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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5 12: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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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蒋瞰 著

出版社:化学工业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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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居莫干

山居莫干试读:

内容提要

莫干山,位于浙江省德清县境内的一片山峦,聚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他们安于山里的一蔬一饭,改造房屋、经营餐厅、研究植物……在未老之前,变成一个深入山林的“无业青年”,用诗意的世界包装自己的理想,再造内心的大乐之野。本书除了恰如其分地描绘出离的生活外,更多的是接地气的山居生活状态的展示,那些游客们表面看不到的趣味和无奈。它们是有矛盾、烦恼、争执的,也是回归传统的、睦邻友好的、自给自足的。版权页书名:山居莫干作者:蒋瞰著CIP号:第199499号ISBN:978-7-122-32928-8责任编辑:张 曼 龚风光出版发行:化学工业出版社(北京市东城区青年湖南街13号 100011)购书咨询:010-64518888售后服务:010-64518899网址:http://www.cip.com.cn版权所有 违者必究序:有一种生活叫山居莫干夏雨清 借宿CEO,莫干山民宿第一人

我和无数人说过,要写一本莫干山的书,记录山中的那些人,那些事。2000年初入莫干山,我就和这“江南第一山”结缘,租下一栋叫“颐园”的民国老宅,作为自己的“山中别业”,山居十几年,陪着女儿慢慢长大。

有几年,我过着每周四天山上三日城里的生活,穿梭于杭州和莫干山之间。看着莫干山从落寞到喧嚣,从无人问津到举国刷屏,也认识了一个个穿行其间的人物,从一闪而过的洪晃,到“中兴”莫干山的老外马克、高天成、司徒夫,也有本地珠宝商人华丽转身开了“西坡”的钱继良,以及肇启莫干山民宿乡村设计风的吕晓辉,中间也不乏打酱油的配角,走马灯般地上上下下。

这样的一本书,还真有了。不过作者不是我,是蒋瞰,一个说写就写的女子。她听说我有这个设想,就说:“我来写吧。”

于是,就有了这一本《山居莫干》。

蒋瞰的书出了好几本,包括受我之约写的《宁波有意思》,但都没这本有意思。

因为,在这本书里,她写了一些有意思的人。

在我看来,凡是开民宿的人,都很有意思。一个人或两个人远远跑到山里来,就为开一家四个房间的民宿,想想就很有意思了。

杨默涵和吉晓祥就是这样一对同窗。

2014年冬天,蒋瞰受大乐之野邀约,去参加二号楼开张仪式。说是仪式,也就邀了几家媒体几个好友,吃了一餐,睡了一晚。

我因此认识了这一对同济同窗,记得那会儿,杨默涵一说话就脸红。

其实一年前,2013年的冬天,我就听说这两个上海人的故事了。颐园的一个阿姨,就来自山下的碧坞,她说村里新开了一家民宿,很好,还有一个温泉。

阿姨说多了,不免让人心动,就趁一次开车送她回家去瞄了几眼。说是“瞄”,是院子门上挂了客满的牌子,进不去,所以也就不知温泉的奇妙了。

现在回头来看,无论“温泉”泡池,或者大乐之野文艺范的设计风,都不再让人惊艳。但在那一年,2013年,这些足以让大乐之野红遍莫干山,并在几年后成为莫干山民宿的一杆旗帜。

不知道是大乐之野成就了建筑师,还是建筑师创造了大乐之野,反正那个人称“马导”的建筑师马科元,也一夜成名,连他去年在桐庐和人合开的“未迟”民宿,都复刻了大乐之野的红火。当然,复刻的还有他的建筑。

这一些大乐版或马导版民宿,也遍布着莫干山。有些是马导做的,有些是拷贝大乐之野的。

我记得那天,有个法国老外带着女友从山的另一边徒步翻越过来,也在大乐之野蹭了饭,再打着手电回去。他在山那边的村子开了家民宿,放在Airbnb(爱彼迎,民宿出租网站)上,据说还挺火爆。

确实,那几年,莫干山的民宿没有不火爆的。

一家民宿两三年收回投资,并非新鲜事。

2013年,是莫干山民宿元年。

早些年开民宿的,都对这个年份念念不忘,比如松赞创始人白玛多吉就和我说:“那是最好的年份。”就好像在说一款葡萄酒。

我已经记不得那一年的水分和阳光,是否与往年不同,但记得突然爆发的顾客流。一夜之间,满山都是民宿客。

莫干山也一夜之间冒出了无数家民宿,据说到今年,已有近千家了。

和丽江大理一窝蜂的民宿“淘金潮”不同,莫干山的民宿,低调、内敛,注重设计和品质,清一色小文艺、小清新的范儿。

有人说,民宿是情怀的慢生意。在我看来,莫干山的民宿和它们的主人,就是这个定义最好的践行者和注释者。也正因为如此,莫干山后来居上,成为中国民宿的高地和标杆。

山不在高,有人则灵。

莫干山不高,却因为这些隐逸山间的民宿“高人”,而被一次次朝圣。

蒋瞰找到了这些人,和他们对话,记录下他们的山中故事。有人说,莫干山越来越像普罗旺斯,那么,这本书就应该成为彼得·梅尔那样的记录者。前 言

莫干山,很早就不只是一座山的名字了。

民宿、咖啡、星空、造梦、山居、乌托邦……大概,要把所有的标签放在一起,才能将莫干山代表的山居生活解释清楚。

这种感觉,就像,你根本记不得什么时候、是谁、在什么地方,告诉过你,这世上有一个普罗旺斯,你都还没去过,却充满了向往。

这也是我想写这本书的原因,莫干山,就是你身边的普罗旺斯。

英国人马克把山上的老房子改成威尔士咖啡馆的样子,起名The Lodge,在壁炉旁写完了《中国杜鹃》;媒体人夏雨清把山上的百年别墅改造成自己的“颐园”,在书房里写《颐园读书笔记》;法国人司徒夫买下一块山地,造了个法国山居,直到我去年在南法度假,终于理解了他真的是把家乡搬了过来;同济大学毕业的同班同学吉晓祥和杨默涵以上海为圆心,车程三小时以内为半径,画了个圈,锁定莫干山碧坞,造了一片水草丰美的大乐之野;香港人何佩珊大学毕业就冲进山里做管家,在这之前,她“从没听说过莫干山”;在喧嚣城市里起早摸黑的互联网从业者Ada来到莫干山双桥,从一块砖开始,营建了一个自己的乌托邦……

你不认识他们,却被他们打动,所谓“打动”,就是现在就想起身冲进山里。这座山,无关经纬度和海拔,它代表了普罗大众本能想要得到的生活——相与出尘,又红尘做伴。

每个人在不同的时间,都会冒出来一个普罗旺斯,它是你最后冲刺的动力,是你回归现实后的希望,是你一生的归隐心愿。

莫干山的好,在于它的宽容和多样。撇开仙气儿的自然环境不说,在那里,不用自己买房装修,就能实现归隐,一天、一年,或者,只是一个下午,到山顶喝一泡茶,看一轮月,这种无关时间的生活,正是我想告诉你的,就算来不了,但聪明的你,一定感受得到。

