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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2 16:0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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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番瓜小笼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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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残阳前传

月落残阳前传试读:

楔子

很久很久以后,慕容臻忽然又记起第一次看到他的情景

那样干净单纯的少年,明媚的笑容在心头轻轻滑过

当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

暮然回首

才发现已经物是人非

第一章

嘉禾226年五月初八,清国第7代皇帝驾崩,举国同悲,带孝三年。

清国边城陶泽

黄昏时分,破旧的酒楼,招牌上‘迎宾楼’几个字颜色已经掉得差不多,古老的木板只要踩上去就会发出‘吱嘎’的响声,酒楼坐满了客人,在一动就会摇摆的木椅上喝着掺了水的酒。

喝得醉醺醺的大汉发出爽朗的大笑,奋力拍着一个低头喝酒的年轻人的肩膀:“哈哈哈,八皇子,皇、皇帝死了。你会不会当皇帝啊。”“喂!”旁边的男人连忙捂住大汉的嘴,“有些话不能乱说的。”“有什么关系,天高皇帝远的,八皇子不可能杀了我,是吧。”大汉摇了摇头,重重的拍着年轻人的后背。

被称作八皇子的男人看到手上的酒被大汉震的险些撒出来,不由的“啊”了一声,用嘴去接那露出来的酒,嘴上含糊不清的应道:“是啊是啊。不过我不可能当皇上的,我不是那块料。”

言罢,仰起头对着众人抿嘴一笑,然后趁众人被那笑容迷晕的空当,在桌上放下几枚铜钱,转身离去:“小二,下次记得往白水里加些酒,味道太淡了。”“好!,八王子慢走~~~”小二面不改色地拿起桌上的铜钱,放在手心里数了数,又扯着嗓子向门口喊去,“八皇子,您这钱还是不够啊。”

八皇子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先赊着吧,下次来一起给。”“真是的,又赊着,本店小本经营,就那么一两份薄利,这不是要我们关门嘛。”随着小二的抱怨,店里的客人们也缓过神来,哄的一声笑了出来。

虽为男子,八皇子却继承了母亲的美貌,长的倾国倾城,脸型精致却不失阳刚之气,加上偏爱白色,常穿一身白色长袍,配上明明是漫不经心却经常会被人误认为是洒脱的表情,不知迷倒了多少妙龄少女。与其外貌不符的,是那迷糊淡定,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个性。“哈哈,他那样子,那里像个皇子。”“也是啊,八皇子长的太祸害人了,第一次看到我还以为是看到神仙了呢。”“哈哈哈哈,说不定先帝看八皇子长得好,就把王位传给八皇子了呢。”“怎么可能,八个皇子中,就八皇子驻守的地方最偏远贫困。”“贫困?”有人冷哼一声,“清国哪里不贫困,真正说起来,八皇子来这里的两年,我们的生活还算好的呢。”

酒楼里忽然安静下来,酒客们不由自主,集体望向八皇子离开的方向。

半晌,才有人轻轻的说道:“恐怕只有那个人,能延迟清国灭亡的命运了。”

被众人所不知道的是,他们所仰慕的八皇子慕容臻此时正摇摇摆摆,醉醺醺的乱走,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山顶。

坐在山顶的石头上,被冷风一吹,慕容臻的神志有些清醒,木然然的望着怀中的水果。刚才恍惚中好象经过一片果林,竟然下意识的捡了这么多。

挂着与绝美容貌不符的白痴笑容,慕容臻用衣服蹭了蹭水果,放在嘴边大口的咬了下去,然后扬起脸望向前面,眉毛一挑:“刺客?”

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手持利剑的英俊男子,冷冷的看着他:“在下奉主公之命送八皇子上路。”“为什么大家总是这么看得起我呢,老头子又不见得会把王位传给我。”慕容臻哀叹一口气,将咬了一口的苹果随手扔掉,那苹果滚到男子脚下,露出深棕色的果肉,慕容臻耸耸肩,嘟囔道:“连内部都一起烂掉了,还要它做什么。”

男子举起手中剑,直指慕容臻:“八皇子还有什么话要交待吗?”“你们能放过雨情么?”“收到圣上归天的消息后,八皇子不就把李贵妃和雨情公主藏到隐蔽的地方去了吗?十二公主的安全,八皇子应该比我们更有信心吧。”“没办法,我可就那一个亲妹妹。”慕容臻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土,笑着望向男子:“知道想要我死的,是我的哪位哥哥呢?”

男子没有回答,上前一步道:“如果八皇子说的只有这些,在下就得罪了。”语毕,长剑舞出一个剑花,直逼慕容臻咽喉。

反正都是一死,何苦留个尸身给你回去交差。慕容臻轻笑一声,退到悬崖边上,纵身跳下。

陡峭近于直角的悬崖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这样的环境,要找到自己的尸体很难吧。慕容臻满意的闭上眼睛,身体如白莲般落下。

半空中,迅速的闪过一道青色的身影,随着青影的消逝,那朵白莲也消失在下落的途中。

一切变化都在瞬息之间完成,当山顶的刺客向下望时,只看见无边无际奔腾的海水。

那人落下便是石沈大海,根本不知道是死是活。

想到完不成任务的惩罚,刺客的脸色暗了下来,转身离去,眨眼间便失去了踪影。

海浪击石,树影摇曳,一切好象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二章

“听说了吗,李尚书被流放边疆了。”“真是可惜啊,朝中只剩这一个忠心为国的大臣,只不过说了真话,参了柳丞相一本,就落了如此下场。”“是啊,若不是李贵妃求情,恐怕要落个满门抄斩。”

……

……“柳丞相三番四次上鉴,说李贵妃妖媚惑主,圣上迫于压力,将李贵妃、八皇子和雨情公主送到陶泽去了。”“说是给各皇子封地,实际上是流放啊。”“可怜李家满门忠义,竟落得如此下场。”

……

……

乡间崎岖的泥路上,村民们紧跟在缓缓前进的马车两边,伸手去接车窗里散出的铜钱。“娘娘,”发钱的小宫女摸了摸口袋,转身向一旁的青衣女子说,“我们的钱已经散光了。”

女子伸手拉开窗布往外望,目光所及之处,秋风中站立的,皆是衣不遮体,面黄肌瘦的村民。“贵人,行行好再给点吧。”“粮食种出来就上交了,可是全家老小都等着吃饭呢啊。”“已经三天没吃饭了阿。”

……

女子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忍,伸出纤纤玉指取下头上的钗,放在小宫女手中:“怜儿,你去把这个当了吧。”“娘娘,这是你最后一件首饰了。”“不碍事的。”女子抱起身边玉娃娃一般精致美丽的少年少女,“能救一个就救一个吧。”

窝在女子怀中的少年抬起眼角,不动声色的扫视一眼窗外的人群,将头窝在妹妹的肩膀,轻笑起来,娘,你错了,这一路上处处饥荒,遍野哀鸿,民不聊生,凭你一人之力,能救几人,即使他们熬过了今天,那明天呢,后天呢,你能救他们一生吗?“雨情。”少年在妹妹身边耳语,“这样腐烂的国家,与其尝试拯救,不如等它彻底破坏,对吧。”

少女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闷不作声,静静的看着哥哥。

马车碾过落叶,向边城的方向驶去。

……

……

为什么会梦到那么久远的事情呢。

为什么呢……

慕容臻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陌生的房屋,床边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趴在床边酣睡,那少年额头上贴着一块膏药,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睡相安静而平和,纤长的睫毛轻轻地抖动着,嘴角微微的扬起。毫无防备的甜美样子,犹如一只毫无防备的小猫。

慕容臻以不惊动那少年的轻柔动作坐起,静静的注视着那少年,时值盛夏傍晚,屋内被夕阳染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窗户半开着,清凉的风经进房屋,掠起少年的发丝,在斑驳的光影间飘动。

慕容臻想伸手合拢那几缕发丝,那少年却已经揉着眼睛坐起,二人忽然间相视,慕容臻抬起的手立在半空中,略微的尴尬。慕容臻对上少年的眼,清澈见底的眸子,闪烁着一丝不羁的光芒。

少年抬起眼看他,稚嫩的脸被阳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晕。

那一刻,慕容臻的心里有什么地方动了一下,他想,是不是,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他。为什么,心的某一个地方,像是被千年寒冰蹭了一下,凉凉的收缩着。

那少年绽放出一丝欣喜至极的笑容,雀跃着蹦到门口,高声喊道:“师兄!师兄!八皇子醒来了!”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文雅俊秀的青杉男子飘进房间,看见坐在床上四处打量的慕容臻,眼中闪出一丝狂喜,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行礼:“属下林华叩见八皇子。”说完,给一边的少年使了个眼色,少年一愣,撇撇嘴,不甘不愿的跪了下来,嘟囔着说:“草民王喜叩见八皇子。”“起来吧。”这两人礼数周全,看来不会对自己不利。慕容臻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隐约记得自己跳下悬崖后,似乎被人接住,便对着那二人问道:“是你们救了我?”

王喜一步跳起来,语气中充满自豪:“是我师兄救的你,那可真是千钧一发,要是我们再晚去一刻,你就要去地府见老皇帝了,亏得我师兄武功盖世,不过你身为男子,怎么能如此没有志气,别人要杀你,你不但不反抗,还配合着他自尽,未免也懦弱了吧……”

王喜越说越没有分寸,林华眉头一皱,喝道:“喜儿,住嘴!”

王喜收了声,轻轻的‘切’了一声。林华轻声道:“还不跟八皇子道歉!”

王喜偷偷的翻了个白眼,这才不冷不热地说道:“王喜无礼了,望八皇子恕罪。”“不碍的。”慕容臻倒是毫不在意,挂着人畜无害的笑脸细细打量这二人,那林华温文尔雅,气宇不凡,而叫王喜的少年虽然没有林华那种超逾常人的气质,眼神中却偶尔会闪动着天真无邪的光芒,在这个乱世中,这个年纪还保持着如此眼神,必定是被人呵护着。加上这间房屋整齐干净,家具齐全,被褥如新,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家,考虑到此,心中已是晃过千百种可能,不禁问道:“这是哪里?你们又是何人?为什么要救我?”

王喜闻言一愣,转头望向林华,满眼担忧不安的神色。林华微笑着按了按王喜的肩膀,转身望向慕容臻:“八皇子可知道‘影卫’?”“影卫?”慕容臻大惊,早前想过各种可能,却没有猜出使这种情况。传说在清国皇室,每一任皇上都会有一位专门的影卫陪伴身侧,那影卫有专门机构培养,历来都是武功绝顶,隐藏于帝王身边,确保帝王安全,实是与帝王唇齿相依,大多获得极高的待遇。但是历代以来影卫极少有善终的,即使在多场暗杀中侥幸存活,皇帝一旦驾崩,影卫也要以死来表忠诚……原来一直以为那只是乡间野史罢了,却没有想到原来是真的存在。

不过,为什么影卫会出现在这里……慕容臻眼中浮现出一丝阴沉:“老头子临死前说了什么?”

