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纳经典作品:地心游记(下册)(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11-09 17:4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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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凡尔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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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纳经典作品:地心游记(下册)

凡尔纳经典作品:地心游记(下册)试读:

地心游记(下册)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我们很早就出发。快是重要的——从我们出发到现在已经是五天的旅程了。

我不愿拿我们退回去时的苦楚的描写来烦扰你们。叔父以一个犯了错误的人的愤怒来对待这些苦楚,汉恩斯镇静地顺从着。我自己呢,应该承认我一直埋怨和失望,不能在这种不幸的情况下压制我的心情。

正如我所预见的,水在我们进发的第一天结束时就完了。所以我们只剩下了杜松子酒,这种烈性的液体可以烧人的喉咙,因此我连看都不想看它。我觉得热气使人窒息,简直累得要倒下来了。我不止一次地真正失去了知觉,于是叔父和那位冰岛人停下来,尽量安慰我,给我打气。可是我注意到叔父也真正受到了疲乏和口渴的煎熬。

最后在7月7日,星期二,我们用手和膝盖匍匐而行,终于半死不活地到达了两条坑道分岔的地方。我像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向前跌倒在熔岩地上。这是早晨十点钟。

汉恩斯和叔父背靠着岩壁,想一点一点地咬着吃一些饼干。我那肿胀的嘴唇发出不断的呻吟。我已经不省人事了。

一会儿以后,叔父来到我身边,用他的双臂把我抱了起来,带着真正怜悯的语气说,“可怜的孩子!”我不习惯于这位严厉的教授的温柔,但是我也被他的话所感动。我抓住他那发抖的双手,他用泪汪汪的眼睛注视着我。

这时候,他拿起挂在身边的水壶,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把它放在我的嘴唇边,说,“喝吧。”

我听对了吗?叔父疯了吗?我傻了似的看着他,不能理解。“喝吧,”他重复地说,举起水壶,把里面的水倒进我的嘴。

哦!无比的愉快!一口水就解除了我那燃烧着的干渴——一口水就足以把我的生命从鬼门关口拉了回来。我捏紧了手,谢谢叔父。“是的,”他说,“一口水——最后一口,你知道,唯一的最后一口!我小心地把这一口水一直留在瓶底,一再地抵抗着想打开来喝的可怕的诱惑!喂,你明白吗,我把这一口留给了你,阿克赛!”“亲爱的叔叔!”我喃喃地说,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嗳,亲爱的孩子,我知道你到达上次那两条路的交叉口的时候,你就要半死不活地倒下来,所以我把这最后几滴水留下来救你。”“谢谢,叔叔,谢谢,”我喊道。

虽然不能说我的干渴已经解除了多少,我已经恢复了我的力量。我喉咙边已经拉紧了的肌肉,现在也放松了。我的嘴唇也不再发烧,而且能说话了。“好吧,”我说,“现在我们只有一件事要做。我们没有水,所以我们一定要回去。”

在我说话的时候,叔父低着头不看我,尽量避免和我的限光接触。“必须回去,回到斯奈弗去。愿上帝赐给我们力量,让我们能回到火山口!”我大声说。“回去!”叔父喊道,好像不是对我说,而是大声地说给他自己听。“是的,而且一分钟也不要浪费。”

一段相当长时间的沉默。“那么,阿克赛,达一口水还没有恢复你的勇气和力量吗?”“勇气!”“我看你又垂头丧气,又在说泄气话了!”

我在跟一个什么样的人打交道呀?他又有了什么大胆的计划呢?“你是不是说不愿回去?”。“我刚刚看到成功的可能!决不回去!”“那么我们是不是一定要找死!”“你,阿克赛?不。你回去吧。我不愿意让你死。你和汉恩斯一同回去,我还独自走下去。”“我不能离开你!”“快,快,离开我吧。我已经开始了这段旅程,一定要争取成功,决不回去。你回去吧,阿克赛,回去吧!”

叔父说话时十分激动。他的声音虽然刚才是温柔的,可是现在又恢复了严厉和威胁的口吻,他是在对一件不可能的事发蛮劲!我不忍把他丢弃在这个深渊里,虽然我的自我保存之心占着上风。

向导还是照样镇静地倾听着这场争吵。他从我的手势里显然能明白我们在争辩些什么,可是对于这件关系到处生死存亡的事并不觉得有兴趣。只要别人做一个动身的手势,他立刻会向前走,但如果他的主人有一点点想留下来的意思,他同样地会马上停下来。

。假如这会儿我能使他听懂我的话该多好!这样,我一定可以用语言,用叹息来打动这颗冷漠的心。我们所处的危险境地,看来他一定没有意识到,我会使他明白,使他感觉到的。我们两个人联合起来也许可以把固执的教授说服。必要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强迫他回到斯奈弗去!我跑到他身边,把手放在他身上。他动也不动。我向上指着陷口,我的面孔和气喘显示着我的痛苦,可是他仍然不动。最后他轻轻地摇摇头,偷偷地指着叔父说,“主人。”“‘主人’!”我叫着说,“傻瓜!他不能主宰你的生命!一定得逃回去!把他拖回去!你懂不懂?你明白吗!”

我抓住了汉恩斯的胳臂。我想迫使他站起来。我们争执着。这时候叔父插进来了,他说:“冷静点,阿克赛,你从这个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向导那里不会得到什么的。你还是听听我的主意吧。”

我交叉着两臂,一直看着叔父的面孔。“我们唯一的困难,”他说,“就是缺少水。我们在东面那个由片麻岩、熔岩和煤组成的坑道里没有找到水。我们在西面的坑道内可能会比较幸运些。”

我摇摇头,完全不相信。“听我说完,”叔父说,提高了他的声音,“当你躺在那儿不动的时候,我正在观察看坑道的来龙去脉。它一直伸到下面,不久会把我们带到花岗岩的内部,我们在那儿可以找到许多泉源。克里斯朵夫•哥伦布要求他的随从再坚持三天,他们都答应了,虽然他们有病而且感到害怕——最后他发现了新世界。我是这些地下区域的哥伦布。而我只要求你们再忍耐一天。如果一天以后还是找不到我们所需要的水,我向你起誓一定回到地面上去。”

不管我如何恼怒,我被他的这几句话和诺言感动了。“好吧,”我喊道,“但愿如此,并且希望上帝能报答你这个超人的力量。你只剩下几小时去尝试命运了,咱们出发吧!”

