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峡风云(还珠楼主小说全集)(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1-20 00: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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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还珠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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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峡风云(还珠楼主小说全集)

卧龙峡风云(还珠楼主小说全集)试读:

一、把何明远聘去

开封古称汴京,五代赵宋,均曾建都。城北有北宋故宫遗址,居民叫做龙亭,楼阁矗立,下接长堤。堤左右各有一片湖水,俗称潘、杨二湖,昔年水面甚宽。每值端午,必赛龙舟,到日倾城往观,车马云集,为每年一大盛举。承头的人,大都是些喜事土豪富绅,以及地方上以豪侠著称的有名人物。

开封地势低洼,形如锅底,附近黄河,只一决口,便被淹没。近河人民,本极迷信龙神,稍为见到异样一点的小蛇,如额有朱点字纹之类,便疑龙神化身,宁受毒噬,不敢伤害,还须花红香烛,盛仪恭送入河。吃河饭的忌讳尤多,简直无可理喻。

这年与赛人中,有一名叫何明远的,乃是当地天胜镖局的副镖头,为人豪侠好义,本领也高,正应了一趟镖,准备过节,冒暑起身,往山西去。大家因他为人公正,水旱皆精,强举他做了会首,并因友情所迫,兼了一舟的龙头。

龙舟虽多,每年惯例得锦标的,只有两条,船主俱是当地出名豪霸,一名霸王胡三旺,一名分水神蛟孟海泉,俱都广有家财,武艺高强,结客挥金,倚势横行,又最爱面子,两家龙舟,制作既极精巧,人手又强,所用龙头鼓手,都是千中选一的良材。

双方先因夺标,每起械斗,互相寻事,杀伤多人,官府也不敢管。后经多人说和,化敌为友,上来仍是争先,等观众彩声喝罢,快到终点,才变互让。由此起,多半同时到达,平分秋色,两个都是第一,或是一家一年,互相礼让,交情越深,倒也相安。只是这班人全都倚势凶横,动辄伤人,谁也不敢招惹。别的龙舟,只是许了心愿,祭神助兴,实也比他不过,只管力争上游,从无一人,敢作头标之想。

当年因为一个姓袁的绅士,头年看赛,受了这班人的气,越想越恨,暗中定制一条极灵巧的龙舟,用重金由两湖招来水手,想出其不意,去丢两家的人,只是自家所用的武师,不是对手,惟恐到时反目相斗,求荣反辱,知道天胜镖局,威名武勇,手眼又宽,百计千方托出人来,把何明远聘去。

何明远初次承办,人才来三四年,龙舟也只看过一次,哪知就里,少年好胜吃捧,只向人学了几天旗花,觉能胜任,治装事忙,毫未放在心上。

事既隐秘,胡、孟二人,昔年又与总镖头,有点小过节,两下向无来往,一点也不知道。事先亮甲,演习预赛时,虽觉袁家龙舟,精巧灵变,一色鲜明,有点动心。但一则新出无名,对方又曾密嘱水手,事前不要卖弄,明远本未在意,更是不会露面,故看去鼓旗手法,全都零乱。

初三这日,明远独往龙亭,看了一会,因见别舟都在卖弄,惟有袁家龙舟,水手都没几个,知主人正在龙神殿内。往寻未见,一时无聊,绕向亭后,忽听众声喧哗,围聚喝打,便钻进人丛去看。

二、都闻到一股奇腥

此人乃是一个花子,手里握着一条头有朱斑、胸腹鼓起三块的乌鳞怪蛇。向人一问,才知那花子,适在龙神殿后石阶下,擒到这条怪蛇,被人发现,龙神殿捉蛇,已犯大忌,那蛇头上,又有些红斑纹,可以附会成一个王字,先与理论,命放原洞。

花子先说:"此蛇奇毒,实放不得。"后又说:"蛇是毒物,捉它并不犯法。我三天未吃,你们有钱上供,却不可怜穷人。我这花子,不讨不要,到口之物,正可饱餐,无故与人,却是不干。你们既当它神待,给我五两银子买价,还须由我把毒去掉,才肯放呢。"百说不行。

众人当他讹人,纷纷怒骂,不放便要打他。有两个性急的,便下了手。

花子也不躲,只喊:"这东西太毒,你们打我无妨,近身中毒,我却不管。"果然前面的人,都闻到一股奇腥,头昏欲倒。同时那蛇,听众一吵,似有灵性,身微一挣,那凸起的三块,倏地开张,现出六只形如龙爪的短足,一面眼中流泪,将头向众连点,大有求救之意。

众人越发疑神疑怪,执意非放不可,只无人出钱。因立近一点,和打人的,都喊头晕难受,谁也不敢走近,相隔丈许,将花子圈定,连劝带骂,后面的依然喝打不休。

明远问完,见那花子,身材长瘦,坐在一块大石条上,像个落魄文人。面前横着一根五尺来长的木杖,色黑如漆,又光又亮,看去颇重。

蛇长只六七尺,两腮奇大,目射凶光,只口角未张。花子抓处,并非蛇的七寸要害,蛇身下垂,也未蟠向身上。那么猛毒之物,除流泪点头,向众乞哀外,只有小半截蛇身在前,并不敢丝毫抗拒。

明远心中奇怪,便把手一躬道:"朋友,这两日本地人不喜伤生,我送你五两银子,请把此蛇放掉如何?"连说了两三遍,花子先是视地不语,忽然抬头冷笑道:"你倒好心,银子呢?"

明远久跑江湖,眼力本好,先还未怎觉察,这一抬头,立看出花子,双目隐蕴精光,语声清朗,心中一动,立时赔笑,取银要递。

花子道:"你休走近,丢与我吧。你把这些无知人喊开,我自放走如何?"众人见他得了银子,还不当众放蛇,口又伤人,立时大哗。

明远正在劝止,恰有几个熟人走来,闻知前事,帮同劝说。众人俱知镖局名望,见来人俱都当地人物,又听说明远随往无人之处同放,才忍气让路。花子也不再理人,竟自持棍从容走去。明远一则不跟去,众人决不罢休,又想查看花子真相,便请众各散,尾随下去由龙亭后绕向城墙脚下。

花子始终头也未回,明远忍不住唤道:"朋友,请留贵步,我有话说。"花子回答道:"你花了五两三钱四分银子,不放心么?"明远因银子正是所说之数,心又一动,忙赔笑道:"朋友太多心了,何某不才,何致如此小气?跟来实为遮掩俗人耳目。这样除蛇,除去最好。朋友大名,可以见示么?"

