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之美(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2 14:45:01

点击下载

作者:青简

出版社:湖南人民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古色之美

古色之美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古色之美作者:青简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9-10-01ISBN:9787556122721青Cyan言色之青究竟是因为笔名里带了“青”字,所以对青色格外偏爱,还是因为喜欢青色,才取了带“青”字的笔名,我已经记不得了。可是若有人认真问起,青到底是什么颜色,一时还真难答上来。“青”虽寥寥几笔,却有着山川岁月的沉重,落在天地茁长之初,又平添了轻润的生气,不需要诠释也处处呼之欲出。年轻的颜色,东方的颜色,古书说“象物生时色也”。如果你也曾在梅雨初晴之后,抬头望见碧落如洗,纤云无踪,那时的心头欢喜,大约就像孩子打开了一座宝藏般无法言说。而这里珍藏的,不过是自然最慷慨的赠礼。青[1] CMYK:100 31 0 15■《释名》中说:“青,生也,象物生时色也。”春来复苏,万物生长,金文中的“青”字,好比从盆中刚刚萌芽的小草,虽然那么低微,却已然执着地显露出无穷生机。

青,东方色也。作为东方正色,青的地位不可谓不高,然而青的概念却始终不甚清晰,虽然从青草的绿,到青天的蓝,再到青丝的黑,甚至紫灰,都可以称为青,但最多见的还是如今不同深浅的蓝。有研究表明,古人用青指代蓝绿多色,并不是他们视力不好,分不清蓝色和绿色,而是上古时期将蓝绿作为一个整体范畴的颜色进行定义,在国外古语中也有类似情况。

中古以后,青在服饰上沦为地位较低的“贱色”,昔日魂牵梦萦的“青青子衿”到了唐代却成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司马青衫”,这时的青已不必深究到底是蓝是绿还是黑,我们只知道是诗人的一捧伤心泪。有时候觉得,青或许并不是一个客观的颜色,正是由于它融入了情感与思想,呈现的是我们在看到它那一刻,心中的冷暖深浅。[1]传统颜色在历代或有不同的色相呈现,本书的色值主要参考了中国科学院编译出版委员会名词室于1957年编写的《色谱》一书,供读者参考。——编注。蓝 CMYK:100 60 8 1■“蓝”最早并不是作为一种颜色,而是作为一种植物存在。《诗经·小雅》中有“终朝采蓝,不盈一襜”之句,这里的“蓝”就是一种可以用来染色的蓼蓝草。《说文解字》中明确说“蓝,染青草也”,用蓝草制成的染料,称为靛,也称靛青。可见“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这个典故中,青是染料,蓝却是制作染料的植物。也可见古时的青色几乎包含了现代意义的蓝。

自唐代始,蓝色逐渐从青色中分离出来,成为一种颜色名称,一般深于青色。在“水色天光共蔚蓝”的茫茫夜色里,蓝已然悄然浮出水面。及至元代,由于蒙古族崇尚苍狼白鹿,代表了苍狼的蓝色便跃上了帝都的琉璃瓦,成为皇家尊崇之色。盛烧一时并风行至今的青花瓷,也源于此时。蓝虽然创造了青,但终其一生,大概都无法摆脱青,在很多时候,你即是我,我即是你。苍 CMYK:100 52 46 43■《说文解字》把“苍”定义为“草色也”,草为青色,故而苍也成了青的别称。苍在先秦就是染色常用的色彩名词。墨子出身平民,一次看见了作坊里面染丝的全过程,有了感叹:“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故染不可不慎也。”

早在《诗经》中,就有“悠悠苍天”之句,《吕氏春秋》更明确说“东方曰苍天”,可见苍与青同义。然而当羽毛深青的苍鹰掠过静默如海的苍山,我们可以知道,苍所指的青色应略深于青。苍与青的另一个区别,就是苍除了表示颜色,还能凸显空间感,无论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中的可望而不可即的浅浅忧伤,还是“天苍苍,野茫茫”里一望无际的辽远壮阔,苍都为我们画了一个可以驰骋万千的想象天地。奔跑吧,不管去追逐爱人还是理想,在苍茫中,你只留下隐约背影,就足够我们思量万千。缥 CMYK:82 39 26 0■

缥色实为浅青色,今已少用。《说文解字》载:“缥,帛青白色也。”古人用重染的方法,可把织物染出由浅到深的白缥、浅缥、中缥等。《释名》也说:“缥犹漂,漂,浅青色也。”除却衣物,缥色还见于缥酒、缥瓦、缥帙、缥囊、缥玉……乃至早期的青瓷,由于釉中含铁,烧制的温度也受限制,故而又称为缥瓷。

淡雅轻盈的缥,又通“飘”,即飞扬之意。《汉书》云“凤缥缥其高逝兮”,凤凰大约把“缥”这个名词,带去了“山在虚无缥缈间”的仙境里,只余下淡青色,留给这个不再诗意的世俗。绀 CMYK:100 50 0 80■《释名》说“绀,含也,青而含赤色也”,意思指绀是深蓝中透红的色彩,是一种深沉而肃穆的蓝色。

周朝以绀为斋戒服装的颜色,故而孔子以为“君子不以绀緅饰”,[1]意思是君子不该穿镶有绀色和緅色衣边的服装。汉代女性礼服沿用前朝的深衣制,《后汉书》记载“太皇太后、皇太后入庙服,绀上皂下”,以示庄重与敬畏天地。三国两晋时期,绀色文锦还是高级丝织品,及至后世,绀蓝已成为历朝庶民的服色。绀还在古诗词中用以形容深蓝而透着微红的天色。“雨初晴、雁空绀碧”,想是一片令人心旷神怡之景象。[1]黑中带红的颜色。——编注。秘色 CMYK:49 28 43 0■

秘色或许是唯一一种只为一种器物而生的颜色,这器物就是诞生于晚唐,却自宋代便失传的越窑精品青瓷。随着上林湖畔窑火渐熄,秘色也名副其实成了一种颇有争议的颜色。“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的散淡疏朗,“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的清纯明澈,都不足以清晰地指向某一确实颜色。而秘色之秘的来源,也有分歧,有说是因为专供帝王御用而得名,也有说是在烧制过程中,采取密封匣钵的方法才能烧出如此釉色,“秘”通“密”。

直到法门寺地宫古物重见天日,其中的十三件越窑瓷器能与“衣物帐”石碑上记载的秘色瓷相互对应,这才让世人真正领略了秘色,一种带有玉的质感,介于青白与青绿之间的微妙之色。摘去面纱之后的秘色,还能维持它的神秘感吗?甚至还有学者认为,秘色的“色”并不指一种颜色,而是一个种类,一类专供皇家使用的高等级瓷器。只怪古人太凝练,秘色的魅力,大概也在于它至今无法确定的意义。石青 CMYK:100 99 47 12■

石青为天然矿石,研磨成粉就是中国传统绘画中应用最久最广泛的矿物颜料。早在战国楚墓出土的帛画中,就有石青染色的五色树。梁朝《名医别录》里提到空青生“有铜处”,和现代学者认为石青产于蓝铜矿相符。

石青矿石因其不同纯度又会呈现不同色调,在古籍中,有空青、大青、曾青、白青之分,又因为含有矿物晶体,这种色彩还带有光泽。中国开凿最早的石窟克孜尔千佛洞中,就有石青绘制的佛像,用光华和静谧烘托出信仰的力量。多年以后,在一个宋朝帝王的笔下,石青又描绘着通达宇宙,傲立时空的视角,那里有洁白的群鹤飞舞于宫殿之上,也有一个上位者立于云端的心境。从西域到中原,从石窟到绢纸,从佛国众生到青绿山水,石青渲染出千年繁华中无数个宁静清和的瞬间。花青 CMYK:95 45 10 1■

