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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2-17 17:3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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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出版社: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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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演义

吴三桂演义试读:

前言

《吴三桂演义》又名《明清两周志演义》,主要描写清朝宁远总镇吴三桂由于爱妾陈圆圆被李自成所掳,借清兵入关,打败李自成,逼死永历帝,被封为平西王;后又反叛清朝,妄自称帝,朝廷派兵征剿,最后终至败亡的这段史实。其中穿插了吴三桂与爱妾陈圆圆的离合。作者对吴三桂不拘于“成王败寇”之说,比较真实、生动地刻画了这一复杂的历史人物。小说中的陈圆圆也是一个有个性、有节气,智慧、果断的乱世佳人形象。作品行文简洁明快,颇得历史小说笔法。语言较为生动,人物形象亦见个性,为此类小说中较为出色之作。

该书属于晚清白话文历史小说,共四卷四十回。作者并未署名。有研究者考证为黄小配(黄世仲)著。现存清宣统三年(1911)循环日报社刊本,藏英国图书馆。香港黄世仲研究基金会出版有此本点校本,收入《黄世仲研究资料丛书》。另有清宣统三年(1911)上海书局石印本,藏复旦大学图书馆。后有民国二十四年(1935)上海华明书局石印本,藏中央戏剧学院图书馆。

原著为清代白话文小说,仍然存在大量的文言形式,半文半白,本书在编写过程中,对原著部分比较生涩难懂的语言进行了适当转换,基本上不会构成阅读障碍,但由于时代差异,仍有一些具有时代特点的词汇,诸如清代行政区划、官名、习惯用语等,需要读者具备一定的相关知识。本书作为普及本,在形式上基本保留了原著的章回体样式和语言风格,在内容上比较完整地保留了人物和故事框架,去除了部分枝端末节,将前三十一回缩减为三十回,至吴三桂病死为止,将后来的平叛过程略去。由于部分文言词汇言简意赅,具有特定含义,并不能很好地转换成现代汉语或比较易懂的文言词汇,同时又要保留原著的语言风格,保证语句的流畅,所以不可避免地损失了一些独特的意蕴和信息,这使本书存在许多遗憾。编者

第一回 董其昌识拔吴三桂 袁崇焕计斩毛文龙

吴三桂是山东高邮人,祖先在关外贩马为生,于是成为辽东人。他父亲叫吴襄,镇东将军李成梁派他购办战马,因功升至千总。经略大臣杨镐率雄兵二十万讨伐满洲,在抚顺战败。那时吴襄随军出征,在兵败后劫回满洲战马三百匹。因此抚顺之战,诸将都有罪,唯独吴襄因功升为副将。那时吴三桂已二十多岁。

吴三桂平日练习射箭骑马,研究战术。等到崇祯帝即位,知道国家危难,于是决定发展军事,就提拔吴襄为提督京营,命大宗伯董其昌主持武举考试。吴三桂那时已弓马娴熟,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听说董其昌选拔武将,便告知父亲吴襄,前往应考。

那时董其昌当政,知道国家危急,选拔武将非常紧要。那天去见吴襄,问:“你是武将,谁是可以当大将的,不妨告诉我。这是国家公事,请不要避嫌。”吴襄道:“大宗伯既然这么说,小弟不敢不说。以小弟所知,首推我儿子三桂,其次就是白遇道。”董其昌道:“你儿子这么出色,真是可喜可贺。我这次将录取令郎,这是为国家选人才,不是为你家谋富贵。”说完便走了。发榜之后,排在第一的不是别人,就是吴三桂。

自从武生考场发榜,吴三桂竟排名第一。凡参加考试的,没一个不知道吴襄与董其昌有些交情,只说董其昌有意提拔三桂,不管他武艺如何就取中头名,更有说吴三桂武艺不高强不应获选的。吴襄让吴三桂拜见董其昌,认为师生。又因吴襄官居提督京营,儿子便应有个荫袭的官职,董其昌便保奏吴三桂为都督指挥使。

那时东北边境战事吃紧,自从经略大臣杨镐讨伐建州败于抚顺之后,更时时告警。由于孙承宗继杨镐担任经略后没什么改观,就罢免了孙承宗,任命高第暂时担任蓟辽经略。又任命将军毛文龙为平辽总兵官,筹备防务。

董其昌与毛文龙是姻亲,听说毛文龙领兵出关,便邀文龙到家里,说道:“国家多变故,边防日益危险,朝中各官员只知道巴结宦官,现在将军奉命平辽,责任重大,不知将军帐下可有得力的人吗?”毛文龙道:“人才难得啊。老兄如果知道有可以相助的人才,希望推荐给我。”

董其昌推荐三桂。毛文龙道:“我也早就听说了,我会重用他。”毛文龙告知吴襄,请三桂出关相助。吴襄正希望儿子为国效力,立即回复毛文龙,让三桂拜见毛帅。

一见面,三桂汗流如雨。毛文龙问:“本帅以至诚相待,你怎么怕成这样呢?”吴三桂道:“我自从来京津,见过的人不少,都很平庸,全不在卑职眼内。都督气象威严,眼光四射,因此不禁害怕。”毛文龙心想此人必能为我所用。正想象间,吴三桂讲道:“听说都督受命出关,看得起我,收在帐下,卑职自然感激。只怕才干平庸,难当大任。”毛文龙道:“不必过谦。早就听说你了,昨天董宗伯提起,推荐了你,因此请你相助。此后当如叔侄一样。只是现在国家用人之际,不知有什么人可为国家出力的,不妨推荐。”

吴三桂此时方知自己是董其昌所荐,便道:“有两个同窗。一是曹变蛟,有胆略,善骑射,现流落辽东。其次就是白遇道。所知的只此二人,其他的不敢推荐。”毛文龙大喜,一面令吴三桂招来曹变蛟,一面邀请白遇道,调齐人马,择日出关。

没几天,曹变蛟、白遇道都到了。文龙帐下已先有副将数人,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新近又得吴三桂、曹变蛟、白遇道,计共六人。因此毛军中兵精将勇。

毛文龙又选吴三桂、尚可喜、孔有德、耿仲明为四大骁将,领本部人马先到达辽西,将地形审察一会,便与各部将商议道:“辽西是建州卫往来要道,在此筑城重兵驻守,即使十万骑兵也不能飞过去。辽西险要全在皮岛,前可以阻水师,后可以阻陆军,当建造坚固。国家若能任命我五年驻守此地,养精蓄锐,必可破敌。”

毛文龙便令孔、耿、尚、吴、白五总兵分领本部,大兴土石,营建皮岛。毛文龙又鼓励将士不惜劳苦,历时半年多,方告竣工。果然把一座皮岛经营得十分完固。把情形奏报朝中,朝廷君臣大为欢喜。只有大宗伯董其昌出班奏道:“毛文龙如此经营,可以免得边患。臣知毛文龙武勇有余,可称一员悍将,只是他性情强悍,怕不受约束,非常可惜。总之,今日毛文龙为国家安危所系,不能不用,也不能专用。陛下应下手谕,一面奖他,一面又告诫他。”

皇帝便嘉奖告诫,又以重恩笼络。果然毛文龙在皮岛数年,敌人不敢犯境。即使有侵扰,都被毛帅平定。因此建州百姓,不免有被毛军杀死的。

那时敌国见毛帅厉害,不敢侵犯,只说愿与明朝和好。敌人既称和好,不免时时暗通朝臣。因为年年被毛军镇压,又加上建州百姓曾有被毛军杀害的,因此总说毛军凶悍,边关人民常被祸害。因此朝臣中有与敌人暗通的,都说毛文龙好挑动边境战争。

那时正值崇祯帝即位不久,许多朝臣进谗言说文龙久拥边兵,好挑兵衅,实在可虑。崇祯帝想出一个两全之策,就想起一个人来。

袁崇焕,广东东莞人。任兵部尚书时,是有名的干才。崇祯当即下了一道谕旨,任命袁崇焕为督师,与毛文龙协调边防事务,赐以上方宝剑。那时崇祯之意只想袁崇焕慑服毛帅,本无杀他的意思。袁崇焕却不懂,就领命出关。