林华答道:“陛下升天前立下遗诏,封八皇子为继承人,待大丧之后传承王位。”

遗诏明明还没有公布,看来影卫是在老头子死掉之前就知道继承人了,慕容臻冷笑一声:“老头子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我当被万人唾弃的替死鬼吗?”

本以为即将成为一国之王的消息会让人欣喜若狂,却没想到这个美貌绝伦的八皇子竟反映的如此冷漠不屑,林华和王喜都是一愣。过了一会,林华才说道:“如今七国纷争,念国对我国虎视眈眈,陛下是看八皇子将陶泽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才认为八皇子有能力成为清国之王,救我百姓于水火,八皇子继承王位,是万民之福。。”

慕容臻微微一笑,从床上走下,整理自己的衣衫:“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当那个该死的皇帝呢?”“八皇子!请……”林华劝阻的话尚未出口,王喜已经踏前一步,怒道:“身为一国皇子,难道你就不关心你的百姓吗?你身上的衣服,吃的食物,不都是百姓上税得来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好好保护清国的大小官员与百姓?”慕容臻一边不紧不慢的弯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一边轻松的接过话茬,语气却是带着说不出的嘲弄,“你们知道我外公,李尚书是怎么死的吗?在监狱里被严刑拷问之后,流放途中被围观凑热闹的百姓用石头砸中额头。娘亲在前往陶泽时,散尽了全身财物之后,被拿不到钱财的暴民围攻,险些命丧九泉……”慕容臻整理完毕,直起身子,对二人绽开一个美至极点的微笑,“如今,却要我负上千万世的骂名去拯救他们?”

对面二人一时语塞,连一直肆无忌惮的王喜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二位,慕容臻不是舍身为国,大公无私的圣人。这个皇位,有无数的人争着去坐,但是慕容臻不会去坐。”慕容臻一口气说完,望着默不作声的二人,脸上瞬间换出了一幅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可是把实话全部说出来了,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要被你们赶出去,流浪街头,无家可归,被追杀的人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了呢?”

没想到这人表情变换的如此之快,林华愣了一下,拉起王喜起身告辞:“此地偏僻隐秘,八皇子可以安心居住,林华不打扰了。”

二人走到后花园,王喜止住脚步,满脸忧虑的望着齐华:“师兄,怎么办?”“什么怎么办?”齐华伸手整理王喜被风吹散的发丝。“八皇子登不上王位,便是影卫失责,师兄你要以死谢罪。”“是啊,不过……”齐华话锋一转,“要是我死了,你会怎么办?”“师兄生,王喜生!师兄死,王喜死!”生死相随的誓言不假思索的从唇边流出,说话人却是一脸纯真,“王喜不会离开师兄。”“小笨蛋。”狠狠敲了王喜的额头,林华快步向前走去,“无论我出了什么事,你都要活下来。”“总是把我当小孩。”摸着额头,王喜不甘的嘟囔着,“我已经长大为男人了,傻瓜师兄。”

第三章

又过了几日,慕容臻已经将这里走遍,这个名为逐鹿的山庄中容纳了几个小村庄。府中下人不多,记住的只有两个叫春花秋月的侍童和管家朱庚。

林华再没有找他谈论承袭帝位的事情,人也不见踪影,据说是出了远门,没人唠叨加上每日衣食无忧,慕容臻也乐得清闲,闲暇时分,便在附近的村庄中闲逛。

村庄周围莺啼燕喃、草丰林茂。“好风景。”晃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折扇,慕容臻慢慢悠悠的走在小路上,全然不顾村民们惊艳的目光。“如果配有美酒佳人,那就完美了。不过,”合上折扇,伤脑筋的放在太阳穴,“不过,这小地方,不要说是青楼,恐怕连小倌馆都没有。”

长年战乱,加上苛捐杂税众多,贫苦人家养不起女孩,大多生下来就扔掉。长年如此,倒使得女子珍稀,男子娶不上妻子,导致龙阳之风盛行,小倌馆遍地都是,却只有少数繁华城市才能见到青楼。

没有美人陪伴,秀美的风景也失去了吸引力,慕容臻叹口气,正欲转身回府,却听见周围一阵响动,哗啦啦的站出十几个少年,将自己团团围住。“哈哈哈哈哈哈。”随着笑声,一个少年爬上一边的干草堆,站在草堆顶端,伸手指向慕容臻,“少爷我今天真是好运,竟然碰上这么样个美人,小的们,给我拉回去做压寨夫人。”

那少年和王喜一般年纪,长得黑黑瘦瘦的,身上的衣服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一边说话一边用手肘去蹭鼻子,看起来倒有几分滑稽。

慕容臻看得好笑,便也不抵抗,任周围那些少年抓住自己的两臂,丝绸白衣被一双双脏手蹭出大片乌黑,抬头笑道:“大王想要奴家怎样呢?”

他本来就是倾城绝色,这一笑眼神间波光潋滟,更是妩媚动人,那少年看得呆了,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脚下一个踏空,竟从稻草堆上咕噜咕噜的滚了下来。

慕容臻再也忍受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却见那少年恼羞成怒,一个后翻身爬起来,几步迈到慕容臻身前,纠着他的领口道:“你笑什么?”

那少年身高不及慕容臻,要揪着他领口又要保持压迫感,便只能尽力的踮起脚尖,狼狈的模样看得慕容臻嘴角的笑意一丝丝扩散。“不许笑!”少年扬起手,用力向慕容臻脸上扇去。

慕容臻连忙闭上眼睛,心里暗叫不好,这山间少年不懂得怜香惜玉,下手没个轻重,万一被打歪鼻子毁了容就不值了。思虑间,掌风已呼啸而过,脸上没有感到疼痛,却听得有人‘哎呦哎呦’的叫,两臂的束缚同时松开。

张开眼睛,却发现刚才夹着自己的两个少年和那个小头目抱着胳膊叫声连天。

干草堆旁,王喜叼着个稻草斜眼看着他们,手中抛着几颗小石头。“王喜,他娘的又是你来坏爷爷我好事!”小头目对着王喜大喊。

王喜哼了一声,慢悠悠的走到慕容臻身前:“张良,谁让你来动你老祖宗的人。这人是我罩着的,你要动也得先问过我。”“你就是来找碴的是不是?”“呸,老子用得着找你的碴!”

说话间,二人已经扭打起来,旁观的少年们像是司空见惯,围成一团起哄助威。

慕容臻啼笑皆非的望着这二人倒在地上撕打,山野孩子的打闹,没有任何章法,只是凭着本能乱抓乱踢,一时半会也分不出来胜负。

远处忽然传出一个女子的呼唤:“良儿,吃饭了。”

厮打的二人极有默契的分开,一跃而起,张良蹭了蹭流出的鼻血,道:“我回去吃饭,下次再打。”“下次就下次,反正你打不过我。”

随着二人的分开,围观的少年也一哄而散。王喜拍着身上的土站起来,本就平淡无奇的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

慕容臻走到王喜身边,好看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受伤了?”“没事,一点小伤,师兄让我保护你来着。”王喜舔着胳膊上被石头割破的伤口,毫不在意的道。

确实是皮肉伤,再严重的伤患自己也见过,但是望着那张青青紫紫的脸,慕容臻心中却浮现出一种异样的烦躁。

从第一眼看到,便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有着极大的兴趣,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在身边闪动的时候,心中总是会产生说不清的慌乱与悸动。

慕容臻阿慕容臻,你的脑子糊涂了吗?摇摇头,慕容臻脸上又挂出一如既往的笑容。

但是,还是换一个人来保护自己吧,不想再让他受伤了。

难道这里再没有会武功的人了吗?吃过午饭,慕容臻把朱庚叫一边问道。

朱庚诧异的问:“不是有王喜少爷陪着你?林当家曾经说过,若要王喜少爷认真起来,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想起早上的王喜与张良的厮打,慕容臻满是怀疑。“阿,你莫不是看见少爷和张良打闹了?”朱庚了然的说道,“当家对少爷护的紧,没让他沾过血,那张良与少爷打打闹闹两三年了,算是少爷唯一的朋友,那种打架只是小孩闹着玩,不碍事的。”

看来那第一次见面时额角的伤,也是和张良打闹时得来的。慕容臻哑然失笑,这样调皮的少年,对他来说也是少见。

第四章

那天之后,又过了一些日子,王喜的伤好了大半,每天拉着慕容臻猎野兔打野果,下湖捉鱼,慕容臻本就是大而化之的个性,陪着王喜嘻嘻哈哈,倒也融洽,不知不觉混的极熟。

天天相对,慕容臻看惯了王喜的脸,倒是越看越觉得清秀,虽说五官合在一起只是中人之姿,但那灵巧皎洁,黑白分明的眼,却让慕容臻常常看得出神。“所以说,我……”

那双眼的主人就在身边手舞足蹈,袖子被挽到手肘,露出半截闪烁着健康光泽的小臂,麦色的肌肤光滑而结实,散发着阳光的气息。

不动声色收回自己的视线,慕容臻摇起折扇,暗想自己是不是长久没有发泄,有些欲求不满,竟破天荒的对人产生情欲。

一直被注视的手臂毫无自觉地搭在慕容臻肩上,手臂主人的脸忽然凑近慕容臻:“我说,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当然在听。”自然拉开让自己心跳加速的脸的距离,慕容臻的笑容无懈可击,“不过王小哥你长得过于优秀,让我看花眼了”“你这家伙总是油腔滑调的。”王喜挺起身子,用手搭住高自己一头的慕容臻的肩膀,“算了,总之出庄去看天下第一美女的事情不要声张,我们悄悄的出去,悄悄的回来。”

慕容臻被那只手搭的浑身不自在,本想提出来,却见王喜一幅大大咧咧的模样,若是真正说出来,也只是自己想的过多,恐会惹些隔阂,只能轻叹:“你不怕你师兄回来训你?”“师兄宠我还来不及,怎么忍心训我。”笑着拍拍慕容臻的肩膀,王喜快步向前,一幅急不可耐的样子,“他们说那梦语嫣走遍清国征婚,却还是没有找到丈夫,说不定她看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爷我,情不自禁的爱上我,哈哈,那我就有钱有美人,给我师兄也找一个美人当老婆。”

这席话听得慕容臻的心是一紧一缩,张开嘴,却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模样实在是好笑,于是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跟在他身后。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眼前远远的出现一个繁华的小镇,镇口站着无数的男子翘首以盼。“怎么?天下第一美女梦语嫣还没有到么?”王喜嘟囔着走到镇口,却发现原来喧哗的地方忽然安静到掉根针都能听见,所有男人眼神一致,齐刷刷的望向慕容臻。

过了好一会,才有零零星星的声音响起。“天下第一美人阿……”“真是……太漂亮了,竟然穿男装都这么漂亮……”“老夫今天是开了眼界了!”

……

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王喜与慕容臻相对一望,一个惊异,一个无奈。

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这样的美人,能摸一下,死也无憾了!”

