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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0 05:4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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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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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莲步

盈盈莲步试读:

第一回

酷暑正胜-六月六

奶奶睹物思故乡

朝阳吐露万丈光芒,迎来新的一天。躺在床上睡意朦胧的王冰阳忽听楼下传来“砰”的一声,似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他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鞋也没来得及穿,光着脚丫拉开卧室门,一个箭步冲到廊上,手抚木质栏杆探头往楼下一看,原来是奶奶手里抱着的书画散落客厅地上。他赶紧踩着楼梯“蹬蹬”跑下楼,到客厅,边蹲下身子帮奶奶捡起散落在地板砖上的书籍字画,边关心道:“奶奶;这大热天的您不歇着,忙活什么?一磕了碰了怎么办?”

奶奶眼神中明显地闪烁一丝不满,问王冰阳道:“你是嫌我老了不顶用了?”“天呀!”王冰阳笑笑道:“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说您老。”“你再说一遍?”奶奶假装嗔怒,眼神中散发一丝得意,“呵呵”如青春少女一般畅快地仰头笑着,露出一口雪白假牙,那股精神劲任谁也想不到她已是90岁高龄老人。

奶奶长得清瘦,着一身宽松棉质碎花居家服,耳不聋,眼已花,银白色的头发梳得服服帖帖,即利落又漂亮,验证了美不分年龄,时尚没有季节,惟有自己感受。

奶奶眼神透过鼻梁架着的老花眼镜,瞅着王冰阳脸儿,问道:“今儿怎这么早就醒了?”“几点了,还早?”王冰阳说着,已经散落地上的书画全都捡了起来,问奶奶道:“怎么又想起来晒这些东西?您也不怕费劲。”

奶奶道:“今儿是六月六晒伏日,无论晒什么,一年都不会发霉。”“万一下雨怎么办?”王冰有意和奶奶逗趣。“这么好的天怎会下雨。”奶奶白了王冰阳一眼,抬腿迈步走出客厅,到小花园里仰头看了看碧蓝空,扭头对抱着书画跟出来的王冰阳道:“你看这天,连一朵云也没有,哪来雨。”“我是说万一,没说一定会下雨。”王冰阳嘴角上扬,哈哈笑着,将书画放在草坪上,问奶奶:“还晒什么?”“把被褥和毛衣抱出来。”“是;老佛爷。”王冰阳进奶奶卧室,将床上被褥,包括枕头,毛衣一起抱到小花园里晒着。接着又抱出几本泛黄的书,问奶奶:“还有什么需要晒的?”“等会再说。”奶奶蹲下身子把书画一一摊开,幽幽道:“这些书画是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若不是每年晒一次,恐怕早就被虫蛀了。”

王冰阳知这些书画是稀世古董,世面上早已绝迹。不过这样在太阳底下晒也不行,应该用牛皮纸包好放在樟木箱里保存,这样才省时省力。

奶奶与王冰阳想法不同,边整理瘫在草坪上的书画边想,别看这些书画不起眼,却见证了黄家兴衰,也见证了历史变迁。为防潮防腐防变质。还是用老祖宗传下来的老法子,每年晒一次,杀杀细菌不会朽坏。

奶奶翻开一本线装并泛黄的古书,古书里面夹了一张鞋样。她把鞋样拿出来看着,回想往事,感叹时间过得太快,如指缝中的流沙,不能逾回,也盈握不住。

奶奶脑子里不断浮现妈妈的影子,影子虽然模糊,却忍不住眼圈泛红,同时想起老家奉天城,记忆也始终停留在离开奉天城之前,对奉天城后来的变化一点不清楚,只知道奉天城改名叫沈阳,曾经是中国八大城市之一,重要工业基地。

奶奶是念旧的人,常跟王冰阳念叨老家的事,以及居住老宅子里的郑淑芬大娘,三婶白凤娇,表姐莲心、如意、如果,及狗剩叔。

奶奶伸出枯瘦、血管凸起的手,轻轻抚摸纸张泛黄,墨汁褪色的书画,轻叹一声,吐出一口浊气,道:“这些书画墨迹愈来愈淡,跟我一样,一天不如一天了。”“瞧您说的,这些书画不是保存得好好的嘛,干嘛多情善感的?再说您不老,。谁说您老我跟谁急。”王冰阳哄着奶奶,伸手轻轻拍了拍奶奶略微弯曲的脊背,开玩笑地道:“瞧您这身材,要型有型,要样有样,凹凸有序,打老远一看,标准二八佳人。”“去你的,少拿你奶奶逗乐子。”奶奶畅快地笑着,眼睛已乐成一条缝,假装嗔怪地对王冰阳道:”你当我是天山童姥嘛。”“您是不老传说。”王冰阳愈发逗奶奶开心。“小兔崽子;少油嘴滑舌,拿你奶奶当乐子玩,我可不吃你这一套。”奶奶和王冰阳拌着嘴,假装生气的扭过脸去,不搭理王冰阳。。

王冰阳赶紧讨好地给奶奶倒一杯水,道:“气大伤身,您喝口水,压压火。”“去你的。”奶奶忍不住乐了。从王冰阳手里接过杯子,举到嘴边刚吱流一口,忽想起还有事,于是赶紧放下手里杯子,迈着步子蹬蹬进卧室,翻箱倒柜,抱出一个四角包金,别扣是象牙制成的精致樟木匣子。奶奶那股麻利劲真不亚于20来岁的年轻人。

奶奶坐道小花园摆放的白色塑料高靠背椅上,脸呈凝重,使修剪极漂亮的长指甲抠开别扣,打开匣子盖,露出里面华丽的黄色绸布。

奶奶打开绸布,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相片,一幅素描画像。还有一双无论是绣工还是做工,都可堪称一绝的三寸弓底莲鞋,及一串五彩丝线缠的小粽子,和两个一模一样的小锦盒。奶奶从锦盒里先拿出相片。相片上的女子长得眉清目秀,五官端正,楚楚动人。接着又拿起素描画像,画像画的是秀丽端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人。

王冰阳凑道奶奶跟前,看着奶奶手里拿的画像和相片,感叹道:“曾祖母和梨花曾祖母长得真美。”“我妈妈和梨花娘是奉天城有名的大美人。”奶奶边看相片和素描画像,边道:“不知怎么搞的,眼前的事我一点记不住,过去的事却记得真真的。”“回忆是人一种本能,没事多出去走走,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好了。”王冰阳说着,伸手进匣子,想拿莲鞋看,被奶奶“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手。王冰阳夸张地咧了咧嘴,道:“哎呦,奶奶;您真舍得下手吗?”

奶奶假装嗔怪地白了王冰阳一眼,道:“谁让你动我东西的。”“得;我不动。不过您下手真够狠的。”王冰阳把手背伸到奶奶眼前,道:“瞧;痛着呢。”“我再打一下就不痛了。”奶奶噗嗤乐了,抬手欲再打,王冰阳赶紧将手缩回来,道:“您可别。”未完待续

第1章

第一节 酷暑正胜-六月六 奶奶睹物思本书梗概:《盈盈莲步》以民国初期男剪辫子女放足为历史背景,讲述即将被世人淡忘的小脚一双眼泪一缸的故事。故事生动反映了当时社会反人道的残忍陋习。随着社会发展与进步,审视那些礼教所束缚的非理性风俗习惯,延续千年女性裹脚痛疼和屈辱,实在是不能轻轻一笔从历史上抹去。因此;从《盈盈莲步》中,会给你带来怎样的深刻反思,如何克服蒙味?

这是一部按当时流行附庸风雅的瘦、小、尖、弯、香、软、正,七字诀标准,衡量女子裹脚价值的著作,但并不是每个女子都裹脚,也不是每个裹脚女子就是美。通过这一部历史解读的小说,从而了解从宋朝兴起的缠足,延续到民国初期的陋俗之风。

本书由华人吕秋雁奶奶传承中国六月六晒红绿的习俗为开篇。读者将会从书中每一篇章,每个细节中攫取阅读快感。从中了解具有代表性的奉天城黄家掌柜黄安仁视小脚如命,看脚不看脸的审美取向背后的文化根源,乃至咽气前也不忘叮嘱后辈裹脚。黄家新当家,奉天城赫赫有名莲魁余春莲恪守女以弱为美,阴以柔为用,抗拒不同思想争鸣,固守于自己习惯的常态,下战书挑战天足派,一决生死,成为千古悲歌!