三、照准蛇的扁尾猛力打去

话未说完,那蛇本来奄奄待毙神气,闻言仿佛愤极,前半倏地闪电也似窜起,毒吻开处,火一般的长信,刚要朝明远射去,花子似早防到,微微张口一喷,喝声:"孽畜敢尔!"那蛇立即闭口收势,全身颤抖起来。

花子随手一甩,蛇便绕成一团,张口落向地上,似已死去。花子跟着掏出一瓶粉末,先用木棍向横蛇之地一杵一掘,立有两尺方圆、四五尺高一块泥土,他随手而起,指爪弹了少许粉末在蛇口内,笑向明远道:"此是最厉害的六足恶蛟,如被端午日冲出,立发洪水,不特全城遭殃,它长年蟠踞黄河,兴风作浪,上下游永无宁日了。我尽了好些心力,才得擒住,但是此物毒重,也颇有它的用处,本想它好容易才成气候,打算取了丹黄,去毒之后,放向深山,饶它一命,不合情急,意欲喷毒伤人。这东西恩怨分明,先只知你出银放生,甚是感激,你一跟来,被它听出真意,仇恨已成,虽然元丹奇毒皆失,不能发水毒人,灵性犹在,又具神力利爪,发威时原形长达三丈,刀斧不入,如何能敌?所以将它消化成水,埋入地内,就不会贻患了。你如不信,身带钢镖,趁药性尚未化到后半截,何妨试试?"

明远本觉所说过于神奇,依言取镖,照准蛇的扁尾猛力打去。"噌"的一声,蛇皮未碎分毫,镖却反振起两丈许高,落地一看,因用力太猛,蛇身反振之力更强,前锋已折。不禁骇然,待有半盏茶时,便见蛇皮内陷,跟着成了一摊绿水。

花子笑道:"如非此药有消毒之功,就能化去,这腥毒之气,随风远扬,也害人不浅呢。"明远自是敬服,重又恭礼,请问姓名。

花子道:"我姓木没名字,你好好镖局生理,替人做什龙头?后日便有大祸临身,不早准备,缠我作什?你枉在江湖上跑,胡孟两家恶霸好惹的吗?"

明远近日本已看出袁家好些做作掩藏,有些起疑。来时又听一老友说起,胡孟二人,党羽众多,俱是能手,每年锦标,只他两家,不容外人夺去等语,这时想起,分明意在点醒自己,不要造次。再一想到,老友所说,那几个能手,实是厉害,自己丢人不说,还要给镖局中人惹事,岂不大糟?为期已迫,欲罢不能,至多埋怨袁家两句,徒显小气,有何用处?

当时想不起江湖上有这一个姓木的,估量决非常人,便即求教。

花子道:"你虽少年喜事,这两家恶霸,横行多年,常在黄河上下游,劫杀行舟,借此惩处也好,不过人多热闹,恐有伤害。你仍装不知,照旧行事。到时他如动武,自有人出头,将这些水寇毛贼,引往别处除去便了。"

明远因敌势太强,拿不准有无把握,想请花子同往镖局一叙,就便下榻。花子笑道:

"你不信么?到日还你明白。我山野之性,一向独行,不喜与人交往,念你人还不差,这几两银子,恰有用处,我虽暂借,终承你情,后再相见,各自走吧。"

明远方说:"银子现成,要用多少,定必奉上。"眼前人影一晃,耳听疾风飒然,花子已不知去向,竟未看出怎么走的。

四、明远所驾是条青龙

明远知道是异人,料定必胜。只不知树此强敌,日后有无隐患,心终愁急,无奈说不上来,只得回去,到日再说。

刚刚回抵镖局,正镖头梁成栋,正由外省回来,闻说赛船之事,知道胡、孟二恶难惹,未免埋怨两句。明远少年气盛,便说:"如有什么事,便辞去镖局,独自担当。"

二人交厚,成栋转而劝慰,与同进退。

明远一想,事已至此,再又探明对方恶迹,激动义侠天性。他寻到袁家说明,不再隐讳,准备打起精神应付,凭着自己本领,见个高下。

到了正日早上,胡、孟二人,忽然发现袁家龙舟,金鼓旗帜,一色鲜明,军容甚盛,迥与前日大不相同,情知有异。再一打听,才知事因观赛生嫌,不特水手聘自三湘,龙头掌大旗的,更是三胜镖局有名人物。明是想扫自己的脸,不禁大怒,立即召集徒党打手,并对两船水手,出了重赏。对方不胜,乐得取笑,如有败意,自己也不公然出面,却令一班心腹好友,另驾游舟埋伏在尽头左近,上前生事。

明远既恐连累镖局,执意不要人助,心想胜则扬眉,败则从此隐退,不到有找回场面的本领,决不再外出走动,尽管势孤,心却泰然。等到领了主人三杯红酒,昂然上船。

水手多是生脸,互一举手,便各就位。

到了旗下,正在暗中窥伺敌方有无举动,猛瞥见一只小船,上坐七八个彪形大汉和一僧一道,由舟侧驶过,过时多朝自己这面冷笑,大有鄙夷之色。小船划行如飞,箭一般在水面上往前面终点驶去。观众难得一见这等快船,纷纷喝起彩来。

小舟才过,跟着漂来一个破旧的大木盆,一人坐在盆内,面前酒菜俱全。他用一根黑棍,拖向盆后,似摇不摇的,往前荡去。其行虽缓,明远因正观察前面小舟,没有留意。漂过以后,才得发现:盆中人衣服破旧,背影看去眼熟。但一头披散着的短发,并未见过,心想木盆无桨无舵,水势不急,只凭一根棍,怎会走成直线,一点不歪?

