去抢救室会诊。那时抢救室还在住院楼(现内科楼)的一层北端,笨重的伸缩门背后的狭小空间内摆放着十来张抢救床位,上面的病人看上去都奄奄一息,室内的大夫护士说话声音高八度,气氛严肃而紧张。抢救室门口总是挤满了焦虑而悲戚的家属,随着抢救室内亲人的病情变化而号啕大哭抑或欣然落泪。

2013年以后抢救室已经搬入了新的急诊楼,有了21张正式的床位,地方宽敞了不少,设备也焕然一新,但是随之而来的则是爆棚的病人数量,不变的则是门口那些焦虑和希望共存的家属。过去三年里,我在急诊流水待了快半年。在每一个被病人淹没的班上,抢救室成了我的最后支柱,收纳了在急诊流水无法安全处理的各式不稳定的病人。

2015年12月底,作为内科总住院医师上岗前的最后一站,我来到抢救室。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我非常荣幸地和最坚韧、能干的医护团队共同协作,在急诊领导的带领下,战斗在抢救危重病人的第一线。在这里,我们无数次和死神角力,跟时间赛跑,试图“扼住命运的咽喉”;无数次和焦虑、恐惧甚至是戒备的家属交谈。不论成功与失败,为了争取哪怕一线希望,我们已用尽全力。

现在,我即将结束抢救室的轮转,回想每一次惊心动魄的抢救、每一个活生生的病人、每一个彻夜不眠的夜晚,仍然难免会心情激荡。我要感谢领导、同事和护士们对我的包容和支持,我想我会怀念这里的。最可爱的人

抢救室内有四套人马,医护均是“死搭”,重复着排班表上的循环。

主班和一副是评估病人判断病情做出一线治疗决策的人,主要处1理医嘱追踪化验检查结果联系会诊告知病情指挥Coding等。主班均由第三年以上的急诊大夫担任,其他的副班则按床位负责收治病人,做一些更为具体的工作,记录病历签字转运病人等。1 Coding,急诊根据病情进行优先度编码分级

护士只有四个人,一样也有所谓“一岗”,协助大夫统筹安排护理的工作。抢救室的护士是很辛苦的,病人什么时候来、来的时候有多重完全无法预期,对于采血和静脉通路的建立都要求快而准。病人的病情总是在变化,我们的医嘱也不断调整,护士的工作量随之翻倍。

我的主班是个年轻的“90后”,比我高一点胖一点的北京孩子,第三年的急诊基地住院大夫。在我们搭班配合的每一个班上,他都表现出了稳定而高效的工作状态,经常有些事想得比我还快,联系会诊谈话什么的也极具耐心,多线程操作的能力很强。其他的副班也都很给力,执行力极强,不辞辛劳地转运病人、敲印病历,任劳任怨。

和我们搭班的护士们可能是我见过最为吃苦耐劳、坚忍不拔的护理团队之一,医嘱的执行度高,业务能力过硬,给呼吸心跳都没有的1病人穿刺静脉瞬间完成,配泵的速度超过我的想象,经常是我深静2脉刚一缝完,血管活性药就泵上了。我们每次给病人复苏的时候,一岗的护士都头脑清晰地记录着每一个给药的细节,我们复苏完病人,她们的护理记录也写完了,还会不断提醒我们上一支肾上腺素给了几分钟了、现在复苏了多长时间了。一个男护士老婆进产房那天正值夜班,依然稳定而高质量地完成了工作。所有的护士们从来不会为了某个临时变动的医嘱和化验跟我们急,一切都以临床为第一原则。1 指按照医生处方配制静脉持续泵入药物2 心肺复苏

领导和二线们也经常身先士卒,尤其是病人又重又多、复苏一个连一个的时候,领导们和二线们默默地卷了袖子戴上手套就和我们一起投入工作了,简直是抢救室的定海神针。

能做到这一切,我想不是训练有素这几个字就能概括的。藏在背后的,藏在每一个医护人员心里的,一定是对这份工作的热爱和感情,是对病患的关心和爱护,是不抛弃不放弃的决心,是追求杰出和卓越的职业精神。

在抢救室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他们就是“最可爱的人”。史上最忙

工作到第四年,我的“烂命”的名声可以说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经常有人拿这个和我开玩笑,一开始我还辩解两句,现在我早已是破罐破摔了。在抢救室的头两三套班也还算风平浪静,就算进的病人多一点,也尚在能接受的范围内。抢救室的父老乡亲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不仅没有调笑我,甚至开始有人表示:“夏老师的班也不过如此嘛。”