随着这一声呼喊,众人如梦初醒,潮水般涌了过来。“我的天哪!”王喜跳跃着后退,拉着慕容臻的手开始末日狂奔。

身后,是追赶的人们踩起的滚滚黄土。

比起慕容臻自己手心的冰凉,王喜的手像是小火炉一般温暖,将慕容臻的手心握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喂……”慕容臻望着被紧握的手,眉头轻皱。出生至今,还没有被人这样的握紧双手。

跑的来劲的王喜转过头,急速的奔跑让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怎么了?”“不,”轻轻的扬了扬嘴角,牢牢握紧那双温暖的手,“没事。”

慕容臻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尽情的奔跑,随着眼前人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恍然间忘记了后面的追逐者,似乎天地间只剩了自己和那人,在林间草地肆无忌惮的跑着。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跑到一片草原斜坡,后面的人早已经没了踪影,慕容臻与王喜相对而视,二人都是满脸通红,气喘吁吁,一副狼狈至极的模样。“哈哈哈哈哈哈。”

倒在草地上,二人放声大笑。

慕容臻跑得两腿酸痛,一向清爽的身上大汗淋漓,心中却是无比的畅快,笑过之后,心中的郁闷尽数消失,空荡荡的一片清明,竟是从未有过的舒坦。“呵~~~~”王喜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双手枕在脑后,笑道,“本来说要去看天下第一美人,竟然被别人白白看了。”

慕容臻侧坐着身子,微笑着看他。“你长得还真是好看。”王喜随手揪了根草放在嘴里,“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般好看的人。”

慕容臻一愣,原来也有人说过他貌美,却没有人说得如同王喜这般轻松自在不带一丝杂念。对着那张单纯的脸,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奇怪的人?”“我师兄经常这样说我,还说我是个小孩子之类的,可我已经不小了,是个男人了!”

艳丽的眼闪过一丝阴影:“你和你师兄的关系很好么?”

王喜一脸阳光灿烂:“他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

慕容臻忽然觉得有些酸楚,随口问道:“你的家人呢?”

“……”

没有听到意想中的回答,慕容臻奇怪的转过头。发现王喜望着天空,一脸淡然:“不知道。”

淡漠平静的表情,却使慕容臻忽然间失言。“我五岁的时候被他们丢弃在山野,是师兄救的我。”王喜将手向上伸直,透过指缝看向天空,声音平淡得有些飘渺,“我当时已经又饿又累,本以为就要死了……”

轻风在青草地上传过一层层的波浪,王喜的袖口在风中轻轻的扬起,呼扇呼扇的遮住视线,麦色肌肤的少年眯起眼睛,眼前浮现出刻录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浑身泥泞的男孩倒在树边,干涩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白。“我要……死了么……”男孩昏昏沉沉的想,再次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他已经不能确定自己的眼睛是否张开。因为无论怎样用力,周围只是一片黑暗,身体逐渐失去知觉,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微弱而细长。“我……不想这样死掉……不甘心……”

在失去知觉的瞬间,男孩终于看见一束阳光,突破重重黑暗,温暖的撒落……“你没事吧?”略带稚嫩的急切嗓音,青衣的男孩脸上流露出自己从未见过的关怀。

只是一眼,便昏睡过去,从此成为逐鹿山庄庄主的第二个弟子。

只是那一眼,便已束缚终生,不离不弃!“师兄,”少年站在山上远眺,眉目中间是抹不开的悲伤,“他们为什么要丢下我,他们为什么要我死掉……”

青衣少年抚摸他的发,温柔的脸上满是宠溺:“奸臣当道,国家动乱,百姓饱受流离之苦,抛妻弃子也是不得已。”“我不懂……”“也就是说,大家都想活下去啊。”“那么,会不会有一天,师兄也会抛下我。”

青衣少年一怔,转而笑了:“不会。”“师兄不想活下去吗?”“喜儿,你要知道,人总是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去守护。”

少年咬唇思考片刻,眼中的忧虑疑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了然。

没有关系,亲生父母不爱自己也无所谓,被抛弃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和师兄一起,纵使被世间众人放逐也无所谓。

亦师亦友,亦兄亦父。对这个人的依恋已深,却让自己也搞不懂,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师兄生,王喜生!

师。兄。死,王。喜。死!!

比亲情更深一层的执念,环绕在心头,逐渐变成坚持自己活下去的信仰。

少年的气息平缓绵长,慕容臻坐在王喜身旁,盯着进入梦乡的少年,直举起的手臂早在困意袭来时放下,遮住了眼睛。露出小巧的鼻和微涨的唇。

虽然五官凑在一起只是中人之姿,分开来看,唇和鼻倒是出乎意料的精致。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慕容臻用折扇掩着嘴轻笑,笑着笑着,眼神落在他的唇上,笑容停在脸上,逐渐变成浓得化不开的温柔,慢慢的伏下身,靠近那张脸。

轻风卷起花瓣,在草原上掀起层层涟漪。“呵呵,我到底在干什么……”慕容臻翻身倒在草地上,大片的白云从天空中流过。世界一片清静,只剩自己和身边的少年。

要是,时间能够静止就好了……

第五章

“快点快点。”麦色肌肤的少年站在草屋门口,紧张的看着屋内,“他要回来了!”

屋内,白衣的绝美男子在桌子上放下药包,快速而熟练的在茶壶里撒了大把的黄连粉,飘然而出。

见慕容臻出来,王喜快速的抓住他的袖子,隐藏到屋后,然后在窗纸上戳了两个小洞往里看。

片刻之后,挑着柴火的张良满头大汗的走进屋子,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药包,抿了抿唇,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真是莫名其妙的人……”张良脸上似乎有些微红的小声嘟囔着,随手抓起茶壶就往嘴里灌。

王喜紧紧地抓住张良的袖子,眼里满是雀跃的兴奋:“哇,好大一口!”

王喜的感慨声还没有过,张良的脸已经变了七八种颜色,‘噗’的一声江口中的茶水全吐了出来。“狼喜你这个洪蛋!!”(翻译:王喜你这个混蛋!)

随着张良口齿不清的暴吼,王喜大笑着拉开窗户,对他作了个鬼脸:“怎么样?怕了吧!”“有本事腻不要狗!!”(翻译:有本事你不要走!!)“你说不走就不走?”王喜对着张良拍拍屁股,“小爷我该干的事情干完了,当然要走~”

说完,飞快地拉着慕容臻向逐鹿山庄的方向跑了。“王喜!!!!!!!!”

身后的怒吼声惊得树上的鸟拍着翅膀串上天空。“哈哈哈哈哈哈,乐死我了。”快到山庄大门,王喜终于停了下来,弯下身子大笑,“知道爷爷我的厉害了吧,哈哈哈哈,看见没有,张良那小子的脸色,真是,哈哈哈……”

慕容臻跑得有些喘,平了平呼吸,才直起身子,也禁不住地笑出了声:“这这招很损啊……”“谁让他欺负你,阿,对了,不要跟朱庚说啊,我可不想被他和我师兄念叨,更何况,你也是同犯。”“那是自然。”要是让天下人知道八皇子会跟人串通做这种恶作剧,慕容臻岂不是颜面全无。不过……慕容臻话题一转,“你真的讨厌那孩子?”“那、那当然。”

慕容臻若有所思的道:“那可真是奇怪了,放在桌上的那包药,既不是黄连辣椒粉,又不是砒霜鹤顶红……”“谁要杀人了!那是给张良他妈吃的,他妈身体不好!”一时语急说出心里的话,王喜脸一红,横横的道,“我才不是关心他!那家伙就那一个亲人,要是他妈死了他也活不下去,小爷我以后就没有出气筒了,我就这一个……一个出气筒,他要是有个什么长短以后我到哪撒气去啊……”

话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是越来越小。慕容臻别过脸去,肩膀轻轻的颤动。“你这家伙!是不是在笑话我!!”“没有……”“你的声音都笑的颤抖!还说没有!别把小爷我当小孩子耍!”“我知道。”慕容臻忽然转过头,脸上平静如水,语气中却带着揶揄,“你已经是个男人了。”

这家伙会变脸么?王喜撇撇嘴,再次作个警告的姿势,二人才走回山庄。

由于捉弄到张良,王喜的心情格外的好,未走进正屋,就已经扯着嗓子喊起来:“我回来了!”“又跑到哪里去玩了。”随着一个温柔的声音,青衫男子满脸笑意的走出,“竟然还拐着八皇子出去。”“师兄,你回来了!”王喜眼睛一亮,三步两步凑到林华面前,上上下下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不错不错,看来外面的伙食一定不错,师兄你养白了啊。”

林华对慕容臻行了礼,才呵斥了王喜:“乱说什么!小孩……”“小孩子不要这么顽皮对不对?”王喜接过话茬,笑嘻嘻的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小爷我已经是男人了,要不是那天出了点状况,天下第一美人也会被我娶回家,生个大胖小子给师兄你看看。”

此话一出,连一旁的朱庚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林华边摇头边道:“喜儿,这一个月的功夫是生不出大胖小子的。”“我、我自然知道!”王喜脸一红,大声道,“我早说过我不是小孩子了!”

此话一出,又引得众人一阵哄笑,直气的王喜捏着拳头要开打。“好了好了,我和朱庚有话要说,先去书房了。”看到王喜是真的恼了,林华忙向朱庚使了个眼色,二人默契的抬腿便走。“师兄!”王喜忽然叫了一声。

林华微侧过头:“怎么。”

王喜又细细的打量了他一遍,摸着头笑道:“不,没事。”

待二人走后,慕容臻听见王喜深深的吁出一口气,手搭在额头上,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还好没有事。”声音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还好没有事……慕容臻的心间一动,是的,林华是影卫,外出自是为他慕容臻登上皇位而努力。现如今,外界不知道自己生死,局势更加紧张,林华出去,必定是危险重重。

怪不得王喜刚才三番四次的看他,想到这里,心中忽然有些凄凉,这世上,会有人在自己危难时如此挂念着么。

娘亲,或者妹妹慕容雨情?

会不会有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这样为自己担心……

发现自己有些酸涩的妒意,慕容臻将自己的思绪拉回,王喜已经回房间午睡,大厅内空无一人。一时间,落寞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袭来。

叹口气,开始漫无边际的闲逛,转了一会儿,想到林华刚才行礼时似乎欲言又止,便晃荡到了书房。

走到门口,便听到管家朱庚爽朗的笑声:“要是少爷跟你一起去,说不定还能成功呢。”

听到说起王喜,慕容臻收回已经按在门上的手,侧身走到窗前,一边鄙视被王喜同化的自己一边从窗口的缝隙往里看,恰好看到林华苦恼的样子:“朱庚,喜儿他还小。”“我看当家你是太宠着少爷了,都这个岁数还被你关在屋里,别人看到岂不是奇怪?”“好了好了,别说这个了。”林华摆了摆手,正色道,“现在先皇遗诏已经颁布,是八皇子继承王位,但是三皇子一伙硬说八皇子生死不明,三个月后,若是八皇子再不出现,就由百官推崇的三皇子继位。”“什么百官推崇!压根就是柳洪那老奸夫一手遮天!”