忽听岸上乐声吹动,忙即握旗戒备。水上千百串龙鞭已一齐点燃,密如贯珠,连响起来,一直放到正午将近,爆竹还未停止。

各船金鼓齐鸣,每船各有二十四片长桨,一齐作势挥动。船头上掌大龙旗的头戴英雄巾,穿着一身密扣紧身衣裤,手握大旗,威风凛凛,挺立船头,静等令下。所有各船水手,都是一色绫罗制成的短袖上衣,短裤麻鞋,有的与船一色,有的用两三色配搭,五花十色,鲜明夺目。

胡、孟两家为示交情,都是一条红龙,只衣服旗帜,稍有分别。明远所驾是条青龙,人却穿着红白二色的服装。

一班主持赛会的绅商,也有一点风闻,惟恐出事,特意把青龙排在近岸最末的一个,中间隔上七八条船,因为近岸水浅,青龙自然吃亏,免得万一夺了头标,惹出乱子,哪知青龙早经高人监制指点,毫无用处。号炮一响,各船开动。

五、喝彩声中已达终点

青龙存心要两条红龙好看,上来轻敲慢打。龙船胜败,系于一旗一鼓,水手随鼓声节奏,以为迟速,颇有秘奥,人力只占一半。青龙故意晚发落后,眼看放出四五丈,倏地鼓声一紧,二十四片长桨,一齐翻飞,立似箭一般,朝前射去,晃眼追上红龙,又改作肩随同进。

终点在望,鼓声再振,这次来得更快,长桨在水面上,只两起两落,便超出前面。

红龙自然也是力争上游。

两下这一竞争,把下余龙舟,全落后老远,看得两岸观众,彩声如雷,呐喊不已。

这时青龙,已独自当先,超出三丈以上。

明远临风把旗,正觉对方枉自虚声,转眼到达,并无异状。忽听鼓师喊道:"木尊者么?多谢你老人家,改日再叩谢吧。"众声嘈杂,听不甚清,知道鼓师此时,正用全力争胜,不能多说。明远回头一看,先见木盆忽在舟侧出现,紧附龙舟之侧,其快如一,盆里那人,正是那姓木的花子。忽然想起老辈说此人早在数十年前便早负盛名,如何看去不过三四十岁?鼓师沙二秃,有名老江湖,当无虚语,真是此人,照前日所说,必无善罢。

心念才动,未及向花子点首招呼,猛瞥见斜刺里,飞驶来一条小舟,对准龙头撞来。

明远看出真是先前所见,心中急怒,刚把手一紧,待用全力,举旗朝来舟点去。

眼看两下,就要撞上。来舟直似远方来了一枝冷箭,快射中时,被什么东西,将箭头一挡,立时不由自主,往横里歪射出去。船上立着几个横眉竖目作势待发的壮汉,因骤出不意,各把身子一歪,跌倒了两三个,船也几乎翻转。幸而一僧一道,俱是能手,身形微动,舟便稳住。

青龙已就势赶向前去,随见一道青光,由脑后电驰飞来。明远方惊不妙,又见白光一闪,同时无踪。偏头回顾,木盆已挡向后面,正和船上人问答,自家水手,一个未伤。

百忙中耳听有人喝道:"你休欺人太甚!明年今日,嵩山再见,决不与这班财奴鼠辈计较好了。"说完小舟往侧岸驶去,木盆也沿湖边漂走。喝彩声中,青龙已达终点,夺了锦标。

吹打挂红之后,勉强挨到事完,明远拖了鼓师一问,也知是久别初遇。木尊者闲云野鹤,实难寻迹。明远自己从小爱武,连妻室都不肯娶,奔走江湖将近十年,到处寻访异人,均未得遇。想不到世上,果有飞仙剑侠一流人物,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已太可惜。断定明年,嵩山之约,木尊者定必到场,便向镖局辞事,意欲回到安徽故乡,略为歇息,安排好了家务,先寻两个老前辈,打听木尊者下落,将人寻到,相机行事。

总镖头梁成栋,知道事因明远而起,照理原应前往到场。只是木尊者,剑侠奇人,数十年前,已经名震江湖。当时虽仅见青白光一闪,双方动手情景,不曾看清。对头既敢与之订约,必非弱者,至少也必请有功力相等的能手前往,明远武功虽高,不会剑术,如何能敌?

六、胡、孟两家派人投帖

好在敌党,仅与木尊者约斗,并未来订过节,赛船时,又占了上风,便算有心规避,也无人讥笑。成栋便向明远,再三劝阻,真要交代过节,到时连自己也同前往,或是随着旁观,量力行事,终场仍同回转,也是一样,何苦老早将事辞去,好好弟兄,就此分手?明远迫于无奈,只得把心事说出。

成栋见他去志坚决,心想自己如非年长和妻儿之累,遇见这等异人,也是不肯放过。

久闻诸老前辈说起木尊者,性情古怪,游戏人间,独往独来,如神龙在天,偶露鳞爪,莫可踪迹,从未有什门人伴侣,明远便能寻见,也未必肯收为门徒,何况未必寻到。蒿山之约,双方都是异人,动手时决不久,也未必能有时机求说,想了想,只得听之,仅挽留再住两日。明远允了。

到日成栋备席饯行,席上成栋力言:"贤弟志坚意决,难再强留,此去如寻不到木尊者,过了明年端午,仍望回来共事,显我弟兄义气。"明远还未答话,伙友入报,说胡、孟二家派人投帖。

二人接过一看,具名的共是四人,除胡、孟二恶外,还有一僧一道。大意是说,端午节赛舟,见何镖头为人帮场,耀武扬威,方欲领教,不料木叫花,逞强出头,此时因胡、孟二人,本乡本土,双方均用飞剑,不比寻常武功,看会人众,恐多误伤,为此与他订在明年端午,嵩山卧龙峡剪刀坪上相见,务请梁何二位镖头准日驾临,一同候教。

此举虽因木叫花狂妄逞强,有人不服,想领教他的剑术,一半也是以武会友,备有宾馆,如有高亲贵友,同往赐教,尤为祈盼。好在到场人多,各路英雄都有,或斗剑术,或比武功,由当地主人、蔡老前辈夫妻居中评断,各凭真实本领,自寻对手,一见高下。本来贵镖局名头高大,黄河两岸朋友,好些位早想领教,此举正是适逢其会等话。