第2章

第二节书接上回

奶奶假装嗔怪地白了王冰阳一眼,道:“谁让你动我东西的。”“得;我不动。不过您下手真够狠的。”王冰阳把手背伸到奶奶眼前,道:“瞧;痛着呢。”“我再打一下就不痛了。”奶奶噗嗤乐了,抬手欲再打,王冰阳赶紧将手缩回来,道:“您可别。”“呵呵呵••••••”奶奶笑得无拘无束,如三月桃花开一般,从匣子里拿出三寸弓底莲鞋,和一串五彩金丝线缠的小粽子。幽幽道:“每次看见这些东西,我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滋味。”“睹物思人,永远都是物是人非。”王冰阳看着奶奶手里的莲鞋,道:“我真纳闷了,这么小的鞋,曾祖母是怎么穿进去的。”“不是告诉过你掰断骨头,拿布条子把脚勒紧,不让脚长嘛。你怎么总也记不住?比我忘性还大。”“不疼吗?”“谁说不疼。”奶奶把五彩丝线缠的小粽子递到王冰阳眼前,道:“这是我几个月大的时候,还不会走路,逢端午节,梨花娘给我做的。”“有纪念意义,好好珍藏。”王冰阳从奶奶手里接过五彩丝线缠的小粽子看着。“时间过得太快,不知不觉,我已经90岁了。”“年龄不代表衰老,只能代表成熟。”王冰阳跟奶奶开玩笑地道:“您是成熟美女,世间无敌。”“呵呵••••••我已经熟透了。”奶奶少女一般由心往外乐着。

奶奶自幼随养父到上海,在上海教会办的女子学校读书,接受西方教育,养成心高气傲性格。她打年轻那会就觉得自己不但长得漂亮,还有文化,能说一口流利英语,便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什么也不想放在眼里。当养父在大街上被警察误伤,医治无效死亡后,一个人搬回奉天城,恰巧赶上新文化运动蓬勃展开,满大街呼吁男剪辫子女放足,从头到脚都革命。她顺应时代潮流拉杆子成立了天足会,当接到保莲女士下战书时,依仗年轻气盛,想劝说奉天城大名鼎鼎的黄家掌柜余春莲放足,跟延续千年的裹小脚陋习做彻底决裂。却没想到赛脚时,爱莲女士余春莲当场倒地,再也没活转来。事后梨花娘拿着信物找她认亲,她才知道保莲女士余春莲是自己亲妈。

奶奶对亲生母亲的死一直心怀愧疚,等母亲入土为安后,带着梨花娘悄悄离开奉天城,漂洋过海闯荡唐人街,并定居。

梨花娘初到唐人街很不适应,但她是百伶百俐之人,加上手脚勤快闲不住,没事就绣活,绣品在唐人街很好卖,几年功夫就在最繁华路段,靠近十字路口开了一间不大不小的绣品店,还学会了英语,只是临终也没再回日夜思念的奉天城。

奶奶也有浓浓的思乡情结,听说中国对外开放搞活,便动心思携儿子、媳妇、孙子回奉天城寻根问祖。

一下飞机,奶奶脑袋“嗡”的一声懵了。记忆中的老街、老宅、老院、老树全没了影。马路不知何时变成宽敞水泥路,鳞次栉比的楼房一栋紧连一栋,店铺更是一家挨着一家。卖什么的都有,过去的痕迹全不见了,当然也找不着黄家大院,却没想到小南街天主教堂还在。不过;小南天主教堂非昔日的小南天主教堂,不仅翻修的高大气派,还属沈阳风景区之一。它旁边育婴堂不见了,也无人记得。国际马路改名叫和平大街,盛京行宫改名故宫。奶奶思忖:“老宅老院没了,表姐表妹应该还在吧!”于是到派出所打听,才知民国初期没有人口登记,加上九一八事变,小日本进入东北20多年,抗战烽火连绵,解放后运动又不断,后来的城市拆迁扩展,街道合并,想找一户人家谈何容易?

寻根问祖无望,奶奶的心似浇上一盆冷水,拔凉拔凉的。没心思在沈阳再逗留下去,回唐人街后让孙子王冰阳教五笔,学上网,没事就戴着老花眼镜坐在电脑旁写回忆录,点击率还挺高,因此也认识了不少网络朋友,日子过得很充实。

奶奶忽想起一件事,对王冰阳道:“我写了一本书,上个星期打电话跟出版社联系过了,约好明天去签约,明天别忘了送我一趟。”“奶奶您真行。”王冰阳对奶奶竖起大拇指,心里纳闷奶奶什么时候写的书,怎么从没听她说呢。于是道:“奶奶;我想先一睹为快,让看看您写的书。”“现在不成!等出版了,可以考虑送你一本。”

王冰阳高兴地道:“噢耶。”

一个月后,奶奶去超市买回一大堆食材,亲自下厨房烹饪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菜肴等王冰阳下班回家,吃完晚饭,拿出《盈盈莲步》递到王冰阳面前,得意地道:“我的书出版了,送你一本。”“恭喜奶奶,贺喜奶奶。”王冰阳给奶奶一个大大拥抱。带着书上二楼,回自己卧室,一屁股坐在沙发里,拉了一下沙发背后落地灯开关,橘红色灯光霎时弥漫整个房间,在灯光中,静静阅读《盈盈莲步》。

第二回

赶庙会为看角儿

稀罕小脚受大罪

碧蓝天空,空灵高远,几朵白云闲适写意地挂在天边,凉爽清风吹拂大地,轻抚着春莲稚气的小脸蛋。

春莲6岁,长得白白净净,扎两条齐肩麻花辫,半圆形的刘海扣在额头上,衬托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她鼻子略显上翘,一笑两小酒窝,任谁看见都会打心眼里往外喜欢。

春莲早晨起来的时候,娘已下地干活去了。炉台上座的铁锅里有苞米面熬的糊糊,和苞米面大饼子。春莲掰了一块苞米面大饼子放在嘴里嚼着,拿起饭勺舀了小半碗玉米面糊糊,吱流吱流喝得那叫一个香。

春莲喝完小半碗玉米面糊糊,懂事的洗干净碗,把碗放好,从土缸里抓满满一把苞米粒到院子里,看见大黄狗尽忠尽责,趴在不大的小土墙院门口守着家,而几只老母鸡优哉游哉院子溜达,觅食。未完待续

第3章

第一节 赶庙会为看角儿 稀罕小脚受书接上回

春莲喝完小半碗玉米面糊糊,懂事的洗干净碗,把碗放好,从土缸里抓满满一把苞米粒到院子里,看见大黄狗尽忠尽责,趴在不大的小土墙院门口守着家,而几只老母鸡优哉游哉院子溜达,觅食。

大黄狗见到春莲,兴奋的站起身,不停的对春莲讨好卖乖的摇尾巴。小春莲将手中的苞米粒往地上一撒,老母鸡兴奋得围上前,争先恐后的啄食。

春莲好动贪玩,追着鸡,撵着狗,跑得不亦乐乎,惹得狗叫鸡飞,好不热闹。春莲追够了鸡,撵够了狗,就踩着脚后跟,翘起小脚尖,扭动小屁股,绷直双腿,仿小脚女人走路姿态,围着不大小院又跑得了几圈,热得小脸绯红,汗珠不停往外冒,不仅衣服没汗水浸透,连头发全也被汗水粘住,嗓子干得冒烟,一头钻进屋里,拿起放在锅台上葫芦水瓢,从水缸里舀出半瓢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个够,涨得小肚子胀鼓鼓的,吧嗒吧嗒嘴皮,使袖头抹抹嘴皮,擦去嘴角沾的水渍,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她极想找小伙伴玩,便走到土墙小院门外,左右望望,平时一起玩的小伙伴不知去哪儿了,一个人也没看见。有心想去桂奶奶家玩,可桂奶奶这会准在忙,因昨天看见有人找桂奶奶帮忙绣活。

别看春莲年纪小,却兰质蕙心,聪明过人,知道不能去打扰桂奶奶,会耽误桂奶奶干活春莲转身回屋,脱鞋上炕抓嘎拉哈玩。玩得兴起时,忽听不隔音的土墙外传来沙哑烟嗓声,道:“他二婶;今天镇上逢大庙会,你怎么不去逛逛?”