原来要杀自己的是三哥慕容飞吗,慕容臻苦笑,早就该想到了,柳丞相是慕容飞的外公,自然会极力扶持慕容飞上台,那柳丞相原来就把持了大部分朝政,慕容飞一旦继位,整个清国便落入柳家的手中。

不过,这种事情,与自己无关。慕容臻耸耸肩,继续听下去。

林华叹道:“如今念国正和笠国打的不可开交,笠国是我邻国,百姓受战争之苦,纷纷越过边境到我国避难,我国本就局势动荡,又加上这些难民,哎~~要是再让柳洪控制朝野……我清国……前途渺茫啊……”“这次刺杀柳洪那老匹夫的行动失败,他一定会加强防范,以后恐怕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朱庚皱着眉道,“几个皇子里面,只有八皇子有治国之才,可是他却生性闲散,对王位没有兴趣……”“所以我才把喜儿安排在八皇子身边,希望喜儿能说服八皇子……”

慕容臻一愣,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原来那个陪在自己身边的少年有着这样的目的,原来那片纯净的笑也有前提的。

如果没有皇子的身份,那个少年还会那样对自己笑,还会用那种清澈的眼神看着自己吗?

数年来看惯了无数的悲欢离合,一直以为,人生在世,不过是游戏一场梦一场,所谓的帝位,谁愿意要就拿去,自己只要安静平和的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就够了。

因为一切都已安排齐全,无欲无求,淡然处世,所以才可以轻易的从悬崖跳下。

生亦何悲,死亦何欢。

却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刻,心中充满强烈的失落感。

大概是这些日子与他接触久了,竟会突然间开始渴求外人的感情。“慕容臻,你有些不正常。”慕容臻自嘲的眯起眼睛,转身离去。

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呆下去的理由了。

王喜一觉起来,天边已经红霞片片,少年像往常一样奔跑到慕容臻的房间,兴冲冲的推开门。

空旷的房间内没有那个总是微笑迎上来的绝美男子,只剩下折迭整齐的被褥。“慕容臻?”王喜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慕容臻?”

呼唤的声音扩散在空气中,却没有任何人响应。

第六章

小镇唯一的茶馆里挤满了人,围在人群中心的说书先生袖子挽到手肘,说的是口若悬河:“话说前阵子念国百万大军攻打笠国,一路上虽然损兵折将,但也算是顺利,当天下所有人都以为笠国要亡时,笠国却出来个救世主!那人在笠国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问他是谁?笠国大将军田琛!此人熟知兵法,用兵如神。为了此人,念国太子带兵亲征!两兵对垒,这一场仗打得那是个惊天地泣鬼神啊!两军厮杀,那是昏天暗地,血流成河,土地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直直打了三天三夜!结果呢?”

说书先生对着四周翘首以待的听众,“啪!”的一声将响木敲了下去,一字一句的道:“笠.国.三.十.万.大.军.大.胜.念.国.百.万.大.军!”

四周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说书先生对于自己所制造出来的效果显然很满意,接着说道:“念国大败,从此撤军。虽然念国实力强于笠国一倍不止,可是有那田琛大将军镇守边关,估计念国一时也无法卷土重来!”

众人听得入神,有人随口问道:“这田琛真有那么厉害?毕竟是带兵打仗的将军,不比军师,我就不信那么一场仗打下来他还能毫发不伤。”

说书先生一拍响木:“一看这位兄弟就是外地的,本镇的人都知道,那场仗三天前才结束,本镇与笠国相邻,这两天镇上涌来了无数的逃兵败将,都是穿著念国的军服,其战况之激烈可想而知,前一阵子李大夫收留了个逃兵,虽然没有穿军装认不出来是哪个国家的,但是已经确定念国军队是溃不成军,败的惨不忍睹……”

说书先生说的激情万丈,台下人听的聚精会神,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白色男子走出茶馆。

自从离开逐鹿山庄,慕容臻便恢复了观山看水的心态,漫无目的的四处晃荡。“那么……现在要去哪呢?”慕容臻看看左边的路,又看看右边的路,脸上浮现一丝不以为意的笑容,“算了,随便走好了。”

清国国境狭长多山脉,四处环山,古木参天,是以耕种面积极少,而能够猎到的野生动物却越来越少,这也是清国贫困的原因之一。

而明知道这一点却又悠哉游哉的看风景的慕容臻则显得有些过于逍遥了。

现在慕容臻所登的青仑山正处于笠国和清国的交界处,说书人口中的念国逃兵就是翻过这座山而到清国避难,平时为避免国家间的间隙,极少有人上山,山中茂林迭障、潮气缭绕,慕容臻边观赏景色边探路,走动中发出声响,引得林中动物四处奔跑,却也是从未见过的景象。

这山中森林风光旖旎,慕容臻看得兴起,越走越深,白衣上沾满泥土也不在乎,长衫下摆被灌木割破,便索性将破掉的地方整个扯下。一来二去,身上已是狼狈万分,那人的脸上却依然一片悠然自得的神色,望着四周景物心情大好。

要是能有一日,抛去所有闲心杂念,在这样的山中建一间木屋,日起而耕日落而憩,闲时对酒当歌,该是何等快事。

可是,这天下之大,何处有他慕容臻容身的地方。

即使没有三皇子的追杀,在这个乱世里顶着清国八皇子的名号便已经能够引来无数的麻烦。

众人所称羡的皇子地位与治国才能,只不过是束缚自己的枷锁罢了。

本想摆脱尘网,却被各种因素越缠越深,无法脱身。“哎~~”每次一念及此,慕容臻心中都会有些失落。停了脚步,打算静静心,却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

纵然不会武功,但长期游山玩水的经验,使慕容臻对野生坏境已经熟悉至极,那声响虽然微弱,却是步步谨慎,绝不会是动物发出的声音。

而且这样的小心翼翼,恐怕那人对自己并无善意。

原先在自己的领地中,掌握一片人的生杀予夺,自然是没有人敢过于放肆,现在遇到这种事,慕容臻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自然是──跑!!!

打定主意,慕容臻正欲拔腿,却感到身后一阵冷风,血腥味迎面扑来,随即身子被人架住,一柄明晃晃的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一切动作,都是在眨眼之间完成,慕容臻甚至连腿都没有迈出。

那柄剑上带着干涸的血迹,身后的人呼吸沉重,持剑的手软弱无力,显然是受了重伤。

慕容臻微微一愣,语气轻松的打着哈哈:“这位兄台,有事好商量,不要一上来就舞刀弄枪的。”

那人已经虚弱至极,架在慕容臻腰上的手有轻微的抖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嘶哑的声音问道:“这里……是那里?”“你不知道?”慕容臻有些惊异,条件反射的想转过头,那人却向前贴近他的身体,借势把剑往他的脖子中紧了紧,低声警告道:“不要乱动!”声音微弱得似乎耳语。

慕容臻只好耸耸肩,将头转回来:“这里是清国。”“清……国……”最后一个字几乎听不见,慕容臻感到身后的人几乎将整个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上,身体贴近的感觉让慕容臻有些难受,一时间又恢复了嬉笑本性:“好汉,你贴这么近不是要占我便宜吧,近几年龙阳之风盛行,你靠我这么近而且还用这么暧昧的姿式,大家都是男人,你抢钱也就罢了,要是被人误会让我娶不到老婆的话误了我后半辈子可怎么办?”

一席话说完,身后人没有反应,慕容臻便小心的伸出手,试探着用手去推架在脖子的剑,谁知轻轻一推,那剑便脱手而落,原本放在慕容臻腰间的手也一并松开,慕容臻转过身,正好看见那人扬着身子倒了下去,竟是体力不支昏倒了。

第一次看到有人劫道反而自己晕倒的,慕容臻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现在的情况,蹲下身来看那人,虽然面上全是血迹与泥土却仍然能从线条分明的脸庞看出原本的容貌相当英气逼人,身上穿著的清国百姓衣服明显是被别人套上来的,被血水染的通透,若不是胸口有微弱得起伏,真的会让人以为这人已经命归西天了。慕容臻用手指戳了戳那人的脸,低声自语:“真的昏了?”眼角一偏,看见那把银剑上闪烁的冷光,嘴角抽了抽,这人要是晚晕一会儿,自己细嫩的脖子恐怕就会被划破一个血口,纵然自己不怕死,这样不明不白的丧命也是不甘心的,偏巧这人晕着,正是老天怜惜自己,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双手合十,慕容臻对那人道:“早死早脱生,你就安息吧。”说完,转身就走,没想到一走便是一个踉跄,诧异的转过头,看见那人的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裤摆。“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容臻望着紧紧抓着自己裤腿的手,叹道,“你这样子,可让我怎么走啊。”

叹完,皱着眉对上那人的眼,却猛地一下愣了。

那人的神志明显已经模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双眼睛却是圆睁着,紧紧地盯着前方,慕容臻仿佛能从那人的眼中看见几个斩钉截铁的大字:我。不。想。死!

我要活着!我不想死!我还有没有干完的事情!

我要活着!

要活下去!!!

那人求生的欲望潮水般排山倒海的涌来,一霎那间,慕容臻的头脑‘轰’的一声空白,少年清脆的嗓音回响在脑海。“那个时候,我被父母抛弃在山野中……当时又累又饿,本以为就要死了……可是我不想死的……”

我不想死……

依稀中,眼前的人变成了那个曾经陪伴自己两个月的少年,清澈见底的眸子中带着无尽的执念。

我要活下去!!