此外附有一张山西虎白成的柬帖,上写与梁成栋河东一别,今已三年,昨日到此,正想登门领教,偶访胡、孟二友,得知前事,为凑热闹,将约会并在一起,改明年端午,嵩山候教,务望准日惠临,匆却为幸。

二人看完,才知胡、孟二恶,竟想借此一举,连和成栋前结小怨,一同报复,将镖局毁去,以图日后随意横行。

白成是山西一个有名大盗。三年前,镖局所护红货,被他单人劫去,成栋往夺,本难取胜,幸而为人机智稳练,好朋友多。白成人虽凶狡阴险,却极骄狂,自命无敌。每次行劫必将赃物,存留十个月,故意给对方留下寻找帮手机会,非等对方败到心服口服,自认晦气,或是满限无人敢来,方始变卖动用。结仇虽众,除却辗转托出人来,向他说情,自身再登门求告,只请赏还原物,免致赔累倾家,从此不在江湖走动,或者碰他高兴,将原物发还外,从未失过风。他性更乖张,喜怒无常,手底又黑,被害的人,不知多少。

七、分途出外约请能手高人

成栋知他厉害,恰巧明远保镖未归,一面装病,拖延时日,暗命心腹好友,四出求援。总算运气,无意之中,经朋友求到一位高手,深知白成所练独门气功的弱点和制他之法。成栋本是行家,照那传授,接连苦练了三个多月,仍不放心,又请那高人,暗中跟去。

到场才七八个照面,便自得手。当时本想就此除害,无如白成藏赃多在深山隐秘之地,万难寻到,并还有两个厉害党羽在场,人更机警爽利,一败便即认输,定日将赃送还,并禁同党上前。成栋本就情虚,也未看出他受伤轻重,人已出声停手,纵出圈外,诸多顾忌,未便赶尽杀绝。

次日一早,白成果将原物送回,一件不少,只附有一封"三年后奉教"的信。

事后才知白成那伤实是不轻,真气已破。只仗武功精纯,爱脸提气,强自支持,人去以后,立吐狂血晕倒。彼时成栋,只因双方斗急,不曾听清,也不曾当人用什煞手,只跟踪赶扑过去,引使招架用力,或照脊背抠上一下,便无痊理。知道仇恨结深,早晚生事,虽悔失策,因想对头好胜,仇必自报,似此重伤,三年能否痊愈尚自难说。再者气功已破,又有制他之法,自己日常练武并未间断,怕他何来?

过了一年,忽听白成身死,越发放心,已然忘却。忽然投帖,先前明是诈死,如无胜望,决不会来,又和胡、孟二恶,同党合谋,自更厉害。另外一僧一道,还不知他来历,这一来,竟关系到镖局存亡,不是明远一人的事。

一面传语来人,到时赴约,一面互相商计。

二人均知卧龙峡主人蔡威和乃妻杨七姑,乃嵩洛路上有名怪杰。因他夫妻,虽是绿林出身,人甚豪爽好交,哪路朋友都有,已经洗手好几年,怎会同胡、孟二恶水寇一起?

既允借地,必有交情。

明远觉得事由己起,更是愁急。成栋却说:"白成夙仇,便无赛舟之事,也必寻来报复,发难还早,转不如多此一年,有个准备。我本定贤弟走后,暂时少接客货,等我明年四月底赶往嵩山,候到事完接回贤弟再说,既有此事,索性推说我二人保镖外出,入不敷用,暂难应客。你我分途出外,约访能手高人,到时前往便了。"

议定之后,次早分别起身。明远赶回家去,稍为安排,便自出走。先寻师长老辈探询,只知木尊者闻名已久,多年未听说起,人更不曾见过,有的连名姓都不知道。

后来问出木尊者是湖南人,以前踪迹常在川湘洞庭一带。暗忖:"开封城乡内外已然找遍,并还托人寻访,均无所得,可知已走,有了端午之约,期前必往嵩洛等地。三湘洞庭名山胜域,多有异人隐居,世上既有剑侠,当不止木尊者一个,何不乘此一年光阴,去往衡山、洞庭等处寻访个半年?如真无缘相见,归途顺便约请几个好武功的朋友,再独往嵩山,寻访等候,只在期前见人,便有指望。"主意打定,先往木尊者的岳州故乡寻去。

八、便遇见一个数年未见的好友

初意对方闲云野鹤,飞行绝迹,人海茫茫,何处寻找?不过木尊者貌相清奇,所携木杖,不知是何异木,又坚又沉,是个标识。自己常年奔走江湖,沿途朋友都是行家,比较常人稍易访问。并未敢期其如愿,只为向往诚切,略作万一之想而已。

哪知事有凑巧,才到岳州,还未寻到住宅,便遇见一个数年未见的好友杨于敏。此人乃当地文武世家,前数年为人保镖,双方在潼关附近旅店相遇,一见投缘。

杨于敏富贵公子,去往西安访友,归途意欲遍访嵩华泰岱。服饰豪华,囊金甚富,初作远游,说话不留神,无意中得罪了一个恶人。对方看出杨于敏主仆四人均似会武,特地约会黄河道上一伙水寇,定在前途埋伏下手,已然尾随了两三日,杨于敏通未觉察。

虽经明远警告,艺高胆大,依然不以为意。

明远料他寡不敌众,明早便要分路,自己常在江湖走动,不便无故结怨那伙强人,又有镖车同行,许多顾忌,想了又想,终觉朋友义气,已然得知,不容袖手。当时不曾深说,算定发难还有两日,一面分人,就近约请生平患难骨肉之交铁掌金丸鲍义,暗中赶去,助他脱难。然后设辞,令同行客商装病,暂住潼关旅店之内。他孤身一人,抄小路急驰二百里,赶到阌乡郊外贼党埋伏之地。

双方已然动手。杨于敏主仆四人武艺虽高,好汉打不过人多,眼看众寡不敌。先是明远戴了面具出场,也只扯个平手,仅把危机脱去。跟着鲍义师徒赶来,未上场,便照惯例,师徒三人发出三九二十七粒连珠响弹。满空金丸,互相击撞,火星四溅,先声夺人,将贼党镇住。随即纵身入场,大喝:"杨某是我鲍义好友,请看薄面停手,各自上路,否则请向我姓鲍的答话。"