那时文武大臣交相宴请袁崇焕,诋毁毛帅,请严惩毛帅的居大半。到了蓟辽,袁崇焕向各位下属访察文龙的罪恶。原来毛文龙非常勇猛,只是性子暴躁,因此下属官员恨之入骨,在袁督师面前使劲说他坏话。袁崇焕听了,觉得说文龙该杀的十居其九,便决意除去文龙。即传令以阅兵为名泛舟皮岛,欲与文龙会见时出其不意杀之,为朝廷除去强悍。

袁崇焕既定了主意,即点齐本部亲兵,并选数名勇健将校护卫,内穿戎装,外穿文官袍服,身佩上方宝剑,借阅兵之名直往皮岛而来。所经各岛屿,都登岸察看形势,觉毛文龙布置也颇完密,心中踌躇道:“毛某经营边备也有条理,实为不可少之人才。只可惜他性情强悍,蔑视纲纪,蹂躏辽人,罪至不赦。今日杀之,也实在可惜。”

袁督师也知毛文龙羽翼众多,防有泄漏密谋,因此每经一岛,从不发言,因此毛文龙不知袁督师用意,不敢怠慢。一面侦察袁督师行程,预备恭接。

第二天到文龙营中,彼此交拜,然后分宾主而坐。袁督师道:“辽东海外,只本院与贵镇二人,务必同心共济,方能成功。本院历险来到了这里,原要与贵镇会商军国大事。本院有个良方,不知贵镇肯服此药否?”毛文龙道:“敝镇在海外数年,幸免敌患,也有许多功劳。只以小人多谗,动多梗阻,致马匹钱粮缺乏,因此终不能大偿心愿。然小战百数十,未尝少挫。若贵督师更有良谋,定当拱听。”袁崇焕即故露愉悦之色,文龙并没有一些猜疑,旋即辞回。督师又执文龙手说道:“只因船上不便,敢借贵镇帐房侍酒。”文龙欣然领诺。

第二天,袁督师带了扈从亲丁诣毛帅帐中。毛帅接见后,即带袁督师周览皮岛,只是每见一将校,袁督师都问他的姓名,但大半答称是姓毛。原来毛文龙害怕将校不得其力,因此凡稍属勇敢的人都是子侄,都令他姓毛,以为如此可以得力。此时袁督师听得,心中以他遍招党羽,大为不悦。随回帐中,只见毛帅亲丁都佩剑环卫,袁督师道:“我们两人同为国家大事,有军政密商,安用佩剑相随?”于是把毛帅亲丁一概斥退,便与毛帅谈到二更方散。袁督师密召副将汪翥到自己行营帐中,议至五更,商拿杀文龙之事。汪翥道:“观毛文龙举动,只为小人所谗,似无什么跋扈。且观其军容将令,也井井有条,袁督师可否为国留人,赦其前罪,饶他一死。”袁督师道:“吾料他原本畏吾,以吾曾领上方宝剑来也。我若不能制他,后益难制。吾志已决矣。”

到了第二天早晨,袁督师即约毛帅打猎,毛帅欣然愿从。袁督师道:“贵镇受海外重寄,合受本院一拜。”袁督师拜罢,毛帅也答拜,然后起行。袁督师即令参将谢允光密传号令,将营兵四面围定,把毛帅随护的将校亲丁共百余名统通包在围内。把上方宝剑提出来,两军都为之变色。毛军的将士见袁督师已带上方宝剑,只道是朝廷命他来杀毛文龙。且文龙在事前又不知有此意外,因此不曾防备,部下将士都不敢说话。那时毛帅已心惊,仍说道:“本帅多负功劳,乃得荐升重镇。向不曾受过天子半点罪责之言,虽小人进谗,饷源见阻,军心咸怨,本帅仍是勤劳边备,抚慰军心。本帅是个武夫,或有不谙礼节得罪上官,只是自问于筹划边防责任可告无罪。若说本帅是悍臣,目无诏命,怕当粮道困难军心积怨之时,本帅以十万之众反军而西,已不复北面称臣了。但本帅并无此心。”袁崇焕道:“你欺君罔上,屠戮辽民,残破高丽,变人姓名,你罪大矣。尚有何说?”毛文龙道:“哪件是欺君罔上,我不懂得。只是辽民通敌寇边,我的确杀之。高丽助敌兴师,我的确破之。至若改人姓名,不过约束将士,希望借力。若因此责本帅,本帅知罪。”袁崇焕道:“你尚有得强辩?年来递上朝廷弹劾你的折章,到本院面前控告你的禀稿,已多了,难道都是诬你的不成?”文龙道:“既然如此,文龙解任回京,与贵督师对质。”袁崇焕听了大怒道:“你道你可欺瞒朝廷,可与本院相抗耶?”说着便指挥左右属下,立令把文龙斩首。文龙明知辩也无益,只得俯身受刑。

第二回 还五将建州修玉帛 赘三桂藩府闹笙歌

那时毛军部下人心汹涌,都替文龙不平。但袁督师早已预备,各营围绕严肃,终不敢动。袁崇焕见人心如此,怕久后有变,尽要笼络军心,便令厚葬文龙尸首。一面亲自设祭,并语将士道:“昨杀文龙是国法,现在祭文龙是交情。”说罢大哭。

自文龙被杀,江浙人统替文龙呼冤,广东人又统赞袁崇焕执法,至今还没有定论。

袁崇焕既杀了文龙,便下令只罪毛文龙一人,余都不究。只是文龙手下几员健将,如吴三桂、耿仲明、尚可喜、白遇道、曹变蛟五人,见主将已经被杀,自己怕难免罪,都互相计议欲奔建州,以保生命。只是仍看袁崇焕处置皮岛之后令如何,方定行止。不想第二天袁崇焕下令,以皮岛隔越难以节制,已奏请不复制帅,凡从前改姓毛的,都令复还本姓。自此令既下,吴三桂又谓诸将道:“督师此举,殆欲解散毛帅羽党也。督师多疑,害怕以姓毛故至生为毛帅复仇之心,因此有此举。我们今日若不图自全,此后将无葬身之地矣。”说罢诸将大哭。左右道:“毛帅纵或有罪,然念他前功,应不至死。督师徒发私意,剪除国家大将,吾等即杀督师以为毛帅泄愤,有何不可?不知两将军以为何如?”吴三桂急止道:“此事必不可行。督师书生,欲杀之不过匹夫之力可矣,但他受上方宝剑而来,安知朝廷不为小人所谗,令他来杀毛帅?现在我们未有王命,若擅杀国家大臣,是反叛矣,因此不可为也。”

正在说话之间,忽报大宗伯董其昌有书信至。三桂即命递上,就在案上取看董其昌书函。吴三桂读罢,遍视左右,都为感叹。左右道:“然则朝廷尚无准杀毛帅之命也。”吴三桂道:“现在不必说这话。督师也有才能者,若必谋杀之,不单是反叛,且几日间损两员大将,国家更危险。”孔有德先进道:“锦州镇总兵祖大寿,害怕督师见罪,已投奔建州去了。大寿本无罪,不过为毛帅羽翼,因此以自危,先机遁去。小弟已有此志,诸君若不去,我将独行。”吴三桂道:“祖大寿乃小弟母舅,诸君既同此意,可且往依之。然后以吾辈之志函告京中故旧,为后来地步。诸公以为然否?”各人听得,无不赞成。于是歃血为誓,彼此共如手足,不得相背。便由吴三桂挥函入京,告知董其昌及父亲吴襄,即各弃兵符,同奔建州而去。

袁崇焕不敢隐匿,即具实奏报朝廷。兵部尚书洪承畴、礼部尚书董其昌齐进道:“袁崇焕此举诚出于过激,只是崇焕也有将才,现在若并除之,是自去其力,请降诏轻责袁崇焕,再以国书至建州,索回祖大寿六将。想建州未必敢马上行发难,必还我诸将。然后我再整边备,可也。”