第二十二章

我们又开始下降了一这次是从新的坑道下去。汉恩斯和以前一样走在前面。我们走了不到一百步,教授就把他的灯沿着岩壁照着,喊道:“这是原始的岩石!我们正在右面的路上!来吧!”

当地球逐渐冷却的时候,它的体积缩小,因而地壳产生了裂缝和凹地。我们现在行走着的这条坑道就是这样形成的,从前这里流着花岗石的熔浆。这条原始坑道的千百个转折形成了一座困人的迷宫。矿物学家从来没有如此幸运地在这里研究自然。奇妙的地质勘探器所无法带到地面上来的东西,我们却能亲眼看到,亲手摸到。首先有一片片美丽的、绿色的片麻岩,横夹着曲曲折折的一条条发光的金属——铜、镁、白金或金子。不管人类如何贪婪,也休想找到埋藏在地球内部的这些财富。这些宝库,由于地球在古代所发生的变动而被埋得这么深,无论是锄头或是镐,都没法把它们挖出来。

我们追随着一层一层的片麻岩向前走去,这些片麻岩几乎像水成岩,岩床也整齐而平行。接着是夹在片麻岩里的平平的薄片云母在闪闪发光。灯光被大批岩石的小平面反射出来,彼此向各个方向折射,直到最后仿佛只看见一个人在中空的金刚钻里面前进着。

快到傍晚六点钟的时候,这个“光”的节日显然已经减弱。岩壁虽然还是水晶的,却已经黯淡无光了。长石以及石英和云母在一起出现,表示我们已经到达了岩石中最老最硕的岩石层,这种岩石承受着其他岩石的重量。我们简直是被禁闭在花岗石的大监狱里面。

现在已是八点钟了。还是没有水,我实在痛苦极了。叔父走在前面,不肯停下,一心想听到溪流的潺潺声——但他没有听到。

我的四肢已经无法支持了。为了不耽搁叔父,我只好忍受着苦楚,可是到了最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我喊了一声“救命!”就倒了下来。

叔父转回身来。他交叉着两臂,一面注视着我,一面咕哝着说,“这就完了,”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愤怒的手势,然后我的眼睛闭上了。

当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我的两个同伴一动不动地裹在被窝里。他们睡着了吗?我可一刻也睡不着。我难过极了,当我想到我的病没有办法医治的时候,心里就更难受了。刚才叔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又在我耳边响起来了:“一切都完了!”真的,一切都完了,因为在我这样虚弱的情况下,要想重新回到地面上去是不可能的事。

地壳有四英里半厚!这一大块东西就好像压在我肩上似的。我感到沉重极了,压得透不过气来,我费了很大力气,在我的石床上翻了一个身。

几小时过去了。尽管这里静如坟墓,我还是不能入睡。在这垛岩墙内什么也没有发生。这里的岩壁最薄的也有五英里厚。

然而,正当我蒙眬欲睡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一个声音。地洞里一片漆黑,我使劲地看,隐隐约约地看见那位冰岛人拿着一盏灯,走掉了。

汉恩斯为什么走?他把我们丢下了吗?叔父睡着了。我想喊叫起来。但是我的干燥的嘴发不出声音来。周围越来越黑了,现在什么声息都没有了。“汉恩斯丢下我们了!汉恩斯!汉恩斯!”我无声地叫喊着,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听得见。然而当第一阵恐惧过去以后,我感到有点惭愧,我不应该怀疑这位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的人。他并没有往坑道上面爬,而是在向下走。如果他有什么坏企图的话,他应该往上走的。这个想法消除了我的疑惧,然后我开始想这位镇静而顺从的汉恩斯为什么要从他的安睡中爬起来。他是不是即将有所发现?在这安静的夜间,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我所没有听到的细微的声音?

第二十三章

大约有一小时,我一直在精神错乱地想象着这位沉默寡言的向导的一切可能的动机。各种最荒谬的想法一齐钻入我的脑海。我想我大概疯了。

最后听到下面发出来的一阵脚步声。汉恩斯又上来了。他那摇曳不定的灯光先照在岩壁上,然后从走廊的出口处射出来。汉恩斯出现了,他走到叔父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够醒他。叔父坐了起来。“怎么了?”他问。“Vatten1。”向导回答。

1丹麦文,意即水。

我猜测到他的意思,于是我喊着“水!水!”拍着手,像个疯人似的指手画脚。“水!”叔父重复着说,“哪儿?”他问冰岛人。“下面,”汉恩斯回答。

哪里?就在下面!我明白了。我捏紧了向导的手,他也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赶快准备,不久就从走廊的三个斜坡中的一个下降。一小时以后,我们已经横越了六千英尺.下降了两千英尺。

这时候,我们清楚地听到一种新的声音,像远处隆隆的雷声。我走了有半小时了,但是没有看见已经听到声音的泉水。我又开始悲观失望了。但就在这时候,叔父对我说明了声音的来源。“汉恩斯没有搞错,”叔父说,“你所听到的是洪流的声音。”“洪流?”我喊道。“毫无疑问。我们附近就有地下河流。”

我们赶紧往前跑,由于希望而感到极度兴奋。我不再感到疲乏——水的声音已经使我们清醒。刚才还在我们头上的洪流,现在已经是在左面岩壁的后面咆哮和奔腾。我不断地用手摸着岩石,希望碰到一些水气,可是碰不到。

又过了半小时,走了一英里半的路了。

显然,刚才猎人出去寻找水源的时候,至多也只走到这儿。凭着一个山里人、一个渴望泉水的人的直觉,他“感觉”到有一股泉水在岩石中流着,但是肯定地他并没有看到这可贵的液体,他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又过了一会儿,我们发现越是往前走,流水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听不清了。

所以我们又掉转方向。汉恩斯停留在洪流看来最近的地方。我靠着岩壁坐着,听到就在大约两英尺以外,泉水急流着,可是被一垛花岗岩壁隔开了!我只好失望,汉恩斯看着我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他的嘴唇上泛起了一丝微笑。

他站起来点了灯。我跟随着。他走到上面的岩壁旁边,把耳朵贴在岩壁上倾听,仔细地从一处慢慢移往另一处。我知道他是在找声音最响的地方。他发现泉水就在这条小路上面三英尺的地方。

我多么兴奋啊!我简直不敢猜测向导想干什么。可是当我见到他举起镐来刨岩石的时候,我完全明白并且喝彩了。“得救了!”我嚷着,“得救了!”“对,”叔父以疯狂的语调反复地说,“汉恩斯,对!好小子!我们是想不出这种主意的!”