中国是最早使用蓝靛来染色的智慧民族,而当实用的蓝靛到了文人墨客手中,又奇妙地变成了用来绘画的花青。清代沈宗骞在《芥舟学画编》中说道:“花青即靛青……其色青翠灵活,画家之要色也。”彼时各家都记录了制作花青的方法,大致是把蓝靛放在乳钵中研磨,兑上胶水,放置澄清,再将浮出的颜色撇出,便是上好花青。

与石青的沉郁不同,花青是水色,色彩滋润,可以层层加染,也容易与其他颜色和墨色调和,难怪广受青睐。在沈周的《落花诗意图》中,临水岩坡落花满地,一高士策杖远眺,隐隐远山便用花青渍染,正是一派大野无人的畅心境界。“青”便是目光所能达到的尽头,至于更远处,就交给“空”来完成吧。天青 CMYK:85 32 0 0■

骤雨初歇,云散风息,抬头望见纤尘不染的天色,清澈而不张扬,伶俐而不圆滑,那是何等奇妙的颜色?叫人想着,又说不出正解。相比于“天青”,它的别称“雨过天青”似乎更为知名。它仿佛已经不再是一种颜色,而是一句诗,一个梦。明代记载,古瓷中最神秘的柴窑瓷器(传为后周柴世宗时烧造),“有司请其色,御批曰‘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于是柴窑便成了传说中青瓷的极致,由于并无器物流传,后世只能通过传说中的只言片语去揣摩那微妙而不可复制的釉色。

天青还是一种代表着光明磊落的颜色,《菜根谭》中说“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或许天青色不只在等烟雨,更在等白日里坦荡而行的人们,但愿其中有渺小的你我。月白 CMYK:11 0 8 0■

月亮是什么颜色?是白色吗?若你凝视片刻,或许能看到白光中溢出的淡淡青蓝。因此月白并不是白,而是一种极淡之蓝,因近似月色故称。风雅的古人培育过的一种菊花就叫“月下白”,《博物汇编·草木典》说:“月下白,一名玉兔华,花青白色,如月下观之。”宋人《月下白》诗云“素质鲜明绝点尘,冰轮高照转精神”,形容白花开在月光下的清净宁和。

明代《天工开物》记载:“月白、草白二色,俱靛水微染,今法用苋蓝煎水,半生半熟染。”“微染”所得即是较浅的蓝色。故宫收藏有很多清代月白色的服饰、织物,呈现的视觉效果都是浅淡的蓝颜色。清代皇帝在月坛夕月(祭月)时便穿月白色朝袍,同时使用月白色的祭器。据说今晚的月色会很美,那容我也放下笔,好好看一回。太师青 CMYK:81 59 78 25■

宋时服色常用青色,太师青色名来自权臣蔡京,因其好穿青色之衣。宋代《老学庵笔记》曾载:“蔡太师作相时,衣青道衣,谓之太师青。”《清波杂志》更是明确其色为宋徽宗年间所用:“宣和间,京师染色有名‘太师青’者。”道家尚青,文人士大夫固然向往道家,然而徽宗亦崇道家,甚至自封为“教主道君皇帝”,于是太师青的出现,可能是出于蔡京对清静无为的道家之喜爱,也可能是紧跟主子爱好。只是不知他着青道衣,坐棕顶轿子招摇过市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有一天也会落得“无棺木,乃以青布条裹尸”的下场。物色之青

一场夜雨让我听见,一缕微风让我看见。蓬勃而不见张扬的青,宁静而不显沉闷的青,坚强执拗,为万物铺就初发的底色。留不住春天,人们也要把青色留在身边,留到秋去冬来,留下一切生机所及的地方。青瓷

当先人们第一次偶然烧出了染青的瓷器,虽然不知道是因为铁元素的普遍存在,却因了这与天地浑然一体的颜色,而雀跃不已吧。早在商周时期,就有原始青瓷的隐约存在,彼时的青瓷远不如今日所见的这些悦目,青中泛着黄褐,一如那些与大地呼吸同在的古老生活,开垦过农田的双手,捧的器皿也带着泥土气息。

帝国的雄起改变了青瓷的命运,大抵是两晋之后,这些青葱瑞色从田间垄上走向了厅堂案头,但还没有脱离早期的稚气。无论是冥器谷仓,还是人间用品,造型总与飞禽走兽有关。农耕民族创造的器物,也要有一派野趣、无限生机。

自隋唐起,“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越窑瓷的类冰类玉,让那群嗜茶的雅士们痴迷不已。早期越窑瓷仍是黄中闪青,而至晚唐五代,秘色釉已经成了长安宫殿里够得到的明月薄冰,摸得着的绿云春水,一口茶饮尽半个江南。那年我去上林湖畔,在荷花芯越窑遗址附近的湖滩上拾起过一片碎瓷,这抹静卧在我掌中的淡青有着直透掌背的凉意,却让我坚信它有过炙热如火的诞生和温煦如玉的一世。如若不是法门寺地宫的发现,它们还将同那段历史一起沉睡、埋葬,成为比死亡更难解开的谜。“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柴窑似乎只是传说,但有学者考证,柴窑“出北地”,应为当时“北地郡”——即后改为耀州烧制的“耀州窑”。五代耀州窑精品,与柴窑瓷描述多少有些吻合。然而至宋代后,耀州窑瓷的青绿更为凝重深沉,再娇嫩青绿的色彩,在北方风霜磨砺下,也不免沉静起来。北宋耀州窑尤为擅长刻花和印花,刀法犀利流畅,刚劲有力,刀刀犀利见泥,刻画的不只是瓷器,更是北方人豪爽直率的性格。

柴窑远在雨过天青云破处,缥缈千年也没能落到实地,倒是汝窑的青灰,与烟雨初霁的天色或有些许相似,却因为那几分灰,生生又被拉到了凡间。可能两宋的皇帝都不大好当,心里终究要多几分忍耐与克制,浪漫的青里也要加上理性的灰,才敢放上案头。其实北宋官釉最初是垂青定窑白瓷的,然而南渡之后,却因“定州白瓷器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瓷器”。早先说“定窑有芒”指的是芒口,故有镶金银口弥补之,然而芒口为覆烧所致,一般用在为了提高产量的中低档产品,不可能以高代价弥补低成本。所以也有人认为“芒”或可理解为光芒,徽宗这么个有品味的皇帝,比起醒目夺人的白瓷,低调温润的青瓷显然更应该为他所爱才对。再者南宋皇帝信道教,道教尚青,也难怪此时的青瓷盛烧,如谷雨时分的一场甘霖,几乎把整个南方都染上薄薄的一层淡青,而这雨水汇成的溪流,出官家,入山林,最终奔向瓯江上游一个叫作龙泉的地方。青釉辟邪(西晋)八棱秘色净瓶(唐)耀州窑刻花牡丹纹(宋))“瓯”即盂、小盆,指陶器也。流过处州大地的瓯江水,大约融着善于制陶的古老瓯人血脉,才浇灌出龙泉窑的一枝独秀。暮春枝头结出第一个梅子,青嫩碧小,想来是酸的,却酸得懵懂而恰好。其实龙泉窑的梅子青比起青梅来还是偏蓝了,青蓝之间,却是丰盈未满,一切都刚刚开始。最美不是喜悦,而是喜悦将至未至。至于粉青,色似湖水,柔和明净,总让人想起云和湖那一低眉的秋波,浩荡的温柔,能包容游子们的所有疲惫。可是当我不远千里来到大窑村,这里的龙泉溪水是如此谦卑,在高山的俯视之下,时隐时现于树林下、石缝间,甚至是野花蔓草中。龙泉窑就是以这样的姿态,不疾不徐汇聚力量,不急不躁沉淀岁月,终于在南宋绽露出青嫩而不怯的头角。汝窑青釉水仙盘(北宋)龙泉窑青釉凤耳瓶(南宋)