果然国书到建州,那建州国主以明朝有书信到来索还五将,即大集诸臣计议。都道祖大寿、吴三桂等素负勇名,现在既来归,我若用之,定能得力。但袁崇焕方督师蓟辽,此人向有才名,我若不还他五将,必然开衅,此时尚怕非他敌手也。且五将新来,其心未附,若明朝以恩结之,反为内应,其患不浅。为今之计,宜一面答应还他吴三桂等五将,一面且留祖大寿,与明朝相约,使之不得杀吴三桂等五人。若那五人见杀,我即不肯放还祖大寿。那时明朝已少吴三桂等之力,祖大寿又惕于吴三桂等见杀,必然以死力助我,自可与明朝开战矣。建州主道:“他们若不杀吴三桂等,又将如何?”诸臣道:“我等也料明朝于吴三桂等五人必不见杀,只是我先已要求不杀吴三桂等,是吴三桂等必然感激于我无疑,即可留为后日记念,也未尝无益。”建州主深以为是,便回信应允明朝,将吴三桂等放还,不得以他曾奔建州更加杀害。

那明朝正欲用回五人,自无不答应。吴三桂一班人一发感激。及回到明朝时,朝廷君臣以吴三桂诸人,不过因袁崇焕擅杀大员,害怕他见罪,因此出奔他国,也出于不得已。且又得董其昌、吴襄替三桂关照,不得杀三桂等,也派令各驻重镇,便以吴三桂为大总戎,镇守宁远。那时吴三桂既不被杀,因此耿仲明诸人也一概不究。

吴三桂请进京陛见,说要面奏边事情形,实则欲当面弹劾袁崇焕,以报他计杀毛帅之愤。那时吴三桂驻扎宁远,凡部下健卒多经战阵的不下数万。那时国中人才稀少,只有吴三桂一人声势显赫。

崇祯皇帝驾下西宫国丈田畹,仗着女儿是个西宫皇娘,在崇祯帝之前,计从言听。看见田畹有如此权势,凡觊觎升官的都奔走其门,或献美人,或供宝物,因此田畹藩府中金碧辉煌,绮罗绚烂。一名叫陈沅的歌伎,善诗画,工琴曲,人称沅姬。那沅姬声价既高,王孙公子趋之若鹜,词人墨客以诗词赠题的,也更难数。当吴三桂夺魁之后,曾识姬一面,沅姬一见三桂,也许为当世英雄,意颇留恋。吴三桂那时在父亲吴襄营中当差,终不敢离营寄宿,每以为憾事。后隶毛文龙部中,皮岛一别之后,更不复再见。然三桂忆念沅姬,曾通信一函,并请人为咏一诗,以赠沅姬。沅姬得信,以为诗句出自三桂,武将兼为文士,儒将风流,古来难得,因此更思念不已。后以艳名为田畹所闻,以千金购之。沅姬想拒绝,鸨母一来畏藩府之势,二来又利其多金,便不从沅姬之意,将沅姬送归藩府。田畹见之,赞美不已。改名圆圆,自以为绝代佳人,旷世无比,宠幸非常。只是圆圆因为田畹太老,常郁郁不得意。

那时田后已宠冠诸宫,只是自天下变乱,流寇四起,崇祯帝每谈及国事即频频洒泪。田后欲求以取悦天子之心,乃商量父亲田畹,以圆圆献进宫中,解慰崇祯皇帝。崇祯帝见了,觉圆圆真个如花似玉,心中甚为怜惜。田畹进道:“此女雅擅笙歌,并工诗画,超凡仙品。藩府不敢私有,特进给皇上。”崇祯帝摇首叹息道:“此女诚佳人,但朕以国家多故,未尝一日开怀,因此无及此。国丈老矣,请留美色以娱暮年。”田畹便不再勉强,带圆圆回府。

会吴三桂应诏入京,圆圆听得,猛想起吴三桂向来留意自己,因此不免感触。刚好藩府家人说起三桂,在关外数年曾经数十战,多负勋劳,诚为国家之柱石。圆圆听在心上,更为倾倒。恰那夜侍宴于田畹之旁,田畹凄然长叹。圆圆问其故,田畹道:“国家方内讧外患,烽火相望,本藩将来尚不知究竟如何。”圆圆听得,即乘机进道:“现在朝廷微弱,怕一旦有变,试问破巢之下何以自完?为大人打算,乘此时择一可依靠的人结交,即他日危难,或得其相助。”田畹道:“然遍观朝臣中,谁可以结交?”圆圆道:“吴三桂以武功起家,驻边数年,所经战事久著威望。现统雄兵数万,为敌人所畏,国家方倚为柱石之臣,大人何以忘之?”田畹听罢,深以为然,并道:“卿不特是个美人,并是个谋士。”便于三桂到京时随同出迎。那时诸臣以田畹为至尊懿戚,位极尊崇,人方迎候他,他哪肯送迎官吏?现在忽来迎接三桂,无不称奇。

第三回 结勇将田畹献歌姬 出重镇吴襄留庶媳

吴三桂自忖与田畹并无往来,何以一旦如此殷勤?但他是当时国戚,声势尊崇,也不好推却,当即答应诺,仍复左思右想,以为田畹必然有求于己。又猛想起:“玉峰歌伎沅姬已被田畹以千金聘进府中,我此时若到田府,或侥幸可能一见。且听说田氏藩府中女乐甚盛,沅姬必在其列,不担心不能相见。”想到此层,便欣然而往。巴不得等到晚上,即带了随从,装束得人才出众,乘了一匹骏马,亲过藩府而来。

田畹早已等候,迎接到厅子上,已有女乐陈列。田、吴二人即分宾主而坐。吴三桂一面与田畹周旋寒暄,一面又偷视女乐中,看有无沅姬在内。只是视而不见沅姬,心中甚是不乐,田畹即令人准备酒菜上来,请吴三桂入席。一面又令女乐歌舞,一时笙箫互作,弦管齐鸣。吴三桂因见沅姬不在,也无心倾听。

田畹不知其意,只是殷勤劝酒。吴三桂又不好勉强,且因心中有点不快,正要借以浇愁,因此才过三巡,彼此都有些醉意。田畹却道:“方今国家多故,人才难得,像将军武勇超群,功名盖世,朝廷方倚为柱石之臣。”吴三桂答道:“不劳国丈过奖。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求建功立业。我若得朝廷始终信任,当不使敌人敢正视中原。”田畹答道:“将军此言,足见梗概。老夫老了,不能执鞭左右,愿将军报效国家,将军更愿借余威关照老夫,老夫当世世感激。”吴三桂道:“为国效力乃人臣之责,不劳国丈多嘱。惜三桂以一介武夫,每年关外筹防,安得如国丈优游府内,看那燕瘦环肥,左拥右抱,俺三桂哪有这一天的艳福?”

田畹道:“将军休要见笑。老夫已垂暮年华,也聊借此消遣。刚才听说将军之言,已感惭愧。”吴三桂道:“我不过羡慕国丈艳福,酒后偶发狂言,安敢取笑?愿国丈不必多疑。”田畹道:“将军英年,且又负国家重任,没时间顾得上这些。倘不嫌鄙陋,敝府金粉三千,将军若看得上,尽可拱听尊命。”

吴三桂听到这里,心中豁然,便乘着酒意问道:“从前有玉峰歌伎陈沅姬,听说已归府上,不知她近况如何?”田畹道:“将军如何知道?”吴三桂道:“我听说其名很久了,久欲一见颜色,只惜缘分浅薄,因此知武夫的艳福不及国丈也。”田畹道:“沅姬现仍在敝府里,已易名圆圆矣。”

吴三桂此时,神情摇夺,田畹知三桂心中欲得沅姬,不觉大怒。转念千方百计以求纳交于他,何忍因此小事于是生意见,因改口道:“将军醉矣。”吴三桂道:“我未尝醉。我吃酒实无量。若能使圆圆为我度一曲,我当与国丈共醉三杯。”田畹这时欲出圆圆,只怕三桂无礼;意欲不出,又怕失三桂之意;实费踌躇。打算不如与圆圆商酌,然后计较,便故作笑道:“将军欲得圆圆度曲,固非难事。只怕将军已醉,即有霓裳羽衣之曲,也不能入耳。请待明宵再醉,当使圆圆献技,以娱将军。将军意为何如?”三桂大喜道:“如此足见国丈厚情,令我铭感。我明晚当再扰贵府,国丈不要失信。”