一个年轻的女声道:“那倒得出空呀!家里事情一大堆,做也做不完。”

沙哑烟嗓声道“你就是个勤快人,里里外外一把手,二塄子找到你真是享受老福了。”“他是享福了,我却每天累得跟孙子似的。”年轻女声不住嘴地抱怨着。

沙哑烟嗓声道:“家家都这样,老爷们都被我们惯坏了,却还不知足。”“可不是嘛。”年轻女声道:“下辈子再投生,我一定当爷们,把这辈子亏欠的,下辈子补回来。”“你把这辈子过好就得了,别想下辈子,因谁也说明清楚下辈子能投生啥。”烟嗓声继续说道:“他二婶,你忙吧!我得赶紧去打一斤酱油,等会拌豆芽菜,没酱油可不是味。”“行,快去吧!”

院外随着脚步声远去,恢复了寂静。

屋内的春莲抓了一会嘎拉哈后,感觉很是无聊,双手支撑着,眼神投到窗外,看着碧蓝天空,动开心思想让娘带她去大庙会玩。大庙会不但热闹,还卖很多很多好吃的,看大戏还不用给钱。

春莲喜欢看大戏。但年纪小,听不懂戏词,无法评价戏台上的角儿唱得好坏,单纯喜欢角儿的扮相,一个赛一个的美,跟年画一样稀罕人。

想去大庙会,自然没心情再玩抓嘎拉哈。她哧溜下炕,套上搭扣小红布鞋,走出屋,撒腿跑出土墙小院门,直奔大地,远远看见身穿打着补丁,头顶遮阳草帽,挥锄头垄地的余大脚,就敞嗓门喊道:“娘,今儿镇上逢大庙会,我想去玩。”

余大脚抬起头,看着跑得满头是汗的春莲,假装嗔怪,满口山东腔道:“我这边忙得脚打后脑勺,没闲工夫带你去玩。”“我想去嘛。”春莲任性的嘟起小嘴。“我还想玩呢,这地里活谁来帮我干?”余大脚是典型土里刨食的农村妇女,嗓门大,金性格直,说话直来直去,不会转弯抹角。“我帮你一起干嘛。”春莲走进地里捡拾石头,拔杂草。

余大脚打心眼里舍不得春莲干活,赶紧道:“这么大的太阳别在这给我添乱,回家去。”“我想留在这陪你嘛。”“你这闺女可真犟,不知道你像谁。”

春莲撒娇地叫了一声:“娘。道:“我不像你我还能像谁。”

余大脚一听噗嗤乐了,道:“等一会回家吃了饭再说。”“好耶!”

春莲等余大脚垄完地,回家,从水缸里舀出半盆水,端到余大脚眼面前,道:“娘;洗手。”“嗯。余大脚答应着,洗干净手,问春莲道:““咱们做点什么吃?”

春莲想去大庙会玩,当然觉得吃越简单越好,免得耽搁时间。于是对余大脚道:“不做了,锅里有苞米面糊糊,再热两个苞米面大饼子,咱们俩就够吃了。”“成。”余大脚热将苞米面糊糊和苞米面大饼子热透,从咸菜缸里捞出一个腌透的苤蓝,细细切成丝,倒上几滴香油,拌均匀,端上炕桌和春莲吃饭,一天两顿饭,一定要吃得愚卓儿,吃的不愚卓儿,那就亏待了自己。

吃完饭,春莲抢着洗碗拾掇。

余大脚对着旧镜子,使篦子把头发篦得光溜溜的,在脑后盘个髻,插上银簪子,换一身干净衣裤,掩上屋门,拉着春莲的手,走出土墙小院门,朝十里外莲花镇大庙会走去。

大庙会其实就是大集市。庙;最初是指供奉神灵尤其是祖先神灵的建筑,小商小贩见到庙里烧香的人多了,就唯利是图,在庙外摆起各种小摊赚钱,久而久之就叫会了,人们也渐渐习惯的称之大庙会。

十来里路对腿脚麻利的余大脚、小春莲来说不算远,溜溜达达,没多大一会就到了莲花镇。莲花镇不大,总共只有两条街。街面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嘈杂声声。余大脚先带春莲看了一会踩花跷,又看了一阵变戏法,见收钱的汉子走过来,赶紧转身离开,到别处转悠转悠。没走多远,春莲眼神就被五颜六色的小风车吸住。她拿起一个颜色鲜亮亮的小风车,铆足劲地对着吹了一口气,小风车随着气息滴溜溜转了起来。春莲喜欢得眼睫毛都乐开了花,对余大脚道:“娘;给我买一个嘛。”“这玩意纸糊的,玩不了多大一会就坏了,咱还不如买点其他别的有用的东西。”余大脚拉着春莲的走就要走。“娘;给我买一个嘛。”“不买。”余大脚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

春莲嘟起小嘴,

露出一脸的委屈。眼皮耷拉着瞅着地面,一脸委屈状。

余大脚见卖糖葫芦的走过来,哄着春莲道:“我给你买一串。”“不要。”春莲拒绝得干脆。

余大脚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心里搁不住事,看见春莲一直站在风车摊前不走,就把所有的嗔怪写在脸上,蹙眉呵斥道:“你是不是不走?你不走我可走了。被拍花子拍去可别怨我。”

余大脚吓唬着春莲,春莲没言语,默默的刚要跟余大脚走,卖风车的摊主拿出一个风车递给春莲,对于大脚道:“闺女喜欢,你就给她买一个玩嘛,又不贵,才一个铜板。”“怎么不说送给我闺女一个玩呢。”余大脚数落着卖风车的摊主,看春莲是真想要风车,便手伸进衣兜掏了老半天,铜板还没掏出来,忽听不远处传来锣鼓点声。

春莲把风车还给摊主,对余大脚道:“娘,那边已经开始唱大戏了,咱们快走。”

余大脚问:“你不要风车了?”“不要了。”春莲回答的果断,看大戏比买风车重要的得多。“你这闺女真是一会一个主意。”余大脚假装嗔怪道。拉着春莲的手,往大戏台走去。

所谓的大戏台就是居住附近的,又喜欢唱一曲的戏迷搭起来的简易台子。平时这些戏迷你拉一段,我唱一曲,几个小时下来都尽兴而归,不取任何报酬,权当玩票了。不过玩票归玩票,逢庙会有角儿来演戏,得要先拜访这些票友,若得不到这些票友认可,角儿就吃不开,没有票友抬戏,角儿也成不了角儿。

此时;戏台上的角儿正唱着《谢瑶环》。春莲人小个矮,离大戏台远了只能看见闲人后腰眼,若想看清楚戏台上的角儿,只能挤到戏台前。她人小机灵。拉着余大脚的手,灵巧地从黑压压的人群缝隙中挤到戏台前,双手攀着戏台边沿,踮着脚,伸长脖子,睁大水灵灵、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戏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角儿各个扮相美得无法形容,尤其满场灵动的又小又尖的脚,犹如娘端午节包的粽子,极美极俊,透着灵秀轻盈,让人忍不住多瞅几眼。

余大脚是土里刨食的女人,习惯了地里农活,对看大戏没有瘾,可看可不看。陪着春莲看了一会就想走,然而春莲没看够。余大脚对春莲道:“咱们走得了,别总在这一个地方耽搁时间。”未完待续

第4章

第二节书接上回

桂奶奶一袋烟啄完,在炕沿上磕了磕烟袋锅,把里面烟油子磕的出来,用纸擦干净,对余大脚道:“有热水没?我给春莲洗脚。”“有。”余大脚端来一盆热水。

桂奶奶拿个小木凳放在热水盆旁边,对已经躺在被窝里的春莲道:“来,奶奶给你洗脚。”“嗯!”春莲答应着,从被窝里爬起来,将一双脚伸道桂奶奶眼面前。

桂奶奶松开春莲脚上裹脚布,把一双严重变形的小脚丫按进热水盆里,浸软泡透,扳开畸形的脚趾,一折一缝,洗得干干净净,尤其洗陷折的脚心,和藏在脚心里的小脚趾时,专注神情似手里捧的不是脚,而是吹弹可破的柿子。

桂奶奶边给春莲洗脚,边念叨:“六月六晒红绿,晒了衣服不发霉,晒了小脚一年不烂小脚丫。”