山居生活其实是一种归而不隐的生活方式,离星星近一点儿,离wifi远一点儿;离缓慢近一点儿,离快捷远一点儿;离梦想近一点儿,离庸常远一点儿;离自己近一点儿,离热闹远一点儿。到山里来,不再只是选择“别人选择的东西”,而是建立与人真正的交往。

你可以是热烈的,也可以是孤独的。想和人说话时,走出门,大伙儿都在,喝酒,看星星,手机落房间里;不想跟人打交道时,就在房间露台上坐着,你会觉得,你的边界就是这片天空,无限广阔。

也许,还没看完书你就想奔赴莫干山,也许你身边正好也有一座山,都好。引子

江南的六月,潮湿、闷热,山雾氤氲,草入帘青,微微困乏,不知道该做什么。无意中翻到一本册子,文艺腔十足的招商书,倒是所引用的朱新建的一句话,就像是一种当下的指引。他说“下臭棋,读破书,瞎写诗,乱画画,拼命抽香烟,死活不起来,快活得一塌糊涂”,似乎明白了什么——身在山里,就是没有日程表,没有“未完成”的。

山里的日子,是写不出小说的,情节很淡,几乎没有起承转合,每个人都朝着自己想象中的山居生活而过;但是情味很浓,是睦邻友好,是围炉夜话,想起来能开心很久。

春天的茶园里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夏天到溪流边看萤火虫,秋天去巡山找枯枝落叶,冬天在暖阳里懒洋洋。这样的四季里,最重要的是朋友们的到来。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安于山里一蔬一箪,在未老之前,变成了一个深入山林的无业青年,用诗意的世界包装自己的理想,再造内心的大乐之野。

山在哪里,山叫什么,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曾有过那么一个时刻,抓住了一段时光,然后把它虚度。第 一 章 贩卖外国生活方式山里的日子,草色入帘青两百年后,这里还是时尚之地

五月的莫干山,暑气还没有来得及蒸腾,仙人坑茶山上的一万两千多株玫瑰在山坡次第开放,这让刚刚经过一轮明前茶和雨前茶采摘的茶山显得热闹。

法国人司徒夫(Christophe Peres)好像洞悉这一夜之间的变化,清晨六点,他从房间走出,采下几枝尚带露水的玫瑰花,插在Armand David西餐厅的餐桌上。管家会意,问他是不是要给每张桌子都点缀一下。

司徒夫应了一声,便下楼去大堂隔壁的活动室里取车——一辆配置很高的山地自行车,开始清晨的骑行。

八年前,32岁的他专挑了最艰难的偏远路线骑行中国11266千米,为患有心脏病的中国孤儿募集善款,并出版《裸奔》一书。骑车于他,就像一种精神助力,幸好工具轻便,操作简单,无论在哪儿都可以实现自我激励。这间活动室内,除了一整排自行车,还有乒乓球台、室内攀岩设施、标靶、皮划艇。

莫干山属于早起的人,疏林简净,山风凉润。这里有最棒的自行车道、数不清的徒步线路、品种繁多的鸟类和植物,以及在晨曦中精彩绝伦的层叠山景。下山的路很陡,骑惯了后,转弯都不舍得减速。清脆的鸟叫萦绕耳边,骑行,是比开车和步行更接近自然的方式。因为频繁穿梭在曲径通幽处,司徒夫设计出了毫不重复的骑行、徒步线路。也因为骑行,他不断出现在当地人的视线里,那还是2006年,人们好奇于这个蓝眼睛、魁梧身材又会说中国话的外国人。

骑完车,回到法国山居,Tiger和Bianbian两条狗已经醒来,它们分秒不差地关注着,一听到男主人脚步声,一听到盘碟刀叉摆放声,立即拼命地奔过庭院,在司徒夫脚边转来转去。再一听到不熟悉的脚步声,又会转向新人,并领着客人上车徒步或骑行,天晚了再领客人回来。

精心准备的西式早餐和中式早餐二选一是给客人的,司徒夫这个时候只要一杯咖啡,一个可颂(牛角面包),它们就像泡饭和腐乳,是属于人基因里的东西,和口味喜好关系不大。

和往日没什么两样,司徒夫要和经理碰头,中途肯定还有不少电话要接,不过这都没什么,当天是周五,妻子李雪琳会带着孩子们到这里来过周末。山上有镆铘干将,山下有司徒夫和李雪琳。每到周末,两人就带着孩子从上海进山,有时候司徒夫会早来几天。在李雪琳这位出生在英国的香港人看来,上海只有平地,没有大自然。而孩子,要给他们机会去接触小狗小鸡。这样的家庭生活也是驻颜有术的良方。很难说他俩是否能完全放松地过上周末,因为司徒夫总有事情要做,外来的住店客人也会比往常多,法国山居将要开启热闹的双休日。

相比“入住率”这些作为酒店必须要考核的生硬数字,司徒夫看似更关心他自制的梨酒。取材于身后有机茶园中种植的莫干山梨,制作的过程不添加任何其他成分,使这款果子酒散发出一种特殊而厚重的芬芳。他将梨酒起名为Poire Pauline,藏在地下酒窖中,Pauline是妻子李雪琳的法文名。

晚上六点半,Armand David西餐厅允许进场,七点开餐,你最好穿正装,不要带手机,甚至12周岁以下的孩子也被建议去池畔餐厅,司徒夫自己也严格遵守。因为晚餐对于法国人来说,是一场仪式。从开胃面包、番茄奶油浓汤,到鹅肝、三文鱼、烤羊排,以及最后一道共享的法式甜品,国王饼,谁吃到饼里的豆子,谁就是当晚的国王。

炉边沙龙是为晚餐过后还意犹未尽的人准备的,陷在火炉边做旧的牛皮沙发读书,或是喝一杯餐后小酒。这时,你多半会撞见司徒夫,除了梨酒,还有他甄选的来自法国小酒庄的葡萄佳酿。

这就是山里人家的法式庄园生活,司徒夫向中国人售卖他想提供的生活方式。那是外人看来纸醉金迷却不糜烂的“时尚生活”,一个乡下社区摇身一变成了高级度假胜地,它们由一个欧洲人打造,装备尽可能还原,比如工序繁复、濒临失传的水泥花砖,厚重的原木地板,尺度极大的房间里木质白漆百叶窗、形态万千的复古铆钉皮质沙发,橡木家具、真皮沙发、藤编椅子、手工刺绣地毯、猫脚浴缸、黄铜支架……它们和“实惠”没什么关系,却是主人乡村生活的基本配置。假如还有多的空地,就盖个高尔夫球场,或者室外游泳池,后者如今已经实现。“我对来钱快的东西已经兴趣不大。我急切地渴望一种新生活,一种不被金钱控制的新生活。”司徒夫说。他的精神主旨和两个世纪前的莫干山居生活遥遥呼应。

两个世纪前,陆续在莫干山顶上置业的洋人们因为迷恋山居,在这里悠闲地登山、游泳、打网球、喝下午茶,跟着留声机播放的音乐跳舞。莫干山顶的文化廊里,至今贴着Mrs.R.M.White作词的《莫干山歌》:“莫干山,欢唱!唱得那山头摇晃!起来吧,大家衷忱地唱,快乐地唱,整日地唱吧!可爱的莫干山,永远不能忘!树呀,鸟呀,云呀,雾呀,幽境呀,天堂呀,月明之夜,灿烂的星呀,伟大的夏天,美丽的日子,我们又见面了。”整个荫山街因为他们,早早体会到了繁华和时尚,银楼、邮局、水果店、时装店样样都有。戴安娜、露沙和麦斯琪、海伦这两对美国母女,上身只穿了背心,下身穿着短裤短裙在荫山街闲逛,跟在她们身后的是一只达克斯狗。幽境呀,天堂呀,月明之夜,灿烂的星