这一切,在新年之后的第一个班被完全改写。

1月4日是我们白班,接班的时候看着已经开始加床的抢救室就觉得气氛不对。结果班都还没交接完就开始进病人了。第一个病人是个老年女性,近一两个月出现重症肌无力样的表现来看神经科的,结果在外面因为突发低氧晕厥进来了。我只好中断接班去处理这个病人,1扣上储氧面罩后氧合逐渐恢复,其余生命体征也还算平稳,就是人还略有些嗜睡,我们赶紧送检了全套化验,和家属签抢救什么的。1 指氧饱和度,反映患者缺氧程度的指标

说话间第二个病人就来了,一个之前因为肾后性梗阻导致uro-2sepsis、肾衰竭,并发心肌梗死心力衰竭的病人突然呼吸心跳骤停了,从留观病房一路按压着进了抢救室,我只好安排了一个副班老师盯着第一个病人,然后赶紧赶过去参与复苏。2 尿脓毒血症,一种急重症

没过5分钟,盯着低氧病人的副班老师冲了过来跟我说:“夏老师,那个病人氧不行,得插管。”我只好拎着插管箱呼叫护士推着抢救车就冲了回去。我一看,呼吸动度极弱,人也叫不醒,氧合哗哗地往下掉。我赶紧给扣上面罩通气,然后就在这个当口病人心跳停了。得,扑上去按压,给肾上腺素,好在通气好了之后循环恢复了。但是当我挑起喉镜一看,乖乖全是血,啥也看不清。这对于我这样的气道新手来说显然十分困难,闻讯赶来的领导出手帮忙插了管上了机,之后这个病人终于稳定一些。再去看之前那个复苏的病人,按压了超过半小时没有丝毫循环恢复的迹象,家里人已经放弃了进一步的抢救。1

送走了悲痛的家属,又迎来送往了几个急诊手术的、ACS的病人和两个急救车送来时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病人,已经到了中午,我和主班终于能喘口气了。主班说,希望下午别再这么疯狂了。我心想,坏了,和我搭班说这种话属于禁忌。1 Acute Coronary Syndrome,急性冠状动脉综合征,包括心肌梗死和不稳定心绞痛,一种心内科急症2

下午两点,进了一个感染性休克的病人,基础合并MDS,血小3板很低。我带着第二年住院大夫穿股静脉,由于血管位置不好,加上病人意识欠清不停乱动,这一个中心静脉搞得我满头汗,弄了快一个钟头才搞定。2 Myelodysplastic Syndromes,骨髓异常增生综合征,一种以无效造血、难治性血细胞减少、造血功能衰竭为表现的血液系统疾病3 中心静脉的穿刺位置之一,放置中心静脉有助于抢救时迅速补液

结果我正在摘手套的时候,抢救室的大门又推开了:护士跪在床上给一个病人按压着就进来了。这是个中老年女性,胸闷就诊,分诊台生命体征没测完就猝死了。我们马上接手复苏,插管上机,心电监护提示心室颤动,除颤两次后循环恢复,但是仍处于休克状态。我刚铺完巾还没开始穿刺静脉,抬头一看监护,又心室颤动了,这一次就没有之前那么幸运了,又是复苏了半个多小时,家里人不再坚持。病人的女儿一直在自责说:“我妈两天前就不舒服,我们来晚了来晚了啊!”我用尽了我能想到的所有温和的语言试图去安慰她,不想让她在自己的后半生一直背着这样的包袱。但是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最后我们只能默默地拉上帘子,让家属和病人最后告别。摄 影 武 博

我摇摇头,刚摘掉手套,就听见领导喊我,给3床插管!原来是病人突然呕吐误吸了,氧合一下子垮掉了。挑起喉镜,吸干净食物残渣,顺利插管之后呼吸终于稳定。

彼时我已经累得口干舌燥,头晕眼花。但是如果你以为这个崩溃的白班就这样结束了,我只能说,“图样图森破”(too young,too simple)。

四点整,抢救室后门被一把推开,送进来一个猝死的年轻女性。再一次插管按压穿刺中心静脉,但是病人连呼气末的二氧化碳都没多少。领导果断做了心脏超声,发现左侧胸腔内全是液体,纵隔被挤到了右侧,再一看患者异常修长的手指和脚趾,过分纤细的身材——1马方综合征!应该是主动脉夹层/动脉瘤破裂了!我从胸腔里抽出了2不凝血,再次侧面证实了我们的猜测。这种情况下,死亡率接近百分百,但是病人太年轻,不光家属难以接受,我们也不愿意放弃。各科会诊迅速到位,血库也被激活,我们总想如果能补充足够的血制品,也许还有一线生机。1 一种先天性疾病,患者常表现为肢体细长,常并发心血管异常,如夹层动脉瘤2 提示胸腔内活动性出血