慕容臻蹲下身子,扶起那个与自己相近高度的男人,对他说:“我会让你活下去的。”然后将他半托在自己身上,向山下走去。

我会让你活下去的。

如果,那时候,碰到你的人是我,我也会让你活下去的。

那样的话,你是不是也会为我揪心担忧,会不会一直用那双阳光般明媚的眼眸追随着我。

第七章

端着药喂给床上昏睡的人吃了,慕容臻开始了今日第三十五次的叹气。

这已经是第七天了,这人一直昏迷不醒,慕容臻既要想办法赚钱买药吃饭住宿,又要忙前忙后的照顾他,喂食喂水换衣擦身,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更不要说有时间游山玩水了。

虽是从小便与百姓一起生活,但毕竟有着皇子的身份,府中还是有几个侍童伺候着,这样子为人操累还是头一遭。

卖了一天的自己的字画,在回来的途中慕容臻又去药铺抓了些药,万分疲惫的回到旅馆,把卖字画的钱交给客栈老板,吩咐着小二煎药,再准备些简单晚饭,才头昏脑涨的走回房间,身后,是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

因为盘缠不够,慕容臻只要了一个房间,那男子身上血污洗净之后竟是比想象的更要英俊,加上慕容臻的风华绝代,不几天,便有谣言四起,不外乎是两个男子相爱,一人在江湖纠纷中受伤不知何日能醒,另一个美貌倾城却依然不离不弃之类的传奇佳话,引来成堆凑热闹心理极强的百姓,客栈人来人往更胜于往日,据说都是来观看这对绝世龙阳配。“当初怎么会鬼迷心窍的捡他回来?”将道道炙热的目光挡在门外,慕容臻边自言自语便脱掉外衣,“不知道现在扔他出去还来不来得及。”

平日安静的屋中却忽然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估计是来不及了。”

慕容臻一愣,循声望去,却看见那连日昏睡的男子已经醒来,盘腿坐在床上,一双炯炯有神的鹰目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

慕容臻的话被人听到,脸不红气不喘的继续脱着衣服,仿若跟熟人闲话家常一般的问道:“醒了?”“醒了。”那男子眉毛一挑,问道,“你就问这么一句?”“那还要问什么?”慕容臻望着他笑,“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绿林公子?”“绿林公子?”那男子先是一愣,苦思了一阵,然后恍然有所悟的笑了起来,“对了,我那时候作了那样的事情啊,其实我叫韩子星,是念国的士兵,兵败之后跟部队走散,不知不觉就来到那座山上了。”

普通士兵会有那么高超的武艺?和部队走散会被人特地换上清国百姓的衣服?慕容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虽然并不介意这个人到底是谁,但是被自己所救的人如此欺骗还是有些不舒服。

慕容臻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在下意识的模仿着什么,但自己做错了,这个人并不是王喜,自己也不是齐华,纵使做了一样的事情,也不会有一样的结局。

离开逐鹿山庄以后,竟然会觉得有些寂寞。

究竟自己对着王喜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好奇?依恋?还是习惯?

几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如此快速的习惯一个人吗?习惯他在身边叽叽喳喳上窜下跳像只永远都静不下来的雀鸟。

习惯他有时活泼有时狡诈,眉目间还会露出与年纪不符的忧郁,让自己的心一阵阵的抽动。

甚至习惯于压抑着苦涩看着他滔滔不绝的说起另一个人。

慕容臻想,自己或者是真的很羡慕他们的感情,才会那么频繁的回忆起那几个月的事情。这样想着,王喜的笑颜又浮现在脑海,不由得发起呆来。

韩子星肆无忌惮的欣赏着慕容臻的侧面,语气中全是调戏:“不过,真没有想到救我的竟然是这样罕见的美人。”“哦?”慕容臻反看了回去,上上下下细细的打量着那人,“可惜我救阁下的时候可是看中了阁下的相貌呢。”

韩子星闻言大笑,半托着腮看着慕容臻:“你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很合我胃口。怎么样,既然你救了我,要不要跟我回去享福呢?”“这是报恩么?”“算是吧。”“那么……”慕容臻微笑着向男子伸出手,“我对你的身体没有兴趣,干脆把它折成银子给我吧。”“银子……”韩子星一愣,笑容凝固在脸上,“你是认真的吗?”

慕容臻笑意盎然的瞧着那韩子星:“难道你真打算以身相许?”然后仰身向前,捏着那人的下巴,细细打量,赞叹道,“长得相当不错,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啊……”韩子星愣了愣,本想占这个美人的便宜,谁知道反而被硬生生的撅了回来,他本就不喜欢被人施恩,被慕容臻救了一命已是意外中的意外,原想恩威并施,一了百了,谁知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俊美男子说起话来竟然能把自己咽住,俊脸一扬,哭笑不得的望着慕容臻。

慕容臻累得浑身瘫软,也懒得再闹他,径直爬上床在那人背后和衣躺下,不多会儿便进入了梦乡。“喂……”韩子星对着那张睡脸呆了一会儿,这个人既没有问他的姓名身份背景,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倒在人迹罕见的山中,竟然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睡着了?

他这样的倾城颜色,在自己国家也是极少见的,在这男色盛行的年代,碰上个意图不轨的人岂不是要吃大亏了。

就算是自己,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韩子星动了动身子,还有些僵硬,但是武功已经恢复了半成,显然昏迷的这些天受到了良好的照顾。

韩子星下了床,走到窗边,伸手抓住停在窗外的白鸽,从鸽子的脚裸上取下一张纸条,看完后将桌上的香炉点燃,烧掉了纸条。

清雅的淡香在房间中弥漫,韩子星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正巧小二进来送了药,韩子星接过药一饮而尽,满嘴都是苦涩的药味。

韩子星的动作一僵,然后迅速将香炉扑灭,打开窗户放气。

本就觉得奇怪那香味为何如此熟悉,吃完药才想起,那种香味原来是天下七大奇毒之一的凌云散,虽然是慢性毒药,但却能损害人的心肺,使中毒者象是正常死亡,任何医生都查不出是中毒。

自己自小被培养的百毒不侵,自然不会有人傻到用毒物来害自己。那他们的目标一定就是在床上睡得正酣的那男子,怪不得刚才看到他的时候觉得他精神不振,一副西子捧心病怏怏的样子,原来是中毒了。

凌云散可是极难弄到的东西,竟然有人这样大费周章的要取这美人的性命?

韩子星的嘴角扬了起来,看来,自己碰到有趣的事情了。

第八章

慕容臻这一觉睡得极香,甚至连韩子星什么时候睡下,什么时候起来都不知道。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便打着哈欠,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一转头便瞟到站在桌旁活动筋骨的韩子星,一下子竟想不起这人是谁。

韩子星歪着头看他,慕容臻一只手扶在床上撑住身体眯着眼睛回忆昨天的事情,瀑布般的黑发自细长的颈滑落,白色里衣遮不住细嫩的肌肤,媚眼朦胧,朱唇轻抿,似醒非醒,配上那一幅迷惑的表情,分明就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春睡图。

这个家伙,怎么可以在正常男人面前做这么诱惑而又无辜的表情。韩子星吞了吞口水,恍惚着考虑要不要直接扑上去。那边慕容臻却已经想起这人便是昨天说要以身相许的男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啊,我刚才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娘子你啊。”

这一笑百媚纵生,说出的话却如同一盆冷水,硬生生的扑熄了韩子星刚培养起来的情欲,一时之间,万般无奈的望着那美人,只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慕容臻笑得愈加灿烂:“那么娘子,你叫什么来着?”

韩子星一时无语,紧紧地瞅着慕容臻,想看出他到底是在捉弄自己还是因为毒性发作真的忘了。但看了半天,却只能看到慕容臻一脸天真无害笑吟吟的表情,于是放弃,顺手将解毒药扔到水杯中,递到他跟前:“我叫韩子星,你最好记住这个名字,还有……”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韩子星将嘴凑到慕容臻耳边,“如果想活得长一点,最好不要再那样叫我。”

你总不可能告诉我真名,既然都是假名,叫什么不都一样。慕容臻接过水杯一饮而尽,不动声色的拉开与韩子星的距离,笑道:“韩子星,我记住了。”

韩子星接过水杯,放到桌上:“你倒是不怕我下毒。”“娘子、呃……子星你这么贤惠的倒水给我喝,我怎么可能怀疑你呢。”慕容臻穿衣下床,悠悠然的道,“更何况,要杀我你早就动手了不是吗?”说完,仰头看看天色,想今天也无法出去摆摊卖画,算了算这些天积攒下来的钱虽然不多,也足够交房钱,便放下心来,梳洗完毕后,便将宣纸铺在桌上,拿起画笔开始作画。

毛笔蘸足了墨,挥洒在淡黄的宣纸上,寥寥几笔,便勾划出一座云雾缭绕的青山。“……”韩子星拉过椅子坐下,托着腮看着慕容臻,“画得不错。”“那当然,毕竟是吃饭的家伙。”慕容臻拓上印章,用的是自己鲜为人知的字──骓柳。

韩子星对着那两个字半晌,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慕容臻的动作顿了一下,收起画好的字画:“李臻。”“李臻……”细细的念着这两个字,韩子星再扬起头,眼中的疑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兴趣的玩味表情。

虽然还不能确定,但如果这个人是自己想到的那个人就有趣了。

浓浓的墨香扩散在空气中,慕容臻笔下的人物轮廓已经出现,那人叼着稻草,半眯着眼睛躺在草地上。

虽是不经意的画出,那眼眉之间,却带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慕容臻望着画纸叹了口气,将未完成的画缓缓收起。“怎么不画了?”韩子星问道。

慕容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画坏了。”“画坏了?”那画虽未完成,画中人却已栩栩如生,灵气十足的跃然纸上,他却说画坏了。

若是这画是坏,真不知还有哪张画能入的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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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山庄“师兄……你在吗?”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试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直到看见自己担心的人好好地站在屋内,才轻轻的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又一次落了下来。

林华从屋内走出,伸手去揉王喜的头发:“怎么不多睡一会?”“师兄你当我是猪啊!都已经中午了哎。啊,师兄你别做这种动作,好象对待小孩子一样。”话是这么说,却任由那双手在头顶揉蹭,微微眯起的眼睛显示出主人其实颇为舒服。

林华宠溺的一笑:“往日练功练得累了,小猪不是都睡到吃午饭吗?怎么今天早起了半个时辰?”“师兄!我说了不许把我当猪!”拔掉抚在头上的手,王喜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右臂一伸,往林华头顶摸去,“光是你摸我,不公平!”

林华身子往后一仰,一边伸手就势挡住那臂,一边笑嘻嘻的道:“呦,这小家伙哼哼起来倒怪厉害的啊。”“你……”王喜一时气急,手上动作加快,和林华又拆了几招,忽然看到林华漏出一个破绽,心中大喜,一只手别住林华的胳膊,一只手就势去按林华的头发,“哈哈,被我摸到……”

随着话音的消失,王喜的动作也停滞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华因为打闹而敞开的衣领,原本红润的脸颊倏的一下白了。

林华颈的右下方,赫然印着一只麒麟的图案,色彩艳丽,似有青光流转。

那是契约。影卫与皇的契约。

被宫廷密师所施的契约,只要皇帝死,这麒麟图案便会化作剧毒,令影卫立即毙命。

自慕容臻消失之后,王喜每天都在害怕,害怕第二天看到的,是一具被毒侵蚀的惨不忍睹的尸体。

害怕自己再也看不到眼前的人。

害怕从此以后,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

王喜心中百味交集,一时忽视了手下的动作,忽然身体被人倒转,林华单手擒着他的双臂,左手迅速的将衣领合好,笑道:“怎么这么不专心啊,哼哼?”“你才是哼哼!”王喜回过神来,一跳而起,大声骂道,“有你这么欺负可爱的师弟的么?”“我哪里欺负你了?明明是你长幼不分的攻击你师兄好不好?”“你……”王喜脸一红,转身向外走去,“懒得理你,看你看得厌了,我要出庄!”

