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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2-04 21:2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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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威廉·莎士比亚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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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莎的风流娘儿们

温莎的风流娘儿们试读:

前言

当福斯塔夫出现在伦敦舞台上,成为逗得当时的观众满场大笑的角色时,英国的封建主义的全盛时期早已过去了。那些附庸于日益没落的大封建主的封建骑士,终于落到了“英雄无用武之地”,开始从他们本阶级中游离出来,有些流落江湖,成为不务正业的游民、浪人;福斯塔夫就是其中具有典型意义的一个。

在《

温莎的风流娘儿们

》里,这个既失落了生活理想,又丧失了经济来源的社会渣滓,已落到了穷途末路、混不下去的地步了。今日有酒今日醉,成为他的全部人生哲学,什么封建骑士的荣誉、道德、侠义精神,全都见鬼去吧!甚至连他的灵魂都随时可以出卖;他拿灵魂给他那做小偷的下手在人前做担保,只为了分得区区十五个便士的[1]贼赃!所以当他听到傅德大娘和裴琪大娘这两个富裕的市民的妻子手里掌管着她们丈夫的钱财,就垂涎欲滴地宣称:

她就是圭亚那的金山银山。我要去接收这两个娘儿的家产;她们俩就好比我的国库。这两个娘儿,一个是我的东印度,一个是我的西[2]印度,这两笔生意买卖,我一笔也不放过。

这真是不堪回首话当年!当初出入宫廷,向贵妇人献花、献情诗,以至献出生命的侠义骑士,现在却只能躲在凄凉的小客店里,向他所一向看不起的小市民的老婆投寄“情书”了。“爱情”,对他来说,已堕落到只是一笔不要本钱的“生意买卖”罢了;而中世纪骑士文学中保护妇女、崇拜情人、以她的名义行侠四方的风流骑士,时至今日,一落千丈,堕落为诈骗妇女的拆白党了。他公然宣称:看中人是假,看中金钱是真:

他家里有大堆大堆的钱呢。我正是看中了他的这个,他那老婆才让我看中的。我要拿她当做一把钥匙,去打开这个王八奴才的金库银[3]库……

傅德大娘的丈夫听得风声,探到动静,恐慌起来,叫苦连天:——

我的银箱要给盗空了!

他首先着急的是他的银箱。当然,连同银箱,他的老婆也要被人偷了,而对于这位殷实的市民来说,妻子就是家庭里的另一项重要财产。这样,偷“情”的福斯塔夫和捉奸的丈夫,实际上展开了一场盗窃和保卫私有财产的白热战!

傅德甚至乔装改扮,化名“白罗克”。去向福斯塔夫探听敌情。这一段异想天开的插曲,真可说是神来之笔!对于妇女都是那么鄙视,这二人可说是臭味相投,因此很谈得下去;而二人之间的尔虞我诈的“秘密协定”把他们这一场斗争的不义的性质充分暴露出来了:

——你不用愁钱不够用,约翰老爷;我不让你短少一文钱使用。

——你不用愁傅德大娘弄不到手,白罗克大爷;我不让你缺少一个傅德大娘玩弄。

福斯塔夫自以为人财两得是稳的了,踌躇满志,说话格外放肆,竟在“傅德大娘”的前面荒唐地加上了“一个”,把她和可以被计数、被随意支配的金币银币完全等同看待!多么荒唐无耻,但又多么真实地显示了这个人物的肮脏思想!

值得赞美的是莎士比亚笔下的妇女形象。

妇女在当时还处于屈辱的社会地位,而属于市民阶层的妇女,社会身份更低微些。但是莎士比亚笔下的傅德大娘,表明了妇女自有她坚定的意志,敏捷的机智,有她独立的人格,懂得怎样保卫自己的荣誉。那订立“秘密协定”的双方为了防范和争夺她和她的银钥匙,正在那儿钩心斗角,全力以赴;可没想到却被傅德大娘把他们俩同时玩弄在掌股之中:

真让我开心死了——我说不出究竟是我男人上了我的当,还是[4]约翰爵士上了我的当,让我这么开心!

她真是富于应变的机智,从容自如,将计就计,在裴琪大娘的配合下,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妄想人财两得的坏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被当做一筐肉屑、肉骨头般扔进了泰晤士河,还加上一顿痛打;轻视妇女的丈夫闹了大笑话,得到应有的教训,从此端正了对待妻子的态度。

女儿争取婚姻自主是喜剧的另一条故事线索。父亲一心要把安妮嫁给有田有地、但是痴愚的小乡绅;母亲呢,一心要她嫁给性格暴躁、但是有钱有体面、出入宫廷的法国大夫。女儿拿定主意,决不能让别人来支配自己终身的命运,态度十分坚决:

唉!要我嫁给那个医生呀,[5]

我宁愿让你们把我活埋了,杀了!

被她父亲看中的有田有地的小傻瓜“女婿”,硬起头皮,前来求婚,聪明的安妮让他出足了洋相,这小傻瓜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只知道越早承认自己根本无意求婚,也不在乎求得成求不成,都是人家布置了圈套让他钻罢了——越早如实交代,越能趁早脱身,其他一切他都顾不上了。于是他的“求婚”以告饶、招认、交白卷告终:

拆穿了说,本来,我自个儿跟你有什么好谈的——河水不犯井水嘛。都是叫你的爸爸、我那舅舅,他们俩闹腾起来的。要是我运气[6]好,那也罢了;不然的话,让别人去称心吧!

这小子不仅在观众的大笑声里暴露了自己,同时也把建筑在金钱上的买卖婚姻、包办婚姻的荒谬可笑、可卑可耻,通过夸张的喜剧手法,淋漓尽致地揭露出来了。

最后,安妮阳奉阴违,瞒过爹娘,终于甩掉那两个讨厌的求婚者,和自己的情人秘密结了婚。当范顿用这样一番话宣告他们的喜剧性的最后胜利时,对于她的父母,真像突然来了一个晴空霹雳:

你们的主意可就是要她嫁人,

不管她跟对方有多少的“爱情”——

像这样的嫁人真是丢尽了脸。……

她干下了“错事”,可这错误是神圣的;

她骗了爹娘,这欺骗,说不上奸诈,[7]

说不上不孝,说不上违抗家长……

这里并没有因为违抗了家长的旨意,而含羞带愧地乞求宽恕。相反,可耻的、应该受到谴责的倒是那没有感情基础、违反本人意愿的封建婚姻。根据旧道德观念,不服从家长的命令,争取婚姻自主,是“干下错事”;可是从一代新人看来,“这错误是神圣的!”套不上“奸诈”、“不孝”的罪名。

范顿这一段话,理直气壮,分明是一种坚定的信仰,是一种属于新的时代的新的道德观、新的伦理观;它鲜明地、相当完整地在爱情和婚姻的问题上表达了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者的观点。

有情人终成眷属,取得最后胜利。在婚姻问题上紧抱着封建思想的父母眼看“生米煮成了熟饭”,无可奈何地和女儿女婿取得了谅解。他们各有一肚子打算,却都落了空。冷眼旁观的福斯塔夫发现他的翻本的机会来到了。他一再受骗上当,吃足苦头,现在他也有话说了:“我太高兴了,你们像埋伏在坑里的猎人那样算计我,原来你们射出去的箭却也会落个空!”