见识过汝瓷的青中带灰、龙泉窑的青蓝之间,景德镇湖田窑的影青又别有一番风味,“洁白不疵,故鬻于他所,皆有‘饶玉’之称”,融合了白瓷纯洁胎质和青瓷温润釉质,又是一种青中有白的清新之美。

青瓷在明代似乎逐渐淡出了人们视野,尤其当景德镇彩瓷粉墨登场后,青瓷更是悄然退居幕后。哪怕在清代康雍乾时期,曾经重整旗鼓烧制出豆青釉、东青釉、粉青釉,但依然无法挽留它的余晖。也许并不是无奈退场,而是走完这段历史的圆满谢幕。[1]“塞拉同”的华美外衣,终究会落满历史的尘埃。“自古陶重青品,晋曰缥瓷,唐曰千峰翠色,柴周曰雨过天青,吴越曰秘色,其后宋器虽具诸色,而汝瓷在宋烧者淡青色,官窑、哥窑以粉青为上,东窑、龙泉窑其色皆青,至明而秘色始绝……”《爱日斋丛抄》中的这段话似乎为之盖棺论定。一双普通的手捧出一件青瓷,而得以触及天地最初的生意,我愿意用更长时间慢慢去懂的,是这最单纯也最执着的颜色。青金

大概没有一种蓝,能比青金石更深邃明净,宛如故乡湛蓝的天空,幽远而神秘。又因它常和黄铁矿共生,故在蓝色中会闪耀点点金黄。

青金石早在古埃及和巴比伦时代就被开采,中国虽然不产这种美丽的宝石,但曾以贡品的形式收获它。《尚书·禹贡》记载了夏代位于西方的雍州曾向中央王朝进贡“璎琳”,而“璎琳”就是青金石的波斯语音译。这说明青金石在我国夏代就已经得到了开发利用,并成为王朝礼法规定的神圣贡物。我国考古发掘的最古老的青金石制品出土于春秋时期曾侯乙墓。此外,春秋时期的越王剑,其上也镶嵌了绿松和青金。

东晋王嘉著《拾遗记》卷五载:“昔始皇为冢……以琉璃、杂宝为龟鱼。”春秋战国以至秦代的琉璃据研究很可能也指青金石,所以这份记载说明“色相如天”的青金石对始皇帝来说是何等重要。及至汉代,青金石的雕刻工艺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彼时的青金更有了“兰赤”“金螭”“点黛”等诸多美丽的名字。南北朝时期,中亚地区的青金石不断传入中土。河北赞皇东魏李希宗墓曾出土了一枚镶青金石的金戒指,上刻一鹿,周边有联珠纹。同墓中还有三枚东罗马金币,说明这枚戒指极可能来自中亚地区。递及隋唐,中国与中亚地区的交往进一步加强,隋代李静训墓中出土的金项链上就镶嵌有青金石,且颇具波斯风格。

藏青色的宝石闪烁着神秘的轮回之光,似乎能感应通达天地。“以其色青,此以达升天之路”,故多用于鬼神之事,或为随葬品,或为祭祀必用品。《清会典图考》云:“皇帝朝珠杂饰,惟天坛用青金石……”青金石手串(近代)青金石罗汉雕件(清)

青金还可作为颜料,常见于古代佛教寺庙壁画,所以又叫“佛青”。从新疆克孜尔千佛洞到敦煌莫高窟,再到麦积山石窟、云冈石窟都可以见到青金石的使用。最珍贵的宝石要用来描摹最珍重的对象,从十六国、北魏起,至清末人造群青诞生时止,延续一千六百余年的青金石使用,闪烁着佛国的庄严与尊贵。乃至有学者认为,青金石之路象征了丝绸之路产生以前各文明之间的交往。

近现代地质学奠基人章鸿钊在《石雅》中赞道:“青金石色相如天,或复金屑散乱,光辉灿灿,若众星之丽于天也。”那是人类青年时期,曾经凝视过的繁星点点,和那清晰可见又朦胧无边的夜空吧。青绿山水

纵然水墨画早已深入人心,黑与白始终还是掩盖不住自然的本色。这片青山绿水,在水墨诞生之前,就已经跃然于中国人的案头纸上,容纳着无数灵魂的悠游。

用笔勾勒轮廓,然后敷施以矿物质石青、石绿颜料,谓之大青绿山水;在大青绿山水画基础上再勾勒金色,谓之金碧山水画;而小青绿山水画是在水墨淡彩的基础上施石青、石绿颜料。中国画的规律就是,先有设色,后有水墨;先有重彩,后有淡彩。

这要从那个乱世说起,魏晋南北朝,佛教在中国发展迅速,来自天竺的青绿佛画也由此兴盛,改变了绘画延续至汉代的红黑基调。佛教与本土道教互相交融、契合,游仙之气浓郁的青绿山水也由此诞生,刻画了彼时人们对自然,甚至是超自然的执迷。晋代顾恺之在以道教故事为主题的《画云台山记》中曰:“山有面,则背向有影,可令庆云西而吐于东方。清天中,凡天及水色,尽用空青……”中国绘画史上公认的山水主题单独出现的最早的画作是隋代画家展子虔的《游春图》,此时的山水画还没有出现皴擦等技法,都是将物象勾勒出来之后进行染色,画面整体呈现出一种柔和之美,如优美动听的故事向人娓娓道来。青绿山水绘画风格得以稳步向前发展,归功于“大小李将军”。李思训、李昭道父子继承了前代画家的优秀画法,首创大青绿山水及金碧山水一格,所谓“青绿为质,金碧为文”“阳面涂金,阴面加蓝”,让人恍悟:青绿与金碧,也可以交融成冷艳高贵的神仙境地。

曾经有幸亲眼欣赏了青绿山水巅峰之作《千里江山图》,得皇帝真传的王希孟在构图上分别采用“平远”“高远”和“深远”的角度,描绘了层峦叠嶂和碧波万顷,飞流急湍和村落参差。水中渔夫与行人相望,天边飞鸟与游鱼为伴,画家对山水自然的挚爱从长卷中缓缓流淌而出。

山水画到了元代逐渐开始转型,画家们从青绿山水的艺术风格开始向水墨画过渡。动荡的时局,缺乏稳定与安全感的生活,使得以赵孟頫和“元四家”为代表的画家们的作品,呈现出苍郁沉静的风格,但画面中又有一丝丝的不安与惶恐。青绿在这里,已经不再是恬静的自然,壮阔的河山,而成了渲染在画面上的无奈与伤感。王希孟《千里江山图》局部(北宋)