可是谁也没料到命运和我们开了一个黑色的玩笑,病人是Rh阴性血,也就是所谓的熊猫血。可以想象,当时北京市中心血站的电话一定被我们医院血库给打爆了,仅有的库存被“火速”送往我们医院,不过想想周一下午五点多的北京市交通状况就可以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来得及。在复苏了整整一百分钟,用光了抢救室所有肾上腺素之后,一切努力归于尘土。

病人的丈夫跪在地上,抱着病人哭了许久,他最后不停地亲吻着妻子的额头,在她耳旁轻声说着话,虽然谁都明白病人永远也听不到什么了。在场的每一个医护人员都已经累到虚脱,看到这一幕更是让人唏嘘不已,没有人忍心去劝丈夫离开。都说少时夫妻老来伴,夫妻都没做得几年,竟然已阴阳相隔。

人间悲苦,莫过于此吧。让他不再受罪

猝不及防的逝去让人痛苦,可预期的终结也同样折磨人,可是现如今的情况,我们能做的却非常有限。

一个白血病的老先生,感染性休克入抢救室。因为基础病多,病人本人和家属早已选择放弃化疗,但是最终的这段时光,却让他们备受煎熬。感染部位应该是肺,因为严重的酸中毒和低氧,老先生早已神志不清,频数地张口呼吸,是生命对世界本能的留恋。老先生的老伴和两个儿子在床旁看着,泪流满面。他的大儿子问我:“医生,求求你了,有什么办法让他不再受罪么?你们能让他‘安乐死’么?他这样太难受了!”

我点点头,表示完全理解他的想法,然后尽量平和缓慢地向他解释了医疗在这方面的困境。家属非常知书达理,也没再要求什么。反倒是我,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无独有偶,几天后的夜班,送进来一个大量呕血误吸导致窒息猝死的老太太,基础病是上段食管癌,已无手术机会。插管的时候,我从她的气道内吸出了大量的血块。我们用了所有能用的办法,依然不能阻止肿瘤的出血,折腾了一晚上之后,病人休克得一塌糊涂了。病人的儿子眉头紧锁地听完了我们最后一次的交代病情,说:“我明白了,如果到最后,那些有创伤的操作就不要再做了,我就一个要求,尽量不要让她受罪。”

我在合理的范围内,尽量加大了镇静镇痛的药物剂量。我想这样应该是一种安慰,不论对于病人还是她的家属。

如何有尊严少痛苦地离去,这在国内还是一个新兴的话题,由于牵涉到伦理等复杂问题,难以一概而论。希望随着时间推移,我们的医疗也能渐渐充满人性的温度。性格决定命运

同样的病情,不同的家属,有时候结果会很不一样。有的家属知书达理能够抓住重点迅速做出正确决定,有的则不然,从而对后续的治疗决策产生不同的影响。在抢救室,面对各种突发的危及生命的重症,这种影响就尤为巨大。

急性ST段抬高型心肌梗死是冠心病最危重的情况了,碰到123STEMI,应该用最快的时间去进行再灌注治疗,AHA的指南要求4Door-to-Balloon的时间应该小于90分钟。但是讽刺的是,在抢救室遇到的STEMI,限速步骤往往都在于家属和病人。1 ST-segment elevation myocardial infarction,急性ST段抬高型心肌梗死2 指恢复心肌血液灌注的治疗,通常包括药物的溶栓治疗、介入治疗和紧急冠状动脉搭桥术3 American Heart Association,美国心脏病协会4 指从急诊室至首次球囊扩张的时间56

一位老太太,既往就犯过NSTEMI,当年就不愿意造影,这次又NSTEMI了,二线不放心,就把她送进抢救室了。但是从进来的那一刻起,老太太就开始闹脾气了,嫌抢救室环境嘈杂,嫌家属不能陪护,拒绝吃药。叫了家属来劝,就发现这一家子的性格是有相似之处的,他们总是成功地避开了医生谈话中所有的关键点,关注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对于是否接受冠状动脉造影之类的重要问题总是态度模糊。这么一来二去,老太太终于从NSTEMI变成STEMI了,大晚上地一群人苦口婆心地在那儿用尽量平实的语言劝说患者应该尽快做冠状动脉造影,尽快开通血管。5 Non-ST-segment elevation myocardial infarction,急性非ST段抬高型心肌梗死,可能加重成为STEMI6 冠状动脉造影,指通过介入方法评估冠状动脉狭窄程度的方法,是心肌梗死的重要检查手段