鲍义乃陕州隐居的富豪侠士,不特武功精奇,人更轻财好义。不论是什么来路,有求必应,情面极宽,成名多年,只管威镇河朔,轻不与绿林中人为难。有事相求,只对方不是极恶穷凶,贪淫好杀之徒,反有资助。

群贼知他曾得高人传授,除极好内外武功外,师徒三人均练就独门铁掌和四十九粒连珠夺命金丸,遇敌时,先各发九粒特制的开花响弹,作为到场信号,对方如肯买他情面,也轻不伤人,否则一动上手,休想讨得公道。为首的人,更是不死必伤,如何还敢招惹?所劫的人,又非深仇,立时停手,赔话退去。

鲍义好友,见杨于敏少年英雄,人品武功甚好,又约往家中小住。杨于敏想与讨教,去留连了三四月,直到明远事完回来,同聚了月余,又去开封游玩,在镖局中住了些日,才行分手,因此交情极厚。

明远此次先住岳州,也是因他素喜结交异人奇士,欲往相投,就便探询。只为事隔三年,住址遗忘,正想投店,再行寻访,不料途遇,并还是新近出游回来,到家才得数日。良友重逢,自是亲切,当下随住所居水云村湖滨花园下榻。

九、前日还来此痛饮了一夜

主人好客,当地不少知交,到家便命仆僮四出延请作陪,为远来良友接风。明远见来客甚多,均非庸流,尤其会武的占多一半,席间正要向众打听木尊者踪迹,话才出口,便被杨于敏设词岔开。以目会意,不令再说,知有原故,且喜问时仅说形貌,未等说出人名,便被止住,当时住口,料定主人必知几分底细,好生祈盼。

等席散客去,杨于敏忽然屏退下人,对明远道:"二哥,你问那手执重黑木杖,貌相清瘦奇古,像个落魄文人的,可是木尊者么?"明远道:"正是木老前辈。贤弟与此公同乡,想知他近况了?"杨于敏先问寻他何事,明远便把来意说了。

杨于敏道:"岂特知道而已,家伯父便是剑仙,现时尚在青城山修道。木尊者乃家伯父至契,前日还来此痛饮了一夜呢。"

明远越发惊喜道:"大伯父与木尊者,同是飞仙剑侠,三弟分属子侄至契,近水楼台,正好求教。为何常向外方访求异人,以前也从未提起?"

杨于敏叹道:"说也惭愧,家伯昔年未出家时,也和小弟行径差不多。只为寒家屡世乐善好施,家伯更义侠好友,偶游君山,无意之中积了一件极大善功,因此仙缘遇合,结交到青城、武当门下几位剑仙。自此虔诚向道,拜在青城派朱姜二位教主门下。入山以前,小弟年才四五岁,先父母尚在,弟兄三人,家伯对小弟本最钟爱。十六岁那年,此地大疫流行,先父母同时病故,刚刚埋葬,家伯忽然回来,说家父母方在中年,他如早回,并非不可挽回,只惜限于命数,偏他奉命海外采药,没有赶上。"

又道:"彼时见我文武两门均甚用功,曾经示意,令我异日学他入山修道。我自心喜万分,本欲随往,无如家伯自身根骨不算上乘,幸遇仙缘,全由那场大善功所致。刚有成就,尚未奉命收徒,必须异日请命,不敢擅专,只嘱我好好用功,努力修积,便自走去。

"行时留下一封柬帖和一片玉符,上注开视年月,命到时开视,如言行事,必有好处。我因事应五年以后,当时虽想敬谨遵办,并还在书房卧室两处留下暗记,年时一久,未免疏忽,又须慎秘,不到时不许开看,偏又遇见前世缘孽。

"第五年三月,偶往武昌访友,初意限期还有数月,往返流连,就算两月,也只一半,决不致误。所访好友朱文翔,先曾寄居岳州,多年总角之交,近一二年,方始迁回武昌原籍。彼此情逾骨肉,又都少年心性,见面自是高兴,原定只同聚上月余,即行辞归。

"将近一月,忽有两个武功颇好的朋友,约往南漳县西南的荆山打猎,我一算日期还早,便同了去。一行主仆九人,连在山中七日,猎了不少禽兽。正兴头上,不料这日,我独追一只大香獐,走迷了路,误入后山深处。至夜大雨,寻一危崖暂避,天明惊醒,人已连受湿毒风寒病倒,不能行动。所幸诸友见我失踪,由昨夜起,便冒雨穷搜,居然将我寻到,未致野死,等连夜舟车赶回,并在沿途延医诊治,到了他家自不必说,无如病势奇险,连病三月余,才告痊可。"

十、这一病,竟将前事忘却

"这还不说,最误事的是朱妹文珍,她十分聪明。我们世交通家,幼年常在一起。

我虽从小便羡慕家伯父仙业,并无他念,双方情分颇厚。后年渐长,才不常见。他兄妹幼孤,只一老母,已在我去前三年病故。

"朱兄只此一妹,平日友爱,是个品貌文武女红无不美妙的全才,决不肯嫁庸俗一流。平日又常称赞我,料知她心有所属,爱妹嫁与良友,自是愿意。

"但知我心性志愿,决无家室之想。他以为男女年长,双方常见,自生情愫,约我往聚,便由于此。他妹本非庸俗脂粉,老母一死,乃兄弟不喜旧家礼法拘束,何况有心作伪。于是日常相见,连行猎也同了去,只不过因妹子心高气傲,不看准时机,没向我吐口罢了。

"我一向视她如亲妹。起初寒热昏迷,仅觉由路上到家,昏卧十多日中,只一睁眼,不分早夜,朱兄偶然还有离开,她却必在榻前。神智不清,也未在意。

"这日危机已退,人也逐渐明白,才看出她双目红肿,面容憔悴,人瘦去了许多,旁边还有两小榻并列,心中奇怪。

"刚问二妹也病了么,她忽面红走出。再问朱兄弟,才知她自我病后,便率二婢,设榻侍疾,衣不解带,已十七日。并说我追香獐,是由她戏言所激,如有不测,方欲身殉以谢,避什嫌疑?