明代董其昌的“南北宗”学说在提倡“南宗”柔润、含蓄画风的同时,对青绿山水给予了最为致命的一击,“青绿山水”与“文人水墨”在此成为互不相容的概念。或许因为早期沾染了“求仙”色彩,而被文人士大夫所看低,但是气势雄浑、豪纵的青绿山水画原本就以一种健康的美学心态作为依托,表现了儒家提倡入世的阳刚之美。由唐宋至元明清向水墨的转变,实质上是中国文化气候由强健阳刚向低沉内敛转变的缩影。但自然界的真实色彩终究不能回避,青绿淡出文人案头,流落民间,进过口授心传,始终延绵不绝,在近代又有了回归之势。

青绿山水,不在于对山水色彩的写实描绘,而在其用简单的青绿之色,写就自然万物的无穷变换,不类其似,而是得其性、得其理、得其真。几千年岁月,几万里河山,也不过是此时此刻的纸与笔、手与心、青与绿。你若见过六点之前的瘦西湖,一定觉得之前去了一个假的[1]西方人对龙泉青瓷的美称——编注。行色之青爱拍照的你,一定见过清晨初醒的水面或是傍晚将临的天空,那里有我最痴迷的冷色调。青是疏离的,以一种飘逸出尘的姿势让人仰慕,可以接近却似乎难以触及。为了追随它,我曾在六点之前,就站在了瘦西湖畔。太阳还未升起,青色薄雾轻垂在河面上,被烟波温柔笼着的水鸟们逐渐醒来,被圈养的黑天鹅一家,把头颈垂成纤弱无辜的弧度,不需要高飞,只是在朝阳淡影中顺清流徘徊,缥缈间便自有风流无限。天是淡青,水是深青,树是浓青,而这一切都会在阳光普照之后消失,所有我爱的清冷与隐忍,将屈服于白日的威慑,但它们不曾离开,只是偷偷藏在了叶底花间,等日落后再次与世人相见。在明月照见二十四桥的那夜,想必湖水也曾清漾如今,谁在把洞箫吹响呢?也曾在早春时节夜宿径山,难得的好天气,山上的茶园已经开始摘采。沿着古道拾级而上,是密林修竹,摇一地碎影,斑驳可爱。在江南的天气还没有变得闷热之前,阳光都是可堪玩味的。用完寺里的斋菜,看西天的最后一抹粉色褪去,径山五峰从青到蓝,再转深黛,终究夕光敛尽,在暮色中渐渐睡去。我们住所前有一株高大的玉兰,花开得极盛,在夜晚真正到来之前,东方天空有最纯粹的苍蓝,蓝得如此专注,并没有一丝云来打扰。花树下的月亮升起了,月白色,明朗却不圆满,一如我们大多数的人生,依然也是美的。这里没有害着空调病的人,只有星星,和星星的梦话。晚上喝了新茶,径山茶细嫩显毫,滋味鲜爽,似这青山延绵,有含蓄悠长的韵致。万物无言,却时时刻刻在和我们交流,变幻无穷的色与味或许就是它们的机语。走出山水,市井间最动人的青色就在三月柳梢间。是的,只有三月的柳才有春风染出的淡青,如云雾般缭绕在树冠上,盼顾间似有轻风流转。待春光老去,柳梢青也成了柳枝绿,再不见满怀生气的颜色。在江南,沿岸柳色是介于青与绿之间的渐变,倒映在河中,又被洗衣人的动静摇碎,而当水波再把浮光片影糅合起来,就是一种悠悠往事的迷离颜色。临水的茶楼饭馆,两个朋友坐在那儿说话喝茶,这是再自然不过的生活,却在不觉间入了画、入了诗。小城的河道也许不太清澈,空气也没那么通透,但这里有最迷人的烟火气,连柳色也沾上了活泼泼的生意。不管游子还是归人,哪怕行过千里江山,望见青青客舍,也不免低了头,湿了眼。印象中最盎然的柳,是在有一年清明扫墓归来,去枫泾镇上所见。刚萌出的柳芽,仿佛是白墙乌瓦中的稚子,使这个古老的村落也年轻了些。见过了逝者,再见生机就格外触动。但何必去多说什么,用一只黄鹂的重量都承受不住的柔弱,负荷着几千年来累积下的离愁,细柳难免弯垂,你也有所思、有所梦吗?到了暮春初夏,绿意渐浓,要寻青色只能向雨中去,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记得了雨的好处,于是久晴的阳光里,就格外怀念潇潇的雨声,漉漉的湿意。雨落在天台山中,清晨终于渐止,出门的时候同伴还在酣眠,空气里满是淡青色水汽,看似没有下雨,衣服却还是慢慢地湿了。可我还是舍不得回去拿伞,因为同样湿了的还有这一路的烟树色、溪水声和青草味。国清寺的早晨是清净的,有的也只是林间沙沙的扫叶声,可没想到忽然一阵喧闹,原来是几个荷锄穿蓑的农人赶着牛群下山来,过了桥又下了田,眨眼就消逝在路的尽头。才诧异他们的速度,转眼雨就唰唰地大了起来。在寺里寻了个眺望隋塔的佳处避雨,青山翠屏就是最好背景,时有烟云来装点就更完美,只看塔前的云聚云散就能消磨不少时间。也有人走过,抬头看一眼就匆匆离开了,此时我倒有点庆幸自己没有带伞,可以与这寺这塔这云这雨共处这么一段时光,于是仿佛得了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不由高兴了起来。端午时节,到景德镇郊外的古镇小住,一场龙舟水浸透了河两岸的老墙旧瓦。这里因宋初陶瓷业发展、瓷窑颇多而俗称“窑里”。清末,瓷业衰落后便改名“瑶里”。一夜的雨让瑶河涨满了水,晨雾抹去了远山的轮廓,层林吐纳着青色的呼吸,空气里是不轻不重的植物味道。天地间的雨,落在天地间的沉默里,所有的迟疑将被洗去,融化成山溪的欢愉,唱出的每一句水花都是肯定。山水要在雨中细看,村落也是,借着水汽氤氲,青绿色才显得滋润,显得沉静。雨势大后,远山近村、木桥溪流都没在水雾烟雨中,像是一幅被打湿的青绿山水,那些石青、石绿、花青互相浸染,成了深浅浓淡不一的微妙颜色。顾不上时大时小的雨势,撑一把伞在河边来回走了许久,直到淋得全身湿透回到客栈,隔壁的几个大叔还在看着门外的雨抱怨没法出去玩,而我不会告诉他们,这个落雨的早晨,他们错过了些什么。江南的柳,留得住小镇上的人吗隋塔,也见惯了烟云吧梅子黄时的雨季,恰逢徽州六月,躺在碧山村的客栈里,山谷里弥漫起隐世的气息,伯劳鸟飞走了,来自光明背后的鸣叫,预示着一场雨水的奔袭。果然夜雨如期而至,飒飒不绝,落在老屋瓦上,教人听得半夜惊心,直到清早还不肯停歇。早上起来发现客栈停电,想必多半也是雷雨的关系,走到村口果然见到有人在修电箱,问了才知道半个村落都停电了。不见灯火的村子依旧有着素颜的美,老宅的墙吸足了水汽,也没有吐露出多少斑驳往事,农妇们冒着细雨在田里埋头忙活,水牛与鸭子无动于衷地茫然四顾,远山悄然隐没在云雾蒸腾处,像是洇在墨色里的一道青痕。古老祠堂,即使如今改造为网红书店,也有安静沉稳的端庄大气,砖是青的、瓦是青的、石阶是青的,青苔等人踏过,青色藤蔓下,是爬满记忆的老墙。雨水从天井落下,鸟声穿墙而过。大约是淡季加雨季,书局里颇显冷清,我买了一张明信片,寄给北方的朋友,写着“可惜不能把此时的雨声、鸟啼和蛙鸣一起寄给你”。在碧山书局,我给你寄了一张明信片青不见得长久,为绿铺就了初发的底色后,便难觅踪影,正如所有蓬勃的东西,都是不稳定的。它只负责带着你一步步走到山巅,至于之后如何,似乎再与它无关。可你知不知,我一次又一次地上山,不为山巅风景,只为这段与你同行的路!红red言色之红红色是一种觉醒,与其说什么警示、热烈、喜庆……,我宁愿相信,它是从黑夜到白昼,对于每一次朝阳的注目;是在生与死之间,对每一次流血的舔舐;也是引领先人,从蒙昧中走向自省的颜色。人们对于红,大概抱着与火一样的爱恨交织之感,它意味着温暖和光明,有时也是伤痛,甚至死亡。但无论如何,它是如此不可或缺,融入骨血地痴缠千年,竟成了我们这个民族最喜爱的颜色。惊艳过多少日子之后,让我们细数“可爱深红爱浅红”,与这其中的幽微往事。赤 CMYK:0 95 83 5■“赤”字早在甲骨文中已可考,《尚书·洪范》中说:“赤者,火色也。”《释名·释采帛》则记载:“赤,赫也,太阳之色也。”可见赤是从太阳或火焰之色而来,是最古老的光明所在,难怪古人要尊其为五正色之一。炎帝因为最早掌握用火技术被尊为首领,别称即是赤帝。在《周礼·考工记·画缋》中明确说“南方谓之赤”,赤代表了南方的正色。