不干,就是不干,不但病人不同意,家里人也不同意,更可恨的是根本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好吧,那只好签字了,药物保守治疗。第二天,家属不知道是得人指点了还是怎的突然又要求做冠状动脉造影1了,可惜已经过了12小时的时间窗,深邃的Q波 已经直挺挺地竖在那里了。1 心电图波形中的一种特定位置的峰,此处Q波出现意味着心肌已经死亡,无法通过再灌注治疗逆转

与之不同的则是我上个夜班碰见的两个STEMI病人家属。跟家里人谈完造影的事情签好字用时不超过5分钟。这几个家属,哭归哭,害怕归害怕,但是决策果断,为自己的家人争取了宝贵时间——最后他们Door-to-Balloon的时间一个是40分钟、一个35分钟。特别是早上来的广泛前壁心肌梗死的病人,签字的是第二任妻子,继子跑着办手续推平车比亲儿子都快。

所以说,性格决定命运。我宁愿相信,怀揣着恶意和猜疑对待这世界的人,和充满爱意和信念的人,得到的回报一定是不一样的。CODE BLACK

最近新出了一个美国的医疗剧叫作《Code Black》,讲的是洛杉矶的一家医院急诊科的故事。剧中Code Black的含义是指医院急诊科所接诊的病人已经超过能够承受的上限,应当尽量不再接诊新病人。

抢救室内一面墙上有一个120/999直播的电话,不时会响起,引得人一阵阵心悸。但是不论你怎么跟他们说协和急诊已经超负荷运转了,他们经常还是会把病人送过来,加上外地转运来的,自己来的病人,协和急诊几乎天天都算得上是Code Black的状态。

等待时间一旦超过一小时,病人和家属的情绪经常就会被点燃,医生就得花额外的时间去灭火。几百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一年四季都是溽热不堪,味道难闻,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各式病人和家属,严重时你都无法疾行。

这怪病人吗?当然不怪,他们是亟需帮助的人。这怪医护人员吗?当然也不怪,我们无法控制病人数量,我们唯一能做的是鞭策自己超负荷运转,盘活急诊,尽量让病人得到安全有效的救治。这怪医院吗?没有把急诊建得更大?当然也不是,我相信协和急诊再大也会被填满,好像华山医院前几年急诊扩建后有了一百张留观床,但是一天之内就收满了。

民众对健康的追求是一个非常基本的需求,这和吃饭睡觉一样。但是不同之处在于,饭可以不吃最好的,填饱肚子就行;可以不住大房子不睡舒服的床,有地儿落脚就成;但是你问任何一个病人,说能不能不要追求最“好”的医疗,我想十个有九个都会说不行。这样的需求和中国现阶段的经济发展水平、社会保险发达程度以及民众的素质,都不十分匹配,其中的矛盾不是一刀切的对策或者短时间的磨合就能消弭的。

如何去疏导这个矛盾,如何提高全科医学的可行性、水平及药物的可及程度,把病人从大医院吸引回去,如何让病人不因病返贫,如何让医生不为生计和安危操心,这才是应当思考和解决的问题。摄 影 武 博星空

有一则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是孕妇子痫前期主动脉夹层破裂的事情,据说家属索赔千万元。这次的事情索赔以患者单位名义发起,引起了社会关注,虽然民众没有一边倒地谩骂医生和医院,但是事情的另一方换了普通人还不知会怎样。

我只是想说,这些事情,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在未来的漫漫人生路中,每一个医护人员肯定还会遇到无数的类似情况……如果大家心里累了,苦了,选择离开,我非常能够理解。我面对无理的病人的时候,每值一个状况百出的班的时候,也同样又苦又累。

但是我现在还没有放弃,因为我依然热爱这个职业,这个特殊的可以帮助大多数人的职业。医疗的价值是不能单纯用钱来衡量的,做医生对我本人和家庭的影响,让我和我爱的人成为了更好的人,我们更加懂得珍惜生活,懂得爱护他人,懂得知足常乐,这些都是别的职业所不能替代的。如果同样年轻的你和我有类似的感受,请和我一同坚持走下去。

我希望自己老了的时候,和家人在星空下,回想做医生的日子,可以坦然地说我对得起我救治过的病人,我用自己的双手和知识,以我最大的热情及能量帮助了尽量多的人。我希望可以平静地告诉我的孩子,有这些异彩纷呈的经历,能够让别人的人生变得更好,我很满足。除夕我值过的班杜顺达