他说得很坦率。这简单的办法不会钻进我们的头脑。用镐来砍倒世界的断头台实在是太危险了。它可能会造成可怕的岩崩,把我们完全摧毁!或者是洪流从岩石里突然冲击出来,把我们卷走!这些忧虑并非没有根据。可是由于我们目前的处境,任何岩崩和洪流的恐惧都不能阻止我们,我们实在太渴了,为了消除干渴,我们宁愿掘进海洋的底部。

汉恩斯开始了这项叔父和我都不能担负的工作——我们这样着急,准会一下子劈开这垛岩壁的。但向导却镇静而缓慢地不断地用镐对着岩石凿去,劈开了一条大约六英寸阔的小缝。我听见洪流的声音越来越大,幻想着我已经在嘴唇上尝到了滋润的泉水。

不久,镐已经在花岗岩壁中凿进了两英尺。这项工作花了一小时多,我一直着急地在一边折腾着。叔父想亲自动手。我简直不能阻挡他——他的确也拿起了他的镐,这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嘶嘶的声音。裂口里喷出一股水,射到对面的岩壁上。

汉恩斯几乎被这突然的冲击撞倒,忍不住疼痛地叫了一声。当我把手伸进喷水口的时候,我才明白我为什么也大叫一声——水是滚烫的!

。一百度的水!”我嚷着。“嗯,它会冷下来的,”叔父回答。坑道中满是蒸汽,一道流水正在形成,并沿着地下曲折的小路流下去。不久以后,我们就尝到第一口。

啊!多幸福啊!多么无可比拟的喜说啊!这是什么水?这水从哪来的?不管它——反正是水,虽然热,它已经把我们即将消失的生命又救了回来。我不断地喝着,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享受了大约一分钟以后,我喊道,“里面有铁!”“对于我们很有利,”叔父说,“这次旅行等于是到斯巴2和吐不列茨3去的。”

2斯巴:比利时东部小镇,大家称它为水地。

3吐不列茨:波希米亚的矿泉。“哦,多好啊!”“我也这样想。这是来自地下六英里的水。它有些并不令人讨厌的墨水味。由于这是汉恩斯为我们找到的,我建议为这个有利于健康的泉水起个名字。”“好!”我喊道。泉水的名字——“汉恩斯小溪”——立刻被采用了。

汉恩斯并不推辞,他恰如其分地使自己清醒了一下以后,又像往常那样镇静地在一个角落里坐下。“现在,”我说,“我们不能失去这里的水。”“为什么?”叔父问道,“我希望这个泉水是用之不竭的。”“没关系,让我们装满了水壶和所有的水瓶,然后把裂口堵住。”

我的建议被接受了。汉恩斯用花岗石和解开的旧麻绳想把他所打开的裂洞堵住。可是他只烫伤了手,压力太大了。我们的努力全白费了。“从水的冲击力可以断定泉源一定是在很高的地方。”我说。“一定是的,”叔父接着说,“恐怕有一千个大气压,那么这条泉水大约有三万二千英里高。不过我倒有一个想法。”“什么想法?”“我们为什么这样急着要堵住这个裂口?”“为什么?因为——”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任何很充足的理由。“当我们的水壶空了的时候,我们肯定还能再装满它们吗?”

当然我们不能。“好吧,那么就让这些水流吧。它很自然地会在下流,而且会像解除我们的干渴一样,还可以引导我们。”“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喊道,“我们有了这个泉水的帮助,我们的计划就没有理由不能成功了。”“啊,你明白了,我的孩子,”教授笑着说。“事实上我早就明白了!”“可是等一等。我们休息几小时再开始。”

我真已经忘记当时已是夜间。时辰表告诉了我这个事实,不久我们每个人都恢复了体力,也吃饱了,于是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我们已经忘记了过去的困苦。起初我对自己不感到口渴觉得奇怪,而且不知道怎么会如此的。脚下潺潺的溪流回答了我。

我吃完早饭,又喝了很可口的含有铁质的水。我觉得很愉快,想走得更远些。有我叔父这样充满信心的人,又有一个像汉恩斯那样机灵的向导以及像我这样“坚定”的侄子,怎么会不成功呢?这个美好的想法钻进了我的脑子。如果有人建议回到斯奈弗的山顶上去,我一定会很生气地拒绝。然而幸运的是我们正好是往下走。“我们动身吧!”我喊道,我那充满着热情的声调又唤起了这地球的古老的回声。

星期四早晨八点钟,我们又开始进发。曲折的花岗石走廊有着各种出人意料的角度,但是它总的方面一直是向着东南。叔父一直没有忘记观察罗盘,注意着我们行程的方向。

这条坑道几乎完全是平行的,每六英尺只有二英寸的倾斜率。泉水静静地流着。我把泉水当做熟悉的神仙,引导着我们穿过地球的迷宫,我伸手摸摸又柔和又温暖的泉水,一面倾听着它那陪伴着我们的步伐的歌声。

叔父一直在咒骂斜坡的倾斜率过于微小,并且等待着笔直的坑道。然而我们不能选择,如果我们正在接近地心,不管怎么慢,总是好的。此外,有时斜坡的倾斜率就变得大些,泉水翻滚着流下去,我们也很快地下降。然而这一天和第二天,我们都是平行地前进,没有下去多少。

7月10日星期五晚上,据我计算,我们是在雷克雅未克东南九十英里的地方,而且是在地下七英里半。这时我们脚下出现了一个形状可怕的坑道,其陡峭的程度使叔父拍手称快。“现在我们要继续下降,”他喊道,“这次也很容易,因为岩石突出的地方可以当做很规则的梯子!”