周人尚赤,《吕氏春秋》中载“……及(周)文王之时,天先见火,赤乌衔丹书集于周社……故其色尚赤,其事则火”,如此开启了五德始终说的循环往复,即每个朝代都会选择代表土、木、金、火、水五种德性之一,崇尚代表它的五正色之一,并以五德相生相克作为朝代更迭的依据。最复杂的天下之事,以最简单的五色来解释,大约这样能让统治者们更心安理得吧。朱 CMYK:0 78 83 0■“朱”是一个有意思的名称,可以是树木,《山海经·西荒经》里说“盖山之国有树,赤皮,名朱木”;也可以是矿物——朱砂,即硫化汞的天然矿石,大红色,有金属光泽,为最早的矿物颜料之一,作为药用时有安神定惊的效果。

朱早期指代物而非色。楚人宋玉称赞美女说“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可见朱还是最古老的化妆品。同样,“近朱者赤”里的“朱”指颜料,而“赤”才是颜色。后亦视朱为色名,与赤同属南方正色,“四灵”中守护南方的就是朱雀。有说“朱深为赤”,也有认为赤浅于朱,或许朱与赤的区别不在于深浅,而在于明暗,朱的矿物晶体使它显得更明亮有光泽。

墨子说过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忠臣杜伯被昏君周宣王所杀,鬼魂便“朱衣冠,执朱弓,挟朱矢”将宣王射杀,朱在这里化身为正统与正义。朱衣自古便是官服,并有入仕﹑升官的象征意义,相传欧阳修任翰林学士、主持贡院举试时,每次拿起朱笔批阅考卷,但凡佳作都会觉得身后有一朱衣人点头,“文章自古无凭据,唯愿朱衣一点头”便由此而来,难怪朱从来都是吉祥尊贵之色,而被先人们宠爱千年。丹 CMYK:0 83 87 0■“丹”和“朱”密不可分,丹砂也是朱砂的别称,此外以朱砂(即硫化汞)为主要原料,又可炼制道教的丹药,晋葛洪《抱朴子·黄白》载:“朱砂为金,服之升仙者上士也。”由此可以推断,不少古代上层人士为求升仙,大约会饱受汞中毒之苦。

丹也引申为像朱砂样的红色,《礼记·玉藻》中规定“玄冠朱组缨,天子之冠也……玄冠丹组缨,诸侯之齐冠也”。可见丹似乎比朱等级略低,然而后世其实多有通用,丹跸、丹诏、丹书铁劵无不昭示着帝王的尊贵。在红色中,丹似乎最接近鲜活的血色,既有“杀卒四万,血丹野”的惨烈,也有“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赤诚。但最幸运的人,不需要见证这些,纸上丹青里的霁风朗月,已经足够消磨一生。绛 CMYK:50 100 100 29■《说文解字》释:绛,大赤也。可见“绛”是比“赤”更深,比“朱”更暗的红。绛以丝为偏旁,但与其说它是织物,不如说是织物的染料,即一种以绛草为原料提炼出的红色染料。《尔雅》载:“绛,绛草也,出临贺郡,可以染。”唐代吕延济注:“纶组紫绛,四者皆海中草。”如此简短的信息,仅仅道出了绛草的出身、用途。分明一株遗世的小草,只是今人早已不识。

绛色的织物可文可武,文有东汉马融授课时施绛纱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后人以“绛帐”喻名师传道;武则有以绛色为军服色,增强杀气的传统。大约“绛”是最富于感情的红色,在战场上,是猎猎飞扬的绛红袍;在花月间,是一曲婉转的点绛唇;到了小说家笔下,又是一株泣血的绛珠仙草。红 CMYK:10 100 53 10■“红”字最早出现于金文,左丝右工,顾名思义与织物和手艺有关,女红之称谓,含义至今未变。《尔雅》中也出现了“红”,但不是颜色词,而是草名。《释草》记载:“红,茏古,其大者。”后人注释道:“红,草名,荭草。一名水荭,蓼科……果及全草入药。”还没有材料证明这种草能染红,因而此处的“红”,可能是“红”的另一个义项,与染色无关。

古时的红,远没有如今幸运,也远远不那么浓烈。《释名》中释为“白色似绛者”。《说文解字》也载:“红,帛赤白色。”是类似桃色和粉色的浅红,当然也是只能屈居于南方间色的代表。间色即正色两两相杂而成,地位上要低于正色。自唐以后,红才逐渐成为泛指各种不同深浅明暗红色的统称,并包含了赤、朱、丹、绛等各种红色系称谓。作为曾经不起眼的间色,一朝逆袭而成了代表中华汉民族的“中国红”。胭脂 CMYK:0 83 81 0■

香艳的胭脂,背后也有血泪往事。胭脂又名“燕支”“燕脂”“焉支”,是用红蓝花捣碎的汁制成,用于化妆和绘画的红色颜料。《中华古今注》载,早至商纣时,“以红蓝花汁凝作燕脂,以燕国所生,故曰‘燕脂’,涂之作桃花妆”。古人妆面的胭脂有两种:一是以丝绵蘸红蓝花汁而成,名为“绵燕支”;另一种是加工成小而薄的花片,叫作“金花燕支”。到了大约南北朝时期,人们在这种红色颜料中又加入了牛髓、猪胰等物,使其成为一种稠密润滑的脂膏,由此,“燕支”被写成“胭脂”,“脂”有了真正的意义。

山东章丘女郎山齐墓出土的乐舞陶俑,面部均施粉红彩,嘴唇涂朱,说明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女性就已经开始在面部涂抹胭脂。汉代名将霍去病出陇西,攻祁连山,大破匈奴军。祁连山脉盛产红蓝花的燕支山被汉军夺取后,匈奴浑邪王部在退逃的路上,无不恸哭流涕,他们唱出心中的哀痛:“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茜 CMYK:7 66 36 0■