前些天,我手下的住院医说,他要去下一个科室抽签,决定春节放假哪天值班,我不以为意。

今天,我们科总值班说春节假期有几天没有人愿意值班,需要抽签决定。

我们主任对此表示无奈,说:“年轻人要多吃苦,以后才有机会享福。”在主任工作的近三十年里,前十年,没有一年是回家过年的。

随着年纪增长,我已不值一线班多年,但是那些在值班室里度过的除夕,依旧历历在目。第一个除夕值班

在工作的第一年,我最年轻,理所当然地在除夕、初一值班。那天下午,在院领导来慰问值班之前,我巡视了一遍病房。病房里能出院的都出院了,不出院的也基本快出院了,只有一位胃癌晚期患者,出现了终末期征象。我叮嘱家属,注意患者的呼吸。患者家属对我说,他们完全知道老人的情况,希望能在医院里走完他的人生,在医院里至少老人可以减少痛苦。

傍晚,院领导来看望值班的医生、护士,照例询问了病房情况,并告知晚上食堂有免费的团圆饭,还可以抽奖。这对于当时每月仅2000元工资的我,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在六点多,我准备去食堂吃免费的晚餐时,情况出现了。护士听到监护仪报警,过去看,患者血氧饱和度下降到90%,出现呼吸困难。我和护士立马忙碌起来:加大吸氧、吸痰、呼吸兴奋药、胸廓辅助呼吸、强心药、心外按压……最终病人家属说:“谢谢,让他安静地走吧。”

八点多,春节联欢晚会开始的时候,我在写死亡证明书。第二个除夕值班

第二年春节,我正好轮转特需病房。特需病房只有四位外科医生,我们ABCD的值班,除夕正好轮到我。为了能更好地休假,我们调整为每人两天,我又是除夕、初一。

特需外科这时已经没什么患者了,有的几个也不重,所以我想着晚上又可以去吃免费晚餐和抽奖。然而,下午三点多特需急诊的一个电话把我的完美计划打破了。“喂,这是协和医院特需急诊吗?我们在某某肿瘤医院,这边的护士让我们到你们医院来,五点多你们有人吗?我们五点多过去!”1

原来,病人在某医院做了Mile’s手术,术后3月腹痛。他们去该院急诊,给予了输液。今天是除夕,该院的护士告诉病人:他们医院没有急诊,在这里,就只有护士给输液。不如去协和医院吧,协和有急诊,医生随时观察。“你们能肯定协和医院能接收吗?”“如果普通急诊不接受,特需急诊肯定接收。”于是,病人在该院输完液、回家团圆后来了。悲催的我只好在别人的饭香中开始问病史、查体。1 即腹会阴联合直肠癌根治术,是直肠根治手术的一种手术方式

八点多,春节联欢晚会开始的时候,我在写入院记录。第三个除夕值班

这个除夕值班没什么特殊的事发生。只记得当时为了发扬风格,连值了5天班。我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天是那么的蓝、空气是那么的新鲜!脑子里莫名其妙地飘出: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第四个除夕值班

在工作的第四年,开始轮转外科急诊。外科急诊也是只有四位外科医生,按照“白班、夜班、下夜班、休息”12小时倒班。这次也正好轮到我除夕。为了能更好地休假,我们调整为每人24小时。

急诊上班的医生要兼顾急诊流水的患者,也要兼顾急诊留观的患者。但快过年了,除非病重得不行了,一般患者都不愿意留在急诊,不仅没有过年的气氛,环境、空气还很差。所以,急诊留观没什么患者。因为除夕天气寒冷,外面打架的少了;另外,工人都回家过年了,事故也少了,所以急诊流水的患者也少。整个白天没什么特殊的事。

晚7点,我把仅有的几位留观患者都处理完毕了。那时候,急诊是没有电视的,智能手机也还没有发明,我就挨着暖气看书。这时,门被一个胳膊肘子撞开了。一位中气十足的北京老爷们进来了,右手还抓着左手大拇指,左手大拇指上包裹着卫生纸,卫生纸已经被血浸透,血时不时地往下滴。

老爷子丝毫没有疼痛的样子,自豪地说:大过年了,徒弟给我拿了块肉,肉太大,我想切开,结果切到手了。我打趣说:你徒弟也不把肉切好了给您!老爷子说:肉大,能显示出徒弟的孝心!确实,现在,很多传统正被抛弃,能保留这些传统的人,都是好人!