汉恩斯用最安全而可能的办法安排了绳子,于是我们就开始下降了。我不应该说它危险,因为现在我很习惯于这样前进的方法。

这条坑道是大堆岩石中很窄的裂缝,也称为“断层”,是由于地壳冷却时收缩而形成的。这里没有任何物质由于火山爆发而穿过这条坑道的痕迹。我们正在从可能是由人的手造成的一种螺旋形梯子上下降。

每隔一刻钟我们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下。松弛腿上发痛的肌肉。我们很喜欢坐在突出的岩石上,两腿悬挂着,一面吃一面谈,喝着泉水。当然在这断层地带,“汉恩斯小溪”由于体积缩小,已经成为瀑布。但是它对我们还是够用的。泉水在这里很像叔父那样容易着急和发怒,而在和缓的斜坡上的时候,就像我们这位冰岛向导。

7月6日和7日,我们随着断层的螺旋形前进,穿入地壳六英里,这时我们可能是在海拔下面十五英里,然而在8日,断层的倾斜率又和缓得多,向东南以四十五度角度斜去。

路面平坦,也没有什么高低曲折——它也不可能不这样。任何人对景色的特点是不能期望很多变化的!

15日星期三,我们已在地下二十一英里,同时又是在斯奈弗下面一百五十英里的地方。虽然有些累,我们的身体却很好,我们的药箱没有动过。

叔父每小时都观察时辰表、流体压力计和罗盘(后来这些数字都发表了)。当他告诉我说我们已经平行地走了一百五十英里的时候,我大声叫着。“你怎么啦?”他问我。“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一件事。”“什么事,孩子?”“如果你的计算是对的,那么我们已不在冰岛的下面了。”“你这样想吗?”“我们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我用罗盘和地图的比例测量了一下。“我是对的,”我说道,“我们已经经过了彼得兰海角,我们向东南走的那几英里把我们带到了海的下面。”“在海的下面,”叔父重复了一遍,高兴地擦擦手。“你想想,”我说,“海洋就在我们头上!”“那没有什么关系,阿克赛的海底下是有煤矿的。”

不管我们上面是冰岛的山脉或是大西洋的波浪,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这里也有参差的岩石屹立着,尽管如此,叔父这种想法反而使我感到不舒服。不久,我就慢慢地也习惯于这种想法了,因为虽然这条有时很直、有时曲折的坑道的倾斜率时常在改变,可是它一直是向着东南方蜿蜒而去,而且不断地下降,不久就把我们带到了很深的地方。

四天以后,在7月18日星期六的傍晚,我们到达了一个很大的洞窟。叔父把汉恩斯每星期三块钱的工资给了他,并且决定第二天是休息的日子。

第二十五章

星期日早晨醒来,我不像往常那样必须准备马上出发了。即使在这么深的地方,放假一天还是很愉快的。此外,我已经习惯于我们的穴居生活,简直不再想起太阳、星斗、月亮、树木、房子、小镇和我们从前生活中认为必要的奢侈品。过着这种古老原始的生活,我们已经不关心那些不必要的了不起的东西了。

这个洞窟形成了一个大厅,它那花岗石的地上流着忠实的泉水。泉水从源口流到这里,它的温度已经和它四周的东西的温度一样了,所以不难饮下。早饭以后,教授花了几小时忙着整理日记。“首先,”他说,“我要计算一下我们现在在哪里,回来的时候,我要为我们的旅行画一张地图,这是一张世界纵断面的地图,同时把我们的行程也注在上面。。“这一定非常有趣,叔叔,不过您的观察能不能达到一个相当准确的程度呢7”“能。所有的角度和坡度我都仔细地记下来了。我有把握不会算错的。先看一看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把罗盘拿来,看看是什么方向。”

我仔细看了一下,回答:“东南偏东。”“好吧!”教授一面说,一面记下这个方向,立刻很快地计算了一下,“我们从出发点已经走了二百五十五英里了。”“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在大西洋的下面旅行?”“一点不错。”“也许这时候大西洋里正发生着一场暴风雨,我们的头顶正有船只在风浪中摇晃。”“非常可能。”“也许鲸鱼正在用它的尾巴拍击着我们所处的这座‘牢狱’的墙呢!”“放心,阿克赛,鲸鱼动不了这堵墙的。啊,我们继续算下去吧。我们是在东南方,离开斯奈弗有二百五十五英里,根据这几点,我们现在在地下四十八英里。”“四十八英里!”我叫了起来。“不错。”“这是地壳的限度!”“我敢说这是可能的。”“这儿按照温度上升的规律,一定已有摄氏一千五百度!”“一定是的,我的孩子!”“那么所有的花岗石一定得熔化了!”“不过你看花岗石并没有熔化。事实又按照它的惯例推翻了理论。”“我不得不表示同意。不过这确实使我很惊讶。”“看看温度表,有多少?”“二十七度六。”“所以科学家们算错了一千四百七十二度四!所以那种越下去温度越上升的说法是错误的。所以亨夫莱•达威是对的,我相信了他也是对的。你还有什么话说?”“没有什么可说的。”

实际上我有很多话要说。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达威的理论的。我仍旧相信有地心热,尽管我还没有感觉到它。我倒是同意这样一个说法,这座死火山的喷道被一层不能熔化的岩质包围着,所以热度传不到里面来。

不过我没有再和他争辩,我只是就目前的情况向他提出一件事:“叔叔,我同意您的计算是准确的,不过请允许我做出一项推论。”“快做吧,我的孩子。”“在冰岛的纬度上,地球的半径大约是四千七百四十九英里,对不对?”“四千七百五十英里。”“绘它一个整数,就算四千八百英里。我们已经走了四千八百英里中的四十八英里,也就是说我们走了一百分之一?”“正如你所说的。”“跑了二十天?”“正好二十天。”“这样我们就需要两千天也就是说大约五年半才能到达地心!”