茜草,又名“蒨草”。《周礼注疏》中记载“蓝以染青,茜以染赤”,用茜草根熬成汁加以媒染剂,便是古老的红色植物染料。茜草所染出的颜色,不是红花那种鲜艳的真红,而是比较暗的土红。以茜草染就的衣物,似乎最受女子喜爱,无论是“茜袖捧琼姿”的歌伎,还是“茜裙二八采莲去”的少女,那一抹红,如她们颊上的飞霞,总是教人神摇意夺,怦然心动。但还是有红颜薄命者,听了“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不免忡然变色。奈何一语成谶,大红茜色终究没能盖住这片白茫茫大地。绯 CMYK:0 29 16 0■

含“绯”字的词语,今日耳熟能详的大约只有“绯闻”了,然而“绯闻”一词为近代新创,古文中,绯只与衣物有关。《说文新附》把“绯”注解为“帛赤色也”。唐代“五品服浅绯”,《幕府燕闲录》记载李茂贞军陷长安,唐昭宗奔华州,当时随车驾而行的有一个耍猴艺人,把猴子驯服得很是乖巧,能随着朝臣站班或休息,昭宗见了欢喜,于是赏给了这个耍猴人绯袍,并称猴为“孙供奉”。罗隐有诗“何如学取孙供奉,一笑君王便着绯”,也许人不如猴,也算一种末世之兆吧。退红 CMYK:0 30 20 10■“退”,通“褪”,退红,顾名思义是褪色的半新半旧之粉红,但这里的褪并非被动,而是主动求褪色。也可以理解为今天的做旧。退红是唐代很有代表性的间色,尤其代表了女性色彩。“床上小熏笼,韶州新退红”“退红香汗湿纱轻”“莺黄衫子退红裙”,这些诗句中的“退红”,被赋予了色彩之外的语义,旖旎或者芬芳,只有这种微妙细腻的间色才能表达。在花月下,水云间,曾经萦绕在诗人心头的,永远不会是诸如朱赤这样稳定纯粹的正色,朦胧中的退红一角才是他们梦里的温柔乡。猩猩血 CMYK:5 100 90 0■

猩猩血,没错,此处“猩猩”就是指我们熟悉的灵长类动物,人类的近亲。传说中用猩猩血染出的布帛,色呈鲜红,灯下犹能闪出珠玉之色,价值连城。而且血要活取方为上品,死去过了一时三刻,血就凝固了。利之所及,趋之若鹜,古书中记载“当剖割时,号呼震天”。猩血背后的惨烈,在古代日常中却被漠然忽视,反而因其色彩明艳,成了地位等级的象征,后世虽然以植物染料代之,但这个带有血腥味的色彩名词一直保留下来,甚至慈悲如佛家,也有喜好猩猩血者。“身上禅衣猩血染”端的是宝相庄严,至于来历,可还有人深究?物色之红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花朵盛开,火光点亮,奔跑追逐的人们倒下,鲜血涌出……人类从原始文明一步步走来的路上,斑驳红色已经融入足迹。自然界不乏红色,然而在追求生命原色非天然的表达时,古人还是走了漫长而崎岖的道路。红釉瓷

早在新石器时代,人们就开始用和鲜血同样的颜色来装饰器物。仰韶文化、马家窑文化、大汶口文化的彩陶中,都可以见到红色矿物彩绘。虽然并不鲜艳,但穿越数千年,注目于那些已经褪色的红,依旧能感受到先人们对生命最原始的崇拜与敬畏。彩陶文化随奴隶社会逐渐远去,秦汉时期陶器的彩绘多生活描绘,热切奔放,不拘形式的红彩,仿佛是陶器退出历史舞台前最后的绝唱。长沙窑红釉执壶(唐)宝石红釉僧帽壶(明永乐)

青瓷自魏晋南北朝诞生后曾在漫长的时光中一统天下。及至唐代,那个诞生过无数不可能的时代,红釉的诞生也就不足为奇了。并不算系出名门,湘江之畔的一个名叫铜官的小镇,延绵燃起冲天大火。窑工们依山挖出龙形的窑场,用山柴烧制瓷器。这一烧,成就了永不磨灭的长沙窑。长时间湮没在岁月中的长沙窑,近年因为“黑石号”沉船的发现而崭露头角,其中铜红釉执壶,应该是瓷器中最早的红釉作品。烧制红釉瓷器条件苛刻,对于古人始终是一个难题,在1000℃以上的高温区,只有铜元素能让瓷器呈现红色,但呈色宽容度极窄,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铜红飞去,只留一片空白。

想必第一次偶然烧成的铜红釉,定叫工匠们欣喜不已。毕竟源自血脉的喜爱是相通的,无论是原始社会还是盛唐天下。曾在朋友处看到一把私人收藏的长沙窑执壶,色彩红绿交映,形如泼墨写意。但在长沙窑中,铜的着色不仅是红、绿共存,交映增辉,更难得的是出现过通体红色的红釉,虽然铜红釉瓷器残片或整器被发掘数量不多,但足以说明当时铜红釉并不都是偶然天成,匠人们已掌握了一定的烧成技术。

红釉随长沙窑窑火的渐渐熄灭,在两宋一度沉寂,甚至南宋时周煇在《清波杂志》中记载:“饶州景德镇,陶器所自出,于大观间窑变,色红如朱砂,谓荧惑躔度临照而然。物反常为妖,窑户亟碎之。”隐忍克制的时代,视红釉为妖物,碎之尚来不及,自然不会有人潜心研制烧造技术。

直到元代,真正浑然一色的红釉在景德镇诞生。蒙古民族除蓝白之外,也崇尚代表着火与太阳的红色,于是纯净而厚重的红釉来得热烈而迅速。釉里红是元代景德镇窑创烧的一种釉下彩绘。它以氧化铜在瓷坯上着彩,然后施透明釉,在1300℃的还原焰中烧成。釉色虽稳定均匀,但是不够鲜亮,亦不纯正,呈暗红色,尚未达到鲜红色的程度。

到了明代永乐年间,烧制出色如鲜血的红釉,被直白地称为“鲜红釉”,又称“霁红”或“祭红”。《历代名瓷图谱》中云:“祭红,其色艳若朱霞,真万代名瓷之首冠也!”永乐宣德年间是红釉瓷器烧造的黄金时代,饱满娇媚,温柔老辣,红釉至此攀上寂寞的高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彩云易散,太过美好的东西总不能长久,到了成化年间,由于烧造难度大、成本高,烧造的数量开始减少。从嘉靖二年(1523)始,高温铜红釉改为低温矾红釉。至隆庆年间已然几近绝迹。

鲜红釉瓷器由于极难烧造,在明末时,即使瓷片都“价值白金”,遗存到今的更是视若拱璧。再次出现鲜红釉瓷器,已是康雍乾三朝了。景德镇御窑厂督窑郎廷极,在康熙朝晚期成功烧造出再现永宣水平的红釉,如“初凝之牛血”,好到值得用“郎窑红”来命名。同时还创烧出娇媚可人的豇豆红,豇豆红以犹如红豇豆一般的不均匀的粉红色而得名。又因其浅红娇艳似孩儿面、如三月桃,又被人称为“娃娃脸”“桃花片”“美人醉”。康乾盛世,各种红釉推陈出新,如胭脂红、珊瑚红、盖雪红、窑变红等等,红釉再次得以绽放,仿佛每个火花都能燃成一团熊熊烈焰。