在和老爷子一句一句的对话中,我给他拔指甲、缝甲床、止血、包扎。窗外,飘来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的问候!最近的一个除夕

去年春节临近,我给一位巨大肝癌患者手术。术后患者出现肝肾1衰竭,经过MICU各位同仁的帮忙,患者肝功能逐渐恢复,但肾功能2一直没好,需要血滤支持。在除夕的前一天,患者转回到我们病房,我帮他联系了除夕的血滤。1 即内科重症监护室2 即血液滤过,是去除肾功能不全患者血液中过多的水分和溶质的一种治疗手段

除夕一早,我去病房。护士告诉我,他昨天晚上尿量一千多毫升。我高兴极了,仿佛他排出的不是尿,而是“琼汁玉液”。我为此还特意发了一条微信:当医生久了,想法也许会异于常人。结束语

说了这么多,当时对我而言,可能是痛苦的,但我现在浑然不觉,反而觉得这是别人所无法比拟的人生经历。只有这些经历,才能促使自己成长。若干年后,如果能有我的雕像矗立在协和西门,并且有人来献花,人生就完美了!太阳照常升起夏鹏普内小组长

协和医院的普通内科应当说是很有特点的,因为没有特别明确的专业侧重,收治的病人们的症状称得上是千奇百怪,最不缺的是疑难杂症,有一些多系统受累在某个专科难以得到全面处理的病人,更有不少在多家医院辗转多年来寻求“最后说法”的病人。

因为病人的情况复杂,病情偏重,加之诊断不明,病人的情况在短时间内出现巨大变化的情形并不鲜见,从而对临床医师的诊疗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仅需要具有相对扎实的临床基本功、相对宽广的知识储备、相对敏感的临床预判能力,为可能发生的病情变化做好准备和预案;而且需要具备多科室协作的协调能力、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更为重要的是能做好焦虑紧张的家属的沟通和安抚工作。一言以概之,普内科的轮转对于协和医院的内科住院医师来说不啻为一次历练。

根据协和医院内科和UCSF(加利福尼亚大学旧金山分校)住院医师交换项目的要求,我从4月底开始担任普通内科病房的住院医师组长,任期两个月。

关于我“命烂”的传说我已经不打算花精力进行辩驳了,算上小组长上岗前在普内科的一个月热身,在过去的13周时间里,参加了普内科病房大小抢救20余次,各种休克、出血、猝死、喉头水肿什么的,累计向重症监护病房转病人13人次。甚至有高年资的主治大夫不无戏谑地对我说,以一己之力把病房搞得天翻地覆,也就是老夏你了。

玩笑归玩笑,过去三个月时间里,病房是有不少重病人,不过除1了一例超高龄的DNR病人外,其他遭遇抢救的病人,在大家的努力救治下,加上各科室的大力支持,全部抢救成功。这不但延长了病人的生命,还让刚工作不久的住院大夫、实习大夫们、护士们增加了许多临床抢救的经验。我记得有第一年的住院大夫跟我说她之前半年的轮转也不及在普内科两个月的成长快。我自己从这些抢救中,也梳理了很多以前遗漏的知识,增加了经验,增强了信心。1 Do Not Resuscitate,拒绝心肺复苏术

此外,作为医师组长,还肩负着对年轻住院医师、实习医师进行教学,协助主治医师对病房临床工作统筹规划安排,协助护士长做好医护合作等责任。我不敢说自己做得有多么好,但是我自信努力去做了,用我的方式尽力去帮助大家。

还记得2009年我当见习大夫时对住院医师组长那种无比崇拜的心情,幻想着自己哪天也能当上普内科小组长。到现在我的组长任期还有两天就要结束了,回头看过去,和前辈相比,我还有太多的不足需要改进。

我想借此机会向给予我帮助和指导的各位前辈、病房主治大夫、住院大夫、小弟小妹们和护士们表示感谢,我会想念你们的。

还有那些可怜可爱的病人们,希望你们都能好起来。我们给大夫鞠个躬吧

前天病房出院了一个病人,老年男性,先是肺部感染、神志异常,紧接着出现横纹肌溶解,急性肾损伤。病人的病情复杂而危重,诊断非常疑难。在长达3个月的住院时间里病人三进MICU,先是无尿高钾1低氧去做CRRT,然后又是消化道大出血,最要命的时候收缩压只有40mmHg,历经两次内镜止血、两次介入栓塞才勉强把血止住;再2后来出现可疑TTP,血小板骤降、肾功能恶化、癫痫大发作,经过血浆置换才转危为安。1 Continuous Renal Replacement Therapy,持续性肾脏替代治疗,是一种通过治疗设备替代肾脏功能的治疗方式,如床旁血液净化等2 Thrombotic Thrombocytopenic Purpura,血栓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是一种严重的弥散性血栓性微血管病摄 影 武 博

病情最为棘手的时候,主治大夫和住院大夫无一不是眉头紧锁,单是为这个病人组织多科查房和随诊就不下5次。不过让我印象颇为深刻的是,病人的夫人和女儿经历了各种起伏转折,她们虽然也是面容戚戚,但是没见过她们掉眼泪;她们虽然偶尔也是焦虑担忧,把一个小问题反复咨询,但是没见过她们发脾气闹事。