“……”

身后忽然没了动静,王喜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过了一会儿,终于听见林华的声音:“喜儿,你不用担心我的,我没事。”“鬼才担心你呢!”“哦?我本来以为只是单纯的哼哼,没想到还是个鬼怪哼哼。”“林华!!!你知道你打不过我!不要太过分!”王喜大踏步地走了出去,最后一句话微不可闻,“比起每天呆在你身边担心受怕,不如去找到他好好保护着。”

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在正午的阳光中凌乱的散布,站在屋内的男子直立着望向越走越远的少年,脸上的表情透漏不出任何想法。

第九章

夕阳的光静静的打在房内挥毫洒墨的白衣男子身上,韩子星半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看那个人专心致志的表情。

知道韩子星在看着自己,慕容臻却没有任何表示。

这些天来,慕容臻白天出去摆摊,夜晚回来画字画,而韩子星则默默地处理掉无处不在的毒物,几天下来,慕容臻虽然忙得团团转,精神却是比原来好得多。

两个人虽然心知肚明对方都有所隐瞒,但二人却是谁也没有追根究底。这样的相处,反倒透出一丝异样的和谐来。

而这份默契,在外人眼中,则显出不明不白的暧昧,各种惊天地泣鬼神不同版本的爱情故事满天飞,成为街头巷尾小市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小哥啊,和你一起的那个兄弟怎么没有来啊?”

慕容臻刚摆上摊子,旁边卖汤圆的老头就八卦的凑了过来:“你每天摆摊卖画,怎么不见他来看你呢?”“啊,这个啊。”慕容臻犹豫了一下,始终敌不过那老伯热切的目光,便配合着他说道,“内子性格内敛,不太喜欢出门。”

听到‘内子’二字,老头明显愣了一下,虽然没有说话,脸上却写着人不可貌相真没有想到原来你是上面那个。

慕容臻耸耸肩,再不作解释,继续转过身往架子上挂字画。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浮的笑声:“这几天我老听别人说这里有个貌美的书生,也不知道美到什么程度。喂,你,别背着身子,转过来给小爷我瞧瞧。”

慕容臻心中暗叹一声,心中暗暗叫苦,哪里都能看到见色起意的登徒子,这种情况见得多了,只不过每次要摆脱都要费不少麻烦。

换了副笑脸,慢悠悠的转过身去。面前衣着华丽的富家少爷和一帮随从对着自己的脸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

慕容臻慢斯条理问道:“这位公子是想买画吗?”“他娘的!怎么这么漂亮!”那少爷一跃而起,拉着慕容臻的手腕道,“你不用卖字画了,跟着爷走,只要你伺候好爷,爷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就算想衣食无忧,也用不着伺候你啊。慕容臻本就厌恶别人碰自己,挣脱了一下没有挣脱掉,秀眉轻皱,更是增添了不少风情,看得那少爷眼睛发直,刚要说话,却看见慕容臻眼睛一转,脸上表情竟然放松了下来,风情万种的笑了:“公子,这可不太好吧,全镇都知道,在下可是有家室的人了。”“我管你有什么家室,本少爷要的人还没有到不了手的。”“可是,我家娘子脾气不好,很爱吃醋的。”慕容臻笑吟吟的望着远处不小心溜达到这附近,看见自己与别人纠缠正欲转身离去的韩子星。

他这一笑,倒让那富家少爷三魂丢了七魄,只恨不得将眼前的人一口吞下去:“那样的女子不如休了。”“跟少爷你走也可以,但毕竟是一场夫妻,还是要先问一下我娘子。”慕容臻对着尚未来得及消失的韩子星高声叫道,“娘子!娘子!娘子!”

韩子星心中暗骂,本是想出来透口气,却碰到这样的麻烦事,大庭广众被这样叫,已是丢尽了颜面,于是低着头不理,闷着头向一边走。“喂,娘子,这位公子要我休了你。”

不理他,什么麻烦事都找我。韩子星抱着这样的想法对慕容臻的叫喊充耳不闻。但是他显然低估了这镇中人们凑热闹的能力。“这位小哥,你相公在叫你呢!”“身为人妻……嗯,总要理会一下吧。”“贫苦人家娶不上女子,但即使是男人,嫁出去了就要为相公找想啊。”“你昏睡的时候,你相公可是很照顾你呢!”

……

……

半炷香之后,慕容臻跨过被打晕的富家公子及其随从,乐呵呵用折扇掩嘴:“娘子你还真是厉害啊。”

周围又有一群不怕死的人凑了过来:“这才是天仙配,郎才郎貌啊。”“这就是传说中的鸳鸯眷侣,果然名不虚传。”“多么体贴的娘子啊……”

韩子星腰一挺,手一扬,“刷!”的一声宝剑出鞘,瞬间杀气逼人,围观群众一哄而散。十秒后,方圆十里再没有任何生物。

这样买卖也没法做了,慕容臻索性收了摊子,跟着韩子星回客栈了。

吃过晚饭,慕容臻坐在椅子上,手指摆弄着仅剩的几个铜板,脱口而出:“娘子……”韩子星可以杀人的目光瞬间看了过来,慕容臻吐了吐舌头,连忙转口道,“韩子星,为夫现在可是养不起你了,如果不想跟着我一起要饭的话,你还是自谋出路好了。”

韩子星眯起眼睛,刚要说话,忽然背后一阵冷风,似有利器高速飞来。韩子星心中一凛,条件反射的将慕容臻扑到,在地上滚开,这边身体还未稳,几枚尖锐的梅花镖已插到方才二人站着的地方,金属表面闪着悠悠的绿光,显是涂了剧毒。韩子星一跃而起,抓起桌上宝剑,朗声问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从窗口噌噌的蹦进来几个黑衣人,二话不说就攻了上来,直逼慕容臻,招招狠毒,全都是夺命的招式。

韩子星暗呼一声不好,这李臻全然不会武功,怎么可以这样让他死了,连忙挥剑迎了上去,硬是在那几柄剑快要触碰倒慕容臻的时候接了下来。

这几个人武功不弱,又是拼死的打法。就是韩子星这般武艺,也得聚起全部的精神来,躲过背后的一击,韩子星斜劈死一个黑衣人,转身扣住另一个人的脉门,夺过他的兵器,扔向正逼近慕容臻的黑衣人,一剑穿心,那刺客瞬间毙命。

那刺客与慕容臻只有一步之遥,已经举着剑打算劈下去,倒下之后,剑尖自慕容臻鼻尖滑过,不过毫寸,鲜血喷了慕容臻一脸,韩子星紧紧盯着慕容臻,想从那张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表情,却只在那张脸上看到一如既往的平静微笑。

这家伙不怕死么?对着那云淡风轻的微笑,韩子星有一瞬间的失神,右臂马上添了一道伤口,这才收起心思,和剩余的两个刺客周旋。“他们终于追来了吗?”没有管周围的情景,慕容臻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三哥慕容飞总算找到自己了吗?也是,自己这样大摇大摆的四处卖字画,他找不到自己才有鬼。也难得他熬了这么久。

不就是个王位嘛,他早就说明了不想要,不仅不想要,还对那东西厌恶至极,为什么就没有人相信呢。慕容臻吞了口茶水,对着韩子星喊道:“娘子,你别死在这里啊。”“你以为,”韩子星后退几步,晃了个虚招,刺死了最后一个黑衣人,喘着气道,“这几个小喽喽能对付得了我吗?”“了不起!”慕容臻一边拍着手一边站起,走到韩子星身边,托起他无力的腰,“这下,你也救我了一命,一命换一命,娘子你可以放心的离去了。”“……”韩子星眯着眼看着慕容臻,这个男人是疯了吗,刚才这伙人摆明是要取他性命,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这种时候赶自己走,不是自寻死路?

更何况,见过方才那伙人,他更确定了这个人的可利用性。“反正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自己一个人也是饿死。”韩子星伸手脱起慕容臻的下巴,“你不是说要带着我一起要饭,想反悔吗?”“如果你愿意跟着我接着被人追杀的话,我自然是无所谓。”慕容臻耸耸肩,“不过从此以后就要离开这里,四处流浪了。”“无所谓……”“是吗……无所谓……”慕容臻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语气却依然是带着淡淡的调戏,“那以后就请娘子继续保护我了。”“如果你不把那个称呼改过来的话,恐怕在下一波刺客来之前你就去见阎王爷了。”“噢~~真是可怕啊……”漫不经心的回应着,慕容臻的眼神落在那一堆尚未卖掉的丹青上面,草地上的少年笑得阳光灿烂。

也对,如果不早点走的话,恐怕他就会找来了。

……

可是,真的会找来吗,或许,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说大叔,你到底见没见过这个人啊?”少年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卖汤圆的老头。

老头拿着画像左看右看:“不是我不认识,这画实在看不出是个人啊!”

少年凑过来一看,大声地叫唤了起来:“你拿反了!”“呵呵,对不住啊。”老头讪笑着将画倒过来,眯着眼细瞧,“嗯……还是刚才那样看起来比较像个人。”“你是说小爷我画得不好怎么的?”王喜大怒,夺过画就往回走,“明明是那么一个漂亮的人,竟然看不出来。”

老头不甘心的嘟囔着:“漂亮的人谁没见过,前一阵子在这里摆摊的李臻,虽然是个男人,也漂亮得让人睁不开眼。”“骗人,能有哪个男人漂亮过……”王喜一愣,跑回去揪着老头的肩膀,“李臻!你刚才说李臻!他住在哪里??”“就、就在街尽头的那个客栈……”

王喜转身,箭一般的冲向那客栈,冲进去拍着桌子问道:“慕……李臻呢?李臻他人呢??”“走了。”小二畏畏缩缩的道,“昨天有人袭击那个公子,所以他们一大早就走了。”“袭击……”王喜身子一震,心脏仿佛顿了一下,缓缓问道,“他没死吧?”“当然没死,好象一点伤都没有……”

慕容臻……不顾小二惊奇的目光,王喜慢慢地坐到地上,你,千万千万不能死,一定要等到我来保护你……

我绝对不能忍受,在我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忽然离开我……

第十章

宋城是清国少数几个繁华城市之一,交通便利,商业发达,小商贩云集,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往来,佩剑拿刀的武林人士在路上晃来晃去。街道两旁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本就已经是藏龙卧虎,英雄聚集之地,却有两个人鹤立鸡群的显眼。

那两人一个一袭白杉,美如冠玉,唇角含笑,折扇轻摇,虽然有些功夫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人不会武,但那懒散逍遥的气质依然如磁石一般牢牢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而另一个人却与那翩翩佳公子的气质截然不同,虽然穿著粗布麻衣,却剑眉挺鼻,目光锐利,掩不住浑身的贵气。即使有人想找那白衫公子搭讪,看到那人腰间的佩剑,也不由自主地打消了念头。

不消多说,这成为众人注目焦点的二人,自然是慕容臻与韩子星。

人长的出众自然会有些负面效果,就像这时,韩子星和慕容臻正被青楼前招揽客人的女子团团围住,无法脱身。“二位爷,进来坐坐嘛~~~”随着嗲到极点的声音,软软的身体就贴了过来。