桂奶奶拾掇完春莲的脚,已经是午夜。余大脚想留桂奶奶,太晚了,就别回去了。但桂奶奶不干,道:“我回去得把自己的脚拾掇拾掇,毕竟明天赛脚,不能邋遢。”心里却明镜,自己的脚属银莲,不可能评上莲魁,所作一切全是为了春莲,给春莲壮胆。

桂奶奶回到家,忙碌着烧热水,脱下鞋,扒掉袜子,松开裹脚布,将一双白白净净,肉疙瘩般的脚丫放进热水盆浸透泡软,使刀子刮掉死茧,挑了鸡眼,撒上一些明矾绷紧脚皮,修剪完脚趾甲,脚心垫上棉花,让脚背隆起来,用布条子把脚缠得紧紧绷绷,看上去只有三寸大小,格外俊俏。

桂奶奶往脚上套一双墨绿色软底睡鞋,优雅的盘腿坐在炕上打坐,叽里咕噜念一阵阿弥陀佛,伸手从雕花炕柜里拿出两双翘头鞋,借着灯影端详鞋面绣的猫蝶富贵。猫蝶是耄耋谐音,意喻长寿富贵。另一双是红色缎面,上绣梅花枝头站着喜鹊啄花瓣,意喻吉祥如意。

桂奶奶端详够了鞋,拿起包袱皮把翘头莲鞋包好,放在枕头边,躺在炕上想好好睡一觉,把精神头养得足足的。哪知眼皮沉重,脑子却乱成一锅粥,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坐起身,拿起放在枕头边的大烟袋,装了一烟袋锅子烟丝,点燃后,吧嗒吧嗒啄着,思衬:“别看春莲年纪不大,一双脚却利落,附和瘦、小、尖、弯、香、软、正七字诀标准。”

桂奶奶心里什么都不盼,就盼赛脚时春莲技压群芳,一举夺魁,不负遭那么大的罪。

桂奶奶啄完一烟袋,躺在炕上,往身上拉了拉薄被盖着胸口,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忽听公鸡打鸣,知天快亮了。她一骨碌坐起身,叠了被褥,收拾规整,脱下脚穿的睡鞋,换上猫蝶富贵绣花翘头鞋,对着铜镜使篦子把头发篦得光溜溜,服服帖帖,油乎乎的,在后脑勺盘个极讲究的发鬓,插上浅绿色岫玉步摇。往脸上抹一层雪花膏滋润肌肤,扑上淡淡水粉,遮住眼角细纹,描眉画眼,涂嘴唇,配戴上鎏金耳环,美美的对铜镜微微一笑,瞅着镜中的人儿,满意地拔直腰板,高抬下巴仰着脸,眉眼间带着一股高傲。桂奶奶是极爱打扮的,也是一个会打扮的人。她风风韵韵,迈着步子走出小院,到余大脚家,见余大脚正扫不大的院子。蹙眉道:“你怎么还穿这身下地干活的衣服,难不成这身衣服是租来的,不穿怕亏了本?。”“呵呵”余大脚笑了,不好意的地道:“我长得粗手大脚的,没人看我。”“人是衣服马是鞍,你总这样不收拾,谁看你?”桂奶奶命令道:“去换件衣服。”说着,桂奶奶紧炕屋,扭一条毛巾给春莲擦了擦脸,用梳子把春莲头发梳顺,用剪刀将她刘海修剪整齐,斜扣在额头上。头发编成两根麻花辫搭在肩头,让她套上喜鹊啄梅花的翘头莲鞋,又从炕柜里找出红底碎花衣裤,给春莲换上。和余大脚一起,关上土墙小院门,朝十里外的莲花镇走去。

一路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春莲美滋滋的一手拉着桂奶奶,一手拉着余大脚,行走在熙熙攘攘人群中,眼神哪也不瞅,专瞅打身边走过去的小脚。瞅着瞅着,很容易发觉人高矮胖瘦不同,年纪不同,脸形不同,脚型也不同。有脸蛋长得挺俊的,脚却不一定俊。脸蛋长得不耐看的,脚不一定丑。而脚也是因人而异,有的宽,有的窄,还有的肥,有的瘦,有的走起路来不抬脚,在地上死拖着,踢踢踏踏,给人感觉很沉重。有的步子迈得不急不缓,有股子利索劲。

春莲正用心琢磨着各种类型的脚;走在她前面的含心儿也在留意打从身边走经过的小脚她察觉身后有双眼睛正盯着她脚看,就大方的扭头对春莲友好的微微一笑,眼神落到春莲脚上,见春莲脚穿的是鲜艳艳喜鹊啄花瓣的翘头鞋鞋,稀罕得眼神中散发一股亮光。

含心儿将眼神挪到桂奶奶脚上,见桂奶奶脚穿的是耄耋富贵翘头鞋,精精致致,惹人喜爱。含心儿打心眼里喜欢春莲和桂奶奶的脚。当她眼神投到余大脚的大脚丫子时,立刻厌恶的把头一扬,显摆地甩着自己的脚,露出裙摆下圆头绿缎面高底子莲鞋。

编两条辫子的含心儿约14、5岁,比春莲年长几岁,出落得秀秀秀气气,娇小玲珑。穿着被面似的大红花衣服,配藏蓝色布裤子,眉眼间流露出可人的娇柔妩媚,迈着盈盈莲步,昂首挺胸,朝前走着。

春莲瞅着含心儿的背影,打心眼里觉得她长得白白净净,美极了。尤其脚上穿的高底子莲鞋,那叫一个稀罕人。春莲轻声对桂奶奶道:“奶奶;你看前面那姐姐穿的鞋好看不?”

桂奶奶早已留意含心儿脚穿的高底子莲鞋,对春莲道:“穿那种鞋要分人,你不能穿。”“为什么我不能穿?”春莲眨着水灵灵、黑葡萄般大眼睛瞅着桂奶奶。“你骨头还没长成,等过几年才能穿。”“嗯。”春莲点点头。

十多里路不算远,半个时辰就走到了。春莲随桂奶奶、余大脚来到大戏台,远远看见大戏台周围早已围满人,黑压压的一大片。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等赛脚的,有等看赛脚的,当然也有起哄看热闹的,和想趁乱想猥亵耍流氓的,更有想看准机会就下手的偷儿。总之什么人都有,什么话都敢说,闹哄哄的,惟独不见爱莲协会的人。

原来爱莲协会会长刘庆卓为把首届赛脚会办得热闹些,特地花钱请来了百十来位表演杂耍的民间艺人。这些民间艺人各个穿红戴绿,涂着大花脸。前面开路的是晃晃悠悠,踩花跷,舞狮舞龙。走在中间的是装扮成观音菩萨,金童玉女,哼哈二将,蚌仙,唐僧西天取经,及八仙。压后阵的敲锣打鼓,扭着大秧歌。场面宏大,吸引围观的人一波接一波,各个伸长脖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且恐少看一眼亏了大本。因此把路堵得死死的,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想让谁,只在原地打转。

眼看着赛脚时间到,穿一身崭新衣裤,脚踩青面千层布底鞋的刘庆卓急得是满头冒汗,手里举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大喇叭,放到阔嘴上扯开嗓门喊道:“老少爷们,大家都往后让让,不要拥挤,拜托让个道。”

六月六的太阳明晃晃的,烤得人睁不开眼。围在大戏台前的人左等爱莲协会的人不来,右等爱莲协会的人没到,实在忍不住了,就抱怨开来。不过抱怨归抱怨,却没一个人走,各个伸长脖子翘望,好容易看见表演队伍远远走来,兴奋得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连声嚷嚷道:“谢天谢地,刘会长来了。”

刘庆卓脸上堆满笑容,带着爱莲协会的人稳步走上大戏台,伸手对戏台下闹哄哄的人群做了一个安静手势,“咳咳”干咳两声,清清嗓子,从历史角度阐述传承一千多年的三寸小脚所暗藏的韵味,并拿出前朝爱莲博士方绚著《品藻》,道:“我刘庆卓对天发誓,这次赛脚绝对是以此书为依据,严格遵循瘦、小、尖、弯、香、软、正,七字诀决胜负。不过老话说得好,好马配好鞍,好脚配好鞋,咱们这次不仅要比脚,还要比鞋做工和绣工。若脚周正,鞋做工孬了,穿在脚上松松垮垮不耐看,也会被淘汰。”刘庆卓说着,看一眼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继续道:“为公平起见,绝不打马虎眼,也不论谁是谁的亲戚,一视同仁。同时咱们尊重参赛的大娘、姑姑、婶婶,姐姐妹妹,赛脚只许看脚不许瞅脸,违者当场逐出去,开除爱莲协会。”