整个喜剧在热闹轻松的气氛中结束时,莎士比亚这位喜剧大师,又通过福斯塔夫的口,把话头一转,意外地使喜剧展现了一种新的境界。

福斯塔夫由于存心不良,活该受到捉弄,得到了应得的惩罚——这扬善惩恶本是一般文艺作品所乐于宣扬的伦理道德。可是那些捉弄福斯塔夫的人,由于他们自身也存在着旧思想,热衷于包办婚姻,同样落到了可笑的境地——既取笑别人,又不能不让别人取笑。莎翁在这里超出于一般的道德戒律,悄悄地引进了对人生的一种哲理性思考:

这么看来,我们还处在发展、自我完善过程中的人类,免不了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神啊,你把一些缺点给予我们,好使我们[8]成为人。”因此难免会有这样那样可笑的地方。从一个心胸宽广、富于乐观主义精神的人文主义者的眼里看去,只要你善于发现,我们人类社会里到处都有喜剧性的绝妙题材。可以这么说吧,在欣赏莎翁的优秀喜剧时,我们从那温暖的富于人情味的笑声中,发现了自己——原来我们不仅在笑别人,要知道同时也是在笑自己啊。

[1] 见第二幕第二景。

[2] 见第一幕第三景。

[3] 这里及以下两段引文均见第二幕第二景。

[4] 见第三幕第三景。

[5] 见第三幕第四景。

[6] 见第三幕第四景。

[7] 见第五幕第五景。

[8] 莎士比亚悲剧《安东尼和克里奥佩特拉》中的名句。The Merry Wives of Windsor温莎的风流娘儿们

剧中人物

傅德 温莎的绅士

傅德大娘

裴琪 温莎的绅士

裴琪大娘

安妮 她的女儿

威廉 她的幼子

范顿 青年贵族,安妮的情人

约翰·福斯塔夫爵士

罗宾 他的童儿

夏禄 郡民事法官

史兰德 他的外甥

辛仆儿 史兰德的仆人

休·伊文 威尔士牧师

凯乌斯 法国大夫

桂嫂 他的女仆

鲁贝 他的仆人“吊袜带”客店的店主

裴琪、傅德两家的仆人

当地的儿童们等

场景

[1]温莎及其附近

[1] 最早的“对开本”未附人物表;“剧中人物”系第一个莎剧编者罗氏所加。夏禄(Shallow)意为“浅薄”。史兰德(Slender)意为“单薄”“纤细”,此人该是瘦长个子。“火枪”(Pistol),意为火性子。辛朴儿(Simple)意为“简单”。桂嫂(Quickly)意为“勤快”。福斯塔夫(Falstaff)从“false”(虚伪)一字而来,都与人物性格、身份、外形有一定关系。

第一幕

第一景 裴琪家门前

[法官夏禄,其外甥史兰德,休·伊文牧师上]

夏禄 休牧师,别拦着我吧;碰上这档子事儿,我还能不闹到京里的大法院去吗?哪怕他是二十个约翰·福斯塔夫爵士,他也不能欺侮到我罗伯特·夏禄老爷的头上来呀。

史兰德 我舅舅是格洛斯德郡的民事法官,还是个“探子”呢。

夏禄 对了,外甥,还是个“推事”——明摆着是个“宗卷推

[1]事”呢。

史兰德 对了,外加还摆了个“摊子”——葱韭摊子呢。牧师老人家,他是乡绅人家的子弟;他拿起笔来就给自己写上了“老太爷”——不管是公文、委任状、收据、契约,他都写上这三个字:“老太爷”。

夏禄 说对了,我倒是这么写来着——咱们家这三百年来总是这么写来着。

史兰德 赶在他前头的子子孙孙,没有一个不是这么写来着;落[2]在他后头的祖祖辈辈,一个个都会跟着他这么写。咱舅舅家的纹章上描着十二条白梭子鱼呢。[3]

夏禄 这是老纹章了。

牧师 十二个白虱子,这倒是篇老文章了。要知道虱子这东西跟[4]人混得极熟极熟,早就打成一片了呢。它是爱的象征。

夏禄 白梭子是淡水鱼;那咸水鱼就叫做老鳕鱼。[5]

史兰德 这十二条鱼我都可以“借光”,舅舅。

夏禄 你可以,等你娶了大娘子,你可以借你妻家的光。

牧师 家里的钱财都让人借个光,这可坏事了。

夏禄 没有的事儿。

牧师 可坏事呢,圣母娘娘;要是你有四件裙子,让人“借光”了,照我简单的心算,那就一件不剩了。可是闲话少说,倘使约翰·福斯塔夫爵士说话不知高低,把你给得罪了,那么我本是上帝的仆人,乐于出面替你们俩打个圆场,免得彼此伤了和气,也是好事。

夏禄 我少不得要告到京里的大法院,让大法院也听听——这简直是目无王法。

牧师 让京里的大法院听见目无王法,这事可要不得;目无王法,就是目无上帝。京里的大法院,你听我说,只希望听到大家个个敬畏[6]上帝,可不爱听见什么目无王法。你还是三试而行吧。

夏禄 嘿!拿我这条老命打赌,要是我还是当年年少气盛的我,我早就跟他用刀子拼啦。

牧师 刀碰刀,不如手握手讲和好。我另外还有个主意在这里,说来倒是一件美事儿呢——乔治·裴琪大爷家里有一位闺女,叫安妮·裴琪,她真是个标致的大姑娘呢。

史兰德 安妮·裴琪小姐吗?她披着一头棕色的头发,开口说话,细声细气的,像个娘儿。

牧师 不是别人,正是我说起的那个人儿——比她更称心的小姐你到哪儿去找?她的爷爷临死的时候——上帝保佑他升了天,快乐逍遥去吧!——留给她七百个金镑,还有金器银器,但等她满了[7]十七岁。咱们且慢叽叽咕咕,吵吵闹闹,先给阿伯拉罕·史兰德少爷和安妮·裴琪小姐去说个亲吧,岂不是好?

夏禄 她的爷爷给她留下了七百个金镑吗?

牧师 对了,她的老子另外还有一笔陪嫁呢。

夏禄 我认识这位年轻的小姐,人是聪明的,什么都拿得起来。

牧师 七百个金镑,搞得好,还不止这数目呢——你还嫌这陪嫁少吗?

夏禄 好吧,我们且进去看看正派的裴琪大爷吧。福斯塔夫也在里边儿吗?

牧师 要不要我向你当面撒谎呢?我顶瞧不起的就是那种撒谎的人了,正像我瞧不起那种说假话的人,或者是正像我看不惯那种不老实的人。约翰爵士老爷是在里边儿;请你听我一句话,忍耐着点儿,我不会让你吃亏的。待我来敲门求见裴琪大爷。(叩门)喂,有人吗!上帝祝福你们这一家![裴琪应门的声音:“外面是谁?”]

牧师 上帝降恩吧,这儿来了你的朋友,还有夏禄法官;还来了史兰德少爷。说不定有一宗好事儿要跟你谈呢——要是大家谈得倒还投机的话。[裴琪开门上]

裴琪 我真高兴,看见各位爷们个个都好。夏禄老爷,我还得谢谢你送我的鹿肉呢。

夏禄 裴琪大爷,跟你见面真高兴;你心好人好,祝你运气同样好!送给你的鹿肉可真不像话;说起这鹿,也是死于非命呢。我那裴琪大嫂子可好吗?——多谢你,嗳!我没有一次不是真心诚意多谢你。

裴琪 太爷,该我向你道谢。

夏禄 大爷,该我向你道谢;反正是这句话,我向你道谢。

裴琪 跟你见面高兴得很,史兰德好少爷。

史兰德 大叔,你那头淡黄色的长腿狗怎么样啦?听人家说,那[8]次高莎山的跑狗会,它跑不过人家呢。

裴琪 跑得过跑不过,这话就难说了,少爷。

史兰德 你不肯认输罢了,你不肯认输罢了!

夏禄 他怎么能认输呢。这不关狗腿的事,这是狗鼻子,这是狗[9]鼻子。那可是一条好狗呢。

裴琪 一头狗杂种罢了,太爷。

夏禄 大爷,那是一条好狗,一条好漂亮的狗;谁能不这么说呢。又好又漂亮。约翰·福斯塔夫爵士也来了吗?