1898年春天,莫干山上出现了一股兴建房产的热潮。之后每年过了清明节,外国业主们就陆续上山了。他们大多由上海经杭州到莫干山,火车到达杭州艮山门车站后,下了车有专门的小火车接送到拱宸桥轮船码头,然后再由拱宸桥轮船码头的汽船,沿着河流直送莫干山前的三桥埠。挑夫们早早就等候在这里,把人和行李抬到山上各个别墅去。

有个叫F·W·法纳姆(F.W.Farnham)的牧师以50墨西哥“鹰洋”(当时通用的外币)的价格,在莫干山购买了一处面积为30公顷的茶叶种植园,他是第一位在莫干山买地的人。

据《德清县志》记载,莫干山有结构奇巧、各具特色的别墅两百多幢,遍布每个山头,掩映于茂林修竹之中。从东阳籍关勇建造第一幢木结构洋房至今,几乎无一雷同:有的庄重,有的轻巧,有的舒展,有的雄浑,表现了建筑艺术的魅力。既有中国古典式建筑,又有新中国成立后新建的现代化高楼;既有西欧园田式乡村别墅,又有欧洲中世纪城堡式山庄。

2006年春节的一天,所有人都放假了。还在上海生活的司徒夫打电话问助理马晖:“上海旁边哪里有山?”马晖告诉他,最近的就是莫干山了。于是,司徒夫就看着地图开车来到莫干山紫岭村。才用了两个半小时,他便开到了一个茶厂,不仅将满园茶色揽于眼中,还认识了茶厂老板吕财宝,老吕请他去家里吃饭。

司徒夫出生在法国南部,童年时期在法属殖民地大溪地度过,回到巴黎念书,他熟悉并迷恋山中生活,那里就是彼得•梅尔描绘的普罗旺斯山居岁月。那里总有好看的葡萄树,一畦一畦的枯褐、艳黄、猩红,宁静地立在阳光下。因此,初次和莫干山相见,葡萄树变成了竹林,山上的欧式小楼叫他吃惊,这些来自家乡的花岗石和砂岩砌成的楼房真实地出现在了身边。

刚从莫干山回到上海就开始惦记了。

他试着又去了一次,奇怪,找不到紫岭村,只好打电话给老吕。老吕挂下电话就开车出门,亲自去接,并在后来的几天里陪他跟村里沟通,最后的成果是,租下了一个小房子用来自住。每个周末,司徒夫就会跟妻子李雪琳从上海到莫干山小住两天。再到后来,他索性购置了地皮,把以前仙人坑茶厂的厂房作为主楼,呈现了一个黄墙黑瓦、竹林掩映、四周茶园围绕的山中幽谷。

因为是自住房,司徒夫自己设计,精工细作。这些成本,全部摊在了如今的房费里,使得法国山居摆脱不了“贵”这个标签。

这是后话。

在法国,房屋建造有一个DPE指标。若污染过高,不符合要求,房屋便不给交易。环保理念植根于这个法国人心中,因此在建造过程中从未砍伐过新树,只使用19世纪从加拿大进口到中国的百年冷杉,或是从中国北方拆除的房屋和工厂回收。

山居正门外,是一个自建的水库,能百分之百满足整个酒店用水需要。

照明主要采用LED和紧凑型荧光灯,在同等亮度下比普通的白炽灯要节省80%以上的能耗。

山中温度偏低,“供暖”是大部分酒店民宿的头等大事。司徒夫在一开始就撂下话来:我不想在自己家,或是客人花钱来到这里,还得裹着羽绒衣蜷缩着吃饭——如果非要说,在山中民宿还处在1.0版本的2013年前,因为对山中寒冷估计不足,大多数主人会选择冬日“冬眠”,法国山居却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热水和中央空调系统采用由日本进口的木球锅炉和低能耗空调单元,以确保客人在一年中的任何月份来到莫干山都能够享受到适宜的室温。保温做好了,山中潮湿的问题也就解决——司徒夫和山上的英国人马克是好友,但他怕潮,最后并没有和好友做邻居,而是把家安在了山下。

综上所述,司徒夫早已被描绘成了一个有情怀的理想主义者,是山居生活的卫道士;另外,说起他,当地人会用“精明”这样一个看似并不太友好的词。崇洋,或是偏见,就像两股势力此消彼长。人们说“在这里长住的外国人,大多拥有一样的背景,司徒夫和马克一样,娶了华人太太,能说中文,懂得各种在中国生活的暗语、门道和潜规则”。

这全起因于2009年,他决定将家变成一个对外开放的法国乡村式酒店,并收取3000元起不含早餐的房费。

他不愿意为房价打折,谁要跟他说把价格分为“周间”和“周末”他就急。因为司徒夫认为这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产品”。这一点,让老吕“恨铁不成钢”:“这外国人呐,就是死脑筋,一个房间卖这么贵,一点儿折扣不给。我跟他说,没人的时候就便宜点儿,反正你空着也是空着。但他就是不听。”

说起来,自初次见面以及二次接人后,老吕就开始为司徒夫提供租车服务。在山居正门外等人的吕财宝偶尔也会和客人或是当地工人谈论人生,说说对快乐的追求——“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竟然到老了和外国人打起了交道”。茶叶地里的工作,一年就疯忙那么几个月,其余时间他便闲居无聊。跟着司徒夫也挺好的,混久了就摸透脾气了:八小时工作时间里,你一定得在做事,他最见不得你闲着。老吕觉得,反正儿子要装修新家,那就赚点儿小钱。lost在山中小道相与出尘和柴米油盐

中秋节,虽然是中国人为团圆和思念流传下来的古老节日,英文里却只用了专有名词mid-autumn day来指代,意思很直观:秋天过去了一半。但在法语里面,似乎更浪漫,因为关照了月亮:La fête de la lune,月亮的节日。

如果没有网络,不确定是否有人会真的用月亮来提醒佳节将至,如果没有“酒店卖月饼”“比拼谁家的鲜肉月饼好吃”,以及“中秋假日调休”,这一天,也就是平常的一天吧。

山里面的人也同样,他们本身不看微信,不刷微博,也不在房间里安装电视机,偶尔订房客人会问起“中秋节你们还有房吗”,才意识到中秋将至。

2015年中秋,木竹坞要比往年热闹,祝菁曼和查尔斯夫妇的灿竹屋也满房。五间客房,除了自住的一间,其余分别安置了客人,和一起来度假的朋友。

晚上六点,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在屋子前的最佳位置,人们将牛肉、羊肉、鸡肉串、面包、土豆、青椒洗净切好装盘放在院子的桌子上,有人喜欢齐动手边烤边吃,有人喜欢全部烤好端到竹林中。