刘庆卓拿出准备好的红色遮脸布巾,让爱莲协会的人发给参赛女子,将参赛女子划分20人一组,自由结合,抓阄排队,按先后顺序登上戏台比脚大小,走路姿势,莲鞋样式,包括莲鞋做工和绣工。

第一组20人,头罩红布遮羞巾登上戏台,站成一排,露出双脚。20双脚平时看不出优劣,但在一起一对比,优劣顿显。经爱莲协会的人目测,尺量,从中挑选出两名符合标准的三寸金莲,发特制竹牌,凭此牌可参加最后的决胜负。落选的女子就按脚大小,赏一到三个大洋作为鼓励。未完待续

第5章

第三节书接上回

余大脚老家山东,6、7岁时,娘张罗着要给裹脚,余大脚说啥也不肯。娘没辙,由着余大脚长到17、8岁,任谁看见她踩着一双大脚丫子都摇头,嘴撇到耳根处,连媒婆也躲得远远的不愿露面。闺女大了,没有媒婆说媒就很难找到婆家嫁出去。

养大的闺女嫁不出去,余大脚的娘急得想拿脑袋撞墙,加上哥哥嫂嫂从众心里,自然打心眼里看不上余大脚,嫌她丢人,常摔脸子给她看。

余大脚没少受哥哥嫂子的气,而娘又不给她撑腰,致使她在家说啥也呆不下去。当听说家住南坎子的娄大贵老婆病死了,放出话愿意娶她续弦,但没有聘礼。余大脚思衬:“没聘礼就没聘礼,只要有个窝,凭一双手就不会饿死。”

余大脚用包袱皮包了几件换洗衣服,一个人到南坎子娄大贵家,与娄大贵搭伴过起日,一年后有了闺女小春莲。

余大脚是心性要强的人,发誓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一定活出样子来。她每天起早贪黑,

帮衬娄大贵忙完地里忙家里。日子过得也算顺心,毕竟娄大贵人踏实,待她也不错,小俩口还没红过脸。却没想到娄大贵染上风寒,请来郎中看了几次,药没少吃,病反而愈发严重。

余大脚心里发急,天天守在炕前屎尿端出,饭菜端进的伺候,也没留住娄大贵的命。

公婆本就打心眼里看不起踩着一双大脚丫子的余大脚,等娄大贵两腿一蹬死了,就借口说余大脚命硬克夫,生硬将她们娘俩轰出家门。

余大脚生性要强,不争不辩,不吵不闹,谁也不求,抱着未满周岁的春莲离开南坎子,一路讨饭到了北屯子。

但凡称屯子、庄、村、坎子,是最先搬来人家随意取的名,如想不起叫什么名,就根据自己的姓氏来叫。

北屯子有20来户人家,属不大不小屯子。离莲花镇十来里路,距奉天城也不算远,一百多里地。

余大脚带着小春莲在不知谁家丢弃不要的,只剩有半边墙的土坯房里安顿下来。夏天还行,只是蚊虫多些,过了寒露西北风呼呼的吹,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即使穿一把捏不透的棉衣也冷得人瑟瑟发抖,半边墙的土坯房哪能避寒呢。眼瞅着余大脚和小春莲快冻成冰棍,家住东头的桂奶奶心眼好,腾出西屋接娘俩在家里住下来,避免被活活冻死。

开春后,冰封一冬的大地解冻了,在春阳照耀下万物萌发。缓过劲的余大脚咬紧后牙槽,如男子一般,起早贪黑,在荒甸子上刨出五亩地,点种粮食,撒了菜种,顺带着将桂奶奶的三亩田也侍弄着。上秋后,留足口粮,余下的全挑到莲花镇卖掉,换钱买盖房的木料和青砖,置办生活用品。经过三年忙碌,加上桂奶奶帮衬,余大脚手里终于积攒下一些钱,木料、青砖也买足了,就在离桂奶奶家不远的空地上,盖起坐北朝南的三间青砖房。房分东屋、西屋,盘了炕,砌了炉台。东屋自己和闺女住,西屋留做待客用,堂屋平时没人呆,就放粮食和杂七杂八小零碎。剩下的房梁料打一个炕桌。因手头紧没钱买漆,也就原色了,反正不耽搁使用。

在乡下,有炕桌才算有家。当然炕桌也是极讲究的,高矮严格按老辈子传下来的尺寸做,不能有一丁点差错,检验这一标准就是把炕桌放在炕上,在桌上放个酒壶,酒壶嘴要与屋外的院墙头平行才行,如高了或矮了,对主家不利,至于怎么不利没人说得清楚。当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有了栖身的家,余大脚心里安慰许多,却不敢松劲。每天仍铆足劲的侍弄几亩田。苦存苦攒的在房前屋后垒起一人来高的土院墙,搭了茅房,猪圈,鸡窝。养了两头半大肥猪,和下蛋的老母鸡,逢年过节家里也能见着油星了。

春莲自大庙会回来,如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满院子追鸡撵狗,也不出去找小伙伴满世界疯跑,整天坐在炕头上拿布条子把脚缠来裹去的,踩着脚后跟翘起小脚尖,昂首挺胸,收腹提臀,仿黄家女眷走路姿态。有时脚上布条子缠得过松,没有几步就将自己拌个跟头,痛得她半天缓不过劲来。但没记性,仍使布条子裹脚玩。

余大脚见小春莲打心眼里稀罕小脚,便动了心思,让桂奶奶给春莲相相面,看骨骼适不适合裹脚。

桂奶奶年约47、8岁,大眼睛双眼皮,下巴微翘,乌黑头发梳得服服帖帖的在后脑勺挽着髻,插上岫玉步摇。举手投足间,眉眼中显露一丝孤傲,却难掩曾经的绝代风华。

桂奶奶信佛,嘴里常念叨阿弥陀佛。她做事干净利落,爱打扮,是个讲究人,一辈子没结婚,单过着,是世人口中常说的没出阁的老姑娘。平日桂奶奶喜欢啄几口大烟袋,等她吧嗒吧嗒啄足后,对坐在炕里抓嘎拉哈玩的春莲道:“过来,让奶奶瞅瞅你的小脚丫。”“嗯!”春莲答应着,将一双小脚丫伸到桂奶奶眼面前。

桂奶奶双手捧着春莲白白净净的脚丫,端详了好一阵子,似端详啥稀罕物一般。等端详够了,向余大脚详细问了春莲生辰八字,掰着手指,嘴里叽叽咕咕,叨咕了一阵子,才郑重其事地对余大脚道:“大脚;咱春莲命主富贵,用不了十年定能撑起一片天,到时你母凭子贵,老太太恐怕攀不上你们高枝啰。”

世人都爱听顺耳的话,余大脚自然也不例外。对桂奶奶道:“我这辈子什么都不盼,就盼春莲顺顺利利长大,将来找个好婆家,有个好归宿。”“春莲眼神藏而不露,眼形秀长,黑白分明,是富贵相。”桂奶奶说着,双手捧着春莲春莲脸蛋端详着,对于大脚道:“如果我没看错,你今后就等着享闺女福吧!”