"人非太上,孰能忘情,闻言本已感动,再又听出有一天我已气绝昏死,经她度气,含了新请名医特制药汤灌下,才得救转,越发省悟。

"跟着名医卢老人来,也说我这场病本无生理,虽有所配夺命珍药,但他来已晚。

经朱兄和他苦求,死马当作活马医。

"终以气太虚弱,第一次清邪之药服后,贼去城空,十九断气,难于挽回。如等用第二副补药,邪毒一同补进,至多保得三数月病中性命,早晚毒发,更是无救。须由练过内功的少女出力相救,还须由他指教,将本身纯阴真气调匀,等服药之后,病人大泻将脱,不避嫌秽,就口如法度气灌药,才有一二分希望。朱妹竟肯力任其难,才得起死回生等语。

"受人这等深恩厚德,明知对方用意,如何负心?得妻如此,原可无恨,譬如野死病死,当如之何?

"万分感激之余,次日就经朱兄弟示意,立即应诺。

"定了名分,更无避忌,我又衰弱异常,须人照料,她本美秀,见我病愈心安,容光也逐渐复原,病榻厮磨,两情日益爱好。

"光阴易过,一晃又三个多月,方始复原下床,这一病,竟将前事忘却。

"人好三数日,正打算回家,准备亲迎,忽听人言,洞庭湖决口,湘江出蛟大水,猛然想起前事,逾限已然二日。先怀疑是本身有什奇遇,被我错过,辞别到家,取出柬帖一看,才知原委。"

十一、家伯请人带来一信

"家伯因想引我入门,恐教主不允,恰巧五年前归途,无意中听人说起,昔年竹山教妖人,为盗君山下面禹王镇湖之宝,曾由海外寻来一条恶蛟,欲用它由水底攻入湖眼藏珍之处,被正教诸剑仙事前布置罗网,到时连诸妖人与恶蛟一齐诛戮。但此毒蛟乃是雌的,未伏诛前,窜入湖口另一泉眼深处,将它怀孕多年的两枚蛟卵产下。彼时无人留意,近有一老前辈路过,发现那片水色有异,方始算出。本可当时除去,无如上次大劫,本系定数,已仗家伯告密,由青城、武当诸仙以人力消弭浩劫。此蛟仍是上次余波,难于全逆定数,欲使稍为应点,事在五年之后等语。

"家伯问明底细,欲使我建这场功德,和他一样,仍以人定胜天,强挽灾劫。知第五年上,恰是仙府同门回山炼丹的例会,不能来此暗助,好在毒蛟气候尚浅,又无妖邪作祟,比上次相差天地,时地均已算准,决无差池。为此特意炼了一道灵符和三丸乾罡神雷,并向同门师兄借了一块玉符为我护身,以防万一。命我到日去往湖口潜伏,等毒蛟出穴,先用灵符断它归路,再仗玉符防身,用乾罡神雷将它打死,必可成功,我也有了入门之望等语。

"看完我自悔恨,最气是日期只差两三天,不出门或是早回,固可无事,就算因病延迟,事前五六日,我已告痊。只为同了良友和未来爱妻一处欢聚,不舍就走,他兄妹又因我初愈,留我多调养数日,否则也赶得上。方幸决口不大,水只长了三天,水退又发现毒蛟小半段残尸,没有成灾。

"完婚不久,家伯请人带来一信,大意说此事他曾费了无数心机,不料我如此荒唐,只百多日的光阴,都不能在家守候。如非他为人谨慎,防我初见妖物凶恶,临场胆怯,另托一至交道友暗助,几肇大劫。固然此系定数,但修道人遇上这类事,不问成败利钝,必举全力以赴。已然得知,便应禀明师长,或是另约能手代往。令我代办,本是私心,再如因此成灾,无异家伯造此大孽。总算另托有人,才将妖物除去。虽未成灾,但那道友法力有限,人更小心,因寻我不到,时已匆迫,没有灵符断蛟归路,恐为飞剑所逼,窜回原生巢穴,更是大患,只得任它走远,才下手杀死。

"虽未伤人,江湖水已高涨,淹没了数十顷田地,将来教主知道,难免责罚。似此不堪造就,痛恨已极。玉符系向人借来,令交来人带回,那三粒乾罡神雷与灵符却未提说。

"带信的老前辈,便是这位木尊者,我年纪轻,木世伯成名在数十年前。自从峨眉二次下山,独身行道,踪迹甚是隐晦,久无人提,来信又只有请木世伯便交此函,更无他语。本不知底,事有凑巧,完婚之日,贺客中有一老武师,偶然说起昔年湘江五侠的威望,因而得知他便是五侠中的木鸡。晤时我正送客出门,他老人家素喜滑稽,风尘落拓,不是高眼,决看不出。"

十二、由早吃到夜间

"总算我向不轻视穷人,下人们平日管教甚严,见他沿河边走来,也未交信。明言来意,一到便说;'叫杨于敏这娃儿出来,我有话说。'我忽想起前闻异相和那枝铁木杖,再者我在本地颇有小名,既来寻我,不会不知,却这等口气。心中一动,立答:

'我便是杨于敏。老先生贵姓,可否寒舍一叙。'他见我词礼甚恭,答说:'姓木,似你这等没出息娃儿,本不值与你多说,总算还知尊卑长幼,便和你里面说去。'  "我闻言,越料多半是他,表面仍作不知,恭敬延入,备酒接待。他也不作客套,当日吃了一个大醉。

"席间探问来意,始而不理,待了一会再问,竟遭怒斥。我心里有数,料他有心相试,更不再问。

"由此我连陪他,饮酒三日,非等他醉卧决不回房,终无厌倦。第四日早起,人忽失踪。书房中古玩陈设甚多,家人疑他故意做作,已然得手走去,意欲查点有无失盗。

被我喝骂了几句,将门封锁,亲出寻访了数日,竟无线索,正猜不出他此来用意。

"这日偶往岳阳楼游玩,归途见望湖居酒肆,有人吵闹喝打,入门一问,乃一穷酸,先进店去吃酒,人见他穿着寒酸,本就疑心骗吃,又见所索,全是名酒贵菜,虽不便先要钱,暗中却留了心,不料酒量惊人,由早吃到夜间,还未吃完,计算钱已不少,春衣单薄,来客未携银钱包,分明无钱付账。