裴琪 太爷,他也在里边儿呢。我真愿意我能给你们两位打个圆场。

牧师 说这句话,不愧是个好基督徒。

夏禄 裴琪大爷,他欺人太甚了。

裴琪 太爷,他也有几分承认不是了。

夏禄 承认了并不就了事了呀,你说是不是呢,裴琪大爷?他欺人太甚;可不是,太欺人了——一句话,太欺人了——相信我好了!(指着自己)这是罗伯特·夏禄乡绅老爷说的话:人家欺侮到他头上来了。

裴琪 约翰爵士来啦。[约翰·福斯塔夫爵士,他的跟班火枪,巴道夫,尼姆自屋内上]

福斯塔夫 我说,夏禄老太爷,你要到王上面前去告我一状吗?

夏禄 爵士,你打了我的人,杀了我的鹿,硬闯进了我的门房。[10]

福斯塔夫 可是没有香过你那看守人的女儿的面孔吧?

夏禄 放肆!还像话吗!这笔账我也要记下来。

福斯塔夫 有账当场就算吧。这一切全是我干的。怎么样,我已经包下来啦。

夏禄 我可要告状告到京师衙门去。

福斯塔夫 我看你还是告状告在你自个儿后门口吧,免得闹得大家笑话你。

牧师 “少讲为妙”,约翰老爷,大家好言好语吧。

福斯塔夫 好言好语!我倒喜欢好酒好肉呢。史兰德,我打破你的脑袋瓜儿了吗,你也有什么事儿跟我过不去的?

史兰德 哎呀,老爷,我的心里头是有件事儿对你不乐意——也不乐意你那些吃“兔崽子”肉的流氓:巴道夫、尼姆、火枪。他们带我到酒店去,把我灌个醉,我身边的钱袋就给他们偷走了。[11]

巴道夫 (拔剑,恫吓他)你这块风都吹得动的臭干酪!

史兰德 (故作镇定)好,这有什么大不了。

火枪 (拔剑,威胁他)怎么啦,见不得人的鬼影儿!

史兰德 (越发心慌了)好,这有什么大不了。[12]

尼姆 来一个薄片儿,我说!“闲话少说”;来一个薄片儿!我就有这个胃口。

史兰德 我的跟班辛仆儿在哪儿呀?舅舅,你知道吗?

牧师 别争吵了,请大家听我说吧。咱们来研究研究。这件事儿就我所知,有三个公证人;那就是:裴琪大爷——即裴琪家的大爷[13]是也;还有我自个儿——即我本人是也;这三个公证人的最后一位,也就是末了一位,是“吊袜带”客店的老板。

裴琪 我们三个,要听一听双方面的话,大家就此把事情说开了。

牧师 说得好。我要把大概的情形在手册上记下来;然后,我们能多么用心就多么用心,研究出个调解的办法来。

福斯塔夫 火枪!

火枪 他用两只耳朵听见了。

牧师 见他妈的鬼!这算什么话?——“他用两只耳朵听见了”!嘿,这是弯着舌头说话嘛。

福斯塔夫 火枪,你有没有扒过史兰德少爷的口袋?

史兰德 对,凭我这一双手套起誓,冤枉不了他,否则我从此再也不跨进我家那个大厅堂!他扒去了我七个卷边银币,都是造币厂出[14]来的六便士,两个玩儿用的“爱德华”银币,那是我用两先令两便士换一个换来的——我敢凭我这双手套起誓!

福斯塔夫 是真有此事吗,火枪?

牧师 不,是岂有此理——要是当真扒了人家的口袋。[15]

火枪 嘿,你这山沟里的土包子!

约翰爵士,我的主人,

我要跟这歪“枪杆儿”一决雌雄。

亏你这两片嘴唇,倒会昏话连篇!

你这人渣,你胡说什么!

史兰德 (指着尼姆)凭这双手套起誓,那么是他了。

尼姆 说话留点儿神,哥儿,说罢休便罢休。你要是板起脸儿,偏跟我来个惊官动府,那么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先在这儿向你露这么一点儿口风。

史兰德 (指着巴道夫)凭这顶帽子起誓,那么是那个红面孔干的了。你们把我灌倒之后,我自个儿干了什么事,虽说我已经记不起来了,然而我还不是一头道道地地的蠢驴呢。[16]

福斯塔夫 (向巴道夫)你怎么说,我的红面孔“约翰”?

巴道夫 呃,老爷,让我说,那么我说这位少爷那时候喝酒喝得“兵丁大醉”……

牧师 该是“酩酊大醉”吧——呸,真是无知!

火枪 他喝醉了,老爷,像俗话所说的,给人“破财”了,结果怪三怪四,倒怪到我头上来了。

史兰德 哎,那天你还说拉丁文来着;可是这有什么大不了。我这辈子再也不喝酒了;要喝也得跟那些规规矩矩、文文气气的上等人一起喝,只因为我上过一回当啦。要喝酒,也得跟那些敬畏上帝的人一起喝;我才不跟那班酒鬼奴才混在一起呢。

牧师 老天在上,这才是一个有德行的人该说的话。

福斯塔夫 各位大爷,你们都听得,这些话一句句都给驳回去了;你们都听见了吧。[安妮端酒杯自屋内上,傅德大娘、裴琪大娘随上]

裴琪 不,女儿,把酒端进去;我们到里边去喝吧。[安妮端酒杯入内]

史兰德 噢,天哪!她就是安妮·裴琪小姐。

裴琪 你好哇,傅德大嫂!

福斯塔夫 傅德大嫂,实话实说,见到你才高兴呢。你不见怪吧,好嫂子。[吻她]

裴琪 娘子,来欢迎这几位爷们吧。来吧,我们家里烧好一盘火热的鹿肉包子。来吧,我希望大家在干杯的时候,有什么过不去的,都一饮而尽吧。[除夏禄、史兰德、休牧师外,皆入内][17]

史兰德 这会儿让我手里有一本《情歌和十四行诗集》,那给我四十个先令我都可以不要。[辛仆儿上]

怎么啦,辛仆儿!你倒是在哪儿呀?难道要我自个儿伺候自个[18]儿?要我伺候自个儿不成?你把《谜语大全》带在身边吗?——带来了没有?

辛仆儿 《谜语大全》!咦,你不是早借给肖开家的爱丽丝了吗?[19]就在上一次万圣节——圣迈克尔节前的两个礼拜,你借给她的。

夏禄 快来吧,外甥;快来吧,外甥!我们在等候你哪。我有句话跟你说,外甥——好吧,是这样的,外甥:方才难为人家好心——这也说得上一片好心——休牧师绕了个弯儿跟你也提起过了——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史兰德 呃,舅舅,你会看出来,我其实是个懂道理的人;有事没事,凡是讲道理的事我没有不答应的。

夏禄 不,你且听我说。

史兰德 我是在听着哪,舅舅。

牧师 你听一听他的“议案”吧,史兰德少爷,只要你能领会我的话,我可以把“内容”向你交代一下。

史兰德 得啦,我舅舅夏禄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这一回请你原谅吧。他是他那一郡里的治安法官,就像我站在这儿一样不含糊。

牧师 不过这是题外的话。你的婚姻大事才是我们要谈的正题啊。

夏禄 对啊,这可点到题目上来了,牧师。

牧师 圣母娘娘,这就要说到点子上来了——我们要替你向安妮·裴琪小姐说亲呢。

史兰德 噢,原来如此,要我娶她做老婆有何不可,反正我的要求是很讲道理的。

牧师 不过你看得中这个小娘儿吗?我们想要听听你亲口——或者亲嘴唇儿怎么说——因为古今的哲学家都认为,嘴唇儿就是嘴巴子的一部分。所以,要说得一是一、二是二,你能把你的好感放在这位姑娘身上吗?