总有一两个人是好手,开炉子,铺锡纸,有条不紊,乐于奉献。前期准备差不多后,人们就围在台子周围,把各种肉类翻来倒去,这个过程就用来相互认识,和你旁边或是对面的。冷场时,就把肉多翻几次,哪怕是象征性的,也要保证手上有活,才不至于显得只吃不做。等肉烤得差不多,根据个人口味,得来个乾坤大挪移,寻到分散在各处的番茄酱、烧烤酱、孜然粉,面包切片,考究点儿时还会用酸萝卜裹在肠外面一起咬下去。这时,你身边的人又换了一批,新一轮边吃边聊。同样,话题进行不下去时就猛吃,抬起头,努努油光光的嘴巴。

草地上铺上了红白格子相间的野餐布,酒杯上倒了点儿白葡萄酒,芝士涂在脆薄饼上,面朝落日的方向。

邻居大乐之野早两天送来了茶礼,手工蛋黄酥和莫干黄茶。准确来说,车程40分钟的大乐之野并不能算是邻居,只不过同在莫干山,人们天然地将他们视为同在一个社区。

一份三个装的蛋黄酥并不够人手一个,只不过邻居的心意要每人都尝到才算领受。这份情意,还代表着缘分。

2013年,晃悠在莫干山的祝菁曼和查尔斯最初想把家安在碧坞,也因此,结识了刚来不久的民宿“新参者”吉晓祥和杨默涵。

但他们并没有和吉晓祥、杨默涵一样,与当地人谈妥。

有人说,祝菁曼一看就不是个精明的谈判人,查尔斯更加,他有的只是再造法国乡村的情怀。而2013年时的莫干山当地人,已经意识到地皮的价值,从经济角度来说,两方的需求并不对等。事实也是,两人确实没有长远宏伟的资本算计——只不过想在莫干山有间屋子自己住住罢了。

莫干山没有“房屋中介”这类的产业,谁在找房子,谁想卖房子,谁要买房子,信息统统不对等,但这并不妨碍房东们三番五次改合同——没有任何讨价还价,就立刻怀疑起自己的价钱是不是开低了,这种疑虑会让他以后的日子增添无穷无尽的痛苦,比如,他的老婆定会永无休止地在他耳边唠叨邻居卖了个更好的价钱。

祝菁曼和查尔斯告别了假象中的邻居,最后晃悠到了在当时看来极为荒远的木竹坞,村民很爽快:“喜欢,那就租呗。”于是,在茫茫一片绿色竹子包围中,两人将小屋起名为灿竹屋。“总有人成为你的新邻居,因为人们会发现租房子比种田更划算。”

两年后,上海人投资的“翠域”,设计师和旅行家组合的“无界”来到木竹坞,它们都有着整洁的外立面,精致的设计,相形之下,最早来到这里的灿竹屋,只在竹林间有一块写着名字、画着箭头的小牌子,提示行过的人们,有一间小屋子藏在里头。

多数时候自住,偶尔出租,这让灿竹屋有点儿类似于国外的住家式寄宿,只不过祝菁曼和查尔斯并不热衷于做忙里忙外的住家父母。客人多、缺人手的时候,就临时请一位村里的阿姨来做饭洗碗好了。他们只想呼吸新鲜空气,以及,无所事事。因此,邻居们再高端的设备也没有激发祝菁曼和查尔斯要装修房子的冲动,至今都没有购置烤箱——这个在中国人看来代表老外是否纯正的家庭必需品。

夫妻俩来到这里,从来没有一定要做的事,就像那个中秋夜。

最好什么事都不用想,盯着太阳一点点沉下去,然后扑通一下,掉了,查尔斯用“gone”来形容不见了的一刹那,那神情,带着点儿往事不可追的惋惜。接着开始等星星,看谁先发现第一颗,而你知道,离得这么远,无论看到的人费尽力气指点——在这树枝后面,在这朵云旁边……都是徒劳,看不到的人始终看不到。然后,就是等月亮,日落月升,这样才圆满。从日落到出现第一颗星星,到月亮从山后升起,大、圆、亮,月满山头,洒了一地光亮,回过头去看星星,早已数不清。

在山里,最不用担心的就是如何打发时间。静静地听鸟叫比说话重要,每一种鸟的每一个叫声,倦鸟归林、饥饿捕食、发情寻偶,自小在法国乡村长大的查尔斯一听便知。他甚至还能听到山下青蛙叫,而其他人需要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经人提醒后才能辨识。看风看树听风听时间,鸟叫替代电话声

月是故乡明。祝菁曼用英文将这句中国老话翻译给查尔斯听。

祝菁曼的故乡在彩云之南昆明,查尔斯的故乡在法国西北纽莱,曾经以为就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住下来了,想不到在莫干山乡间找到了一间小屋。当查尔斯努力用中文说出“终于像是回到了纽莱”时,旁边的人听出了“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意思。“那个很有名的法国山居,你认识吧?”中国人觉得,都是法国人,就应该互相认识的,甚至还会时不时混在一起。查尔斯茫然地摇了摇头。祝菁曼提醒他,就是那个法国人的酒店啊,你见过老板司徒夫啊。查尔斯想起来,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惊讶,也并未在意老乡在此,更没打算抱团取暖,甚至都不邀请他来玩一局地掷球——法国人都爱玩的游戏。他很自得于现在的生活。“法国山居很不错啊,但是还是有点儿偏向酒店,我比较喜欢像小农庄一样的房子,有那种田园风光的感觉。”

坐在小木屋的台阶上看风看树听风听时间,鸟叫替代电话声,蘑菇狗窜来窜去,人们总是逗它:莫干山的狗能听懂法语吗?在两个人和一条狗的世界里,郝思嘉的那句“唯有土地与明天同在”同理可用。

中秋过完,意味着南方即将进入下一个时令,莫干山的早晚开始变凉。清晨起床,要披上一件薄衣。除此之外,这里依旧和《柔之颂》里形容的一样:清晨像新生的猫崽一样瞎。指甲长得那么可信赖,有一会儿,他们都不知道他们要触摸什么。梦,是柔软的,而温柔萦绕着我们。像雾,像柯蓝考大教堂的钟,在它冷静下来之前。山中百年

周一,山外开始了抓狂的“忙day”,灿竹坞恢复到乡村小屋本有的气氛,每天早上都有小货车开上山来,一辆卖肉和鱼鲜,一辆卖水果和零食,下午偶尔还会有卖卤味的,吆喝叫卖的扩音器放得震天响。

一听到声响,村里人抓起钱包冲下石阶,屁颠颠地追着车子往上跑。祝菁曼也是,奔下去看到老人和妇女三三两两聚集到货车边,开始挑挑拣拣讨价还价,一看是卖鱼鲜的,想着也没什么用。还没坐定,又听到一阵吆喝声和着车子的马达声呼啸而过,带了点儿葡萄,回去。

查尔斯已经去了不远处的水库游泳,那里被当地人称为“天池”,偶尔会碰到“无界”的西餐大厨兼调酒师在水库边的竹林里练瑜伽。几乎重现了清朝末年,高鼻子的洋男人和洋女人在莫干山375号别墅附近竹林中游泳的消夏盛况,那时,外国女人已经穿起了好看的泳衣。