教授没有说话。“此外,如果我们每往前走二百五十英里同时也就下降四十英里,我们需要好久才能到达地心!”“你这计算真讨厌!”叔父生气地说,“情况会改变的。此外,别人已经做了,如果他能成功,我也能成功。”“我希望如此。可是到底我能被允许——”“你能被允许不开口,而且不说无聊话,阿克赛。”

我也感觉应该安静些。“现在,”他问,“流体压力计上指着哪里?”“压力相当大。”“好吧。你看我们已经慢慢到达这个地步,但是也不觉得不方便。”“不,只是耳朵里觉得有些痛。”“就会好的。迅速地深呼吸,使你肺里的压力和外界的压力相等。”“是的,那当然,”我说,决定不惹他生气,“你有没有注意到听得多么清楚?”“是的,这样可以使聋子也能听到。”“不过这密度一定会越来越大吧?”“是的,根据一条还不十分肯定的规律,它会越来越大的。我们越往下走,重量就会越来越小。你知道,物体在地球表面的时候,它的重量最大,到了地球中心,就没有重量了。”“这我知道,可是由于压力增加了,最后空气的密度会和水的密度相等?”“当然,只要在七百一十个大气压力下,它就会跟水的密度一样了。”“如果再低一些呢?”“再低,那么密度就会更大。”“那么,我们怎么下去呢?我们要浮起来了!”“我们可以把石子放在口袋里。”“哼,叔父,你总是有话可以回答的。”

我不敢再假设下去了,因为我一定会再碰到一些使教授生气的问题。

不过很明显,当空气在几千个大气压力下的时候,一定会变成固体,那时候即使我们的身体能吃得消,也无法再往前走而只能停住了,这时候世界上一切推理都谈不上了。

不过我没有把这一点说出来。叔父一定又会把他的那位不朽的萨克奴姗提出来反驳我的。其实他举出这位前人是毫无意义的,用一件很简单的事就可以说明这位冰岛学者的旅行根本不是事实,十六世纪时,还没有发明气压计,也没有发明压力计,萨克奴姗怎么能断定他到达了地球中心呢?

但是我没有把这话说出来。我只是等待着,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一天的其余时间都在计算和谈话中度过。我经常赞同黎登布洛克教授的意见,并且羡慕汉恩斯那种冷淡,他一点不考虑原因和效果,命运要他到哪里,他就盲目地跟到那里。

第二十六章

只剩我一个人应该承认一切事情还算顺利,我实在不应该再抱怨了如果我们不再遇到更大的困难,那么我们会达到目的的。那时候将会得到多大的荣誉啊!我的看法开始和黎登布洛克教授一致了,真的。这个变化是不是跟我所处的奇怪的环境有关?也许是的。

有好几天,陡峭的斜坡有时直得可怕,这些斜坡把我们带到很深的地方。我们在某些斜坡上,一直向着地心前进了四到六英里。

在这些可怕的下降的过程里,汉恩斯的技巧和他一直动脑筋想出来的绝妙的办法对我们有极大的帮助——的确,如果没有他,我们绝不能走过这些斜坡。

然而他一天天地变得更加沉默了。我甚至觉得我们也被感染了。外界的事物对我们的头脑起着很大的做用。如果有一堵墙把我们和外界隔绝了的话,人慢慢地就会变得没有思想,也不会讲话了。有很多囚犯由于长久不运用思想,即使不变成疯子,也成了傻子。

另外半个月,没有什么值得记录下来的事发生,可是这时候发生了一件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事,而且我有足够理由不会忘记。

8月7日,我们不停地下降以后,终于来到了地下九十英里的地方,也就是说,在我们头顶上,有着九十英里高的岩石、海洋、大陆和城市。我们离开冰岛已经有六百英里了。

这一天,下面的斜坡相当缓和。

我走在前面,叔父提着一盏路姆考夫灯,我也提了一盏,我检查着花岗石的性质。我正要转身的时候,忽然发现只剩了我一个人。“嗯”,我想,“一定是我走得太快了,或者是叔父和汉恩斯在什么地方停了下来。我一定要回去找他们。幸亏这里不陡峭。”

我开始往后走去,走了一刻钟,看看没有人,我大声地嚷也没有人回答,我的声音在山洞的回声中消失了。

我开始感到着急,浑身一阵战栗。“我一定要镇静,”我大声对自己说,“我一定能找到他们——只有一条路,而且我是在前面。所以我只得回去。”

我这样走了半小时。倾听有没有人的叫唤声,可是在这样密的大气里,声音传得很奇怪。这巨大的走廊里,显得特别安静。

我停住了。我相信不可能是我一个人在这儿。我希望只是一时迷了路,而不是定失了,因为一时迷路还可以重新找到正确的路。“走吧,”我自言自语地说,“既然只有一条路,而且他们也走在这条路上,那么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只要回头走就行了。他们不看见我的时候,他们可能没想到我定在前面,因而折回去了。只要我赶紧跑,我就能够追到他们的。一定能!”

我重复了最后几句话来加强我的信心。之后我又怀疑起来了。我肯定是在前面吗?是的。其次是汉恩斯,再后面就是叔父。甚至于我还回忆到汉思斯停下来调整一下肩上的重物。当他这样做的时候,我就又开始前进了。“此外”,我想,“在这个迷宫里,我有一位很有把握的向导,它就是一根不会断的线——忠实的泉水。我只好随着泉水往回走,这样就一定能找到我的伙伴。”

这个想法使我很愉快,于是我决定不再耽误时间,立刻往回走。

我感谢叔父阻止汉恩斯堵住泉水的裂口的预见。这救命的泉水,它不但解了我们的渴,还将指引我穿过这曲折的坑道。回去以前,在这个泉水里洗一下,我想对我是有益的,于是我蹲下身来,把头伸进“汉恩斯小溪”。

当我发现这里只有干的沙土时,你可以想象一下我的恐惧!我的脚下并没有泉水!

第二十七章

我无法描写我的失望,人类的语言中简直没有一个字可以形容。我被活埋了,即将受着饥渴的煎熬死去。我那发烧的手摸着地上的土,多干啊!

然而我是怎样离开“汉恩斯小溪”的呢?现在它显然已经不在那儿了!无疑的,当我刚走入这条歧途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到泉水已经不见。显然在这坑道中有一个十字路口,我选了其中的一条路,而“汉恩斯小溪”却随着另外一条反复无常的斜坡,把我的伙伴们带到下面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我怎么能找到他们呢2我的脚在花岗石上没有留下脚印。我绞尽了脑汁想找出一条出路来。但是我的处境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我走失了。

是的,走失了,在这深不可测的地底下走失了。这九十英里厚的地层沉重地压在我的肩膀上,我觉得快要被压死了。

我企图回想一些地面上的事,我费了很大劲才做到这一点:汉堡、科尼斯街的房子、我的可怜的格劳班,这一切在我的惶恐的回忆中很快地掠过。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幅幅幻像,我又看见了我们旅行中的种种经历:渡海、冰岛、弗立特利先生、斯奈弗!我心想处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还存着一线希望,那我准是疯了,一个神智清楚的人应该感到绝望!