田畹回进后宅,见了圆圆,力述吴三桂气概,只是说话间总带些不快之色,圆圆细问原因。田畹道:“正为爱卿呀。不知卿到我府内,吴将军何由得知?席间竟问及爱卿近状,因此烦恼。”圆圆道:“妾从前为歌伎,颇有薄名,且多欲以重金相聘。只是妾侥幸,得进藩府。是吴将军所问,未足为奇。不知国丈为何烦恼?”田畹道:“他醉后自称欲一见爱卿颜色,并欲爱卿为他度曲。我意本不舍,因此略为推延,说将军已醉,即有霓裳羽衣之曲也不入耳,待明宵再请进来饮酒,然后再陈女乐,使爱卿为之度曲。只道他势必推辞,不意他直行答应诺,并嘱老夫不要失信。似此实难处置。”圆圆听了,故作皱眉,说道:“似此也属狂妄。但国丈上为国家,下为藩府,欲得个千秋万岁永远保全,何靳此一曲清歌?且既已答应,更不宜反悔。若是不然,非国丈之福。”田畹道:“老夫哪有不知?只怕他一见芳容,即要索以爱卿相让,又将如何?”圆圆道:“他未必如此,真这样,也到时另行计较便了。”田畹也以此说为然。因既答应了明宵再请他到府,决不可失信,只令家人安排明宵酒席。一宿晚景不提。

第二天晚上,吴三桂又换一副装束,焕然一新,锦少年一般,乘马过田府来。田畹先说道:“昨夜已致意圆圆,以将军欲一听清歌,让她出堂度曲,圆圆并无推却,想不久也出来了。”吴三桂大喜道:“昨晚不过酒后偶言相戏,不想国丈认真起来,教俺何以克当?”田畹已会其意,即令家人唤圆圆出来歌舞。三桂听得,已是色舞眉飞,恨不得圆圆即到眼前。

圆圆先在帘内张望。看那吴三桂头戴紫金冠,身穿红锦战袍,腰间随佩一口长剑,一条双股绣鸾带直衬战靴。生得眼似流星,面如满月。一来装束非常,二来人才出众。忽听说田畹传唤自己,圆圆便细移莲步,轻款而出,向吴三桂深深一揖。吴三桂一面举手相让,却移过身来看那圆圆。但见她生得:眼如秋水,眉似春山。面不脂而桃花飞,腰不弯而杨柳舞。盘龙髻好,落雁容娇,衣衫飘曳,香风怡人;裙带轻拖,响铃叮叮。低垂粉颈,羞态翩翩;乍启朱唇,娇声滴滴。吴三桂看罢,觉得她的艳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便向田畹面前极力夸奖一番。田畹便令圆圆坐在一旁唱曲,早有侍佣拿过琵琶来。

圆圆接着,便舒玉腕,展珠喉,把琵琶一拨,即唱道:

自悔当初辜情愿,轻年别,两成幽怨。虽梦入辽西,奈关山隔越难逢面。我独自慵抬眼,怅望暮云似天远。感离愁倍加肠断,今咫尺天涯,莫言心曲空回看,恨今日徒相见。

吴三桂听了,觉似莺声婉转,燕语呢喃,沁人心脾。且句句似挑逗自己,心中一发耐不住,便向田畹道:“果然是唱得好。便是霓裳羽衣,怕不能超过。”吴三桂此时更情不自禁,即乘酒意说道:“惜乎相见晚矣。”说罢自悔失言,徐向田畹道:“不敢再劳。陈美人就此请回绣阁。”

田畹此时见三桂如此狂妄,大不满意,但不敢发作,只命圆圆与吴将军把盏。吴三桂道:“皇上虽见一美人而不纳,俺三桂渴慕一美人而不得,何相去之远?现在欲有一言,不知国丈愿听否?”田畹道:“将军若有赐教,不妨直说。”吴三桂道:“国丈府中女伎繁盛,当不争此一个圆圆,且国丈老矣,风烛年华,也负此佳人岁月。若能以圆圆相赠,是俺顶踵发肤都国丈所赐,今生誓为国丈效死。”田畹至此,默然不答。

田畹回至里面,见了圆圆,余怒未息,即道:“早料那狂夫必有今日。倘必欲夺我爱姬,我怎肯干休?”圆圆已知其故,却诈为不知,转向田畹细问。田畹道:“也不必细问。就是三桂那厮,硬向老夫面前索以爱卿相让也。”圆圆听得,伪为惊哭道:“妾天幸得进藩府,只道安享繁华,可以终身无虑。何物莽夫,乃令妾与国丈半道拆离!”田畹道:“爱卿何出此言?任他要求,唯从与不从在吾,肯与不肯在卿呀,何必悲痛?”圆圆道:“难言矣。国家倚吴将军为柱石,藩府也赖吴将军为安危。因此国丈虽不欲弃妾,奈势不得已也。”

田畹听罢,觉圆圆说得甚是。道:“卿言诚是。但老夫当设法为卿保全,必不令如花似月的佳人为一武夫夺去也。”圆圆道:“国丈不要如此。从前汉帝以公主与匈奴和亲,为国家打算,即贵为公主且不能爱惜,况妾以一个歌伎,何足挂齿?现在国家人才既少,国势复危,且只是吴将军是赖。国丈上为国家,下为藩府,存亡祸福,休戚相关,休为贱妾一身致误大计。”田畹道:“卿既能知大义,老夫也何必多言?只是莽夫可恶,必欲夺吾爱姬。”

圆圆道:“妾岂忍离开国丈?只怕时势如此,国丈为妾一人贻祸家门,妾也何忍目见?那时妾唯有一死而已。”说毕,故作大哭。圆圆道:“留妾则藩府不安,弃妾则家门永保,国丈不宜错过。”田畹听到这里,原不知圆圆之计,只道圆圆是真心恋己,不过祸福之故,为此反抗之言罢了。田畹看见圆圆情景,也不像爱慕吴三桂,只不过为自己藩府起见,宁割爱以赠吴三桂而已。自己风烛残年,行将就木,便是拥着什么佳人,究竟能享得几时?而况看那圆圆情景,以死自誓,留之也复无益,打算不如真个送与吴三桂还好。但面对圆圆,终有些留恋。原来圆圆不仅颜色娇丽,雅擅词曲,而且兼工书画,尤通文翰,谈论经典,滚滚不休,藩府里都呼为校书美人。当时田畹以如此佳人,如何舍得?因此听了圆圆之言,不觉长叹一声,别了圆圆而去。那时圆圆爱慕吴三桂少年英雄,恨不得三桂再来索求。

到了第二天,吴三桂果然又到藩府中来,田畹也即接见。才坐下,三桂即问及圆圆之事能否践约。犹幸圆圆不在眼前,田畹不似昨夜的留恋。又知吴三桂之意不得不休,便慨然道:“将军既如此眷爱,老夫也不敢吝惜。此女能侍候将军,当胜在老夫处,只是望将军善视之。”

吴三桂立即称谢。田畹便令圆圆出来,随三桂回去。圆圆心中大喜,只是故作愁容,缓步而去。那时吴三桂自到京后,已召见过一次,及得了圆圆,颇少酬应。又见圆圆向在藩府住高堂,穿绣衣,怕她到自己宅中不能如愿,便大建宫室,为安置圆圆,以讨其欢心。自此京中都知有田畹献圆圆于吴三桂之事。早被大宗伯董其昌听得,吃了一大惊。先写信责备田畹,说三桂地位与国丈不同,不应以美色易其心志。田畹回复董其昌,说并非有意献圆圆于三桂,不过三桂苦来强索,实不由自己作主。董其昌因此为吴三桂感到遗憾,便写信责备三桂。

吴三桂本来最信服董其昌的,因此得信颇有悔意。只是欲舍不舍,仍不免踌躇。圆圆大惊道:“此必恨将军之得妾的人,故作此言。”吴三桂道:“卿言差矣。此大宗伯董其昌为我考虑,因此来信相谏,非恨我之得卿也。”圆圆道:“人莫不须内助。妾纵愚昧,岂便足以累将军?妾也何颜复进藩府之门?妾唯有一死而已。”说罢大哭。