桂奶奶话里话外透高傲,不过她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对谁也爱答不理,跟屯子里的人极少来往、走动,心地却十分善良,若谁家有个大事小事的,只要跟她一说声,她准帮忙。因此屯里的人,无论老少,对她都很尊敬。余大脚也是打心眼里尊敬桂奶奶,几年前若不是桂奶奶出手相帮,说不定自己和春莲早冻死了,哪还有今天。

余大脚是知恩图报的人,待桂奶奶如亲娘一样,但她嘴笨不爱说,凭着男人一般的身子骨帮衬桂奶奶把重活、粗活全干了。桂奶奶也不客气,由着余大脚干去。不过桂奶奶打心眼里看不上余大脚做的针线活,嫌她粗手笨脚,拿针线跟拿锄头似的,哪儿是个精细人?因此桂奶奶把春莲穿戴全包了,将帮人做活剩下的线头布头拼吧拼吧,别出心裁缝制出来,给春莲往身上一穿,漂漂亮亮的,让满屯子的人羡慕。

桂奶奶从笸箩里拿起一根丝线,一剪两截,放进豆油碗里浸着,使两粒绿豆在春莲两耳垂上来回揉搓着,直揉搓得耳垂通红麻木没知觉,一针扎下去一点不觉痛,退掉针将丝线留下,两头打上结,来回拉了拉,对余大脚交代道:“回家没事勤帮春莲拉拉线,别让伤口长拢了。”

余大脚每天帮春莲来回拉几次耳垂上的丝线,半个月后耳洞透亮,戴上桂奶奶送的蝴蝶吊坠鎏金耳环,那叫一个好看。

春莲手拿镜子照着,瞅着镜子故意摇晃小脑袋,看蝴蝶吊坠随着头的摆动如活了一般,忽闪着翅膀,煞是好看。再看看余大脚光秃秃的耳垂,稚气地道:“娘;让桂奶奶也给你扎个耳洞嘛。”

余大脚噗嗤乐了,道:“我长得粗手大脚没个女人样,扎耳洞还不把人笑死。”“谁愿意笑就让她笑去,咱不搭理她。”“闺女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余大脚溺爱的伸手将春莲揽在怀里,轻抚她耳垂挂的耳环,思衬:“等钱攒够了给春莲买对真金耳环戴,把闺女打扮得美美的。”

余大脚牢记桂奶奶叮嘱,踩着一双大脚丫子去莲花镇买来蓝布,撕成三寸左右宽窄布条子,熬米汤把布条子浆得硬铮铮的,晾在不大的土坯墙小院里。布条子经风一吹,发出扑扑响。她将晾干的布条子收到一起,拧成麻花后再往回转,一道道松开,再用米汤浆透,晾干,拧成麻花,拧紧后再往回转,一道道松开。反反复复,直至布条子皮实了,使棒槌捶平整,卷起来收拾好,牵回一通身雪白小羊羔栓在院里榆树旁,拿出一双绣有嫩黄、墨绿两色荷花的尖尖红布弓底鞋,逗春莲道:“你看这鞋俊不俊?”未完待续

第6章

第四节书接上回

余大脚牢记桂奶奶叮嘱,踩着一双大脚丫子去莲花镇买来蓝布,撕成三寸左右宽窄布条子,熬米汤把布条子浆得硬铮铮的,晾在不大的土坯墙小院里。布条子经风一吹,发出扑扑响。她将晾干的布条子收到一起,拧成麻花后再往回转,一道道松开,再用米汤浆透,晾干,拧成麻花,拧紧后再往回转,一道道松开。反反复复,直至布条子皮实了,使棒槌捶平整,卷起来收拾好,牵回一通身雪白小羊羔栓在院里榆树旁,拿出一双绣有嫩黄、墨绿两色荷花的尖尖红布弓底鞋,逗春莲道:“你看这鞋俊不俊?”“俊耶!”春莲稀罕得从余大脚手里拿过来又窄,又尖,又弯的弓底红布莲鞋,往自己小脚丫上一套,叫了起来:“娘;这鞋比我脚整整小一圈呢。”“想穿不?”余大脚逗着春莲。“这鞋你不是给我买的。”春莲嘟嘴,不高兴了。

余大脚瞅着春莲脸蛋,问道:“你想穿这鞋?”“娘!”春莲不知娘今儿怎么了,啰里啰嗦的。

余大脚沉着脸,正色问春莲:“你不后悔?”“不后悔。”

余大脚没再言语,默默地挽起衣袖,从缸里舀出半盆江米,加水泡得涨涨的,上石磨推江米面。

桂奶奶踩着一双小脚忙前忙后,帮余大脚烀小豆,放糖放大油炒小豆馅,包粘豆包。粘豆包蒸熟,趁着热乎劲,让春莲多吃几个,吃了骨头才会软。

春莲初咬一口粘豆包,哎呀,真是香香甜甜,别提多好吃了心想多吃几个,可她眼大肚子小,只吃了两个,就说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余大脚见春莲不吃了,心里着急嘴上道:“只吃两个那行,再吃两个。”“我真吃不下了。”春莲为证明自己吃饱了,仰脖打一个响亮饱嗝,震得门窗直颤悠,惊得屋外看家狗汪汪一阵狂吠,逗得盘腿坐在炕头上吧嗒吧嗒啄大烟袋的桂奶奶“呵呵”乐着。桂奶奶对余大脚道:“孩子吃不下就算了,别逼她硬撑,吃伤了胃你还得花钱找郎中。”

余大脚道:“她才吃的两个,哪儿够嘛。”“你包的粘豆包各个壮实得跟小猪崽子似的,春莲吃两个已经不少了,你还让她吃几个?”

余大脚没言语。

桂奶奶对余大脚道:“你去把羊羔子牵进屋来。”“嗯”余大脚答应着,踩着一双大脚丫子蹬蹬蹬走出屋,先把不大的土墙院门关上,她不防备什么,只是屯子里的生活习惯是露天的,没有秘密可言,家家敞开院门,夏天坐在院子里吃饭,冬天在屋里摆上炕桌,邻里相互来往,谁家吵架拌嘴,都知道一清二楚,没事的时候这家点评那家,那家点评这家,全是家长里短,因此有了搬老婆舌的说法。余大脚不想听闲话,才把院门关上,牵着小羊羔牵进屋。

桂奶奶叮嘱余大脚道:“炕烧热乎些,别凉着。”

桂奶奶趿鞋下炕,迈动小脚,娉娉婷婷,走出屋,先看一眼关着的土墙院门,见没上门栓,便将门栓上,同时用顶门杠把门顶得死死的,任谁也进不来。

桂奶奶转身回屋,拿出针线别在青布衣襟上,挽起袖口,将菜刀,小木凳,剪子,棉花,明矾粉和浆好的布条摆了一炕一地,对坐在炕上抓嘎拉哈玩的春莲道:“春莲;过来,让奶奶好好瞅瞅你的小脚丫。”“嗯。”春莲放下手里嘎拉哈,到炕头,抬腿把一双小脚丫伸到桂奶奶眼面前。

桂奶奶双手捧着春莲白白净净的小脚丫,仔细端详了好一阵,似自言自语,又似对春莲道:“若想嫁个好人家,就得先把脚拾掇出来,决不能打马虎眼。”

春莲年纪小,不明白桂奶奶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仰着脸,眨着一双水灵灵,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桂奶奶。

桂奶奶也解释,扭头对站在旁边的余大脚道:“水烧热了没有?”“热了。”“热了就端来。”

余大脚很快端来一盆热水。

桂奶奶坐在小木凳上,将春莲一双小脚丫按进热水盆里浸着,搓着。等小脚丫泡透,搓烫,搓揉软后,使软乎布将小脚丫包裹严实,塞进被子里捂着,不能凉着。

桂奶奶的脸绷得紧紧的,屁股离开小木凳,沉着劲,抓住小羊羔的四蹄,猛一用里,忽把小羊羔仰面朝天地被按倒在地,还没等小羊羔叫出声,桂奶奶就用一双尖而又有力的小脚死死的踩住羊羔四条腿,使羊羔动弹不得。

生命的本能是拼尽最后的力气,负隅顽抗。小羊羔也不例外。小羊羔拼命地咩咩哀嚎,拼尽全力挣扎,企图摆脱掉桂奶奶的脚。

桂奶奶哪管小羊羔挣不挣扎,拿起菜刀噗插进羊羔肚子里,顺着刀锋一划,动作干净利落。将小羊羔活生生地开膛破肚,未等血未冒出来,就将春莲的脚从被子里拿出来,松开软布,塞进小羊羔肚子里,动作之快超出想象,也无法让人相信她是吃斋念佛之人。

春莲被桂奶奶动作吓得目瞪口呆,半天没缓过劲来。当回过神来,想把脚丫从羊羔肚子里抽出来,结果被桂奶奶发现,挨了一巴掌。

桂奶奶呵斥春莲道:“不许乱动。”

春莲从没进过桂奶奶这么凶神恶煞,真是像风像雨又像鬼。加上双脚又被铆足劲地按在小羊羔肚子里动弹不得。心里煞是委屈,眼泪花花打滚地滚出眼眶。

站在旁边的余大脚见春莲哭了,蹙眉问春莲道:“你哭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春莲更觉委屈,加上脚下小羊羔不停的哆嗦,她的脚跟着也哆嗦起来,连带着腿也哆嗦,心更是哆嗦,全哆嗦一堆了。