"只为店大有名,上来不能对客无礼,始而强耐怒火心疼,欲待吃完再说,时候一久,又想借故引客发难,相机翻脸,付钱自无话说,不然,便痛打一场出气。

"哪知来客甚是巧妙,初进门时,口气强硬,又极有理,开口便被问住,吃到下午,神态忽变谦和,不端菜去,也不再催索理论。偏生店中名酒岳阳春又好,他早就设辞,巧索了一坛去,后要的菜,虽不再给他上,先要剩的酒菜,还剩有不少,又由酒到杯干,变作浅斟慢酌。

"酒肆越发断定他是有心骗吃,想磨时候,乘隙溜走,这等行径,俗人眼里,如何能容。一面命人加意监防,勉强挨到夜间,客散得差不多,藉口将要上门结账,令先付钱,吃完快走。来客一味支吾,先说从无未吃完,便要钱之理,后又说自身忘了带钱,那想代我付账的人,现在别处饮酒,一会就到,决不误你上门,忙他作什。看你们小气,狗眼看人低,那想代我付账的人,还求之不得呢。

"众人如何信他,又断定是个骗子,当未走完的酒客评理说,人穷想吃,便舍一点酒菜与他,无如他由早吃到现在,专要贵的,单酒就是大小两坛,一文无有,分明存心骗吃,还要骂人。诸位,只有一人说他理对,我们自认晦气,则当放生拉倒,否则,杀人可恕,情理难容,非要他个好看不可。众酒客有什眼力,也不想想一个人,怎能吃下一二十人,未必能尽的东西,又早听说,有了成见,七张八嘴,全说来客无理。

"有一个姓丁的比较心善,刚开口劝说,令其向店家赔礼,轰走了事。话未说完,被来客迎面啐了一口,这一来,激动众怒,纷纷喝打,正要动手。"

十三、大喝此是我杨某老师

"我一听穷酸,本就疑是此公,为想看他如何落场,存心听完,上楼再一问那形相,果如所料,忙即赶上。初意动手的人,定必受伤,到后一看,酒伙因为积忿气大,有的还持着木棍。酒客七人,原是两起,我倒认识多半,仅两人随同动手,连伙计七八人,纷纷围打喝骂。

"声势虽恶,木尊者依然端坐,饮食自如。对方枉自人多手众,不是甲打下去,被乙隔住,便是丙的一棍,被丁挡开,妙在谁也不会觉察。挨啐的一个,不特未动手,反率同伴酒友,连拉带劝。只是众人忿怒,分解不开。

"我已得知底细,赶向桌前,先扯开了三四人,大喝此是我杨某老师,在此饮酒等我,为何倚众无礼,跟着向他行礼。众人一听这人竟是我的老师,打人俩酒客,皆市井中人,首先吓跑,余客也相继溜走。伙计知惹乱子,纷纷跪地求饶。

"我明知此老理亏,自免不了斥责几句。本心顾他面子,谁知竟不领情,反说你准知我在这里么,我明是想骗吃的,等空子来还账,你愿做空子,代我会账原好。小小年纪,为何亏心逼这些无知之人,做磕头鬼,这里酒好,本还不曾尽兴,被你这一做假,气得我也吃不下了,少时我再寻你算账。

"越说气越大,将酒杯一甩,起身便走。我几乎无法下台,又怕他滑脱难追,匆匆向酒伙说,他老人家想是酒醉,恕你们无知,明日去往我家取钱,边说边追。

"只姓丁的未走,并还想拦木尊者说话,被他迎面一掌推开,也随在后同追,追到门外,人已不见。姓丁的当是我老师,向我打听,求见一面。问是何故,才知他日前早行山野间,见前路结有一团彩霞,风吹不散。心方奇怪,人已走近,发现二蛇交尾,同时奇腥刺鼻,幸退得快,未被警觉。绕路回家,由此心头烦渴,鼻间老有腥味,今日被友人强约到此,酒后更甚,方犹疑想走,忽遇双方争执,所吃钱多,无力代还,正劝解间,被木尊者啐了一口。当时一股热气,迎面扑来,头脑一清,烦渴全去,只鼻间犹有余腥,觉出奇怪,一面阻住。代抱不平的同伴,正在劝解。姓丁的意欲请问姓名,代会酒账,相机结纳。木尊者行时这一掌,正打向他口鼻间,一点不痛,却似具有吸力,连心脏都被吸动,鼻间余腥立净。他料定是异人,故欲求见。

"我推说本不相识,也看出异处,随即作别到家。

"一看木尊者已先在,见面方始交信,说我狡猾,不过孺子尚还可教。他一身寒素,只在风尘中,随缘遇合,虽然嗜酒,从不轻易扰人,因你好友子侄,本有入道之望,偏以夙世情孽,自误良机。家伯有事在山,又不愿与我再见,值他要那玉符一用,请其自取,并带来函,到后见我人尚聪明恭谨,本意成全,无如他已不再收徒。"

十四、你想寻他却是极难

"只说目前群仙,四九天劫已过,虽然各正派中人大都飞升或是兵解,不似前数十年之盛,似他这样,以散仙隐迹风尘,或是名山隐修的,仍有人在。只要有志向道,留心物色,并非无望。那三雷一符却有大用,非遇见敌人以邪法相迫,或遇妖物,不可妄用。

"我再三求教,除武功曾经指点外,道法剑术终未肯传。可是他每三年必返湘江省墓,来必住在我家,我常向外访求异人、有道之士,便由于此。婚后才两年,弟妹便死,尚幸留有一子,至今不曾续娶。向道虽极坚诚,多年并无遇合。

"每值木尊者省墓之年,我必赶回恭候,屡次请求援引,指点明路,均答有志竟成,时至自知,不肯明言。昨日忽然来此,席间只说了句明年端午要往嵩山,节前五六日便须赶到,也未说为了何事,知他每于有意无意之间预示先机,事后全有应验,心疑于我学道之事有关,试请同往一游可否。他说谁愿去都可,只在嵩山见面,不能同路,便不再说。今日二哥便来,才知他和人订约之事。

"这位老人家性情古怪,近数十年,便他家乡也无人知他来去,除非自愿相见,你想寻他,却是难极,当众宣扬,更犯他恶。我料他对你也许有什么用心,你那行踪来意必然知道,否则今年不是省墓之期,怎会先你一日到来,这等巧法?