下午要是天晴,查尔斯就请出几个金属球,和朋友玩几局法国全民体育项目地掷球,不需要特定的场地,屋前屋后一小块空地就可以。

青山碧水,构成了《橄榄树下的情人》中的一个镜头——两个白衣的孩子,绿色的水库和竹林里的两个白点,是个大全景。这真是令人惊叹的联系和延伸。大全景也是特写,是生活的特写,也是在特写生命,这样的镜头隐隐含着多少赞许和包容。多少美好只在瞬息之内,转眼间,都忘记了,都熄灭了。得从怎样的眼睛看出去,才会留住光阴,捕捉住刹那的纯白光景。

你为什么要爬山?因为山就在那里。

你为什么要过山居生活?因为这种生活本就在内心,只不过是顺心而为。

在木竹坞,没有乳酪、没有比萨、没有葡萄藤,更没法自己酿造葡萄酒,除了竹子和笋,整个村子剩下最多的就是老头老太,每天出门溜达,都能和他们打上好几遍招呼。唯一的年轻人,是那个隔了一条马路的青年光头,他不去城里打工,在村里找着各种散活慵懒地过着日子。大多数时候,青年光头就坐在家门口的石凳上,抽着烟,眼神深邃地望向远方。原本以为他是懂得这种生活的,但有一次,他发出了好奇:这对年轻夫妇一定脑子进了水,远离灯红酒绿的上海,跑到杳无人迹的山村。也不好好打理,不急着收钱,老外就是有钱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有钱,祝菁曼和查尔斯还请了阿姨给他们做饭。偶尔他们回上海去做点儿事,一晃又回来,载着几个蓝眼睛的同事,在山里面玩上几局地掷球。在莫干山,在鸟鸣中起床、在溪声中睡着,面朝竹海,喝着啤酒听溪水叮咚。世界不分内外的呀,这世界只有一个。莫干山有结构奇巧、各具特色的别墅两百多幢,遍布每个山头,掩映于茂林修竹之中。——《德清县志》从译制片里钻出来的真实城堡

2016年年初,设计师吕晓辉的朋友圈更新频繁了起来,他用图片的形式向人们展示他参与建造设计的新项目,炮台山上的裸心堡。古堡新建,俯瞰群山,这种对中国人来说只存在于译制片里的建筑以“酒店”这样一种相对平民的方式出现。

光说参观,是很难被允许入内的,堡内堡外,是两个世界。以“享用下午茶”的名义,是窥见城堡的最好方式,而此时,还需要一名向导。就是那个穿苏格兰裙子的男子好了,他用生硬的中国话,扮演起田园卫士兼旅游业专家的角色,从墙上贴着的老照片讲起。和民国的山一样,从那时候的城堡望出去,光秃秃的,没有竹海,树叶不像现在冠盖如云,房子一览无遗。

而如今,外形粗犷、私密、居高临下,角楼形似烽火台,逮着连绵阴雨里放晴的空隙,从山口往下看,莫干山好似沉睡在蒸汽下,土壤里的水蒸气,争先恐后地要散发出来。山里的水蒸气不断地涌入这里,湿度也随之不停升高。

自地窖逐级至上,每层的设计从中世纪粗犷逐步趋向摩登优雅,一场来自中世纪的万圣节派对就在这间古堡中举行。奇幻的乐音响起,女巫、古代海盗、吸血鬼和木乃伊汇集于此。

木片烛芯燃烧,发出微弱的噼里啪啦声。配合烛光时,我想到的是奥斯汀笔下的《傲慢与偏见》或是《诺桑觉寺》。女子穿着收敛又典雅的服饰,像伊丽莎白一样在田野间散步,在家门口的大自然里到处跑,在园子里提着个篮子剪花枝,下午坐在花园里的长凳上看书,看累了就在长凳上小睡,定期到舞会上和人们一起跳谷仓舞。这是城堡的语言,和中国式社交全然两个体系。

有这种英伦系幻想并不奇怪,这栋古堡的创建者来自英伦三岛,对他而言,只不过是把家乡建筑换个地方安放罢了。

建城堡的人叫梅滕更,是个医生,生于1856年6月6日,苏格兰艾尔郡人。1881年,梅滕更从医科毕业,英国基督教圣公会安排他前往中国,他和身为护士的妻子佛罗伦斯•南丁格尔•史密斯启程来到杭州。1910年,55岁的梅医师买下位于炮台山的75亩地建造了英式古堡式的别墅,林子里还设有网球场、游泳池和用来散步的长径。当时,因为山上缺乏医疗资源,这栋当年莫干山最具标志性的别墅不仅是梅滕更一家和医院员工避暑的地方,还为外籍人士养病提供了场所。

1926年,71岁的梅医师退休回到苏格兰。

古堡消停了一阵子,六年后,1932年,民国传奇人物张静江成为古堡的第二任主人。1928年至1930年期间,张静江推动成立莫干山管理局,当时由大批外国人拥有的莫干山避暑地主权渐渐收回国有。而当初由梅滕更医师建造的城堡别墅,也在此时收编成为莫干山管理局的办公室。1932年,张静江凭借江南汽车公司董事的身份,以江南汽车公司名义将城堡从梅医师手中买下,改为“绿荫旅馆”,用来招待政商名流。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张静江离开中国,城堡开始荒芜。

20世纪60年代,城堡倒下,与之相关的故事都随之沉睡在森林中。直到2007年,已经动工裸心谷的南非人高天成和妻子叶凯欣发现了这座遗址,并于2012年决定重建。那时,裸心谷已经风靡全球,被当作奇迹广泛传播,脱出手来的高天成和妻子叶凯欣决定着手重建城堡,他们要赋予这座古堡新的生机。合作伙伴依然是吕晓辉,“不设计就是最好的设计”,这一点,和naked(裸心谷、裸心堡之“裸”)的理念很符合,也是naked带给当地人的礼物——夯土墙不是“土冒”而是环保,老房子有改建的价值而不要推倒重建,和周边和谐共生才是好房子……这些,一步步改变了当地人的审美。

2015年8月,城堡正式开工。2015年9月11日,施工现场挖掘到了一块刻着Glenturret (格兰塔)的巨石,正巧是苏格兰威士忌品牌的名字。看起来,这是一个和考古有关的故事,苏格兰威士忌酿造厂曾经跟随梅医生到过这里?因酒而来的夜夜笙歌曾在古堡里荡漾回旋?山里面有个上流社会本不稀奇,稀奇的是那些残留着蛛丝马迹的生活线索,勾起人们的探索欲望。

八卦的不只是我们,苏格兰格兰塔酒厂总经理赶紧对此做出回应。然而,回应几乎无效,因为他说“对我们来讲,这也是未解之谜”。此后,这块石头甚至引发了来自各国学者和BBC等媒体的好奇与研究。 一名来自布里斯托大学的教授,同时也是作家、历史学和研究中国的专家——罗伯特•派克,从一份来自1929年的中国报纸的报道中推测这是梅滕更为城堡起的名字。而一名在格兰塔酒厂工作过的工人说,经过他调查后猜测梅滕更医生可能曾在格拉斯哥一个船场工作,工作期间有艘轮船叫“格兰塔”……