春莲哆嗦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却还是想把双脚从小羊羔肚子里缩回来。于是她偷偷的往外拔脚,没料又被桂奶奶看见。桂奶奶扬手给春莲一巴掌,打得春莲的屁股火辣辣的痛。桂奶奶嘴上骂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好赖也不懂?叫你别乱动,你偏动。”

春莲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放声“哇哇”哭了起来,哭得及委屈。

桂奶奶有凳不坐,始终厥着屁股,双手紧紧捏着春莲脚踝狠命往下压,直踩得小羊羔动不了。

这哪是平时和蔼可亲的桂奶奶?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妖魔鬼怪。春莲不住声地大哭,想用哭来保护自己。桂奶奶才不理睬春莲,仿佛没看见她哭得委屈。只顾耷拉着眼皮,较般的将全身力气灌注到手上,捏着春莲脚踝不停往下压,大有不把地面压出窟窿决不罢休的架势。“奶奶;你放开我。”春莲的脚踝被桂奶奶捏得生痛。

渐渐的;春莲察觉到脚下踩的小羊羔彻底不动了,腿脚也似乎没那么哆嗦了。于是偷偷活动了几下脚趾,脚趾黏糊糊,湿漉漉的,极不舒服,就又想把双脚缩回来,结果又被桂奶奶看见了。桂奶奶发急地喊道:“泡着,等血凉透了再拿出来。”

桂奶奶扭脸吩咐余大脚道:“赶快端一盆热水来。”“嗯!”余大脚嘴上答应着,弯腰从地上端起已经凉了的水盆,去换来一盆热水。

桂奶奶将春莲双脚从羊羔肚子里托了出来,迅速按进热水盆里搓洗干净。

脚洗完,桂奶奶才一屁股坐在小木凳上,把春莲一双泡得发胀的小脚丫放在自己膝盖上,往脚趾缝里撒些明矾,使泡胀的脚皮绷紧,随后把大脚趾与余下四个脚趾分开,手上暗送劲,斜向脚掌一掰,“咔嚓”一声,骨头掰断了。

春莲吃不住痛,嗷的一嗓子叫了起来,震得门窗来回晃,震得房梁上的灰尘扑簌簌往下掉。更惊得屋外看家狗仰着脖子“汪汪”狂吠。

掰断骨头连着筋,春莲是扎心的痛,死命要缩回脚,却被桂奶奶捏得动弹不了。

余大脚见春莲痛得小脸蛋没了人色,煞是心痛。再瞅瞅桂奶奶沉着劲的脸,像风像雨又像鬼,很是瘆人。她赶紧扭过脸去,不看,也不言语。未完待续

第7章

第五节书接上回

余大脚见春莲痛得小脸蛋没了人色,煞是心痛。再瞅瞅桂奶奶沉着劲的脸,像风像雨又像鬼,很是瘆人。她赶紧扭过脸去,不看,也不言语。

桂奶奶的脸沉得如万年冰雪一般,瘆人刺骨。她一手捏着春莲的脚,一手抖开浆得硬铮铮的布条子,麻利的先将小脚趾勒住、勒紧,死命往脚心里卷,一缠一绕,一拉一提,除大脚趾外,余下四个脚趾眨眼功夫裹得紧绷绷的,没一丝动弹余地。接着用余下布条子把露在外边的大脚趾裹个严严实实,与卷在脚心里的脚趾一起稳稳固定住,哪管春莲痛不痛。

这时的春莲早已痛得瘫倒在炕上,汗水加泪水浸透衣裤,一拧哗哗出水。她死死拽着余大脚的手,全不知指甲已抠进娘的肉里。她后悔稀罕小脚,否则不会遭这样大的罪。

余大脚仍不看春莲,也不看桂奶奶,只把眼神投到窗外的小院里,暗自抹眼泪。

天色渐渐暗下来,残阳如血,笼罩土墙小院。余大脚见桂奶奶给春莲裹脚裹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做晚饭。不大一会工夫晚饭做得,桂奶奶将春莲双脚拾掇利索,用针线把裹脚布缝得密密实实,红色弓底莲鞋往脚丫上一套,不大不小,正合适。

余大脚伸手把哭得早已没了力气,瘫在炕上的春莲往炕里抱了抱,炕里暖和不会着凉。

土围墙外,屯子里的孩子们早已听见春莲哭嚎声,起哄地嚷嚷:“快过来瞅呀!春莲裹尖尖脚了。”

还有淘气的孩子没说没管地往小院里丢土坷垃和石子,有的干脆咣咣砸院门。

没收没敛的喧闹声招来闲人看热闹,扰得看家黄狗上蹿下跳,死命狂吠,任余大脚怎样呵斥也安静下来。

余大脚拿黄狗没辙,由着它聒噪。进屋放下炕桌,拎走死了多时小羊羔,等桂奶奶啄完一袋烟,端出热腾腾的馒头,白菜炖粉条,大葱炒鸡蛋,余大脚还特地为桂奶奶烫了一壶高粱酒。

桂奶奶四平八稳地盘腿坐在炕桌旁,一口酒一口菜,边吃边对余大脚交代着,最后不忘叮嘱道:“千万不能心软,只要你心软就害了孩子。”

余大脚连连点头,道:“我记在心里了。”

桂奶奶吃饱喝足,天也黑透,丢下一句:“我回去了,明儿再来。”

桂奶奶下炕,一手数着佛珠,一手拿着大烟袋,嘴里念叨阿弥陀佛,完全变了一个,踩着四寸银莲步,典雅端庄地回家去了。所以说;人是双面性的,性格且差异极大,不接触外表绝看不出来。

余大脚坐在炕沿上,瞅着睡得迷迷糊糊的春莲,心揪到一起,既没有心情吃饭,也不想收拾,只把眼神投到脸蛋上还挂着泪珠的春莲,暗道:“睡吧!睡着了脚就不痛”

清冷月光被窗户纸挡在外面。余大脚点亮油灯,借着灯光灯边缝补衣服,边留意春莲,见春莲动了一下,赶忙放下手里针线活,俯身问道:“醒了。饿不?起来吃点东西吧!”

春莲带着哭腔道:“我脚好痛。”

春莲心里一阵委屈,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滚出眼眶。“不吃就起来练步子。”余大脚变脸比翻书还快,全没有母爱柔情,眼里冒着袭人寒光,如千年寒冰一般,把被子忽地掀开,硬将春莲拉起来,道:“不吃就下地练步子。”

春莲拗不过余大脚,委委屈屈下炕,双脚刚一沾地,疼得小脸蛋顿时变形,一屁股坐在地上,说啥也起不来。

余大脚才不管春莲痛不痛,拽着她胳膊从地上提溜起来,非逼着练步子不可,不练就不能上炕歇着。

当晚;春莲的双脚火烧火燎的痛。她哭着喊着,叫着求着,让余大脚把裹脚布松开,以后绝不再裹脚。

余大脚脸沉到脚背上,骂春莲道:“大晚上的你嚎什么嚎?把脚架到窗台上让冷风吹着就不痛了。”

余大脚伸手把春莲双脚架到窗台上,推开窗户真让冷风吹着。

春莲人小腿短,脚架到窗台上腿弯处绷得生痛。她眼泪巴叉,央求余大脚道:“娘;你把我脚拿下来,我腿痛。”“人不大,事不少。”“我痛的嘛。”春莲泪水扑簌簌地落道炕上,满肚子委屈没地方说,加上脚痛,一宿没睡着。好容易盼到天亮,哪成想脚更是痛得钻心,真是生不如死。

余大脚一反常态,不下地干活了,就守在春莲身边,夜叉似的手里拎着笤帚疙瘩,连呵斥带恐吓,硬逼着春莲练步子,若不练步子脚趾头就不能断,脚趾头不断脚就难成型。

春莲恨余大脚心狠,瞅着余大脚把笤帚疙瘩敲得乒乓响,觉得她跟故事里的恶鬼、恶差官一样,不但恐怖,还让人厌恶。

春莲眼里喷火,咬牙切齿,想尽办法耍赖发泼,发狠斗气,却全不顶用,毕竟人小,拗不过余大脚。她把后牙槽咬得咯咯响,哆哆嗦嗦,一瘸一拐,一蹦一跳,瘸鸡似的硬走着。即使摔倒,也得爬起来接着练步子。