吴三桂即安慰道:“卿不必如此,我也相戏罢了,安忍弃卿?但董宗伯本爱我,不知何以回复他,须费踌躇罢了。”圆圆道:“妾代为写信便是。”

董其昌得信,知三桂无割舍圆圆之意,便写信告知吴襄,使吴襄告诫三桂,以国事为重。吴三桂即与圆圆细商,让她去见父亲吴襄。吴襄一看,道:“窈窕若此,难怪吾儿不忍弃之。”便训诫圆圆,大意以三桂责任重大,当助他成功立业,流芳千古。那圆圆本善于辞令,答话间大有条理,尤有志气,吴襄反为大喜。但终虑三桂迷恋女色,致误国事,便留圆圆使与自己妻妾及子媳同居,不欲三桂携带。三桂无可如何,因此虽至出京之日,犹徘徊不愿去镇守宁远。吴三桂告别陈圆圆

第四回 发旧案袁崇焕遭刑 官逼民李自成起义

袁崇焕自斩毛文龙之后,皮岛不复设置元帅守卫,自然空虚。敌人也不免常常窥伺。明廷以库款奇穷,无可应付,便发文命令各行省每岁增缴防辽饷项,岁费数百万,犹求征不尽。各省供送稍缓,即军饷不足,军士诸多怨言。因此边关将士官吏,都以为毛文龙在日,东至旅顺,西至登莱,都作为海岛互相贸易,商贾往来,货物聚集,税饷大增,就以税饷作军粮,故人马都得饱壮,而使敌人不敢正视。现在粮草时时告竭,以此之故,都怨袁崇焕。所有将士便联名禀请袁崇焕照毛文龙旧法而行。袁崇焕大怒,于是批斥各将士,且加以罪责之言。各将士即暗自遣人入京,谋参袁崇焕。

袁崇焕平日颇尚节风,只是因其性情凌厉,因此同僚多嫉恨之。及边关将士入京谋参崇焕,科道中便有多人参劾袁崇焕。大意都以崇焕以私意擅杀毛文龙,苛待属员,克扣军饷,废弛边备,种种罪名不可胜数。自这参折既上,京中大为震动。好事者更造作谣言,说袁崇焕与魏阉交情甚密,自前任蓟辽总督因事落官回京后,一意交欢逆阉,以为开复地位。崇祯听得,大为震怒,速下部议。当时凡京中大员,与袁崇焕绝少往来,只是大司马洪承畴、大宗伯董其昌稍知为国爱才,可为袁崇焕挽救。惜当时洪承畴方督师湖广,不在京中,只有董其昌一人上表力保崇焕。

不意事有凑巧,正值洪承畴平定楚乱,捷报到京。诸大臣都以洪承畴有才,可以任蓟辽总督,崇祯帝也以为,以洪承畴继袁崇焕,必可立功。其意既为诸大臣所动,于是董其昌之言不复考虑。那时诸大臣欲排去袁崇焕,都交章力保洪承畴,崇祯帝便调洪承畴迅速入京,承畴不知有何要政,即驰骑回到京里。崇祯帝独开防辽之计,洪承畴即陈防辽十策。崇祯大喜,即以洪承畴督师蓟辽,并任蓟辽总督。另降旨将袁崇焕解京逮问,令承畴即行赴任。承畴得旨大惊,即往访董其昌,愿与共保崇焕。那时董其昌以毛文龙既杀,崇焕又去,辽事必不可问,忧心如焚,已杜门不出。洪承畴便请独对,向崇祯奏道:“臣献辽防之策,非排斥崇焕也。臣以为崇焕虽胸襟狭隘,不能容物,然善于筹划边防,勇于任事,若稍假以时日,辽防必可奏功。今以臣代之,臣有自知之明,也未见有长于袁崇焕也。”崇祯帝听闻洪承畴之言,意复犹豫。只是袁崇焕听闻解京逮问之旨,已慷慨请行。崇祯帝便责洪承畴速赴新任。承畴不得已,即速赴蓟辽总督上任去了。

自袁崇焕到达京之后,即逮刑部狱中。董其昌已忧愤成疾辞职去了,诸大员中无有为袁崇焕怜悯的。崇祯帝令三法司将袁崇焕勘问。那时大学士钱龙锡监审,袁崇焕见钱龙锡苦苦责问,自知难免,也不愿再讲。钱龙锡便以往复问答之词详奏崇祯帝,并加以罪责之言,其狱于是定。袁崇焕于是不能免。原来钱龙锡当时诸事,多不满于舆论,一来疑崇焕罪在不赦,二来又欲证成此狱以博回直声,因此讯审时象与崇焕对质一般,只有责问,并无回护。即与三法司复奏时,也只有加多,并无减少。崇祯帝览奏大怒,于是定崇焕死罪,并追恤毛文龙。但崇焕杀文龙一事,虽不谅时势,行之太过,惜当日也非应杀崇焕之时。当洪承畴替袁崇焕说项时,崇祯帝本有转意,及洪承畴赴蓟辽总督上任之后,董其昌又去,已无人声援。即发三法司勘问,崇焕仍侃侃直言,指陈辽事,并诘文龙应杀之罪共二十款。及大狱既定,祟焕既死,京中多为称冤。自袁崇焕既杀,边帅倒不免害怕。以崇焕之死无人挽救,因此如果无内援,多不愿出任疆吏。及洪承畴既到达蓟辽总督之任,一来自以形势未熟,仍以辽边旧将为辅助,如祖大寿、祖大乐等都委以重镇;二来因当辽事日急,多有不敢出关,除了旧将,也无能员可用,只是有勉励旧将,竭力筹划边防。又因粮饷奇缺,凡附近蓟辽各省,都重征繁敛,以充辽饷,因此民生日困,都有怨言。

偏又事有凑巧,当时黄河南北各省连年荒旱,民不聊生。地方官吏以辽饷紧急,虽遇荒年不肯免粮税,以致百姓流离,饿殍遍地。官吏又不劝赈,富户又不肯捐款赈施。于是一些贫民已饥寒交迫,不免相率为盗,以至燕齐秦晋一带盗贼蜂起。因其时辽饷紧急,附近各省筹济协饷,虽值荒年,地方官吏怕协饷无着,被朝廷责备,于一切粮税既不准免,自然任民生艰困,朝廷哪里得知?也没有一些赈济,弄到民不聊生。不免铤而走险,相率为盗。或数十成群,打家劫舍;或独踞山岭,聚集五七百喽啰,劫富济贫。凡附近富户及往来客商,惨被劫掠的也不胜其数。陕西省延安府米脂县人李自成率领张献忠、牛金星、李岩等人乘机起义,饥民因久已饥困,正没处糊口,无不愿从,不久便聚集饥民百万,攻陷了山西,望直隶而来。

第五回 杀妻儿崇祯皇自缢 争美姬吴三桂哭师

李自成率领数十万人马进攻京师,那时京中久已戒严,又因辽防事紧,所有猛将雄兵都在关外。那总督范文程,先已投降去了。满兵已攻至山海关,偏又事有凑巧,满洲太宗正值身故,因此两国暂时讲和罢战。只是战事虽然暂停,防务依然吃紧,是以京中反为空虚。

那时京中大员因李自成人马众多,都束手无策,纷议调吴三桂一军入卫。崇祯帝也无可如何,即降旨调吴三桂入京。吴三桂本欲调兵即行,因父母妻子都在京中也须往救,并圆圆尤在,也不能不顾。正在抽军之际,忽流星马飞报,李自成已破山西大同镇,各路望风披靡,京中已戒严了。忽又报李自成已分张献忠南下,汴、淮、江、鄂一带,声气隔绝,各军都不能入卫,京师已十分危急了。吴三桂正自惊讶,忽流星马又报,李自成大队人马已占领直隶,过河间,直叩京师。忽又报京师戒严,第一重城已被攻破,第二重城正在被困之中。有谣传京城全陷的,有谣传帝后都已丧亡的,纷纷其说,都是风声鹤唳,弄得吴三桂反无主意踌躇不决,把从前一片热心都已按下,反观不进。