谜就是这样,要有多种猜测才显得扑朔迷离,而后人吃的就是“未果”这碗饭,好让这个故事永远能够讲下去。

从裸心乡、裸心谷到裸心社、裸心堡,高天成和叶凯欣还会再度拿出神风特攻队的精神。但只要回到莫干山,在青山竹林里,一切谈话迟早会回到食物和酒上来。去格兰塔喝一杯威士忌,饮酒前吞一大汤匙橄榄油,据说可在胃壁上形成保护膜,免遭过量酒精的侵蚀。

这也是上流社会的一个传说。第 二 章 我的乡村如此多情天光、云影,上古的传说充满迷人的气息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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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倚山临溪,丛簧弊空。过了石头堆起来的寨门,便是莫干山碧坞风景区。泉声争淙,不绝于耳。清人江庸《碧坞》诗:碧坞龙潭下,高低见水田。野花邻女鬓,新酿在山泉。饭熟闻鸡唱,松阴伴犊眠。数家溪上屋,衣椼夕阳前。

沿着石头陡坡往上走,一栋白墙农舍,面朝青山竹林,整块落地玻璃窗反射阳光,将里屋变成了阳光房。最东面还有一个温泉房,雾气蒸腾。

阿姨将后院刚刚摘下的韭菜,做好一盘热气腾腾的韭菜炒蛋,上午在村里流动肉摊上买的新鲜猪肉做成的肉圆饱满扎实。泡好温泉、换上睡袍的客人自己动手泡了一杯莫干黄芽,没敢相信真的要迷失在山林中。

迷失,正是大乐之野的英文名:lost。

起名大乐之野,是因为《山海经》里说过,大乐之野是一片极为繁华的广袤地区,那里森林密布,山美水美。后因上古众神争夺神位一职,在大乐之野展开血战,天帝一怒之下,将此地封闭,从此无人再能进入这片极乐之地。后人称之为被遗忘的美好之地。

上古的传说充满迷人的气息,无论是空旷无垠的大地,还是遍布精灵的森林,都让人极其着迷。遥想中,两个学规划的男生迫不及待地想要给酒店取名为“大乐之野”。

他们是吉晓祥和杨默涵,后来的人总是将其合体并称为“少庄主”。“车程锁定在一小时以外,三小时以内,要有山有水,要有人文气,要有知名度但不能是大路货。”2012年,还在上海设计院格子间画图纸的吉晓祥和杨默涵,因为一份写有裸心谷的报道,开始了每个周末在各处找房子的生活,他们也想为自己制造一种高于现实的生活,在大腹便便之前。

以上海为圆点,画个圈,就是心目中度假酒店可选的范围。从技术上来说,这难不倒做规划和设计的人。

从太湖,浙东大峡谷,到宁波东钱湖,南北湖,最后锁定莫干山,绕了一圈,回到最初引发他们“不务正业”的原点。

两个学工科的男生用柔软的心和理性的眼,来为自己的第二人生做评判——

莫干山的山最美,奇峰秀丽,茂林修竹。

莫干山的溪流最清,开车在路上都能听到潺潺声。

莫干山的氛围最包容。自裸心乡以来,莫干山俨然一个“联合国”,见多识广的农民已很老到,给出的租金也都是相对合理的市场价。

2013年元旦,是杨默涵和吉晓祥定位在莫干山、物色合适房子的普通一天,只不过那天,江南大雪。那是小镇的冬天,人烟稀少,偶有狗吠,主干道上的老房子在雪的肃杀中竟完好烘托出了“民国”气质——尽管“民国”风情小镇要在这之后一年多才被整体改造。沿街的店面只剩一间尚开门做生意,热气蒸腾,招呼着外乡人进去吃一碗面,暖暖身再赶路。说来也巧,那家面店主营的,就是现在被吹捧的莫干山三宝之一——猪肝面。面很好吃,颇有点儿像当年朱元璋讨饭时的“翡翠白玉汤”,后来少庄主们带朋友去吃,竟吃不到这种感觉。

身子暖了后,两人在现如今的“庾村1932文创园”附近溜达。那个地方虽然定了十一开园,因为天冷,以及过新年,工人的影子都没见。两人当然不会想到,四年后,这里会诞生一个叫“小镇姑娘”的项目,两个立志在肚子变大、脑子变笨前比别人生活得好一点儿的男人,除了山居的情怀,又给城里人还原了小镇烟火。那是后话,也是前缘。

冰雪覆盖增添的寂静让整个地区仿佛与世隔绝,那种感觉就是普罗旺斯山居小情绪,然而也没存留多久,统统随着第二天太阳升起变淡。次日,两人开车寻到了仙潭村里的自然村“碧坞”,没有任何目的到处游走。杨默涵一抬头,看到一个开阔的平台,背后是一栋老房子,一个老人正躺着晒太阳,眼睛闭着。“就它了!”五年大学同学加上多年玩伴,两人心照不宣。更默契的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对着打盹的老人,脱口而出:“这房子卖不?”

这是老人住了大半辈子的房子,吃穿不愁的他们对钱并无渴求,在这之前,深入人心的是“安土重迁”的中国式思维方式。

一看没戏,杨默涵走开去找厕所,吉晓祥四处晃荡,遇上一位正在砍毛料的妇人,便说起眼前的这栋房子。妇人倒是开明,一笑:“这房子我家的,大事儿你得问我女婿。”

女婿姓宋,是过去村里的书记,见过一些世面,也听说过旁边村子三九坞的老屋改造案例。他觉得是个好事,人前便拍了板,回过头去给老人做思想工作。几个回合后双方达成一致。

这几乎成了一段佳话,所有人都赞叹这样的“巧合”。吉晓祥“傲娇”地笑笑后才披露:我哪里是闲得四处晃荡,分明是有目的而为之。没人辨得清是真是假。

再到后来,宋大叔和妻子成了大乐之野的管家,男人管水管电管所有“硬”的东西,女人买菜烧菜扫地张罗“软”的事务,相得益彰。对于宋大叔和妻子来说,这是一笔划得来的交易:房屋出租,每月领着工钱,家庭收入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保障。二十年租期到,自己又能住进被设计装修过的新宅子,何乐而不为?

这就是少庄主们最初选址时说的“大氛围”,村民们未必有这么精打细算的账目,至少已经很想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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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晓祥喜欢王小波的一句话:“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就因为这么一句话,他和大学同学跑到山里开了家民宿。

在这之前,吉晓祥捧着浦东规划院的事业编制金饭碗,杨默涵是同济规划院的中层,每年晋升,早已能预见到40岁后的小中产生活。本来,辞职离开上海也就罢了,偏偏还是投资翻本极慢、又没有可复制模板的民宿型精品酒店。有朋友想出力投资时,杨默涵甚至都算不出一个大概的收益。就连吉晓祥自己也说:“如果这种想离开大都市的顿悟发生在中学时代,那我可能会放弃高考,变成一个不学无术浪迹街头的江湖骗子,用诗意的世界满大街忽悠人家口袋里的钞票;如果发生在我的大学时代,那我可能会放弃毕业文凭,变成一个沉浸在网络游戏里的江湖骗子,用诗意的世界满地图忽悠玩家身上的装备;如果它发生在我的小学时代,那我可能什么都放弃不了,被爸妈一个闷棍打回学校。但它发生在我的而立后不惑前,我放弃了朝九晚五的稳定工作,变成一个学过规划深入山林的无业青年,用诗意的世界包装自己的理想,再造内心的大乐之野。”山中建屋,因为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是不够的镆铘干将,守护着莫干山