"依我之见,二哥在此住上些时,他如愿见,必还要来,一月以内不见,便是无望。

好在嵩山之约,我也必往,期前当可见到。贼党人多势众,此老虽只有一人,但他此行,必专对妖僧妖道,未必会向凡人出手。贼党又各凭武功,交手的人必多,你我必须多约能手。

"分手五年,我异人虽未寻到,也还交下几个有本领的好友,等过一个月,你我便走,一面约友赴约,一面物色异人。好在你我心志相同,至多白受跋涉,期前终可见到此老。他虽未必收徒,见你向道心诚,指点明路,连我一齐沾光,也许都有望呢。"

明远听木尊者不肯收徒,虽然失望,总算问出底细,至不济,期前总可将人见到,许有机缘也说不定,随口应了。

在杨家住了些日,木尊者仍未再来。明远心仍希冀,强着杨于敏去往木尊者故乡和湘江洞庭一带寻访,始终不见形迹。

转眼月余,二人一同起身,先入川去寻于敏的好友,当年北疆二十三侠中的铁抓方明矩,巨灵掌马马肃,天外飞鸿鲁瑜。方、马、鲁三侠,前年偶游洞庭,恰值于敏陪木尊者,驾舟游湖,三侠全认得木尊者,过舟求见,因而订交甚厚,二人寻到三侠隐居的成都桂湖附近,恰好都在,均允赴约相助,只不久要往云龙山一行,不能当时同去。

十五、何妨一路游玩先回开封

明远幼年从师,曾闻北疆诸侠与天山飞侠狄梁公父子叔侄,威望盛名,不料三侠竟是塔平湖白马山中名人,明远知他们所交识的剑侠异人甚多,又是一见投缘,再三求教,指点明路。

鲁瑜道:"并非我们不肯援引明师,只为此事,一须自家根骨心志,更须缘福夙因,或是生有自来,早已命定,说难极难,说易又易,无法强求。

"即以我三人而论,非但大漠庄隐居的川东五老,俱是陆地神仙,便恩师周山主座上佳客,雁山六友之类,甚至一班同辈盟友中的兄弟姊妹,也颇有几个飞行绝迹的有道之士。后来五老命人取还昔年所失灵药奇珍,各带几个根器功力都好的门人子女成道飞升。恩师听了五老之劝,将人遣散多半,带了余人,另开辟乐土隐居。这班会剑术的人也自奔前途,各有成就。老少异人奇士也见过不少,进益固有,要想追踪学步便办不到,至今故我依然,即或偶与相遇,也仅有事得点帮助关照,求道一节,依然爱莫能助。

"再以杨老弟而言,他伯父便是剑侠,木尊者那么孤高耿介的人,竟肯一到岳阳,必往他家小住,情分可想,如何至今未为援引,此便可以为证。

"照我三人所知,风尘中尽多异人、有道之士,有无这等根器福缘,固关紧要,自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真能虔心相求,百折不回,也非无望,只不敢说一定罢了。依我之见,木尊者生性疾恶,必是前数年,黄山始信峰,他助秦岭三老与乾坤八掌、地行仙陶老前辈,诛戮五台、华山两派余孽时,曾有数人胆怯未到,因而漏网。前年陶隐君与三老等十余位正教中有名人物,不是道成仙去,便是闭洞勤修正果,不再出世,群邪又复骄狂,再受着一些盗贼土豪供养,同恶相济,愈发横行,欲乘此时,一网除去。

"贼党既敢与这位老人家订约,必有几分自信,并想乘此一会,敲山镇虎,成名之举。照我近日耳闻,恐还不止何兄一家镖局,单是你那对头,也无此魄力。

"地主蔡氏夫妻,虽是洗手巨寇,尚非寻常盗贼之比,肯借地方,必有原因,也许事早前定,何兄等适逢其会。他知木尊者劲敌,又与此会主持人有交,就此引往,一举两便,甚或取巧贻祸于人,都不一定。

"依我之见,我三人固是必去,但此行人多无用,双方俱有异人,如有伤亡,反而难处。二位由此溯江而下,沿途约人之事大可不必,既然志在寻师学道,木尊者既肯垂青,当有原故,而嵩山有此一会,期前必有高人暗中赶往,照例已然订约接帖,不到会期,遇上也不至于动手。二位何妨一路游玩,先回开封,过年便往嵩洛一带住下,等候时机,并探敌人虚实,不是好么?"

明远、于敏二人也因铁掌金丸鲍义,良友久别,所居离嵩山既近,眼皮又宽,此事定必知底,谢了指教辞别。

十六、年将二十尚无婆家

于敏少年公子,无什见闻,只看出三侠武功甚高,还不知底。路上经明远一说,才知北疆二十三侠,倒有一半剑仙,最不济的,也都得有师门真传,练就太乙罡气或少阳神功,并均受过天山飞侠狄家父子指教,学会七禽掌法。预计所约诸人,如何能与之比?

事又凶险,一个失措,反累良友,便把前议作罢。

两人先往峨眉、青城诸名山明游暗访,仍是一个异人也未遇上。最后寻到青城派长幼群仙隐修的金鞭崖,只见峭壁千寻,云雾密布,苔厚二三寸,其滑如油,休说是人,蛇兽也难上援。连候三日夜,虔诚跪求了多次,于敏更向伯父杨永泣求宽恕,特赐恩怜,终无回应。

两人心仍不死,又在近峰巅遥望,忽然云开崖现,乃是一座极险峻的峰崖,草木全无,景甚荒寒,哪似有仙人寄居的所在?只得失望回走。似这样到处流连,回到开封恰近年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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