慕容臻对着自动滚入怀中的女子,为难的笑道:“可是我身上可没有多余的银子。”“呦~~~爷您这说的什么话,”女子贴得更近,嘻嘻的笑着,“爷你这样的,就算是没钱奴家也认了。”“这岂不是糟践了姑娘……”“那有什么关系,来嘛……”女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缠上慕容臻的手臂。

跟天性温和的慕容臻相比,韩子星对待那女子的方式就直接的多,一句话不多说,只用手指顶住剑柄,露出一截闪亮亮可以当作镜子的刀身,那群风尘女子便迅速散去了。

韩子星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望向街上的人。自刚才开始,那些侠客文人打扮的人就都往一个方向涌去。

而且全是一脸兴奋兼跃跃欲试的表情。“这里在搞什么,武林大会吗?不对,还有一些书生也过去了。”韩子星皱着眉问道,“李臻,你知道什么吗?”“啊……不……这……”

语无伦次的奇怪回答让韩子星一愣,迅速转过身,却看见慕容臻正被那几个女子拉着,一脚已经踏入了青楼。

那些女子长得还没他自己漂亮,他就由得他们随便拉扯他?韩子星大步上前,拉开缠绕在慕容臻身上的玉臂,冷冷道:“抱歉,我们还有事。”“什么嘛,原来又是来看梦语嫣的。”那女子拉不到客,语气也生硬起来,“真不知道现在的男人都在想什么,不就是传说中的第一美女嘛,不就是嫁妆丰厚嘛,我看那梦语嫣根本就是故弄玄虚,说什么要嫁给能救国的有能志士,这都把整个清国转遍了也没见她看上哪个,要论起风情,那种女人哪能比得上咱们。”“梦语嫣?”慕容臻一愣,这名字好象在哪听过……对了,是当初王喜吵着闹着要去看,说是要娶回家的那个。

对着慕容臻忽然绽开的温柔笑脸,韩子星忽然觉得有些刺眼,问句脱口而出:“我们去看看?”“好。”慕容臻暗忱,能让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子想娶回家的女子,不知该是何种模样。

二人跟在众人走到一间大宅,里面早已是人山人海,挤不过去的二人只能站在外围,还好搭起的台子高出平地许多,想那梦语嫣出来,还是能看清面貌的。

前面的人显是已经等了很久,喧闹声渐大,忽然听得一阵叮当环佩之声,台子后的帘子被人掀开,两个丫环随着一个美丽女子袅袅婷婷的走出。

那女子瓜子脸,眉梢细长,俏鼻尖挺,穿著华丽大方,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对着下方的人群弯腰行礼,声音清脆如山间清泉:“梦语嫣见过诸位侠士。”

台下诸位哪见过这般出水芙蓉似的女儿,哗啦啦的吸扣水声一片。韩子星望望台上那女子,又看看身边的慕容臻,嘴角撇了撇,自己怎么觉得身边这男子,长得比那第一美女要好很多。这样想着,又忍不住多看了慕容臻几眼,却见他牢牢的盯着梦语嫣,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烦躁。

此时梦语嫣已经开口:“如今七国局势不稳,连年战乱,长此以往,我清国必将国力衰败,故语嫣四处寻找有志之士,希望能为我清国出一份力。如果有人能提出好的建议并且确实有可行性……”梦语嫣垂下头,“语嫣愿以身相许,并用绿野山庄全部资产帮助夫君辅佐君王,实现振国大计。”

此话一处,台下一片哄然。谁都知道梦语嫣是绿野山庄庄主的唯一女儿,而这绿野山庄又是整个清国最富有的地方,传说它的总资产能将清国国库比下去。

只要能说出些什么,运气好些就可以得金钱又得美人,就是傻子也知道这是多么划得来的事情。

至于那些报国之类的废话,人才到手之后就可以全部丢开。

不过这梦语嫣显然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否则不会转遍了整个清国还没有找到满意的人。韩子星心中暗暗感慨,一介女流,能有这样的报国心,实属难得。正在摇头感慨,忽然听到旁边两个人的低语声。“狗子,我们回去吧。”“不回去,说不定这次梦姑娘就能看上我了。”“你都追了她一路了,他要是看上你不早看上了!再说了,我听说梦语嫣她早有心上人了,就是那个已经死掉的八皇子慕容臻,据说梦语嫣光是听说他的治国理论就把一颗心全系在人家身上了,这不,就是说他死了,梦语嫣才出来招亲的。”

……

那二人说话声音并不大,若不是韩子星内力高超,听起来也只是普通的嗡嗡声。

韩子星神色复杂的看了看身边浑然不觉的慕容臻。再也没有作声。

────────────────────────“老板,这些人都是急着去哪啊?”在路边小摊上打尖的少年摸了把额上的汗,对着人流随口问道。“您不知道吗?天下第一美女梦语嫣到宋城来招亲了。”

麦色肌肤的少年仰起头,眼中一片向往:“就在宋城?”“就在宋城,您瞧,他们走的地方就是。您要想看的话,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看到。”“不看了。”少年仰起头,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我还有要紧的事情。”上次说要看第一美女那家伙也是无所谓的样子,总不会现在就跑去看吧。“真的不去看吗?听说那梦语嫣过了宋城就回绿野山庄了,想看就没机会了。”“不看了。”王喜嘿嘿一笑,将铜板放在桌子上,扬长而去,“要是那美女不小心看上我,我岂不是要被天下男人追杀。”

目前,还是先找到那个人比较重要。

否则,在娶到老婆之前,自己就会因为心力憔悴而死……

第十一章

天色已暗,夕阳为大宅院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所以,”高个大汉挺胸说道:“只要按照我的说法做,清国一定无人敢犯!”

梦语嫣坐在台上,声音轻柔:“这位大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这几种方法语嫣也不是没有想过。聚集武林人士来抵御外敌虽然能够提高士兵的整体素质,但各位侠士都是傲骨雄心之人,自与一般士兵不同,一场战争或许还可以,如果长期守在边防,岂不是委屈了各位。大侠还说应在每个城边修建护城河,护城河自然能够抵御外敌,可是该如何饮水,如何施工,国库是否有能力支付这笔费用等等细碎的问题恐怕还有待商权。”

虽是反对,梦语嫣这话却已经给足了那人面子。

不过众人已经在这里站了几个时辰,提出的建议不下百条,却没有一条能让这美女满意。眼看太阳就要下山,这又是梦语嫣择夫的最后一站,众人已经感到无望,又白白在这里站了几个时辰,心中都有些烦躁。“大家都只说到了防敌,却没有人说道富国,有没有人想到这一点呢。”与台下众人一样,梦语嫣也是身心疲惫,环游清国,见过的人不是徒有其表,随着自己的想法夸夸其谈的空想家,就是窥伺自己美貌与身家的凑热闹者,难道再也找不到能振兴国家的有能志士。梦语嫣想起自己曾经听说过的治城理论,轻轻咬了咬唇,若是那人,定能振兴清国,可惜,他现在生死未卜……“……”深沉的气氛慢慢弥漫开来,众人摇头叹息,或是真的想不出来,或是已经懒得再想,竟再也没有人说话。梦语嫣俏眉微皱,环顾四周,目光所极之处,皆是一片漠然空洞的脸,心中不由大寒,自己走遍清国寻访救国良策,却得不到一条好建议,国家至此,还能有什么发展,只能期望天怜清国,能在这乱世中多熬过一段时间。

这当然找不到你想要的了。轻摇折扇的慕容臻饶有兴趣的望向梦语嫣,这女子虽然聪慧美丽又有大义,却是不了解男人的心理,真有抱负的男子,大多心高气傲,又怎会贪图美色与钱财往上爬,辱没了自己。

循着肥肉而来的,只能是蚊蝇。

如此想着,便不由得轻笑出声,那笑中带着无尽的轻蔑与嘲弄,在一片寂静中突兀的响起,听的众人心中无名火起,顿时骂声四起,乱作一片。“哇……人还真多。”王喜吐着舌头走过宅院,密密麻麻的人已经排到了门口,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景色,只能隐约听到里面的吵闹声。“这么吵吵闹闹的,是在招亲还是在抢亲啊。”少年嘿嘿的笑了一声,不以为意的走过了招亲宅院。

梦语嫣扬了扬手,四周才安静下来,只听见梦语嫣婉转的声音响起:“侠士有何意见,不妨出来一见。”

话音未落,人群中便走出了一人,围观众人眼前一亮,吸气声一片,只见那人一身白衫,手上摇动一把美人扇,肤如美玉,貌似潘安,一双流转闪动的凤眼似笑非笑,端的摄人心魂,加上身上散发出的慵懒无争的悠闲气息,竟将梦语嫣的光芒硬生生的盖了下去。

来人如此气度不凡,饶是梦语嫣也愣了一下,连忙叫侍女将来人请到上坐。

慕容臻还未坐上,身边的布衣男子已经走过去大摇大摆的坐下。慕容臻哭笑不得的叹口气,刚才若不是韩子星推了他一把,他定是不会出来的。

可是现在已经走到这里,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对着突然冒出来的韩子星,梦语嫣并没有多大反映,挥手的叫人奉上香茶,笑着问道:“侠士可有什么救国良策?”“不敢说是救国良策,只是有一些想法罢了。”慕容臻淡淡的瞟了一眼埋头喝茶的韩子星,才不急不慢的回道,“小姐只说防敌富国,却有没有想过把富国与防敌合为一体?”“富国与防敌合为一体……”梦语嫣低头思考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抓不到重点,迷茫着道:“恕语嫣愚昧,想不通要怎样才能做到呢?请侠士指教。”“说起来,也只有四个字……”慕容臻啪的合起折扇,笑意盎然,话语却是掷地有声,“开、山、布、防!”

众人面面相觑,却都是想不清楚,梦语嫣依稀感觉到了什么,心里忽然激动,怦怦的跳得厉害,直直的盯着那人,等他继续说下去。

谁都没有注意,慕容臻身边本来漫不经心的粗衣男子,在听到那四个字的时候,手中的茶杯一晃,半眯的眼忽然睁大,带着一丝深意盯着慕容臻,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般。“我清国人少地广,四处环山,沟壑遍地,用一般方法自然不能发挥十成的实力抵御外敌。”慕容臻环视台下,缓缓道,“既然不能墨守成规,就要因地制宜,将士兵分散到各山谷,在山上开辟小块田地,练兵之余种田维持生计,即可警戒又可省掉大量军饷。”

台下人皆是大惊,自古军农便是两个等级,如此混为一谈,实在是破天荒的想法。。“侠士此言确是语嫣未曾听过的……”梦语嫣低头思考了一阵,反问道:“可是,如此分散兵力,若有大军来袭,岂不是……”“看来姑娘也没有真正明白清国的地形啊。”像是料到梦语嫣有此一问,慕容臻不紧不慢的回答道,“难道姑娘真以为会有人带百万大军来清国翻山越岭?若是真要让大军通过,他们只能伐掉所有的树,另外开辟大道。这种劳财伤民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会有人愿意做吗?若是我,只会派出小股部队分几次潜入,在平原地带会合。”

看到梦语嫣点头,慕容臻接着笑道:“但清国的山,自然是我们的士兵比较熟悉,不需和他们硬碰硬,只要一次突袭歼灭一部分,见好就收,每天伏击数次,各个山谷皆是如此,敌军的损失便不可估量了。”

梦语嫣深呼吸一口气,一双明眸牢牢的看着慕容臻,半晌,唇边忽然荡出一丝笑意:“清国有侠士这般人才,真是万幸。”

慕容臻没有说话,只是又笑了一声,和之前一样的笑法,只不过这次还另带了一丝更深的无奈。“语嫣说了什么惹侠士发笑的话吗?”