属于生命本色的红,与瓷器结合的这条路,花去了中国工匠超过一千年的时间,在登上山顶,看见朝阳喷薄的时刻,不可谓不艰辛,却也不可谓不值得。漆器

除了众所周知的瓷器之外,还有一种诞生于中国的器物与红有着不解之缘。用生漆涂在各种器物的表面上所制成的日常器具被称为“漆器”,中国漆之为用,已经有近万年历史。考古学家曾在浙江余姚河姆渡文化遗址中发现朱漆木碗和朱漆筒,经过化学方法和光谱分析,其涂料为天然漆。

天然生漆为暗红或黑色,但漆液如油画之油,可以调入颜料成为彩漆。古人首先加入的便是天然矿石硫化汞——银朱。调入银朱的红色彩漆不仅鲜艳沉稳,而且经久不变,既可以髹涂,又可以描绘,成为黑漆的永久“伴侣”。中国古代漆的色调都以红、黑两色为主,这种色彩搭配几乎从漆器开始产生起就自然确立了,红色鲜亮饱和强烈,是所有彩色中纯度最高的颜色;而黑色博大宽厚而稳健,是明度最低的颜色。红黑相配,深沉而不沉闷,华贵而不招摇。再者红、黑二色的特性在与漆相调配和使用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能完全代表和反映天然漆坚韧而又柔和光洁的特点。即便时光如梭,剥去华美的外衣,留下的也是最质朴的本真。朱雀攫蛇漆豆(战国)彩绘凤鸟形双联漆杯(战国)“君幸酒”漆耳杯(汉)

不似黄河大气磅礴,长江穿三峡而出,给楚地带来浪漫清奇的气氛,漆器或许就是其中一朵难以平息的水花。楚国漆器的装饰花纹极为丰富多彩,基本色彩只有红、黑二色。据学者解释,楚国崇尚这两种色彩的原因,是由于楚人崇凤,楚俗尚赤。崇凤,因为楚人以为凤是其先祖祝融的化身;尚赤,也与楚人先祖祝融是周朝“燔燎”有关,所谓“燔燎”就是祭天时主管火的官。其实不止于楚,战国时期的漆器,特点大都是“朱画其内,墨染其外”。器内涂朱红,明快热烈;外髹黑漆,沉寂凝重,红黑对比的漆器,捧出早期艺术的洪荒与神秘。

及至汉代,漆器达到鼎盛时期,人们极尽智慧,在朱红与墨黑之上施展针刻、铜扣、贴金片、贴玳瑁片、镶嵌、堆漆等多种装饰手法。但漆器的色彩依然延续,不是朱内黑外,就是朱外黑内。曾经,我面对马王堆汉墓中精美的漆器时,忍不住遥想,或许汉代的每个贵族都是孤独的饮者和食客,分餐制给了人与食物食器单独相处的时间。在宫阙殿堂里,灯火摇曳下,人们得以凝视这案头与手中的漆器之美。透过清浅美酒,耳杯朱红底色上“君幸酒”三个黑漆字书写出的质朴温情,我们得以了知,那个雄浑浓重的时代,也是心若光风霁月。

唐代以后随着瓷器的普及,漆器在日常使用中被价格低廉的瓷器所代替,制作逐渐朝着华美富丽的工艺品方向发展。除却宋代流行一色漆以外,漆器各种工艺兴盛,如金银平脱、螺钿镶嵌、雕漆、填漆、彩绘、描金、堆漆、剔红、戗金等等。颜色上也更加丰富,但红与黑始终是不变的旋律。赤主火,黑主水,虽说水火相克,但这两种冲突的元素也可以完美地糅合在一起。其实无论水火,本身都是世界的基本组成元素,翻手为火,覆手为水,漆器就这样在红黑一体的矛盾中共生共存,且行且歌。宝石

古人爱玉,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之说,但这里的玉,除了我们如今理解的白玉,更多为“美丽石头”,也算是彼时代的“宝石”。而在各种宝石颜色中,古人最喜爱的还是红色。玛瑙与红宝石,便是曾经惊艳过无数时光的红色宝石。

玛瑙古称“赤玉”或“赤琼”,西周时期的玛瑙,属于皇亲贵族才可佩戴的挂饰,外表鲜红通透。最早见于北方夏家店和殷墟遗址,东周时被战国红玛瑙取代。考古学已经证明西周玛瑙珠来自南亚或西亚,古人亦有记载,曹丕《玛瑙勒赋》序云玛瑙西来:“玛瑙,玉属也,出自西域,文理交错,有似马脑,故其方人因以名之。”

中山国王璺墓出土文物中,有两串玛瑙项链,玛瑙珠红黄条纹相间,光彩夺目,熠熠生辉,这就是传说中极其珍贵的红缟玛瑙。其实自西周至春秋战国晚期的中国北方的高等级墓葬中红缟玛瑙均偶有发现,以珠串和环配为主。秦汉以后红缟玛瑙突然间销声匿迹了,伴随这种现象的应该是某个红缟玛瑙矿的绝矿。红玛瑙串(西周)红缟玛瑙环(战国)纯金累丝红宝石簪(明)

由玛瑙主宰的红色宝石江山,直到明代才被红宝石打破,其实早在《后汉书·西南夷传》中就有记载,当时人们将红宝石称为“光珠”,认为其具有能够带来光明的力量。但是大量红宝石从缅甸、南洋等地涌入中原,还是在开启了大航海时代的明代。明清时期,首饰尚华丽繁复,红宝石开始被上位者用在宫廷首饰中,而民间富贵人家,也开始掀起一股佩戴红宝石饰品的狂热。著名的明定陵,就被发掘出大量的红宝石饰品。清朝爵位官衔也是以顶戴的宝石种类区分,亲王与一品官顶戴就是红宝石。