夏禄 阿伯拉罕·史兰德外甥,你能够爱她吗?

史兰德 我希望,舅舅,凡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儿该做的事儿,我总是肯答应的。

牧师 不成,我的天公天婆!你可得把话说得明白些儿啊——你能看中她,把情意用在她身上吗?

夏禄 你倒是把话说个明白呀。她要是有一笔满不错的陪嫁,你娶不娶她?

史兰德 再大的事儿,只要有你一句话,舅舅,一句道理上讲得过去的话,我也不会答应不下来——那就别说这档子事儿了。

夏禄 不是那么说,你要明白我的话——明白我的话,好外甥。我管这件事儿,全是为了你的好处呀,外甥。你能爱这个姑娘吗?

史兰德 我就把她娶来好了,舅舅,只要是你叫我这么办。可是,就算开头儿倒并没什么了不起的爱情,不过结了婚,大家慢慢的搞熟了,熟了就不生疏了,也许上天保佑,那时候爱情会一天比一天淡薄了。我希望用得到这句话:“一生二熟三冤家。”不过只要你跟我说:“把她娶来做老婆吧。”我就把她娶来做老婆。这就是我打定了[20]的、三反四复、没脸没皮的算计。

牧师 这一番话回答得很有见识;只有一句话说错啦,那就是“没脸没皮”,照我们的说法,应该是“没挑没拣”才对——他的本意是好的。

夏禄 说得对,我想我外甥的本意是好的。

史兰德 可不,如果我还存了别的心,那就把我吊死好了,啦!

夏禄 漂亮的安妮小姐来了。[安妮自屋内上]

我巴不得我又是当年的哥儿,就为了你,安妮小姐!

安妮 酒菜已经摆好了,家父有请各位入席。

夏禄 我愿意奉陪,好安妮小姐。

牧师 上帝恩赐!大家念食前祷告,少不得我呀。[牧师,夏禄入内]

安妮 请少爷你也进去吧,好吗?

史兰德 不,岂敢岂敢——可不——领情领情;我在这儿很好呢。

安妮 大家在恭候你入席呢,少爷。

史兰德 岂敢岂敢,我肚子不饿呀,真的。(向辛仆儿,摆主子的架势)去吧,你这小子!你虽说是我的跟班,可这会儿你伺候舅老爷去吧。[辛仆儿入内](得意地)就说一位治安法官,难免也要借朋友的光,借他的跟班来伺候自己。眼前家母还没过世,我随身只有三个跟班,一个小厮——可这又算得什么呀?我只是过着败落乡绅过的那种日子罢了。

安妮 你少爷不进去,那么我也只好不进去。大家都要等你到了才入座呢。

史兰德 说实话,我并不想吃东西;可我还是照样谢谢你。

安妮 我求你啦,少爷,往里边走吧。

史兰德 我倒是喜欢在这儿走走,我谢谢你。前两天,我跟一个[21]击剑的教练比刀比剑,三个回合赌一盆熟梅子;谁知他一剑倒把我的小腿骨弄伤了。信不信由你,从此以后,我一闻到热气腾腾的肉味儿就受不了啦——你家的那几只狗,一股劲儿地在叫什么呀?你[22]们城里也有熊吗?

安妮 我想有熊吧,少爷,我听人家说起过。

史兰德 逗着熊玩儿才有意思哪;不过一谈起这玩意儿,我就要[23]反对它,跟别的英国人一样。要是让你看见一头狗熊挣脱了链子逃出来,你就要害怕了吧——怕不怕呀?

安妮 嗳,我怕,少爷。

史兰德 现在,我才满不当一回事儿呢,就好比吃饭喝酒那样。[24]我就看见过那头撒克逊老狗熊冲出来二十回,我还亲手一把抓住了它的链子呢。可是,让我告诉你吧,那些娘儿们呀,一看见了,就吓得直哭,直叫,闹得个不可开交——可是娘儿们,说实话,也真受不了那些个畜生,它们都是长得怪难看、怪粗野的……[裴琪自屋内上]

裴琪 来吧,史兰德好少爷,来吧;我们都在等候你呢。

史兰德 岂敢岂敢,我什么也不想吃,大爷。

裴琪 乖乖,哪能由着你,说不吃就不吃,少爷!来吧,来吧。

史兰德 不行,请你领先吧。

裴琪 来吧,少爷。[进入屋内]

史兰德 [走近门口]安妮小姐,还是请你带个头吧。

安妮 不行,少爷!请你只管往前走吧。

史兰德 说实话,我不能走在你的头里,说实话。啦!我可不能对你失礼呀。

安妮 请别这么客气吧,少爷。

史兰德 免得惹人讨厌,那我只好失礼了。这是你自己不受抬举呀,真的嘛,啦![史兰德入内,后随安妮]

第二景 同前

[休牧师自屋内上,辛仆儿随上]

牧师 你走吧,去打听凯乌斯大夫的寓所在哪儿;他家有一个桂嫂子,给他当一个看护什么的,再不然,给他当一个保姆——也许当一个厨娘——也许给他当一个洗衣服的,揉衣服的,晾衣服的。

辛仆儿 知道了,牧师。

牧师 别忙,还有你不知道的呢。把这封信送给她;因为这个女人跟安妮·裴琪小姐最熟悉。这封信就是要求她、托付她,代替你家主人去向安妮·裴琪小姐求婚。请你快去吧;我饭还没吃完呢,就要上苹果和干酪了。[牧师入内。辛仆儿往外走]

第三景 “吊袜带”客店

[福斯塔夫,店主,巴道夫,尼姆,火枪,侍童罗宾上]

福斯塔夫 我的店主东!

店主 我的老狐狸,你怎么说?给我说得又聪明又渊博些。

福斯塔夫 不瞒你说,我的店主东,我可得打发掉一两个跟班了。

店主 把他们扔了算了!我这位大力士;请他们卷起铺盖算了!让他们马不停蹄各奔前程吧!

福斯塔夫 我吃用开销,一星期也得十个金镑呢。

店主 你是大皇帝、大元首、大贵人,你就是土耳其宰相。我愿意把巴道夫收留下来;让他做个招呼主顾的酒保吧——我这主意好吗,咱们的大英雄?

福斯塔夫 就这么办吧,我的好店主东。

店主 一言为定,让他跟我走吧。(向巴道夫)以后你给我留心,上酒要多多来些泡沫,少少来些酒;羼些石灰打掉些酸味儿。我不必多说了,跟我来吧。[下]

福斯塔夫 巴道夫,跟他去吧。酒保也是个有出息的行当啊。旧外套可以变做新褂子,一个干瘪的跟班可以变成一个满脸红光的酒保。去吧,再见。

巴道夫 我就是想吃这行饭。我从此可要脱运交运喽。[25]

火枪 哼,这个没骨气的匈牙利雇佣军!你要拿开酒桶的凿子当刀子使吗?[巴道夫下]

尼姆 酒醉糊涂的爹娘生下这个窝囊废!我这句随口而出的话妙不妙?

福斯塔夫 我倒是很高兴,就此把这“霹雳火”打发走了。他偷东西也太不避耳目了;他下起手来,就像一个外行在唱歌,连个板眼都没有。

尼姆 摸熟了这个行当的“脾气”的,要偷,就给人个冷不防。

火枪 “借用一下”,聪明人的嘴里都是这样说。“偷”!呸,这像什么话,我不爱听!

福斯塔夫 唉,两位太爷,我落到了脚跟儿都快露出来的地步啦。

火枪 唷,那么谁没鞋穿,谁生冻疮吧!

福斯塔夫 有什么法子好想呢,这是逼得我非找野食吃不可,非得活动活动不可了。

火枪 小乌鸦们总得有一口吃的呀。

福斯塔夫 你们俩谁知道傅德那个本地人的底细吗?