有没有办法使我离开这罩在我头上的巨大的圆顶而重新回到地面上呢?谁能指引我一条路使我找到我的伙伴呢?“啊!叔叔!”我绝望地喊着。

我只能说这两个字,我不能说其他责备他的话。因为我知道这个不幸的老人一定也在寻找我,他一定感到非常难过。

当我看到我不可能得到任何人为的帮助,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时候,我想到了上帝。我回忆起我的童年和我的母亲。我开始祈祷,我那么晚才想到求助于上帝,他不一定会听我,然而我还是热诚地祈求着,从祈祷中,我的情绪变得比较镇静,比较能够聪明地回想一下我的处境。

我还有三天的粮食,我的水壶也是满满的。尽管这样,我决不能一个人在这儿再待下去。但是我应该在上走还是往下走呢?

当然应该折回去往上走!永远往上走!

这样我就可以回到注定我命运的十字路口。那里有泉水的引导,我可以重新回到斯奈弗的山顶。

我怎么不早想到这一层呢?这确是一线生机。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寻找“汉恩斯小溪”。

我站起身来,倚仗着我那根包铁的棍子,开始抱着希望并且毫不踌躇地往回走,我也知道没有别的什么路可以选择。前半小时,并没有什么障碍。我想从坑道的形状、某些突出的岩石和地面的凹凸来认路。但是我没有看到任何特别的记号。相反地,我很快看出了这条路不能带我国到原路:这是一条死路,我的前面出现了一道无法越过的岩壁。我跌倒在石头上了。

我无法描写我的恐惧和失望。我完蛋了——我的最后一线希望也在这个花岗岩壁上粉碎了。丢失在这个四面不通的迷宫里,我是注定要走上最可怕的死亡之路的。我开始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如果我那变为化石的遗体在这地下九十英里的地方被人发现,那就一定会引起热烈的科学争论。

我想高声说话,可是只有沙哑的声音从我干燥的嘴唇里发出来,我站在那里喘气。

就在这个痛苦的时刻里,新的恐怖又袭击了我的精神。我的灯已经摔坏了。我没有修理的工具,灯光正在暗下去,不久就要熄灭了!

我眼看着由于灯丝上的电流逐渐减少而灯光慢慢暗淡下来。一列影子沿着坑道的岩壁经过。我不愿低下头去,因为怕失去最后这道正在消逝的光亮。最后只剩下很弱的一点红光。我一直注视着它直到最后,当它完全消失的时候,我被留在地球内部十分黑暗的地方,我发出了恐怖的喊声。

在地面上,即使是最黑的夜里,也不是一点点光亮也没有的,只是光很小、很弱罢了。然而不管它怎么小,人的眼睛还是能感觉出来。但是这儿却一点点光都没有。我是完全变成绝望的瞎子了。

我迷失了,站起来把手伸在前面困难地摸索着。我要逃出去。我加紧了脚步,在这困人的迷宫里一直在下走。好像一个穴居人似的在这地洞中奔跑着。我叫着,喊着,吼着,被尖硬的岩石撞伤,摔下去又爬起来,流着血,直想把头撞在某些障碍物上死去!

我这样发疯似的跑着,究竟会跑到什么地方呢?我不知道。几小时以后,我一点气力都没有了,我像死人似的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八章

当我恢复了知觉,发现我的脸上被泪水沾湿了。我说不出我昏迷了多久——我没有办法知道。世界上没有像我这样孤独寂寞的!

我流了很多血,浑身都是血。我多么悔恨我还没有死去,这种酷刑还会遭遇到!我不愿再想了。我把一切念头都驱逐出我的脑海。疼痛使我难以忍受,我该到了对面的岩壁旁边。我觉得好像又昏过去了——这一次大概没有苏醒——此时一个很响的声音在我耳边掠过,仿佛是一阵闷雷。它的音波慢慢地在这深渊的远处消失了。

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一定是地底下发生了什么变化,是某种气体的爆炸或者某一部分地层坍陷了。

我仍旧倾听着,想听听刚才的声音会不会再响起来。一刻钟过去了。可是又静下来了,我不再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

忽然我把耳朵贴近我靠着的岩石,我好像听到几个字的声音——模糊、不清、遥远。我浑身颤抖了一下,想道:“这是幻觉!”然而不——仔细一听,我的确听到喃喃的声音,但是我的神经太衰弱了,我听不清说的什么话。不过我能肯定有人在说话。

我忽然又担心这是不是我自己说话的回声。也许刚才我叫喊过而我自己不知道。我闭紧了嘴,又把耳朵贴到岩壁上去听。

我又挨近了几英尺,发现这样做,能听得清楚些。我听到低低的几个字,其中一个就是“迷失了”,这句话的语调很哀伤。

谁在说呀?显然是叔父和汉恩斯。可是如果我听得到他们,他们也能听到我。“救命啊!”我使尽了一切力气喊着。“救命啊!”

我倾听着,在黑暗中等待看一句回答,一声呼喊或一声叹息。然而什么也没有听见。几分钟过去了。我的脑海中涌出了许许多多想法。我想一定是我的声音太弱了,传不到我的伙伴们那里。“一定不是他们,”我想,“这地下九十英里的地方还会有什么人呢?”

我再听着。我把耳朵贴在岩壁上,找到了能听到最响的声音的地方。“迷失了”这个字又传到了我的耳边,我被隆隆的雷声惊醒。“不,”我对自己说,“声音不是从岩壁传到我这里来的。它们一定是从坑道本身传过来的——大概是某种特别的传音的效果。”

我再听着,这次清楚地听到我的名字,无疑是叔父喊出来的,显然是他在和向导说话,而这个“迷失了”是汉恩斯叫出来的。

于是我明白了。我一定要沿着坑道说话,它会像铁丝传电那样把我的声音传过去。然而我一点也不能浪费时间——如果他们离开了这块特别的地方,那就不能传音了。所以我站在岩壁旁边,尽可能清楚地叫道:“黎登布洛克叔叔!”