慕容臻简单的行了礼,才悠然说道:“梦姑娘虽为女子,却有为国分忧的胸怀,实为女中豪杰,让人钦佩,只是……”“只是?”“只是姑娘只看到了这国家的表面,”慕容臻顿了顿,语气平静,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却不知道这国家已经注定灭亡!”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众人哗然而起,已经顾不上颜面大骂起来。“他奶奶的,你乱说什么!”“小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望着方才蔫成一片现在却是活蹦乱跳的众人,慕容臻轻皱眉头,虽然平日王喜也会时不时地蹦出几个脏字,却只令人觉得纯真可爱,哪像这些人般让人不爽。

梦语嫣没想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耐着性子问他:“公子何出此言?”心下却已是带了些厌恶。

慕容臻是何等聪明的人,又怎会猜不透梦语嫣心中所想,面不改色地问道:“梦姑娘可知中原七国如今的势力分布?”

梦语嫣没有想到他忽然会问这个问题,思考片刻,如实答道:“七国中,念国实力最强,笠国次之,北安国南安国国力相当,陈国已经衰败,而吉国国土最小,向来低调,不为人所知。”

慕容臻赞赏的点点头,清国国风封闭,梦语嫣一个女子,能知道这么多,实属难得。见她说完,又问道:“那梦姑娘认为我清国怎样?”

梦语嫣面有窘色,苦笑道:“公子这是在考我吗?”

慕容臻展开扇子,一派悠然:“姑娘心中所想,不妨如实道来。”

梦语嫣叹道:“我国国力在七国中应属最低。”

话音刚落,立刻引起台下人一片低声议论,慕容臻扫视众人,对着梦语嫣微笑:“姑娘这样说,必定有所依据。”

望着那人充满鼓励的眼神,梦语嫣胸中顿时升起一股豪情,当下心念一横,把心中所想全盘托出:“清国国库空虚,苛捐杂税猛烈于虎,百姓不堪重负,经商不能盈利,务农不能饱腹,百姓民不聊生,人人自危。若是如此下去,清国一定会衰落,所以我们要找能人志士,商讨国内大事,向朝廷建议变法减税,定国扬威,拯救我清国!”

后面几句话梦语嫣说的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本应引得众人一阵喝彩,却只是传来零星的掌声,响了几下,便怯懦的消失了。

慕容臻嘴角扬起一丝嘲弄的微笑:“那么,梦姑娘找到那些能人志士了吗?”

梦语嫣为之语塞,正欲辩解,眼角扫过四周的名绅雅士,嘴巴张了张,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姑娘可谓聪明至极,却仍看岔了一点。”慕容臻无视周围的诡异气氛,自顾自的说道:“笠国虽是次于念国的第二大国,国力却不可与念国相比,上次虽然重创念国,但却有侥幸因存在,一是因为清国太子司马峰初次带兵,一路无阻,戒备心降低,小看了敌人。二是因为田琛这人善打水仗,而交战时连天绵雨,地点又是在江边,天不时地不利军心急躁,次仗尚未开始,胜负便已经分晓。”

韩子星静静听着木荣臻的话,眼中有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但是,下次笠国显然不能那么好运。那念国太子此前的战役都是漂亮完胜,一看便知是个兵法奇才,田琛能堵得了他一时,堵不了他一世。而念国的目标显然不仅仅是笠国,等笠国灭亡,其它五个小国他完全可以轻松的收入囊中。实力如此,谁也拦不住,所以清国必亡,此次登上清国王位的皇子便是注定的亡国之君,会遗臭万年,千秋万世为清国子民所唾弃。”

此话说出,众人心中都是一颤,明知这番话有根有据,合情合理,却仍是忍不住喧哗起来。“不许乱说!”“我看他根本就是别国派来的见喜!”“迷惑世人,妖孽!”“谁说我国没有能人!八皇子的治国之法就让全部人倾服!”“没错!要是八皇子还在世,一定可以保护我们!”“不……”听完慕容臻方才的话,梦语嫣已是面如死灰。悦耳的声音微微颤抖。“这位公子说得没错,无论是谁,都无法拯救清国……八皇子若登上皇位,博尽全力也只是延迟灭国的时间而已……”

若是要将这国家稳定,并与快速发展扩张的念国相抗衡,没有百年的时间是达不到的。而在此之前,念国便早已对清国下手了。

饶是自己心中清楚并没有用,台下的众人已经喧闹起来。“李尚书满门忠烈,八皇子定会保我们不死!”“怎么可能,若是八皇子,一定不会丢下我们!”

慕容臻站在那里,波澜不惊,眼中的情感无能人能够看懂。身边的韩子星看了他一眼,一口一口的品完手中的茶。

忽然韩子星一扬手,茶杯摔在地上,‘啪’的一声响。众人的目光回到了台上,韩子星微微抬起眼睛,扫视众人,莫名的压力竟让全部人都收了声,倾听那霸气十足的声音。“当年李尚书一代忠良,被奸人陷害,全朝大小官员两百七十二人,没有一官提出异议,清国百姓三百万,没有一人上访请愿。”韩子星看了一眼慕容臻,后者脸上讶异之色一闪而过,表情淡然。捕捉到了那一丝改变,韩子星满意地收回目光,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李尚书流放途中遇袭身亡,围观者接近百人,却未有一人上前救助……”

阵阵寒意袭到众人身上,有人轻声道:“不是我们不救,得罪柳丞相便是死路一条啊,大家都是迫不得已。”“好一个迫不得已!”韩子星仰天大笑,拍案而起,“善恶不分的百姓!腐败懦弱的官员!品什么让人拼了性命去保护!这样乱七八糟的国家,究竟还有什么用处!不如让念国早早吞并了吧!”

言罢,拉起慕容臻扬长而去,留下一片被震慑地说不出话来的众人。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喃喃地问道:“天啊,那两个人,究竟是谁……”“另一个人……我不知道……可是……”梦语嫣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镇定,细微的只有自己能听见,“风华绝代,聪慧异常,除了八皇子慕容臻,还能有谁?”“原来他还活着……”

议论纷杂的府邸,绿野山庄的丫环看见她们的小姐低下头微笑,青丝下,脸颊通红,眼中泪光莹莹,却都是控制不住的喜悦。

第十二章

慕容臻任韩子星拉着自己在大街上快速的行走,脸上笑吟吟的,甚至还有空向大街上偷偷看他的女子微笑。

韩子星心中越发恼怒,抓着那人的手越走越偏,直到四周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不知道走到哪个不知名的拐角,才松开慕容臻的手,冷冷的看着他。“子星怎么一脸怒气?”慕容臻浅笑着靠近韩子星。

韩子星道:“方才那女子是你何人?”“我还道是怎么回事,”慕容臻大笑起来,“原来娘子你是在吃醋啊。”

韩子星望着慕容臻半晌,忽然嘴角一扬,笑了起来,,声音却是说不出的阴沉:“相处了这段日子,我本已经渐渐以为你是只无害的小猫,没想到却是藏了利爪的老虎。”

慕容臻脸上笑容不减:“子星再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韩子星望着慕容臻,语气变得危险:“如果我说清国八皇子慕容臻真的是名不虚传,你能懂吗?”

慕容臻美丽的凤眼眯了起来:“我明白了,你在夸我。”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韩子星一下接不过话,反倒语塞。“我需要为你的夸奖道谢吗?还是要为隐瞒自己的姓名而道歉?”慕容臻慢慢踱到韩子星身边,在他耳边轻语,“可是,韩子星也不是个真名吧,我们既然是彼此彼此,娘子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呢。”“这不一样。”韩子星刷的抽出腰间佩剑,横在慕容臻细嫩的脖子上,声音低沉,“我可是念国的人。”

慕容臻笑道:“那又怎样?”“你若只是个无能的皇子也就罢了,既然看到你的锋芒,我便不能留下个后患。”韩子星挑眉,手上加大了力道,慕容臻白皙的脖颈上显出一道红色的血痕。“犯不着这样威胁我。”慕容臻对上韩子星充满霸气的鹰目,“你知道我不怕死的。”“威胁……”韩子星慢慢体会着这两个字,眼神变得锐利,“你怎么肯定我不会杀你?”“要杀早就动手了,哪有那么多的废话。”慕容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留下我牵制三哥,对你们都没有坏处,即使我没有打算当皇上,三哥都会对我倾尽全力,无论最后是谁登基,两虎相争之后的清国会比现在虚弱数倍。更何况……”慕容臻悠悠的向韩子星眨了眨眼,“娘子你舍不得杀我,对吧。”

韩子星不得不承认,除去最后一句话,慕容臻说得极有道理,清国三皇子慕容飞虽然狂妄,也极富野心,但小有将才,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大臣追随。

虽然这不会成为念国一统中原的大障碍,但慕容飞拼死一搏的打法也会让人伤透脑筋。

念及于此,韩子星松开慕容臻,冷眼看他,比起其它,慕容臻那不温不火的反应更令人火大。“那么,为了两国的利益,就请你好好保护我了。”慕容臻活动了下手脚,仰头笑道,凝脂般的脖颈肌肤上有一道渗出血丝的红印。

这个家伙果然是不怕死!望着那巧笑倩兮白玉般的人儿,韩子星莫名的烦躁起来,心底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个男人,心中难道没有在乎的东西吗……

韩子星还没有见过这样无欲无求的人,慕容臻越是表现出淡泊的一面,韩子星就越不由自主地接近他。

天生就带有无尽的霸气,想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遇上这样的人,反倒引起了韩子星的兴趣。

如果,在这样的人心中印上自己的影子,该是怎样有趣的事情呢?

征服这样的男子,定比驯服那些家禽般的男女有趣的多。

想到这,韩子星的嘴角慢慢的扬了起来,胸有成竹的笑了。

只是,他自己没有注意到,向来容不下任何人的高傲心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个白衣丽人占据得满满的。

本以为梦语嫣召开完选亲大会,宋城的人数会减小,却没想到听说这边又出现一个绝世美男,众人更是一窝蜂的涌入。

就像现在,只不过去看个庙会,放眼所及,却只是人山人海,逛了几圈,被人挤来挤去,身上被人抓了几把,白衣被扯出了无数褶皱,连好脾气的慕容臻都没了兴致,刚想去拉韩子星离开这里,却抓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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