火抢 我知道那个家伙,他的家底可厚实呢。

福斯塔夫 我的老实的孩儿们,我把一肚子话全对你们说了吧。

火枪 这么个肚子只怕两码还不止呢。

福斯塔夫 休得取笑,火枪!这可不假,我这个肚子,总得在两码左右;可我并不在卖弄我这大腰身,我倒是要搂人家的小腰身哪——这非但用不到我掏腰包,而且还可以捞它一笔好处呢。一句话说穿了,我打算跟傅德的老婆谈爱情。我留心看去,她对我很有意思呢。她陪我谈心,她说起话来,忸忸怩怩,还尽向我丢眼风;她那股亲热劲儿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瞧她的一举一动都好像恨不得要迸出一句话来,那句话用道地的英国话说出来,还就是:“我这人儿早就给了约翰·福斯塔夫啦。”

火枪 (向尼姆)他可真是把她肚子里的心事看到了底,而且用规规矩矩的英国话,给道道地地地翻译出来啦。

尼姆 抛锚抛得好深哪——我这句俏皮话说得中听不中听?

福斯塔夫 呃,听外面人说,她男人的钱袋一把抓在她手里。他家里的金天使成群结队呢——他每一块金钱币上都镂着一个金天使

[26]呀。

火枪 难怪要把一大串魔鬼引上门了!我说,向她扑过去吧,汉子!

尼姆 越说劲头越来了!好得很。叫金天使快来吧,让我高兴高兴。

福斯塔夫 (同时取出两封信)我已经给她写了一封信在这儿。这儿另有一封,是写给裴琪的老婆的,方才她也是只管向我送秋波呢;她呀,把我越看越有趣,那卖情弄俏的眼光只管在我身上溜来溜去,一忽儿溜到了我的脚尖上,一忽儿溜到了我这挺神气的大肚子上。

火枪 (向尼姆)好有一比:阳光照到粪堆上。

尼姆 (向火枪)这一比可妙哪,我谢谢你。

福斯塔夫 噢!她只管盯着我瞧,在我周身上下转来转去,恨不得把我一口吞了才好呢;她那双火辣辣的眼睛啊,就像烧红了的烙铁那样把我烫焦了!这儿另外一封信就是写给她的。银钱进出,都是从[27]她手里经过。她就是圭亚那的金山银山。我要去接收这两个娘儿的家产;她们俩就好比我的国库。这两个娘儿,一个是我的东印度,一个是我的西印度,这两笔生意买卖,我一笔也不放过。(向火枪)你给我去把这封信送给裴琪大娘。(向尼姆)你呢,去把这封信送给傅德大娘。咱们就此要交好运啦,孩儿们,咱们就此要交好运啦!

火枪 (把信退回去)

想我本是身佩宝刀的堂堂军人,[28]

倒去干潘达勒大爷的行当来啦?

见他妈的鬼吧!

尼姆 干这种不三不四的事可不合我的胃口。瞧这儿,把这封好胃口的信拿回去吧。(把信退回)我可得顾全顾全自己的名声呢。

福斯塔夫 (转向罗宾)

喂,小子,这两封信拿得牢牢的,

像我的快帆船,驶向那黄金海岸吧。[罗宾持信下]

两个流氓,去你们的!给我滚远些!

就像冰雹般永远别出现在我眼前!

拖着两条腿,夹着个尾巴,走远些!

另请高就,这儿没你们吃饭的地方了![29]

当今这时世,法国人的精明最通行,

福斯塔夫可要学它一学呢——只留下

一个我,一个穿裙子的童儿。[下]

火枪 老鹰来抢吃你的五脏六腑吧!

看你以后能不能再耍你的铅骰子——

掷大掷小,欺诈了富的骗穷的!

你吃尽当光了,我腰包里还掏得出

几分钱来给你瞧呢。可恶可恨的蛮子!

尼姆 我正在动脑筋,这口气该怎么出,才最合我胃口。

火枪 你要出这口气?

尼姆 上有天,下有地,说话当话!

火枪 用计谋还是动钢刀?

尼姆 双管齐下,文武全来,我!

我要去当面叫裴琪快醒来:

人家把他的老婆看中啦!

火枪 我要找傅德,向他通风和报信

福斯塔夫,没人气味的流氓,

先偷他的鸽子,再抢他的金银,

他的合欢床,眼看要弄脏。

尼姆 依我的脾气,打铁趁热,说到做到。我要叫裴琪直跳起来,要叫他醋劲发作,要叫他拿毒药来对付死冤家。谁得罪了我,要知道我老子是不好惹的!这就是我改不了的脾气。

火枪 你可是个杀气腾腾的太岁。我撑你的腰!开步走![同下]

第四景 凯乌斯大夫家中

[女仆桂嫂及辛仆儿上]

桂嫂 喂,约翰·鲁贝!——[仆人鲁贝上]

请你到窗口儿去瞧瞧,看咱们这位东家——凯乌斯大夫正在来吗。万一他来了,让他看到有什么人在他的宅子里,哎哟,那可少不了一顿臭骂,骂得鬼哭神嚎,伦敦的官话不知要给他糟蹋成个什么样儿啦。

鲁贝 我这就放哨去。

桂嫂 去吧,今天晚上我们趁早烤一会儿火,那时我请你喝杯甜乳酒。(鲁贝去窗口张望)

他倒是个老实的、好心肠、好说话的家伙;在人家公馆里做听差的,这样的人也算难得了。我跟你说吧,他既不会说长道短,又不搬弄是非;他最要不得的是太喜欢祷告,他祷告起来可也真太傻里傻气了。话得说回来,谁的身上没有个缺点呢;别提这个了。彼得·辛仆儿,你说你就叫这个名字吗?

辛仆儿 不错,再好听些的,可拿不出来了。

桂嫂 史兰德少爷就是你的东家?

辛仆儿 正是,没错儿。

桂嫂 他不是留着一圈儿大胡子,像手套商的削皮刀吗?

辛仆儿 不,说真的,他只有一张小小的死白脸儿,几根稀稀拉拉的黄胡子——倒有些像鼬鼠的胡子。

桂嫂 他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可不是吗?

辛仆儿 对,不错;可是他倒是个儿高、胳膊粗,在他那一个地[30]带也可以算得了——他还跟看守林苑的人交过手呢。

桂嫂 你怎么说?——噢,我怎么能把他忘了呢!他不是走起路来大摇大摆,两眼看天的吗?

辛仆儿 不错,说得对,他就是这个模样儿。

桂嫂 这就好了,老天保佑。安妮·裴琪总该有这样的福气吧!你去对伊文牧师他老人家说,我一定要替你的东家尽心尽力。安妮可是个好姑娘哪,我但愿——[鲁贝从窗口奔来]

鲁贝 不好了!东家来啦!

桂嫂 一顿臭骂可有我们受的啦!快奔到这儿来,好小伙子;躲进这个壁橱里去吧。他在这儿待不多久的。(把辛仆儿关在壁橱里)

喂,约翰·鲁贝!约翰!喂,约翰,我说![鲁贝下][凯乌斯大夫上]

快去,约翰,快去打听打听我家老爷怎么样了;他这会儿还没回来,可真让我担心,不知他出什么事儿没有。(唱)躺呀躺,躺呀躺,一趟又一趟……

大夫 你在唱些啥呀?我可不爱听这些小曲儿。请你快给我去从[31]壁橱时把une boite en verde——一只匣子,一只绿绿的匣子拿来。(桂嫂不知所措)

我说的话你听见吗?一只绿绿的匣子。

桂嫂 对,好极了;我这就给你拿去。(自语)谢天谢地,总算他不曾自个儿去拿;要是让他发现壁橱里藏着个小伙子,他可要活活变成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啦。

大夫 Fe,fe,fe,fe!哎哟,这天可真热呀。我要赶到宫里去——有重要的事儿。

桂嫂 (拿着匣子)是这个吗,大爷?