春莲在余大脚监督下,不敢有半点偷懒,也没有办法偷懒。

余大脚的脸始终沉到脚背上,只要看见春莲停下步子,就抡起笤帚疙瘩,不分腿还是屁股,上去就是一顿猛抽,抽得春莲没处躲没处藏,牙齿咬碎往肚子里咽。直至走得不觉脚痛,也不觉脚是自己的,步子踩稳稳的,才被允许上炕休歇。

月高星淡,树影婆娑。春莲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等余大脚睡沉,打起轻微鼾声时,才悄悄下炕,憋足一口硬气,打开土墙院门,头也不回地撒腿开跑。一路向前,朝黑暗深处跑去,直跑得月光黯淡,星星隐进云层。

春莲发狠的想跑得越远越好,再也不回北屯子,再也不想看见恶鬼一般的娘,和桂奶奶。跑着,跑着,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春莲扑通一声扑到在地,跌得双手双腿生痛,加上一天没吃饭,也从没大半夜在野地里乱跑,心里害怕不已,恐惧煞时上升。她在地上躺了一会,定定神,睁大眼睛四处看看,黑咕隆咚,如同掉进深不见底的大黑洞一般,什么也看不清楚。

此刻;春莲的心似乎要跳了出来,恐惧瞬间蔓延到全身。她手哆嗦,腿哆嗦,脚哆嗦,浑身上下哆嗦得动弹不得,真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春莲无助的趴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得正伤心,忽听有人在旁边“咳咳”咳嗽,声音极为瘆人。她吓得立刻止住哭声,大气也不敢喘,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又没了动静。

春莲挣扎着从地上刚爬起来,咳嗽声又响了起来。这回听得真真的,声音来自头顶上。春莲吓得一屁股瘫坐地上,一动不敢动。

原来离春莲不远的地方有棵老榆树,老榆树树桠上老鸦做窝,正在上面磕牙,声音极像人咳嗽。春莲不知究竟,加上天沉沉的黑,地深深的睡,没有一丝光亮,又是荒郊野外,周围的一切几乎要将她吞噬掉。春莲惶恐极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失去了注意,所能做的就是把脸埋在手心里哭,一直哭到余大脚举着火把来找她,将她背回家。

桂奶奶得知春莲半夜逃离家后,一句话没说,紧紧咬着嘴皮,沉着脸,松开春莲脚上裹脚布,把一双血肉模糊的小脚丫按进热水盆里浸泡。等浸泡透了,肉皮子发软发胀,才细细洗去愈痂,挤出脓血,撒上明矾,绷紧脚皮,修剪趾甲,趁春莲不注意,下手极狠地“咔嚓”一声,将连着四个脚趾尾端关节一并压下去,快速用布条子裹得紧绷绷的,套上弓底莲鞋,拿棉花把脚尖、脚心垫起来。

春莲的脚看上去比先前确实显俊,当然也更痛得钻心。以为桂奶奶是因她偷跑而生气,变着法子惩罚她,却不知裹脚最重要的环节,是将脚趾最后关节骨一并折下去才算裹成,前次裹的只能叫裹一半。

一人来高的土院墙挡不住春莲哭嚎声。无论是家住屯东头的婆子,还是住屯西的婶子,都不忍心再听春莲瘆人的哀嚎声,一起找上门,指着余大脚鼻子劈头盖脸,骂道:“瞅瞅你这当娘的,自己踩着一双大脚丫,却逼着那么小的闺女裹脚。脚裹再好有什么用,咱们就是土里刨食的庄户人家,难不成将来你想让春莲去攀高枝?别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

余大脚只笑不语,心里却有主意,到荒甸子里找来光溜溜的小石子,洗得干干净净,给春莲换裹脚布时垫在脚下。

春莲的脚本来就疼痛不已,加上小石子咯着,更是痛疼难忍。她暗猜娘是怕她再跑,故意变着法折磨她,因此耍赖地坐在地上,说啥也不肯站起来。

余大脚可不怕春莲耍赖发泼,把举起笤帚疙瘩敲得“砰砰”直响,逼着春莲练步子,不练就打,看谁能拗得过谁。未完待续

第8章

第六节书接上回

余大脚可不怕春莲耍赖发泼,把举起笤帚疙瘩敲得“砰砰”直响,逼着春莲练步子,不练就打,看谁能拗得过谁。

日子一久,春莲被余大脚揍皮实了,宁愿挨揍也没脚痛。可脚捂在裹脚布里不透气,加上小石子咯着,竹片夹着,沤出来的脓血浸透裹脚布,洗脚换裹脚布时,被桂奶奶生硬地把脓血腐肉扯下来,痛得春莲哀嚎声传遍方圆好几十里,同时也证实了小脚一双,眼泪一缸的痛苦。

桂奶奶的脸上仍像雾像风又像鬼,任春莲怎样哭嚎,始终当没听见,一门心思要把春莲的一双脚拾掇出来,不能跟自己似的,脚裹一半娘心痛,落下四寸半的银莲,嫁不进大户人家,又不愿给人当使唤丫头,心高气傲一辈子,落了个嫁不出去的老闺女。加上哥哥嫂嫂不待见她,嫌她自命清高,脚小下不了地,不能侍弄农田,养不活自己。全没想过她绣花也能挣钱,不仅补贴家里日常开销,还常给爹娘做衣服买糕点。

桂奶奶的哥嫂是势力眼,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妹妹,等老爹老娘两腿一蹬咽气死了,就闹着分家,各过各的,互不来往,似有多大仇一样,老死不相往来。

桂奶奶想得明白,责人之心责己,怒己之心怒人。她不争不闹,念着阿弥陀佛,平平静静,般出娘家,用攒的私房钱在北屯子盖了一套三的小房,围上院墙,置办了三亩地,雇人耕种。她每年粮食收上来后,留足自己吃的,剩下的全卖了换钱,作为家用。自打余大脚要饭到北屯子,桂奶奶看她娘俩可怜,腾出一间房,将余大脚娘俩接到家中,相处久了,了解余大脚性格,知她是个实在人,没有坏心眼,便将她当亲闺女一般对待,对春莲更是打心眼里溺爱,所以一门心思地想将春莲的脚捯饬出来。别看春莲双脚现在骨烂肉损,却是传承千年裹脚的老法子,能随心所欲改模变样。

时间荏苒,转眼大半年过去了。春莲双脚基本成型,余大脚也不再硬逼她练步子,隔三岔五还叫来屯子里的天足姑姑、婶婶,姐姐、嫂子来家坐坐,主要是想让她们陪春莲说话解闷。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说说笑笑为热闹。这些女人瞅着春莲一双又小又弓,又窄又俊的小脚,惊诧得眼珠子快蹦出眼眶,不停的咂着嘴皮啧啧着,羡慕地竖起大拇指,道:“我的天妈呀!余大脚看你不咋地,却真是能,把春莲一双脚捯饬得这么俊,以后定能找个好婆家。”

有姑姑眼神中散发着羡慕的光,伸手捏了捏春莲的脚,道:“我小时候不懂事,娘要找人给我裹脚,我哭着闹着说啥也不肯,结果落了一双大脚丫子,差点连婆家也找不着。”

泪水早已流干的春莲听着羡慕声,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道:“我宁愿踩着大脚丫子也不愿受这份遭罪。”“呸呸呸,说什么傻话呢。”婶子道:“不裹脚,踩着一双大脚丫子,难看不说,还受一辈子穷。”婶子跟着压上一句道:“脚下受苦,一辈子享福。脚下放纵,一辈子受穷。”“我才不信呢。”春莲嘟起樱桃小嘴,心里暗说:“谁受罪谁知道,你们没有经历过自然不知道有多痛。”“为了将来能过上好日子,受点罪不算什么。”姑姑话音未落地,婶婶抢着说道:“我就喜欢小脚闺女,娇滴滴的,走路一扭一扭,招人稀罕。”说着;婶婶没心没肺,伸出又宽又厚实的大脚丫子,放开嗓门夸张地道:“你们看看我这双大脚,走起路来咚咚的,地都快被我震塌了。”

婶婶抬腿“咚咚咚”猛跺几下地,逗得其他人笑得前仰后合,惟独春莲笑不出。

婶婶看在眼里,明白春莲为裹脚确实遭了不少罪,心痛地伸胳膊将春莲搂在怀里,嘴里哼唱着:“小脚嫁秀才,吃白馍就大肉,大脚丫子嫁瞎子,糟糠窝窝就辣椒。做人不做大脚婆,吃糠咽菜当马骡,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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