说完后觉得还挺有情怀的,就编进了微信公众号。那时,微信公众号是最红火的时候,但它的粉丝还凑不到一百。

最初,大乐之野的公号文都是吉晓祥自己写的,靠在一号楼的落地玻璃窗前,坐在露台的草坪上,做这件事太不同寻常了,每天都是新鲜的。

吉晓祥喜欢读金庸,老拿金庸说事,写了一篇《得到武功又坐拥佳人的令狐冲真的是人生赢家》,分析了令狐冲成为人生赢家的几个关键因素后无痕植入了自己的大乐之野。偶尔他也会直接问客人:你们最喜欢书中哪个角色啊? 然后说自己最喜欢霍青桐,智商超高,独立有主见,有谋略,能独当一面,偶尔也调皮一下。

杨默涵从来不说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但他有一个愿望:把碧坞村打造成一个水草丰美的乌托邦,有吃有住有各种业态,有当地人外地人中国人外国人丰富得像联合国,邻里关系和谐互相问好。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如今废弃的城门也阴差阳错地成了隔绝红尘和仙界的关口。相比莫干山其他村子,碧坞在整体形象上确实更接近乌托邦。

都是江湖气。

那是吉晓祥在青春期读《越女剑》时不曾想过的——自己能在镆铘干将铸剑的地方造房子。“风师哥当下便随着伍子胥,来到莫干山上的铸剑房,只见有一千余名剑匠正在铸剑,只是其法未见尽善,于是风师兄逐一点拨,此后吴剑锋利,诸国莫及。“铸剑之铁,吴越均有,唯精铜在越,良锡在吴。”

干将镆铘的塑像在山上剑池旁,自古而来的江湖却在山下村子里。

大乐之野一定有《金庸全集》,而他最早的小说《越女剑》里早就软植了莫干山。里头的阿青是大家认为武功最高又极为低调一人——以一人之力,一把长剑,连败吴越58名一流高手。

有一次,碧坞来了位设计师,见到一号楼阳光图书馆里正在读书的人。一道金光照在他额头,这构成了他在莫干山做自己喜欢的房子的初衷——初来乍到的人往往凭的是知觉,而阳光和书就在那个时候击中了他。设计师后来他才知道,这位读书人就是吉晓祥。文艺的人和现实的人打交道

时间在莫干山是一种极有弹性的商品,清楚明确的词汇不足以界定它的真实意义。“马上”可能是指今天但不确定具体什么时候。“明天”说的是本周内不详具体何日。

最富弹性的莫过于“半个月”这个词了——也许是三个星期,也许是两个月,最离谱的是,很有可能是明年,反正绝对不会是精确的15天。“正常情况下”,简直是最好的托词,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就拿它来做挡箭牌好了,因为每个人理解的“正常情况”都是不同的,它包括天没下雨,卡车没抛锚,姐夫或小舅子没把工具箱给借去……

说得好听点儿,是装修工人热爱生活,忠于内心世界,不为俗事烦扰,但落在极其讲究效率并励志为山居做点儿事的城里人身上,双方都在受折磨。

老叶是村里面为数不多的泥瓦工。2013年夏天,恰逢梅雨季节特长,梅雨之后又连续碰上大旱高温,于是,他和吉晓祥的对话便连续出现在了长达一年的施工过程中:“老叶,你什么时候来上工啊?”“哎呀,雨停了就来。”

等到雨停了。“老叶,雨停了啊,怎么还没来啊?”“哎呀,这么热的天,让我休息休息啊!”“老叶,明天天气不错啊,你再不来,我就死给你看了!”“哎呀,天气好,我上山拉个竹子,下周来吧。”“哎呀,明天我小舅的儿子娶媳妇啊!”“哎呀,这周我小婶她妈大寿啊!”

在这样的拉扯中,做梦都是老叶那憨厚无害的表情对着两个信心满满的人说“哎呀”。

从遥想到实践,吉晓祥和杨默涵用了半年时间寻找大乐之野。

而这样的矛盾,几乎是每个从城市进山,寻梦或隐居的人多少会遇到的。早在2011年,位于劳岭的“香巴拉”精品民宿女主人、建筑师端木和当地工人一起采用土法施工时,工人接过图纸就叹了句“真厚啊”,接着就丢到抽屉里。而后的状况频出:8号的孔,用6号的钻头;管道水电系统,一窍不通,以至于楼上一间房漏水不止。

每天的口舌也导致了端木和景观设计师丈夫盛惠的分歧,分裂出了理想派和现实派——建筑师的逻辑和精打细算,景观设计师的浪漫与整体思维。农舍的主厅要挑高,就需要去掉二楼的一大块地板,一个觉得太浪费,一个认定是理所应当的浪漫。这在清境•原舍也发生了,两家一致抓狂:原本是各自给老板干活,现在却是绑在一起给自己打工,好烦。

到了2014年,从杭州来的Ada也经历了诸多沟通不畅,只不过来来回回折腾的次数多了,再听前辈们吐槽过多个案例后,女人就被磨成了女汉子。

2015年2月11日,Ada被邀请参加大乐之野二号楼竣工派对,那时,她已经正式从阿里巴巴辞职,并在位于德清莫干山镇南路集镇北侧的一个小山村租好了两处房子。文艺的山中小屋之前必须经历世俗的阵痛

不像三九坞、筏头乡民宿扎堆,双桥是一个少有人知的小村落。村民们看到个子不高、长相颇嫩的Ada,脑袋里全是问号:一个姑娘行不行啊?

这和当年吉晓祥、杨默涵的经历如出一辙。碧坞村的村民看到自家村子来了两个年轻中国男生,就私底下相互讨论:行不行啊?不会是大学生创业吧?

两棵八百多年的古银杏洒落一地金黄,Ada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告诉远方的好友:我的“桃花源”找到了。在当地人眼中习以为常的风景,惊艳了这位无意中闯入的外乡人。“献宝”的兴奋劲儿没持续多久,现实就来无情摧残了。造房子过程中的琐碎,让扛过互联网公司压力的Ada也不得不用鸡汤来安抚自己,比如,自问什么是幸福,再用龙应台的旧文来给自己作答:琐碎即幸福,琐碎的事情天天发生,所以幸福就在身边。

然后,才敢进到工地。看了看油漆的样品,泥水工开始围着Ada各种问——

传菜口开在哪里?

哪个窗要堵?

哪个门要开?

用什么样的灶台?

水槽怎么放?

水电工什么时候来?

地板要不要做?

不做的话门是不是要降下来?