经过无数人的共同努力,病人终于一步一步好起来了。临出院那周,病人在家人搀扶下拄着拐杖慢慢绕着病房走,三个月来第一次;出院那天早上,我去看病人,病人说我这次生病一开始脑子不好使,那时候的事情记不得了,记得普内科第一个来看我的大夫就是您了,谢谢您。

我说,我也没做什么,您应该谢谢家里人。他夫人在一旁,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

10点多钟的时候,女儿推着他到医生办公室来和大家告别。彼时组里大夫都在转病房,就剩我一人还在办公室忙活。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病人的夫人掉眼泪,她跟女儿说,快,我们给大夫鞠个躬吧。我和病人女儿差不多大,哪里当得起,赶紧站起来说不敢当不敢当,但是也没有拦得住。

我只好说,谁都不想生病,您能回家,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就很好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说起TTP,还有个26岁的姑娘,以发热、皮疹、关节痛起病,拟1诊AOSD,门诊加了激素,收进来进一步评估。结果先是病人出现视野缺损,眼科看了考虑血管炎可能,建议激素冲击。结果刚冲击完就发现病人血色素、血小板骤降,间接胆红素为主的胆红素升高,2LDH升高,紧接着高热、头晕、头痛,一天之内就出现肾功能恶化。大夫心中都是咯噔一下,火速送检了血涂片:大量红细胞碎片。1 Adult Onset Still’s Disease,成人斯蒂尔病,是一种以发热、关节痛、皮疹、白细胞增高为主要特征的自身免疫性疾病2 Lactate dehydrogenase,乳酸脱氢酶

血液科、肾内科、血库被全面动员了起来,确诊当天就开始了血1浆置换。治疗的效果没能像我以前碰见的个别TTP病人那样立竿见影,尽管从大夫到家属,各个科室都想了很多办法,但是病人的病情着实胶着了很久,病房弥漫着一股悲观的情绪。1 治疗TTP的方法之一

某个周日的清早,主管大夫说家里人撑不住了,要撤了。主治大2夫和我无不唏嘘,开始讨论诸如粗三腔置管是不是要拔掉了之类的细节。2 一种有三个腔的中心静脉导管,这里用于血浆置换

接班的住院大夫默默地在一旁查看着病房病人今早的检验结果,突然大声问我们,你们昨天不会给病人输血小板了吧?我心想,除非真的有大出血或者出血风险太高,谁没事给TTP病人输血小板啊,就说没有呀。更为激动的声音马上传了出来,病人血小板涨起来了!我赶紧点开化验单一看,确实,血小板从昨天的20涨到了55。我马上跟主管大夫说,赶紧复查,如果血小板确实这么多,那么治疗是有效的,就一定咬牙坚持。复查结果出来了,没错,确实涨起来了。我们全组大夫高兴得几乎要抱在一起。后面的故事也简单了,病人一路见好,顺利出院。

柳暗花明又一村,这首诗学了十几二十年了,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怎么能不管呢?

协和内科一直以来吸引我的地方还在于,这里的大夫始终以病人为中心。

主任门诊看了个化脓性关节炎的病人,立马电话联系了关节腔穿刺,等培养结果一出来,就让我赶紧打电话给病人,让病人到急诊去用药。1

5月的某个周六中午,一个已经出院的CTD病人的家属到病房来找我,说病人发热、憋气,人在急诊。我跑去一看状态,体温39.0℃,2心率150次/分,自然状态下SpO 85%。我赶紧给病人联系了一个胸2部CT,拍完片子一看感染得一塌糊涂了。我拜托急诊给病人把34PCP、CMV、细菌、不典型病原全打上,然后折腾了好久终于把病人收去了MICU。病人也很争气,用上药第二天就退热了,氧合也开始改善,第三天就转回了普内科病房,后来支气管镜证实是PCP。再后来病人活蹦乱跳地出院了,出院时的肺CT几乎完全正常。1 Connective Tissue Disease,结缔组织病2 血氧饱和度3 此处指常见的肺部感染病原体4 指针对以上所列病原体的抗生素治疗都用上

相似的故事昨天再次发生。

主治大夫告诉我一个用激素治疗的老病人周五下午随诊的时候说是发热3天,憋气1天了,SpO只有85%。他给开了CT,让病人去了2急诊,让我关注下此事。我打开电脑一看肺CT,果不其然很像PCP。我们就火速帮病人联系了床位,收去了监护室,病案科的朋友也特别帮忙地调来了病人的老病历。

我送病人去监护室的时候,接病人的是一个外院来进修的老师,她说,你们这儿的大夫真是不容易,出院的病人也管到底啊?