大夫 对了;给我放在我的口袋里;快些儿,快些儿——鲁贝那个奴才呢?

桂嫂 喂,约翰·鲁贝!约翰![鲁贝上]

鲁贝 有,老爷!

大夫 你是约翰·鲁贝,你是狗才鲁贝。来,拿着你那把长剑,我要进宫去,你跟在我后面走。

鲁贝 长剑已经准备好了,老爷,就放在门廊里。

大夫 不说瞎话,我耽搁时光啦。该死!我差点儿忘了!壁橱里[32]还放着“辛补尔”药草呢,说什么我也得带在身边呀。

桂嫂 (惶恐,自语)不好了!要给他看到了:里面藏着个小伙子;这一下,他要直跳起来啦。

大夫 (打开壁橱门)噢,见鬼,见鬼!是什么东西在我的壁橱里?——一个流氓!贼骨头!(拖出辛仆儿)鲁贝,给我把剑拿来!

桂嫂 好主人,别生那么大气吧。

大夫 凭什么我不好生那么大气?

桂嫂 这小伙子其实是个好人。

大夫 好人躲在我的壁橱里干什么?躲在我壁橱里的就不是好人。[33]

桂嫂 求求你,可不要“痰迷心窍”了吧。我把真情实况说了吧——他呀,是休牧师打发来找我的。

大夫 嗯?

辛仆儿 正是,没错的,为的是要托她——

桂嫂 请你还是少开口吧。

大夫 倒是你自个儿少开口吧。(向辛仆儿)你给我说下去。

辛仆儿 托这位规规矩矩的大娘——你的女仆,替我家少爷在安妮·裴琪小姐面前说几句好话——也就是去说个亲。

桂嫂 从头到底,也就这么一回事罢了!可是说什么我也不肯把手指头伸进火里去呢——我才不管这种闲事儿!

大夫 是那个休牧师派你来的吗?——鲁贝,给我拿一张纸来。(向辛仆儿)你且等一会儿。(开始写信)

桂嫂 (向辛仆儿,悄声)还算是运气,这一回他倒居然安安静静的——要是他火性子发作起来呀,那你看吧,他会大吵大闹,大伤其心呢!可是不管怎样,兄弟,我总得尽我的力给你家东家帮个忙。说来说去,这个法国大夫——我这个东家——我倒是可以叫他做我的东家,你听着,因为是我在替他收拾宅子,是我在替他洗衣裳、晾衣裳,酿酒烘面包,擦铜器铁器,烧肉沏茶,铺床叠被——什么都是我一个儿顶下来的,——

辛仆儿 (悄声)一个人两只手,要包下那么些活儿来,可也真够你忙的啦。

桂嫂 (悄声)你替我想过没有?你想一下就会明白,这可真够你受的了;每天起早睡晚——这些话不提也罢——让我凑着你的耳朵告诉你一件事吧,我可不许你漏一个字儿出去——我那东家他自个儿也看中了安妮·裴琪小姐呢;可是他看中她是一回事,而我却知道安妮的心事,那却又是一回事呢。

大夫 (写毕起立,向辛仆儿)你这猴儿崽子,去把这封信交给[34]休牧师,——老爹,这可是一封“刁钻书”哪,我要在林苑里割他的喉管;我要教训教训这个猴儿崽子臭牧师,看他下回敢不敢再多管闲事了。你给我走吧;留在这儿没有你的便宜。[辛仆儿持信下]

老爹,我要把他那两颗弹丸儿都割下来;老爹,他以后还想打鸟,他这才发现,原来他连一颗弹丸儿都不剩啦。

桂嫂 哎哟,人家也不过是想替他朋友说句好话罢了。

大夫 我才不管什么说好话不说好话——你不是跟我说过,安妮·裴琪总归是我到手的吗?——老爹,我一定要杀死那个瘟牧师;[35]我要请“吊袜带”客店的老板来检验双方的武器——老爹,安妮·裴琪,我是要定了。

桂嫂 老爷,姑娘喜欢的是你,一切都会称心如意的。人家爱怎么说就随他们去说吧——唉,这年头!

大夫 鲁贝,跟我进宫去。(向桂嫂)老爹,要是我得不到安妮·裴琪,看我不把你赶出我的大门外。在我后面紧跟着,鲁贝。[二人一前一后下]

桂嫂 (指着大夫背影)你只配得到一个驴子头,跟你配成一对!可不,安妮的心事我是知道的——在这儿温莎再找不出第二个女人像我那样懂得安妮的心事了。我怎么说,安妮就怎么听,换了哪个女人也办不到呀;我感谢上天。[门外有人嚷:“里面有人吗,喂!”]

桂嫂 不知道是哪一位来了?请进来吧。[青年贵族范顿上]

范顿 嗳,桂妈妈!你好哇?

桂嫂 承蒙大少爷关心,我真是托你的福了——很好很好。

范顿 可有消息吗?我那漂亮的安妮小姐近来怎么样?

桂嫂 说真心实话,少爷,她可真是个漂漂亮亮、规规矩矩、文文雅雅的好姑娘哪!她可愿意跟你做个“朋友”呢,我顺口儿跟你说了吧;为了这个,我也得感谢老天呢。

范顿 照你看来,我有几分把握吗?我向她求婚,会不会落了个空?

桂嫂 说真话,什么事儿全凭老天爷的意旨发落;可是,话这么说,范顿大少爷,我可以按着《圣经》罚个咒,她爱的是你呀。你少爷的上眼皮儿上不是长着一颗小疙瘩吗?

范顿 嗳,是有一颗小疙瘩;这又怎样呢?

桂嫂 哈,可大有文章呢——不瞒你说,谁想得到妮妮也会来[36]这么一下子——可是我要放肆:哪一个啃面包的规规矩矩的姑娘也不能比她更规矩了——她跟我两个讲那颗疙瘩就讲了一个钟头,可真把我笑坏了;从今以后,哪一家姑娘说笑话也别想能把我逗乐了!——可是,说句实话,她近来可也太会上心事,也太“门门不落”[37]啦。至于讲到你啊——得啦,不谈啦。

范顿 好,我今天看她去。拿着吧,这几个钱是给你的,还得请你帮我说几句好话呢。要是你先见到她,那就先替我向她问个好。

桂嫂 要我问好吗?说实话,那是一定的。下次咱们谈心,我再给你少爷讲那个疙瘩;还要告诉你,有哪几个上她家去求婚。

范顿 好,回头见吧;我还有紧要的事呢,非走不可了。

桂嫂 回头见,大少爷。[范顿下]

他倒是个正正派派的大爷,可是安妮爱的并不是他,谁也不像我那么懂得安妮的心事——哎哟哟,瞧我这人!我把什么忘了呀?[匆匆下]

[1] 宗卷推事,治安法官中的首席法官,兼管案卷。原文为拉丁文:“custos rotulorum”,夏禄误念为“custalorum”。

[2] 应说:“赶在他前头的祖祖辈辈”,“落在他后头的子子孙孙”。史兰德是个低能儿,说话总是七颠八倒。

[3] 欧洲封建贵族都各有代表族系的象征性图形(纹章);老纹章意即世家悠久。可以想见,夏禄说这话时,面有得色。

[4] 当时有“虱子是叫化的老朋友”的取笑的说法。

[5] 借光,原文“quarter”,纹章学中的术语,指把另一家族(例如妻族)的纹章中的图形移入本家族的纹章而言。

[6] 三试而行,应为“三思而行”。牧师说话带着浓重的苏格兰口音。

[7] 意即安妮满了十七足岁,这些钱财都归给她。

[8] 高莎山,格洛斯德郡的小山,是当时的游猎地区。

[9] 意谓并非裴琪家的猎狗跑得不快,而是追踪猎物时忽然中断了气味的线索。

[10] 意谓闯入了夏禄的林苑。门房,指林苑看守者住宿的小屋而言。

[11] 风都吹得动的,极言其薄。史兰德该是个瘦子;他这名字“Slender”即有“纤细”“单薄”之意。

[12] “新莎士比亚版”加舞台指示“用刀刺他一下”,仿佛史兰德真是一块“臭干酪”,可以让人切成薄片儿似的。于是史兰德绝望地嚷道:“我的跟班辛仆儿在哪儿呀?”