李自成进了第二重城,崇祯帝自顾京内,既无强兵又无劲将,只望各路兴兵入京勤王,或可解危于万一,即宁远一路已降旨征调的,仍不见至。眼见江山是没望了,只招集各大臣会议,看有何应付之计。不想那时敌国虽已暂和,不久又复兴兵,京中正传清兵至松山,洪承畴已大获胜捷,清兵已退,不知洪承畴在松山已兵败投降去了。朝中群臣尚不知得,反降诏犹奖承畴。及后渐渐风声传得不好,崇祯更知无望,看看各大臣又一筹莫展,不觉叹道:“君非亡国之君,臣是亡国之臣。”即垂泪拂袖回宫。

那时李自成既奋攻第三重城,刚好军中又传吴三桂带兵回京,心中也怯于吴三桂之勇,即与左右计商拒吴三桂之法。牛金星道:“吴三桂出镇宁远时,留家眷在京。他有歌伎陈圆圆,为三桂心中之人,若掳圆圆以要挟三桂,料三桂必为我用也。”李自成道:“我夺其爱姬,他将益愤,又将如何?”牛金星道:“非夺取圆圆,不过借圆圆以要挟吴三桂罢了。京城既破,救无可救,援无可援,势必灰心。”李自成深以为然,因此攻城更急。

那时提督京营吴襄正督御营守城,只是以寡众不敌,终难到达拒,于是被李自成攻破。李军一齐拥入,吴襄先已被擒。李自成先分付至吴襄家中将圆圆并吴襄全家掳至营内。李自成见她玉肌花貌,虽在悲苦之中,不失娇娆之态,看了不由心为之动。转向圆圆道:“吾独能踏平陕晋,扫平燕云,唾手而取北京。我之英雄,较三桂若何?你若舍三桂而从我,当不失妃嫔之贵。”陈圆圆道:“大王此举,如志在与朱明共争江山,自应以仁义之师救涂炭之苦。若以一时声势,夺人之爱而损人之节,固失人心,又误大事,愿大王勿为之。”说罢,只是俯首不仰视。那时李自成诸将多在旁,圆圆只几句话,说得李自成无言可答,只传令攻城。

那时内城已是守卫空虚,守卫臣民多已逃走,居民又多畏自成残酷,都悬顺民之旗。崇祯帝在宫中度日如年,愁眉不展。宫人多劝道:“陛下可先逃别处,然后待勤王之兵,或可以恢复。”崇祯帝道:“眼见江山是没望了。只可怜太祖创业垂统二百余年,至孤而坠,将何以见祖宗于泉下?”说罢大哭。又转入深宫,见了皇后及子女,不觉放声长叹道:“愿你等生生世世勿生帝王家。”各人听罢,无不泪下。

崇祯帝此时只与皇后及子女相对,左右并无大臣,但闻炮火之声轰天震地,崇祯帝起向皇后道:“朕将死矣!天若不亡明朝,大江以南或有起义师以平寇乱的,也当另立明君,实不忍偷生以失大位。但朕躬既死,你辈将若何?”说罢,提出一刀。

那时炮火之声越近,宫人又报:“敌兵已直进内城了。”崇祯帝听了,更不答话,先举刀把皇后杀了。儿女在旁看了,都不忍睹,只环抱相哭。崇祯帝割下皇后首级,又将子女一刀一个,杀了个干净,直奔后宫来。

恰有一座煤山,树木不高。崇祯帝看看,觉可以在此自缢。太监王承恩走进来先挖了三个坑。王承恩道:“事急矣,早早请陛下归天。若闯逆到来,怕有不便。”崇祯帝便悬罗带于树间。王承恩先捡泥土与他搭起来,崇祯帝就将结扣在颈上,随一脚将脚下的泥土踢开,自缢起来。不一时间,手足不能伸动,吐出舌头来,已没气息,想是死了。王承恩哭了一场,觉做天子的且如此结局,于是也解罗带以自尽。

李自成破了北京,只知道崇祯帝死了,就闯入宫中,将宫中一切宫女,齐集点名。名是保全众人的性命,实则凡有姿色的都留作自己妃嫔,昼夜淫乐,不理大事。改元大顺,称帝而治。以为自此身登九五,可以娱乐终身,因此诸事统不理办,凡大小臣工,又无等级制度,不是公侯,就是将相。李自成见宫中许多宫人,自己受用不尽,择些颜色稍次的分派各臣工,称是与臣同乐。因此时各臣工大半出于草寇,见李自成且自图快活,自己更不必留心军国大事,且又不懂得什么政事,除了酒色两字,更没第二件事。直至各营将校军兵,也上行下效,分头抢掠妇女。那时京城残破,干戈纷乱,凡贞节的妇人,十不得一,都任由李自成军人抢夺以苟存性命。稍有抗阻,多被李军一刀两段,因此也杀人无数。时有众文武将官控告的,也概不置理。李自成自进宫后,一连三日不曾出宫视朝,因此士卒如何骚扰淫掠,一概不知,即知之也不过问。计自破京城后,不曾出过一张告示,不曾降过一道谕旨。

那时吴三桂自知道李自成进攻北京,本欲发兵入卫,因崇祯帝在时也只赖吴三桂一军,当都城方危,曾遣使宁远,封吴三桂为平西伯,使移兵入关。三桂以全家在京,且新受封典,即传令起兵,向京进发。计当时三桂部下,约大兵五十万人。唯行军之际,仍存观望,因此日行不过数十里。及到达山海关,即下令扎营,只为部下诸将所催,仍勉强前进。历四天,方到达丰润。那时已得京城失陷之信,三桂即顾谓旁边的人道:“贼军乘胜,势方浩大,怕难取胜。不如退兵,再商行止。”部将冯鹏谏道:“国家以全师授将军,现在未见敌形,先自退怯,怕人心瓦解矣。”吴三桂听罢,踌躇不答。

那时吴三桂不从冯鹏之谏,下令退兵山海关。流星马忽报道:“吴三桂全家被擒,崇祯帝已死。”吴三桂大怒,乃又欲进兵。那时李自成实害怕吴三桂一军,怕他入京为患,乃要挟三桂之父吴襄,使写信招降三桂。吴襄不敢却,即为写信。李自成得信大喜,即令降将唐通赉白银五万、金二万,犒赏三桂之师,并致吴襄信札。那时三桂将到达昌平,得报吴襄信到,即令唐通进帐。吴三桂就在营中拆阅其父来信。吴三桂看罢,便欲归降,不欲进兵。旁边的人都谏道:“闯贼无道,决不能久踞神京。将军若倒戈降贼,将遗臭万年,不可不慎也。以闯贼凶淫残杀,人人怨恨。将军乘此时机,催兵入京,将百姓欢迎,望风从附,闯贼势将瓦解。是天以此建功立名之机会予将军,请将军思之。”三桂道:“非尔等所知。李自成虽非吾主,然犹是中国人也。现在明室既危,敌国窥伺,将来若为敌国所灭,怕虽欲为中国臣子而不可得。且吾全家在京,我若不降,将全家受害,因此吾决意归顺,你等切勿多疑。”

信发之后,三桂即令唐通回京复报,旋下令回兵山海关。那时部下忠义之士听得降贼,多有痛哭流涕。及回至山海关,忽探子飞报道:“李自成发兵二十万,扼守燕蓟以拒吴军。”三桂道:“他之发兵,以吾未降也。吾现在已降,他兵自退去。”后又得飞报道:“贼逆入京已踞明宫,吴全家被擒,陈姬圆圆也被掠去。”三桂闻报,时方提笔出示安慰部兵,不觉掷笔于地,大骂道:“贼逆夺我爱姬,吾誓不与你干休也。”登时挥泪向旁边的人大哭,便欲提兵复行进京。正是: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第六回 争圆圆吴三桂借兵 杀吴襄李自成抗敌

吴三桂听得李自成把陈圆圆掳去,登时大怒,即向旁边的人道:“闯贼欺吾太甚。现在正遇国破家亡,诸君奋力同心,俾本帅上报国仇,下雪家恨,与诸君共成大功。”说罢,便欲鼓励军心,即设备香案,望北遥祭崇祯帝,并祭过帅字大旗,即令起行。忽探子飞报道:“建州九王爷,以大兵二十万屯于辽河之东。因他听得中国内变,京城失守,因此拥兵观变,以窥动静,未知他用意如何。若我起兵以后,自宁远以至山海关边地空虚,若他大兵乘间而入,势将如何?元帅不可不审也。”吴三桂闻报大惊。正在惊疑之间,忽报洪承畴、祖大寿派人送信来到。