我极度焦急地等候着。声音传得不太快,而且这不断在增加着的空气的密度不能加快它的速度,只能增加它的强度。几秒钟又过去了,这几秒钟犹如几世纪,然后我听到,“阿克赛,阿克赛,是你吗?”……“是的,是的,”我回答。“可怜的孩子,你在哪儿呀?”……“就在这极黑的地方丢失了!”……“你的灯呢?”……“灭了。”……“泉水呢?”……“不见了。”……“阿克赛,我可怜的、亲爱的孩子,别灰心!”“请等一会儿。我还没有力气说话——只能对自己说。”……“振做起来!”叔父又说,“你别说话,听我说!我们在坑道里来来回回地找你,怎么也找不到。啊!我为你掉了不少眼泪,我的孩子。最后,我们以为你还沿着泉水走着,我也跟着下去,还开枪做为信号。现在我们借助于传音的效果,虽然可以彼此通话,可是我们的手还是碰不到一起。可是别失望,阿克赛。”……

当时我想着,一线希望又回到了我的心里。有一点特别重要。我把嘴唇贴在岩壁上说:“叔叔!”……“嗳,我的孩子,”不到几秒钟声音就传过来了。“我们一定要知道我们相离多远。”……“那容易。”……“你有时辰表吗?拿出来,叫我的名字,并且注意当时准确地是哪一秒。我一听见名字,我再重复一遍,你再看看声音传到你耳朵的时候,又是哪一秒。”……“好吧。声音的传达恐怕要占一半时间。”……“对了,叔叔。”……“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好,你注意,我就要叫你的名字了。”……

我把耳朵贴在岩壁上。我一听见叫“阿克赛”回答了一声“阿克赛”,然后等待着。……“四十秒,”叔父说。所以声音传到这段距离需要二十秒,一秒钟传一千零二十英尺的话,二十秒钟可传两万零四百英尺,也就是不到四英里。”……“四英里!”我嘟囔着说。……“喂,这是很可能的距离。”……“可是我要不要上去或下去?”……“下去——我会告诉体为什么。我们现在还相隔很大一块空间,这中间有很多走廊。你现在待着的那一条肯定能把你带到我们这里,因为所有这些走廊都是从这里辐射出去的。所以站起来走,必要时拖着脚步走,从比较陡峭的斜坡上冲下来,不要因为你要走到最后才找到我们而害怕。走吧,孩子,走!”……

这几句话使我振做起来了。“先再见吧,叔叔。我在路上可不能跟你说话了。”……“不能了,可是我们会相遇的。”

这就是我听到的最后几个字。我向上帝祷告了一下,因为只有上帝的怜悯才把我带到这个能听见上面的对话的地方。

这种奇怪的传声的现象可以用物理学上的定律加以解释,它是由地道的形状和岩石的传导率决定的。像这类的例子很多。我想起了有很多地方发生过这种传声现象。我曾经听说过伦敦的圣保尔教堂的低声坑道,特别是狄奥尼细阿斯的耳朵——西西里的叙拉古的石坑,在石坑里一个地方发出的低语可以在另一个远地方清楚地听到,而且只有那儿能够听到。

从这些例子可以判断我和叔父之间并没有什么障碍,我只得沿着传声的小路走过去寻找他们。

这个下降的坑道也很陡峭。我拖着脚走,或者滑下去,最后发现自己以可怕的速度前进着,在我精疲力竭的情况下,我没有力气缓和我的速度。忽然我脚下的地裂开了。我发现自己从笔直的坑道里跌下去,头撞在尖硬的岩石上,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九章

当我苏醒的时候,发现周围半明半暗,我正躺在厚毯子上。叔父注视着我的脸,看看是否还有活命的征像。我叹了第一口气时,他捏着我的手。我一睁开眼睛,他就发出一声欢乐的叫声。“他活了!他活了!”他喊道。“是的,”我软弱地回答。“亲爱的孩子,你得救了!”他叫道,用手臂抱紧了我。

他说话的语气以及表示的关怀使我深深地感动。一定要有这样的情况才能引起他真正的体贴。

这时候,汉恩斯过来了。他看见我叔父握着我的手,我敢肯定地说这时候他的眼睛流露出一种十分满意的神情。“你好,”他说。“你好,汉恩斯,好,”我嘟囔着说。“嗳,叔叔,请你告诉我现在我们在哪里?”“明天再说,阿克赛,明天!今天你太虚弱了。我已经把你的脑袋包上了绷带,不要去动它。好好儿睡吧,孩子,明天你就会知道一切。”“但是至少要告诉我现在几点钟了,今天是几号?”我又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今天是8月9日,星期日,在10日以前,你就不要提问题了。”

我的身体的确非常虚弱,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我需要好好地休息一夜,于是我一边想着我一个人孤单单地度过了长长的四整天,一边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向四周看看。我那用旅行毯子铺成的床就设在可爱的山洞里,山洞装饰着钟乳石,洞底平铺着一层细沙。虽然这里没有灯没有火把,但仍然是半明半暗。几道奇特的光亮看来似乎是从上面穿过狭隘的洞口射进山洞的,我还听到萧萧的风声和浪涛的撞击声。

我怀疑自己究竟真醒着,还是继续在做梦——可能是我头部的创伤使我特别会瞎想。“可是不,”我想,“那的确是从岩石中间射进来的光,我也真听到波涛的撞击和飒飒的风声!我们是不是又回到了地面?叔父是不是放弃了这次的远征,或是已经完成了全部行程因而回去了?