我心说,怎么能不管呢?能救一个是一个啊!当医疗无计可施的时候

需要反复强调的是,医疗就是投入大量的资源对抗自然规律。有的时候,我们能赢,但是大多数情况下,我们的力量和自然的力量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超高龄的老人肺部感染了,神志欠清,痰液引流不畅,抗感染药物收效甚微,情况持续恶化,仅剩时间问题。家属很明白,表示有创措施都不做了。我们医生能做的,不过是减少病人痛苦,用一些镇静镇痛的药物,让病人尽量走得安详、有尊严。

终末期鼻NKT淋巴瘤的女病人,已然没了治疗的机会,在院期间局部病灶大出血差点送了命。等到精神稍恢复些时,在丈夫的搀扶下绕着病房走了走。病人外貌早已变形,鼻子里还有胃管,但是丈夫突然停了下来,把手机递给护士请她帮忙给照张合影。病人的丈夫尽量表现得兴高采烈,病人也不再是完全面无表情了。主任再一次组织了多科会诊,所有人跟病人丈夫平静地交流了病情,解答问题,安慰家属。

当我们医疗上已无计可施的时候,缓解病人痛苦,对家属进行安慰和解惑,就变得异常重要。积跬步,行千里

协和医院总是有一群热爱医学的人们燃烧着自己,照亮着病人。

长久以来,我一直希望有一天我们的医疗体系、管理体系运行起来能更加完备和人性化,能够用体系的完善来弥补个人的不足,解放医护人员的透支。

我很高兴这些年看到一些事情在悄然变化,协和医院现在周末很多影像学检查都能想办法做上了,细菌室开始二十四小时收标本、报1危急值了,影像学检查可以上传电子病历系统了……这些改善都在使我们的医疗实践变得更好。1 此处指医院中某些检验检查的异常结果,表明患者可能正处于有生命危险的边缘状态,临床医生需要及时处理

作为一线的临床医师,我们也有不少可以协助改善的地方。我在普内科这几个月,大力向住院大夫们推荐了我每次值班时使用的“值班清单”。我会在每次值班前熟悉病房病人,把诸如诊断、用药、并发症、出入量要求、抢救状态、可能的风险等诸多信息简单记录下来,对于我这样一个记性不那么好的人来说,这样的信息对于我的值班帮助很大。在美国轮转过之后,会发现每天每个大夫都会写sign out notes(交班记录),那么我们何不把这个东西做在病历系统里呢?很多药物的使用适应证、疗程,其实都可以在医嘱系统中有所体现不是吗?

很感谢信息处的老师的支持,虽然这些事情还没有发生,但是至少在过去一段时间里我有机会和工程师坐下来谈谈此事,一点一滴的。

那么也许更多人更长时间地一起坚持下去,就可以积跬步,行千里。太阳照常升起

最近又有很多伤医的事情发生,就在我开始写这篇东西之前,协和医院外科急诊的大夫也被人无端打了。

同行的愤怒,民众的冷漠,其实早已不是什么新闻。这些并非中国独有,也几乎不可能杜绝。

医护人员又能做什么呢?医护人员只能擦干眼泪,把十几亿中国人的健康背在身上,砥砺前行。

但是,对于热爱医学的你来说,这不是世界末日,事实上,永远都不会有世界末日。因为,总会有那么多的病人需要我们去救助,总会有起死回生的成功,有转危为安的释然,有懂得感恩的病人。无数病人的生命在琐碎中曲折前进,而我们就是点缀的一抹亮色。

我们悲愤,我们忧伤,都没有关系,这些都会过去。

只是希望和我同样年轻的同道们记得,不管夜里多么黑暗,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03 心术据国家卫计委统计,2015年全国医疗卫生机构总诊疗人次达77.0亿人次,平均每个居民到医疗卫生机构就诊5.6次,同年,全国医疗纠纷数7.1万次。与庞大的门诊量相比,医疗纠纷的发生只是少数(尽管我们希望每一起都不要发生)。但在部分媒体的渲染下,医患关系仿佛势同水火、剑拔弩张。“助产士缝肛门”“保温箱烤死新生儿”“八毛钱治好巨结肠”“湘潭产妇死亡”等荒谬报道的背后,隐含着公众对医患关系的关注与陌生。真实的医患关系是怎样的?在六六的小说《心术》中,外科医生霍思邈说:“我有两把刀,一把用来拯救病人的生命,一把用来剖析自我的心灵。”本章节选取了几个再普通不过的医疗故事,但我们期盼你能从中感受到那把剖析心灵的刀,感受到医者们从医开始的那份初心。我们期盼这样的感受,能让你对医患关系有多一维度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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