原来前者洪承畴任蓟辽总督,以祖大寿镇守山海关。及建州兵至,洪承畴督军迎敌,大战于松山,为建州兵所败,已屈膝投降。又以信召祖大寿,大寿也投建州而去。建州主都重用之,任为将相。素知吴三桂悍勇绝伦,且拥重兵,久欲招降,至此知北京失守,崇祯已死,吴三桂正在徘徊观望之际,因此使洪承畴、祖大寿以书信招降三桂。

那时三桂正恨自成夺去美姬圆圆,欲与决战,忽听得洪、祖二人有书信到来,便令将送信人引入。就在帐中先开看洪承畴一信。吴三桂看罢,心中已为洪承畴所动。又取看祖大寿一信,词意也是一样的。原来祖大寿是吴三桂的母舅,一来自念提兵入京与李自成决战胜负未知;二来若降建州是一举手间,又可以保全身命,博取藩封;三来有自己母舅在内周旋,即往投降也料无他故。便立定了主意,先厚待送信之人,遣发回去,随复知洪承畴及祖大寿,请彼此面商,然后决定。

洪承畴得了吴三桂之信,即与建州九王爷商议。那九王爷就是建州太祖第九皇子,唤作多尔衮的。他为人聪明勇敢,向来礼敬洪承畴,又倾慕吴三桂。自松山一捷得洪承畴投降,至此便令洪承畴招降吴三桂。及看了吴三桂的信,向洪承畴道:“若吴三桂肯来归降,实所深愿。足下可即与三桂相会,任三桂有何要求,都可答应。”洪承畴于是复信吴三桂,择地相见。届期与祖大寿同往,吴三桂也届期潜至。

吴三桂先向九王拱揖,九王也还礼不迭,随让各人列位而坐。九王已窥悉其意,便彼此歃血。洪承畴、祖大寿也一并书名。吴三桂此时仍以为建州九王只是借以大兵,便即辞去九王及洪承畴、祖大寿,先已回营。与旁边的人诉说前事一遍,以为此举可免建州人马窥伺,又可以立除李闯,实一举两得。旁边的人道:“若割蓟、辽二州,是北京如唇亡齿寒矣。”吴三桂道:“目前不如此不能得他答应,只有事后始图设法。”便打点军士,一面布告檄文。

这檄文一出,传播远近,李自成见之大害怕,自行率兵十万,离京东行,以御三桂。并挟持崇祯帝未杀之一子,及两王吴襄等自随。又遣大将牛金星、刘宗敏为前锋,先到永平驻扎。吴三桂探得,谓旁边的人道:“我檄文一出,自成即率兵东行,其心诚害怕我也。我若能破之,可不待九王来兵矣。”便即传令进战,直到达永平。

李自成一军向不事兵法,只是逢城则攻,遇兵则战。独闻吴三桂之名,虑自己不能抵敌,乃令牛金星、刘宗敏先出,吴三桂即与接战。计大小十三战,各无胜负。因吴三桂虽勇,奈李自成兵多,每次都是混战,因此仍不大得手。那日又复进战,吴三桂正在酣战之间,李自成却自统本部大兵,绕道进围三桂大营。三桂听得,大惊,害怕为自成所乘,乃传令暂退。李自成乘胜齐进,先拔了吴三桂大营。三桂退至山海关,李自成又挥军围山海关。即另遣一军从关西而出,由一片石出口驰东,并突外城,以逼关内。三桂被围,直不能进战。

多尔衮听得吴三桂被围已急,于是亲率大兵,望山海关而来。又分兵二万人,由西水关而入。那时三桂日盼建州人马到,正说话间,人报:“建州九王已率兵西来。只是行程甚缓。”吴三桂心中也疑九王不为自己尽力。九王兵到,吴三桂即剃发。那时旁边的人都不知,及见他迎接九王扮这个装束,无不惊慌害怕。吴三桂下令一概剃发,如有不从的,即以军法从事。此令一下,旁边的人也有进谏道:“元帅初时只言向建州借兵,非臣服建州也。现在如此,是背朝廷矣。愿元帅思之。”吴三桂听罢语塞,不能答。半晌方道:“吾此举也行权。非如此不足以坚九王信用也。”

九王即令三桂为先锋,自为后队,并作游击之师。又令英、豫两王,领兵绕出吴军左右,以袭击自成。三桂以既有建州大兵,心胆大壮,率全军齐进,与李自成大将刘宗敏先遇。那时建州兵又以弓箭助吴军,因此吴军出敌时,万弩齐发,李自成军不能抵御。刘宗敏先已中箭,落马而死。吴三桂即乘势挥军直进,李自成即全军溃退。又值建州英、豫两王领军分左右夹击,李自成更不能支,即行齐遁。吴三桂不舍,率军奋勇赶来,直追至永平。

李自成欲闭关自歇,吴三桂军已随后至矣。李自成不能驻扎,又弃城而遁。吴三桂换后军为前军,并力追赶。正是人不离甲,马不离鞍,昼夜不停,直追至京兆。李自成已闭关自守,吴三桂又下令,将军马分四面围定,并会同建州人马,分头攻击。那时李自成只带骁兵三百名,先奔回京师,余外大兵统令在城外驻扎,分为十二寨,环兵守之,以拒三桂。三桂乘胜攻之,连拔八寨,斩首级二万有余。自成怕吴三桂乘势入京,因此城外兵败,仍不敢开门纳入。因此,城外败兵除死亡外,互相逃窜。

李自成急使降将唐通出迎三桂,兼抚败兵。唐通即领命出马,与三桂对阵。无奈三军败后,互相惊溃,唐通因此不能抵御,仍又大败。三桂又追之,又斩首数千。李自成害怕,乃遣使求和。三桂谓来使道:“现在非议和时也。你还我太子、二王,方可开议。”使者还报李自成,自成集聚诸臣计议。牛金星道:“二王状貌非吴三桂所素识,不如择一相貌相似的,饰以冠服,伪为二王以还之,与之相议。事成则以真二王相还,不成则二王尚在,也无所损。”李自成以为妙计,乃从牛金星之议。一面以两卒扮作二王,又一面使人面复三桂,愿还二王议和。三桂听得与旁边的人计议。却先令守备张成、指挥使范玉各率兵卒,用李闯旗号,分东西埋伏,候太子、二王出时,即疾击闯营。又令部将马有威、耿士良,率大兵相应,以夺太子。分布既定,专候李自成中计。

不多时,李自成即遣人护送太子、二王出阵。吴三桂即发号令,伏兵齐出,先夺了二王,然后挥军袭杀。李自成又大败,退入京中。及三桂回营见二王是假的,一发大怒,计议攻城。那时李军在城内的本尚有数十万人马,只是李自成知城外各营不能抵敌,只留兵在城里护守,以防吴三桂攻入,都不令出战,因此城外败兵,又纷纷逃窜。吴三桂下令,降的免死,于是李自成败兵大半投降,余外也都散去。

李自成怕人心已散,欲要挟吴三桂退兵。便令人取三桂之父吴襄扶置城上,谓三桂道:“将军为何逼人太甚?现在将军之父犹在吾军,何独不爱惜耶?将军如肯退兵,当以你父相还。倘若不然,即杀你父以泄愤矣。”三桂道:“从前西楚项王欲杀刘太公,刘邦犹言分我一杯羹,吾安可以私情而误公事?”说罢,更不回顾,只传令攻城。李自成此时欲杀吴襄,只是大败之后,怕触三桂之怒;欲不杀,又不甘心。又置回吴襄于城内。再致信三桂,愿以真二王及吴襄送还,请即退兵。三桂得信,见是李自成发来的,并不拆阅,即喝斩来使。李自成至此更惶急无措,就要杀吴襄泄愤。诸将都不能谏,李自成道:“他原爱圆圆,他以为我不敢杀他家属。朕现在先杀吴襄以示威,然后挟持圆圆为议和。”便传令押吴襄至城楼上斩决。李自成要挟吴三桂