须知在那个年代,红宝石是一种统称,泛指红色宝石,包括如今的红宝石、红色尖晶石、红色碧玺、红色石榴石等。即使到了近代,红宝石与红色尖晶石也不分家,因为它们本来就是共生,再加上颜色光泽都非常相似,难以分辨。所以不必苛求古代的“红宝石”到底属于哪一种成分,它们至少都是珍贵的宝石,都是先人们对红色的极致追求。哪怕老宝石有杂质、绺裂,不那么完美的它们依旧有着无可取代的气质,毕竟它们也曾远渡重洋,出入宫廷,见惯了繁华与沧桑。风尘与瑕疵并不能掩盖住,那种长于亘古的血脉之红。苍山杜鹃,火红似血行色之红若你也曾凝视过日出日落,便知道太阳只有在它升起后和落下前的片刻,才会暂时收敛光芒,露出通红颜色,温暖却不炙热,如美人惺忪的睡眼,懵懂还未自知。待到明白醒来,或是沉沉睡去,都已再无此风景。橙红天色也配合着面庞的飞霞,离燃烧似乎只差一个抚摸的热度,无限美好却只能存在于如此有限的时光里,教人如何不恨?恨“只是近黄昏”,恨“断肠人在天涯”,恨无可恨时候,只能怪“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算是见识不少次清晨与黄昏之美,无论海上日出,长河落日,还是大漠朝阳,草原夕照。而其中最摄人心魄的红,与我邂逅在一条普通的乡间公路上。九月初秋的傍晚,电台里预告有台风来袭,我从昆山开车回上海,总以为如此寻常的旅途平淡无奇,无意从后视镜中,瞥见一抹惊艳的红,深知瞬间美的短暂,只能仓促靠边停车,迅速拿出相机咔嚓几张,找不到更好的前景,路边耸立的风车也只好将就。来时方向的天空已经铺满了火烧云,从绛红到大红、朱红、橙红,所有与红有关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此刻,天地似乎都快要燃烧得蒸发了。路灯渐次亮起,衬得天光愈发黯淡,在成为余烬之前云霞越发红得肆无忌惮,但再热烈的红也要臣服于黑暗,晚霞一寸寸地熄灭,心里也仿佛被剥离了些什么,与这片天空一起沉寂下去。从来好物不牢坚,彩云易散琉璃脆。世间美好的东西中,至少还有花叶比云霓更长久一点。三月的植物园,粉白淡紫、浅绿鹅黄。早春是一个妙人,不疾不徐地给天地上色,蘸一抹东风画一笔,从清浅到秾艳,已然安排妥当,急也急不来。只是画到海棠的那一笔,是错用了胭脂吗?红得这样香甜。和着朝晖,柔软的光芒从空灵里照来,又向着远处淡去,花叶明灭之间,已是一片酡颜,不知饮了谁酿的酒,醉成朵朵缬晕明霞。“绿章夜奏通明殿”的天真,“故烧高烛照红妆”的痴狂,此时此刻,都是那般入情入理。纵然“海棠无香”,有此知音,也该无恨吧。在南国的四月,我还曾遇见过另一种怒放的红,能直抵灵魂深处。洱海畔,苍山间,杜鹃在绿色的山谷里燃起星星之火,似乎只差一阵焚风就能燎原。苍山杜鹃有四十多种,曾经跟着学植物的朋友上山认过的一些,都还给了老师,难忘的还是火红杜鹃和似血杜鹃,从名字上便可见一斑,不是如火般热烈,就是似血般触目。似乎不红得惊心动魄,便誓不罢休。那是要把生命都烧尽,心血都呕干,才配得上的红。大概因为开在高山,离着太阳近些,便把炽热阳光都吸收进花蕊里,每一朵都像是爆裂得要流淌下红色的汁液来,肆无忌惮地染遍山林。她们说的西坡,开满了一树一树的大花杜鹃,一定有不敢想象的繁华丰美。可是我没去,眼见零星的几株就够了,杜鹃的红也是冷色调,够热闹,也够苍凉。“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这是我听过的最悲怆的诗句,毕竟不能辜负望帝的春心,纵然啼血,还要盛开出最灿烂的笑。我爱拍盛开的鲜花、含苞的蓓蕾,对凋谢的落红也情有独钟,至于那些不开花的草木,我会拍下你最绚烂的沉默。江南的秋总要酝酿许久,在十一月的某一天,我顶着清寒出门,忽然惊讶于鸡爪槭的叶子,已经被冻得通红。然后,塔川村的老墙,天平山的池塘,甚至是秋霞圃的一个花窗,都相继奔涌进脑海,它们在等我,等我去看一眼。似曾相识的霜叶,红在不同气质的底色上,也有了沧桑或婉约的韵致,每一种深浅都是诱惑,只觉得除了思念,别无长物。真到了眼前,似乎又隔了一层寒凉。秋天里的颜色,再斑斓也是在冷眼看着,教人难以亲近,但也只要远观就好。田野里的乌桕树,伯劳鸟是否来过,那个树下戴翠钿的女子,是否还在思念良人,我都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它会年复一年地红,年复一年地枯荣,不管人间悲喜。南方的花叶,红不过一季,北方却有一种红,伫立长久。京城自是不用说,禁宫恢宏,把属于皇家的丹朱之色渲染得淋漓尽致。我曾在迷雾的天气里登临过景山,透过氤氲晨光,红墙朱瓦似乎收敛了咄咄逼人的贵气,只是把历朝烟尘抖落,露出古画般褪色了的红。那一刻,静谧得连鸽子都不曾悄然飞过。更多的是往往在满山苍翠的尽头或者灰白水泥森林一隅,露出的一片肃穆之红,那些寺庙宫观,是遗落在现代文明中的宝石,或者蒙尘,或者发光,但都无法掩盖它们迷人的颜色。驱车数百里,到达佛光寺的傍晚,浓云依旧锁着天空,及至我登上东大殿的高台,远处已经漏出了几线天光,神奇的丁达尔现象与佛光真容禅寺之名竟不谋而合。还不曾感叹天公眷顾,夕阳终于穿透云层,把最后的光芒毫不吝啬地洒向殿门,一千多年不曾倒下的门,颜色应早就不复唐时风貌,但此时此刻,斜阳下的朱红色,却依旧能灼痛人的眸子。门前的古松,以斑驳之影向这个伟大的木构建筑致意。而我所能做的,只有低头,臣服于如此厚重的历史,心甘情愿。大觉寺光影与韵律佛光真容,终得一见草木建筑,都是凝固之色,人却是流动的。多年以前的色达,风雪中的五明佛学院,下课的僧侣们汇成红色的洪流,缓缓淌过渐渐拥挤的游客人群,我如漫天的雪花一般与不知多少个修行者擦肩而过,最终只是被轻轻拂落,不留半点痕迹。只有那片赭红的秘境在风雪中依旧沉默,却让天地也为之白头。早已淡去的记忆,是被五台山之行唤醒的。北国的六月,日出极早,八点多已是艳阳高照,从菩萨顶下山,步入大显通寺,不意被一片红色的人潮撞个满怀。竟然邂逅了千僧斋会,与汉传佛教僧侣着灰衣黄袍不同,藏传佛教喇嘛清一色的红色僧袍,在阳光下宛如一片明暗起伏的火海,不知道飞旋的经筒和不绝的佛号,能不能把他们渡到彼岸。不论彼岸此岸,我只愿隔岸。总能燃烧些什么,唤醒些什么,红色于我,应该是刻骨大于惊艳。如此收集起行走中的点滴之红,也许只是为了长夜无尽时,可以汲取的暖意。虽然微弱,也能延绵不息。故宫历历遗烟树,往事知何处黄Yellow言色之黄时至今日,当我们路过黄土高原,那一片辽阔的灰黄,依旧会燃烧我们的眼睛,数千年余温不散。身为大地之色,黄曾经弥漫在先人们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久久不曾褪色。低头看到大地,抬头望见日光。太阳的光芒是有别于土地的另一种煌煌之黄。那种黄似乎已经脱离了颜色的范畴,而是曾经照亮人类度过懵懂时期的光明。金黄色的光,照耀在同样黄色皮肤的人们身上,依稀能遥望,不远的将来,那泱泱大国里雍容华贵的皇家气象。黄 CMYK:0 15 100 0■《说文解字》里明确说道:“黄,地之色也。”《论衡》也记载:“黄为土色,位在中央。”黄色毋庸置疑是代表中央的五正色之一。天地玄黄,也成了最高等级的色彩搭配。在这里,在神秘宏大的玄天之下,黄统辖了尘世的一切:土地,和生活在这片黄土地上的黄种人。

然而代表大地之色的黄也有上天的时候,追根溯源,甲骨文中的“黄”,是由“矢”和“日”两个符号组成,也就成了太阳行进的轨迹,即天文学中的“黄道”。于是《释名》又云:“黄,晃也。”晃乃光芒之意,也就是说黄是光明与太阳的象征。还有一种考证,说黄本意乃是玉佩,这是从字形出发的另一种解释。中央、光明、美玉……有着高贵血统的黄,无论起源如何,在隋唐之后终究成了象征着天子的御用之色,从而跃立于禁宫之巅千年不灭。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