[13] 即……是也,原文是拉丁文。牧师喜欢卖弄自己的身份,说话总是夹用拉丁文。

[14] 指爱德华六世(1547~1553)时所铸造的银币,每枚值一先令,在莎士比亚当时,已少流通。

[15] 山沟里的土包子,指休牧师,他是多山的威尔士人。枪杆儿,指瘦长的史兰德。

[16] 关于巴道夫的红面孔,参阅《亨利五世》第三幕第六景:“他满脸都是酒刺呀,疮呀,疖子呀,红得像一团火光。”约翰是英国民间英雄罗宾汉手下的人物。

[17] 《情歌和十四行诗集》,英国贵族萨利(Earl of Surry,1516~1547)等人所著,1557年版,当时颇受欢迎。

[18] 《谜语大全》(Book of Riddles),附有解答和谚语,当时很流行。1575年版。

[19] 万圣节在11月1日,圣迈克尔节在9月29日,辛仆儿所谓“节前的两个礼拜”云云,信口而言罢了。

[20] “淡薄”,“三反四复”,“没脸没皮”,史兰德接二连三地把原意都说反了。

[21] 熟梅子,当时妓女的别称;史兰德在少女面前无意中说了一句粗俗的话。

[22] 狗和熊斗时,大声吠叫。当时伦敦有斗熊的游乐场。

[23] 史兰德作为清教徒,理应反对斗熊(清教徒反对各种各样的娱乐),虽然他个人很爱这玩意儿。(“新莎士比亚版”)

[24] 撒克逊老狗熊,当时的一头著名狗熊,在伦敦河滨“巴黎花园”展出。

[25] 指当时和土耳其作战,在匈牙利解散归来的一支雇佣军,情景十分狼狈。

[26] 当时英国十先令的金币上铸有天使长米迦勒降魔的图像。

[27] 当时海外冒险家盛传圭亚那遍地产金;西班牙人以为“黄金国”(El Dorado)即在那里。

[28] 潘达勒(Pandarus),本是流传于中世纪的希腊故事《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中的人物,这里指给男女作牵线人而言。

[29] 当时法国没落贵族为节省开支,以随身伺候的童儿替代众多仆从。

[30] 看守林苑者要防止有人来偷猎兔子獐鹿等,所以必须是身强力壮者。

[31] 法语,意即“一只绿匣子”。凯乌斯大夫是法国人,说的英语不纯正,还常夹杂法国话。为阅读方便,下文逢到这种情况,都直接译出,不一一注明。

[32] “辛补尔”药草,可能用于骨科,和史兰德的仆人的名字巧合。

[33] 痰迷心窍,原文“Phlegmatic”,意谓“黏液质的”、“多痰的”。当时的生理观念,认为人的气质、性格决定于特定的“体液”(humour);体液分四种,“黏液质”为其中之一;属于“黏液质”的人,据说性情迟钝冷淡。桂嫂在这里拾了她东家的牙慧,其实是不知所云。

[34] 法国大夫说英国话,口齿不清。老爹,应为“老天”。刁钻书,应为“挑战书”。

[35] 意即做决斗的公证人。决斗前由公证人检查双方武器规格是否相等(如剑的长度是否相同等)。

[36] 我要放肆,桂嫂把话说错了,应为“我要发誓”。

[37] 应为“闷闷不乐”。当时把“忧郁”、“发呆”等看作陷入恋爱的一种精神状态的表现。

第二幕

第一景 裴琪家门前[裴琪大娘持信上]

裴琪大娘 什么!当初我像春天的鲜花儿那样娇艳,都不曾让谁的情书来缠绕我,现在倒有人给我写起情书来了?让我念一下:(读)

别追问我,凭什么我倒爱起你来了;要知道,“爱情”虽然让“理智”来做她的导师,可她从来也没拿他当做她的心腹。你年纪不算轻了,我也是一样;这么说,咱们是彼此彼此。你爱风流,我也是一样;哈,哈!咱们更加可以说得是彼此彼此了。你爱喝几口白酒,我也是一样——彼此彼此。像咱们这一对儿你还能到哪儿去找呢?要是军人的爱情能叫你称心如意,那么裴琪大嫂子,你至少也该称心如意了吧——因为我已经把你爱上了。我不想说:可怜可怜我吧!——那太不像堂堂军人该说的话了;可是我说:爱我吧!我就是那——忠诚的骑士,归你差遣,不分黑夜,还是白天,天晴天阴,几刻几点,我要高举起宝剑,为了你,把天下打遍。约翰·福斯塔夫[1]

哪儿来的这个犹太族里的希律王!哎哟,这个万恶的万恶的世界呀!一个年纪活得差不多,骨头都快一根根烂掉了,居然还要冒充一个风流的公子哥儿!好一个魔鬼!也不知我的谈吐举止,在哪一点[2]儿上露出了些儿轻佻,居然让这个佛兰芒醉鬼抓住了,因此胆敢这么来试探我?呃,他跟我见面还不到三次哪!我该拿什么话对付他才好呢。那一回,我还是很有分寸,并没一味儿撒欢呢——上帝饶恕我吧!嗳,我要上议会去提出一个议案,把那班大男子都给打下去!我该怎么向他报这个仇、出这口气呢?我决不能轻易饶过他,这是不用问的,就像不用问,他肚子里的肠子全都是布丁做的。[傅德大娘上]

傅德大娘 裴琪嫂子!不骗人,我正要上你家去呢。

裴琪大娘 我也不骗人,我正想去看你呢。你的脸色可不太好看呀。

傅德大娘 不会的吧,我一千个不相信。我应该红光满面才对呀。

裴琪大娘 说真的,我觉得你的脸色不太好。

傅德大娘 得了,不太好就不太好吧;不过我还得说,我本来可以让你看到红光满面的。啊,裴琪嫂子,你给我出个主意吧!

裴琪大娘 什么事呀,女人?

傅德大娘 啊,女人,要不是为了一桩没要紧的事儿,那我可以大大出风头啦!

裴琪大娘 去他妈的没要紧事儿,女人;出了风头再说!是怎么一回事儿?——管什么要紧不要紧——是怎么一回事儿?

傅德大娘 我只要高兴到地狱里去走一遭——千年万年走一遭,我就可以封做爵士啦。

裴琪大娘 什么?你少吹牛吧!爱丽丝·傅德爵士老爷!像这种爵士只好在路口去问人要买路钱。我看你还是不用改变你这太太的身份吧。

傅德大娘 我们这不是在浪费时光——[拿出信来]拿去,念吧,念吧!那你就明白了,怎么一来我就能做起爵士来啦。从今以后,只要我这双眼还看得清男人有瘦有肥,那么一看到大胖子可就更加叫我恶心了。可是他当着我们的面,居然装得一派正经,不曾咒天骂地,居然赞美贞洁的好女人,还说要安分守己,凡是有失体统的事儿一概洗手不干了;我还真想替他发个誓,他是真心改过,说得到做得到呢。谁知道他许下的话跟他所干的事根本扯不到一块儿,就像《赞美诗》[3]第一百首跟那小曲儿《绿袖子》的谱子,两个天差地远!