第七回 弃圆姬闯王奔西陕 赐诰命三桂却南朝

李自成杀了吴襄,又把三桂家属三十余名,统杀之于城上,把各人首级一颗颗掷下来。三桂大怒,一面令兵士执各首级,呈验哪一个首级为父母,哪一个首级为昆弟,及哪一个是使役之人,统通认得,单不见陈圆圆。三桂忖道:“难道逆贼先踞了那陈美人自行受用去了?”心中一发愤急,但不可明言,只称君父为戮,家口被戕,与闯逆誓不干休,即督令军士并力攻城。

那时李自成在京中已不敢复出,自思杀尽三桂的家属只触三桂之怒,尚有圆圆一人仍未还他,就要送还三桂,意又不舍,却与诸臣商议解围之法。正说话间,人报外城已被吴三桂攻破矣。李自成大惊,仓惶无以为计,谷大成道:“臣愿与吴三桂决一死战。”李自成大喜,便令谷大成领兵出城应敌。吴三桂即出接战。

谷大成一见三桂,即扬声大骂。吴三桂更不答话,即挥军而进。那时号令一出,万弩齐发,谷大成也率诸将并力迎敌。自辰至酉,互有损伤,未分胜负。忽然东风大起,黄沙飞扬,遮蔽天日。谷大成军中旗倒马蹶,自知不能抵御,正要下退兵之令。那时李自成方在城楼上击鼓助威,吴三桂发箭射之,恰中李自成左肋,鼓声顿止。又遇沙尘飞卷,李军一齐溃散。谷大成即退回城中,吴三桂乘势掩入外城。

恰建州九王大兵也到,知吴三桂已攻破外城,迭有大功,即奖三桂道:“京城已危,将军一鼓可下。他日论功赏爵,不在孤下也。”李自成败还宫中,度京中不能固守,即谓诸将道:“只吴三桂一军朕也不能取胜,复益以建州兵力,抵御更难矣。现在三军溃散,人心震惊,北京必不能守。不如退回秦陇,再复元气,方可战也。”那时诸将闻言,都无战心,全以李自成之说为然。李自成便打点西走。先将大明宫殿纵火烧毁,又携宝贵细软之物并带了陈圆圆,杀出西定门而逃。以牛金星当先,谷大成断后,并众文武陆续逃出。

吴三桂正在外城攻打,忽见李军城上旗帜依然,已无人抵御,已疑李自成遁去。随望见其火烟大起,即喜道:“逆闯逃了。即尽力攻之,应手而陷。”吴三桂便欲率兵入城。建州九王即向三桂阻止,并道:“闯逆此行,必西走长安。将军以百战之劳攻陷京城,若使闯逆复养元气,是余患未息,前功尽废了。请将军暂勿卸甲,率兵鼓行而西。乘闯逆穷蹙之际,一鼓可擒。将军自诛闯逆,方为报君父之仇。然后料理君国之事,未为晚也。”三桂听罢,不敢违抗,便统军望西赶来。

且说李自成自逃出北京,仍怕吴三桂追及,因此昼夜不停。吴三桂一来欲手刃李闯;二来欲灭除李闯之后,赶回北京;三来乘战胜锐气,军心奋勇,已如星驰电闪一般。看看到了山西界,已将赶上。李自成得后队报告,知吴三桂已随后赶到,便欲舍家眷辎重而行。只是对着陈圆圆,意自不舍。

李自成道:“朕将纵卿回见三桂,卿意以为然否?”圆圆道:“若无事可任,妾也不愿再回。且由大王纵还,三桂将疑妾失身于大王。”李自成道:“然则卿意如何?倘卿能退三桂大兵,朕他日事成,当立卿为后。”陈圆圆又道:“妾蒙大王不杀之恩,本甚感激,妾安敢望为后?只是大王若纵妾回去,是白白地惹三桂疑心。不如弃妾于此,待妾自见三桂。妾自有说,可为大王退兵。”正说之间,忽报吴军将到。李自成道:“朕弃卿于此,怕卿无以自全也。”圆圆道:“但得大王部下不加杀戮,妾自有全身之道。”自成乃以令箭给圆圆道:“持此可以无害了。卿自珍重,会当相见。”说罢策马便逃,仍回顾数回。

圆圆假为回盼,即行出营,先投一民家。那时百姓正奔逃兵杀,见一娇娆女子,何敢收留?圆圆道:“若能留我,只须搅扰一二天,当能保全你们,且能为你们图富贵也。”原来那民家也姓陈,名六安,圆圆直道姓名,陈六安信以为然,留在家中,圆圆即与陈六安认为兄妹。当李自成军过时,挂那李自成的令箭于大门之外,幸能无事。及李军过尽,即毁去此令箭。候吴三桂军到,即对六安道:“现在吴将军至矣。若兄能为妾言于吴将军,必有以相报也。”

陈六安领了信函,直投吴军。三桂看罢道:“原来圆圆不负我也。”俗语说,人情溺爱,虽明也愚。那三桂正在眷恋圆圆之时,就没有不信的。因此看信后,即令旁边的人带陈六安进帐。三桂大喜,立即令人随六安回去,迎圆圆至帐中。三桂见了圆圆,即道:“我不喜破了李自成,喜得又见卿面也。自卿离京后,闯逆已杀我全家,卿能瓦全,也真幸运啊。”圆圆听罢,佯为挥泪不已。圆圆道:“妾自被难,久欲捐躯。不过以欲见将军,因此隐忍至于今日。现在幸见一面,妾心迹已明。妾前以将军尚在,既不肯殉家,又不敢殉国。请今日死于将军之前,以明妾志。”说罢,拔出小刀,佯欲自刎。吴三桂急夺去圆圆之刀,不顾属下在旁,即拥至怀中。圆圆道:“听闻将军借得建州大兵,同来破贼,现今建州人马究在何处?”吴三桂道:“建州人马已入北京,吾奉九王之命,追赶李闯至此。”圆圆道:“听闻将军只向建州借兵,何必拱听九王号令?现在见将军剃发易服,妾心已疑。又诸事唯听九王号令,怕北京非复明有了。将军提兵西行,而九王入京,其实可虑。”吴三桂至此踌躇不答。

圆圆又道:“若不幸为妾所料,是将军虽破李闯,而负罪多了。现在乘逆闯穷蹙之际,实无劳将军虎威。方今为大局打算,将军宜速还北京,以视九王动静。或者九王以将军兵威尚盛,将有戒心,不然是中国已绝望了。”吴三桂听罢,明知九王已入京定鼎,自己实不敢抗他。但听得陈圆圆之言,实有道理,自觉无词可辩,便听圆圆之计,传令回军。

将近到了河间,已听得消息,知道九王多尔衮已定鼎燕京,自为摄政王,并候建州主到来即位。所降将范文程、洪承畴都为相辅,只是运权仍在亲王。凡目前北京官僚,间有闭户不出的,余外都已投降;或有迟疑未出的,九王都令洪、范二人前往劝导,也相将出仕。独有一守城尉谓旁边的人道:“吾守此数十年,不曾见这等冠服。今日是我死期也。”乃坠城而死。其余京中居民,又鉴于李自成入京时惨戮残杀及奸淫掳掠,都如谈虎色变,纷悬顺民旗帜。又遇自成去后一无守御,因此九王不失一兵,不耗一箭,就拔了京城。

那吴三桂听了这点消息,进又不敢,退又不忍,彷徨无措。军中将校纷纷进帐请示行止,吴三桂道:“九王性最多疑,稍有形迹,我将不免。本帅今日,于国家大事只是有不复过问而已。”旁边的人道:“将军焉能脱身事外?因将军实引建州人马进来,将军能进之而不能退之,将无以见大明列祖列宗于地下,也无以对天下人民也。将军若只是隐忍,如后世公论何?”吴三桂道:“我非不明,只怕势力不敌。我若与建州开仗,李自成将回兵以跟在吾后矣。”旁边的人道:“除北京以外,各路行省尚为明土,未必便无根据。明朝养士二百余年,岂无忠义之士?将军一举,天下将云集而响应矣,不足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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