我在默想这些不可解决的问题时,教授进来了。“早,阿克赛,”他高兴地说,“我准备为了你是否好了些而打赌呢!”“当然我好些了!”我回答,往上坐在毯子上。“你应该好些了,因为你睡得很好。汉恩斯和我轮流照顾你,我们看你恢复得很快。”“真的,我觉得我已经好了。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大吃一顿来向您证明!”“你可以吃东西,我的孩子,你已经退烧了。汉恩斯在你的伤口上给你涂了一些很好的冰岛药,这药可以很快地治好你的伤口。他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他一面说,一面给我食物,不管他一直警告我,叫我小心,我还是性急地狼吞虎咽。当时我向他提了一些问题,他都很快地回答了。

看来我这次无意的摔跌,正好把我带到了几乎垂直的坑道的尽端,当我随着那大批石子——即使其中最小的石子也足以把我打得粉碎——跌了下来的时候,他们断定有一部分岩石是和我一同滑了下来的。这可怕的一下子才把流血和昏倒的我送进叔父的手臂。“真的,你居然能活下来真是怪事!”叔父对我说,“愿上帝保佑,让我们别再分开了,如果再分开,就可能永远不能见面了。”“让我们别再分开!”这么说我们的旅行还没有结束吗?我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我的惊奇促使叔父问道:“怎么回事,阿克赛?”“我要问你。你说我现在很好?”“是的。”“我的四肢都完整无缺吗?”“当然。”“我的头呢?”“你的头除了有些伤痕以外都很好。”“可是我怕我的脑筋受了影响。”“为什么?”“我们还没有回到地面?”“当然没有。”“那么我一定是真的疯了,因为我好像见到了阳光,听到了风声和波浪澎湃的声音!”“哦,只是这个吗?”“你不想解释吗?”“我不能解释,因为这是无法解释的。可是你会明白的,你也会同意地质科学还是有值得学习的地方。”“让我出去看看!”我叫着,一面很快地站起来。“不行,阿克赛,不行!你不能吹风!”“风?”“是的,风相当大。我不能让你这样出去。”“可是我告诉你,我真的完全好了。”“再忍耐一下,孩子。你要是重蹈覆辙,就要浪费时间了,浪费时间是很可惜的事,因为要渡过去是个很长的过程。”“渡过去?”“是的。今天完全休息,明天我们就要坐船了。”“坐船这两个字使我非常兴奋。这是一条河还是一个湖呢?或者是一个海?里面是不是停着一条船?”

我的好奇心很强,叔父感到阻止我的好奇比放纵它更坏,所以他就让我穿上衣服。我为了表示特别小心,把自己裹在毯子里,离开了洞穴。

第三十章

起先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我的眼由于不习惯于光亮自动地闭上了。当我又张开眼的时候,我又惊又喜地喊道:“海!”“是的,”叔父说,“黎登布洛克海。我高兴地认为没有一个航海者可以和我争夺发现这个海的荣誉和拿我的名字来命名这个海的权利!”

这一大片水正是大湖或大海的起点,它一望无际。起伏曲折的海岸把优美的、金黄色的沙滩送给了澎湃的波浪沙滩上全是原始生物的小贝壳。波浪的互相撞击发出了四周都被围住的空间所特有的奇特而响亮的声音。和风经常把轻轻的泡沫吹到我的脸上。在这个距离波浪六百英尺的微斜的海滩上,竖立着巨大的岩壁的壁脚,岩壁向上耸入眼睛所看不见的高处。有些壁脚延伸到海内,形成了被碎浪的牙齿啮嚼着的岬和海角。这是个真正的海,也有我们自己的海岸那样不定的外形,可是在方向位置上讲,却是很偏僻,而且荒野得可怕。

由于一道奇特的光亮,我才能清楚地看到这一切景况。这不是日光的照射,也不是月亮发出的灰淡的光线。不——这道光亮的穿射性,它那震颤的发散、纯净而干燥的白色,它那股凉气,以及比月光还强的照耀力,显然指出了一个电源。它好像是一道永远不灭的北极光,照遍了这足以容纳一个海的大山洞。

我头上的圆顶——如果你喜欢,可以叫它天空——似乎是由面积很大的云,也就是移动和变化着的水蒸气所组成,这些水蒸气只要凝缩就能化为倾盆大雨。然而当时“天气很好”。光线投射在很高的云层上,产生出一种奇异的景象。云彩间有很多阴影。在两片云朵之间,常常有一道很强的光,一直射到我们身上。但是这不是阳光,因为它没有热。这道光产生了十分萧条和凄惨的感觉。在这些云朵上面,我所感觉到的不是发出星光的天空,而是花岗石的圆顶,它的重量压倒了我的精神。不管空间多大,它却不如天上星际最小的空间。

我们的确被关在地球的大洞里面。我们不能断定它的阔度,因为它变得越来越阔,阔到眼睛所能见到的地方,也不能判定它的长度,因为我们的幻想只能延伸到没有边际的地平面。高度一定有十英里或十英里以上。眼睛看不到花岗石的顶,可是在那里,至少在两英里的高处有云出现,这些云比我们所熟悉的大多数的云还要高,这可能是由于空气的密度特别大。“山洞”这两个字显然不足以形容这一块广阔的空地。对于一个到地底的深渊里冒险的人,人类的语言已经不够应用了。

我不知道地质学上有什么原理可以解释这个巨大的山洞的存在。是不是地球上的寒气造成的?由于平日的阅读,我对于地面上那些著名的山洞十分熟悉,可是它们的广度不能和这些相比。比如说,美国肯塔基州的大钟乳洞在比例上讲,是十分巨大的,它那在深不可测的湖上的圆顶高达五百英尺,旅行者沿着湖走了三十多英里,仍未到达尽头。然而那个山洞怎么能和我目前正在仰望着的、圆顶上布满了云朵、发着电光、底下是一片大海的山洞相比呢?在这样巨大的自然物前面,我的想象力已不能胜任了。

我低头静静地思索着这些奇观,找不出能表达我的感觉的字眼。我仿佛正腾空地处在远地的行星如天王星和海王星之间。为了描写这些新的经历,就需要新的字眼,但是我想不出来。我看着,想着,惊奇地并非毫不恐惧地仰望着。

这幅不可想象的景象,使我的脸颊上重新泛起了健康的颜色。我反而被惊异治好了。此外,这种浓密的空气把大量氧气带进肺部,很能使人振做起来。

不难想象,对于在狭窄的坑道中幽禁了四十多天的人来讲,呼吸到这种潮湿而含有盐分的风,是无限的安慰。所以我虽然离开了黑暗的洞穴,也没有理由后悔。叔父已经看惯了这些奇观,所以对于它们已经不再表示惊奇。“你是不是感到身体已经健壮得可以稍微行走几步了?”他问我。“是的,当然,”我说。“我就是想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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