我不懂,是哪一阵狂风把这一条大鲸——肚子里还装满不知多少吨油——刮到了温莎的海岸上来?我该怎样向他报这个仇、出这口气呢?我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跟他假敷衍,挑逗得他心头痒痒的,叫那股邪恶的欲火把他那一身脂肪熬完为止。像这种事儿你听说过没有?

裴琪大娘 你有一封信,我这里也有一封信,(左右手各拿一信)就只差“裴琪”换了“傅德”,两个名字不同罢了!你可以大大地松一口气,不用害怕独个儿担当那莫名其妙的坏名声了,这儿是你那封信的孪生兄弟。不过还是让你那封信做老大,我的信做老二好了,我郑重声明,决不跟你争夺名分。我敢担保,他有一千封这样的信写好着,只是在信的上面留出一块空白,好填上不同的姓名——没准儿还不止一千封呢!——你我这两封信已经是翻版了。不用问,他会把信一封封的印出来;他才不管把什么人的姓名拖进了他的印刷机——你看,连你我都没有放过。叫我睡到他的床上去!我宁可像神[4]话里的巨人那样,让一座培利恩大山压在我身上。嘿,你要我找二[5]十头贪淫的鹁鸪还容易,找一个规规矩矩的男人可是难哪!

傅德大娘 嗳,这两封信完全一模一样!一样的笔迹,一样的字句!他可把我们俩看做了什么人呀。

裴琪大娘 唉,那我就说不上了——这封信可差点儿叫我翻过脸来不承认自己的清白了。以后我要把自个儿当做素不相识的人看待了;那还用说,他要不是在我身上看出了连我自个儿也不知道的什么缺口,他决不敢如此猖狂,要想赶来攻打我的城堡。

傅德大娘 你说什么——“攻打”?叫他在我的后门口儿站站吧,我就是这句话。

裴琪大娘 我也就是这个主意。要是让他闯进我的楼房来,我从此再也别见人了。咱们一定要向他报这个仇、出这口气!我们不妨先许他订一个约会,哄得他心里乐滋滋的,觉得事情太趁手了;可是哪知道但闻得香味儿,却舔不到甜头儿——我们就这么拖住他,拖到他吃尽当光,眼看连他的马儿都让“吊袜带”客店的老板牵去抵账。

傅德大娘 可不,为了捉弄捉弄他,什么干不得的事我都干得出,只要保住咱们的清白,没有一点儿玷污就是了。啊,要是让我那男人看到了这封信!那还了得,他会一股劲儿地吃醋,千年万年地不罢休啦!

裴琪大娘 哎哟,你瞧,他来啦!——我那个好人儿也来啦!他从来不吃醋,我也从来不让他有理由吃醋;吃醋和他相差十万八千里,我希望。

傅德大娘 一样做人家的老婆,你的日子比我好过多了。

裴琪大娘 咱们再一块儿商量商量,怎样发落那个一身肥肉的骑士。到这儿来吧。[二人退后][傅德和火枪,裴琪和尼姆谈话上]

傅德 嗯,我希望不会闹出这种事儿来吧。

火枪 这也得瞧瞧是什么事儿,

只怕“希望”是条不中用的狗;

约翰骑士他把你的老婆“勾”。

傅德 这话怎么说,老兄,我的老婆年纪不轻了。

火枪 他玩起女人来,管你高管你低,

管你富的穷的,年轻年老,傅德,

他玩了这个玩那个。他爱吃大锅汤,

是女人都配他胃口。你留神吧。

傅德 看中我的老婆![6]

火枪 他的肝脏火一般在烧呢。

你要是不趁早拦住他,那你就准备

像阿克泰翁大爷那样在前逃,[7]

让“林狐”在你后脚紧追吧!

唉!这句话可真说不出口啊!

傅德 是什么样的一句话呀,老兄?

火枪 头上出了角的王八,我说。再见吧。

留心把门窗关上了,把眼睛睁开了,

那窃贼是趁黑夜光临的。

留神些,只怕夏季还没到[8]

郭公就要在树上对你叫了。

走吧,尼姆班长军爷!——

裴琪,相信他吧,他的话自有道理。[下]

傅德 (自语)我可得耐着点儿性子,要把这回事弄它个水落石出。

尼姆 (向裴琪)我说的都是真话。扯谎才不合乎我的胃口呢。他就偏不管合不合我胃口,把我给得罪了。依了他,我就该把那封倒胃口的信送去给她;可是我身边也挂一把刀,真混不下去了,它可不是好惹的。他看中你家里的老婆,反正就是这句话。我的名字叫尼姆班长。你相信好了,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我的名字叫尼姆。福斯塔[9]夫看中你家里的老婆啦!再会吧。天天吃那份儿面包干酪,我可没有这胃口;我有我自己的胃口呢。再会吧。[下]

裴琪 (自语)“我有自己的胃口”,听他说的!这家伙满口怪话,叫英国人都听不懂英国话了。

傅德 (自语)我要去试探试探那个福斯塔夫。

裴琪 (自语)我还从没碰见过这么个说话拿腔拿调、装腔作势的流氓。

傅德 (自语)要是给我抓住了——好吧。[10]

裴琪 (自语)我可不能相信这种“卡瑞人”,尽管城里的牧师还说他是个好人。

傅德 (自语)倒是个很有见识的家伙呢——好吧。[11][裴琪大娘和傅德大娘上前]

裴琪 你好哇,梅格!

裴琪大娘 你到哪儿去,乔治?我有话跟你说呢。(二人退后)

傅德大娘 怎么啦,亲爱的富兰克!你怎么有心事呀?

傅德 我有心事!(言不由衷)我没有心事。给我回家去吧,走吧。

傅德大娘 说真的,这会儿你头脑里正在转什么怪念头。裴琪嫂子,咱们走吧。

裴琪大娘 马上来了。——你回家来吃中饭的吧,乔治?[向傅德大娘,悄声]瞧,那边谁来了。咱们正好托她捎个信给那个倒灶骑士。

傅德大娘 (悄声)不瞒你说,我方才还想到她呢;这件事儿托她办最合适了。[桂嫂上]

裴琪大娘 你是来瞧我女儿安妮的吗?

桂嫂 是呀,没别的事;请问,咱们那位好小姐安妮可好吗?

裴琪大娘 跟我们一块儿进去瞧瞧她吧,我们有一个钟点的话可以跟你谈呢。[三妇女同下]

裴琪 怎么啦,傅德大爷?

傅德 你听见了那个奴才告诉我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裴琪 听到了——另外那一个跟我说的话,你听见吗?

傅德 你觉得他们所说的真有这回事吗?

裴琪 去他们的,这些奴才!我才不信那个骑士敢干下这等事;那两个出头揭发他想勾引我们妻子的人,本是他左右的跟班,现在给赶出来了,这一对流氓,有什么话说不出口的。

傅德 他们本是他手下的人吗?

裴琪 不错,他的跟班。

傅德 这话就越发让我听进去了。他在“吊袜带”客店下榻吗?

裴琪 对,说的是,他借住在那儿。他要是真想跟我的老婆打通一条路,那我就让她大开正门;如果他除了讨得她一顿臭骂,还占到什么便宜,那么就让那东西顶在我头上吧。(作头上出角状)

傅德 我倒并不疑心我的老婆,可我就是不肯听凭她跟福斯塔夫在一起。逢到这种事儿,做男人的可大意不得啊。我可不愿意头上顶着什么东西。我不能这么心平气和啊。

裴琪 瞧,咱们那个粗嗓子的“吊袜带”客店的老板来啦。他这么兴高采烈的,不是烧酒下了肚,就是银两进了腰包啦。[店主上]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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