连瓦片从屋顶上卸下来放在哪里,都得房前屋后转上几圈……

问着问着,泥水工突然反应过来:“Ada你太累了,什么都得问你。”

一心冲着“农妇山泉有点儿田”才来到山里的人,是不会料想到之前的阵痛的,就算有前辈的指点和忠告,也还是要经历过才能体会。而这些,主人回过头来都倍加珍惜,那是独有的山居体验。就像在这之前,Ada在后坞生活的王旅长这里住过,是他的客人,后来成了朋友,还在店里帮工,可要自己真枪实战了,还是崩溃。

Ada的“在双桥”几乎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请了很多人来贡献意见,最后在Ada这里消化整合加工落实。

Ada找到了民间几乎快要失传的工艺,各种打样调试,为的就是理想中的黄泥墙:既要经得起岁月的冲刷,又要呈现独有的质感。她将原本放在屋顶的草皮全部用在了地面,屋顶换成了细竹条扎起覆盖,自己挑的斑马木做成柜台。如果说以前在戴尔,在阿里巴巴,拿着高薪为老板打工,那么这次,她在为自己建一所大房子。

找了厨具公司来量尺寸、出图纸——厨房总会做出来的,两个星期之后,它就会冒烟,一盘盘满足味蕾的菜被端出来。

中午瓷砖到了,两个小工经过,看了几眼,各自走开,因为是午休时间,Ada就和隔壁住户大爷,帮着送货的一箱箱卸下来。

买了800块草皮,要在院子里做一个绿色屋顶,只要往阳台上一站,就看得到绿油油的生机。村里有个师傅,答应送她几车土。早上还没睡醒,他就打来电话大着嗓门说:“如果这边人不让你挖,就去我的地里挖。你的院子要种几棵南天竹。”

原来只会点点鼠标,如今却成了生活能手。花了不少心力打理的花园,一开始病的病、蔫的蔫,状况不断,灾难频发。就连春天铺下的现成草皮,在夏天也不知何故大面积地枯死。到了秋天,干脆从朋友那要点儿草种学着自己播种了。有一株春天移栽在后门边上的凌霄,勤勤恳恳地浇水,日盼夜也盼,就是不见它有任何动静。就在彻底死心后,它又突然在深秋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冒出了第一片新叶。

这就是山里的时序,你得理解并且顺应它,与它共生。松土、撒种、浇水、施肥、除虫、等发芽、盼花开,就和人一样,总要经历失望、难过、惊喜,因了这样的过程,心才能变得比以往更为纤细和感恩。

林语堂说过:“我赞成一切的业余主义,我喜欢业余哲学家、业余诗人、业余植物学家、业余航空家。我觉得在晚间听听一个朋友随便弹奏一两种乐器,乐趣不亚于去听一次一流的职业音乐会。一个人在自己的房子看一个朋友随便试演几套魔术,乐趣更胜于到剧院去看一次台上所表演的职业魔术……真正艺术精神只有在自动中方有的。”

业余主义,是我们对不断做尝试的鼓励以及从中获得快乐的最佳诠释。

Ada很明确自己不会再开一家民宿,对她来说,多开一家民宿对比于往现有的民宿里多装一些东西,她选择后者。她把民宿当作是理想生活的一个缩影,理想生活可以有很多内容,自然、艺术、身心灵、有机生活、茶香书禅、美食等生活美学的方方面面。

窝在“在双桥”的Ada总是托城里来的朋友帮她取快递,大到窗帘、沙发,小到牙签、纸巾盒,光是灯,一次就有一百来个。“光明街菜鸟物流”是一个点,庾村彩票店是一个点。要是Ada没好气地问“怎么才来啊”,朋友就会把一大堆纸盒重重一放,故作生气:“还不是帮你一路取快递。”

村里的快递都集中在莫干山镇上,少有几个发达的村子偶有快递上门,对于一个曾经在互联网间游走、每天离不开wifi和快递的人,自动切换,不需要适应期。因为对Ada来说,有更好玩的事情等着她呢。

那会儿大乐之野餐厅刚刚开张,Ada就牵着她的萨摩耶阿咪从双桥奔到了碧坞。碰到“宿盟”(莫干山民宿联盟)盟主朱胜萱,他说:“这山、这房、这钱中国多的是,后莫干时代的故事和魅力在于这个犹如乌托邦般慢慢生长的江湖。”

那个晚上,山上颐园的主人夏雨清也在,说起有两个小伙伴看到Ada的微信想来帮她做事,一个中央音乐学院的,一个中国美术学院的。Ada连声说好,转而又加了句:“管他什么学院的,我非常接受各种各样的小伙伴。”

要开车回去,喝不了酒,就喝茶,聊到夜里快零点,回去再给工人们发工资,因为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回山西老家去。Ada还想着帮他们介绍一个好的业主,因为这几个木工师傅,手艺好,为人淳朴。

山里组织“破风骑行”的那天中午,清境•原舍的崔盛在Ada那儿吃中饭,顺口说起,Ada就临时加入了下午的骑行行列,连衣服都没换,也没有戴隐形眼镜,不涂防晒霜,山里生活就是没有日程表的啊,说走就走。“Ada的那个‘在双桥’在哪儿呢?”还没去过的人问。“在双桥呀。”回答的人总是笑。山中一年都没做成安静的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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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2月11日,农历小年,大乐之野二号楼竣工,少庄主吉晓祥和杨默涵张罗了一场山中派对。名单是好几个月前就拟好的,并提前打过招呼,让大伙儿尽可能把这一天空出来。这是城里人的做派,受困于交通、气候以及工作压力,临时起意是基本无法实现的。

冬日午后一路上山,没有鸟鸣也没有风声,阳光在铺满落叶的道路上随时间移动,静悄悄的,好像还能听见冬笋冒出土壤的声音。延续了一号楼以“节气”命名房间的传统,二号楼的四个房间分别叫“立夏”“小雪”“秋分”“芒种”。少庄主们说得很潇洒:图省事儿呗,只要去掉一些类似于“清明”这样的节气就有了,现成的。

少庄主带着众亲友参观了刚动工的三号楼和一幢正在施工的独立餐厅,以及即将动工的四号楼。看家小犬“馒头”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东奔西窜人来疯,主理设计师马科元骗大家:其实它有名有姓,叫“王涛”。不信你试试,馒头馒头馒头,叫快了还真成了“王涛”。

路过路边兄弟俩的房子,对于大乐之野来说,位置很好,处在四幢客房中间,又是沿路,既可以作路标,也可以是集合点。拿下其中一栋,最早规划的是一层做餐厅,二层做员工房,看似合理解决了眼下的需求,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有点儿局促,不尴不尬。”两位少庄主都有这个感觉。“要不干脆来大的,做个成规模的餐厅?”吉晓祥提议。尽管他也认为卖菜很辛苦,一时半会儿赚不到钱,但与其不尴不尬,不如爽爽气气。

210平方米的wild restaurant在那个时候出生,中文名叫“野有食”。他们没想过,几年后,只要大乐之野所在之处,碧坞、庾村、安吉、锦溪,都有这个“野有食”,这个路数颇有点儿国际星级标准酒店作风。

一号楼后面的一幢楼正在装修,光从外立面看,和大乐之野近似,白墙,浅咖啡木梁。有个上海女子租了下来,就是后来的“中国好邻居之一”栖食号,这多少让杨默涵既遗憾又欣慰,遗憾是因为它和一号楼挨着,是理想的二号楼之选;欣慰的是外表看起来一脉相承,并无太大突兀感,而且主人是个开朗又很有意思的同道中人,也算是对杨默涵和吉晓祥乌托邦理想的尊重和实践。“不是说是来山里做个安静的美男子的吗?怎么才一年时间就折腾出那么多房子?还安静得下来吗?”少庄主们遭到了质疑和关切。再看看俩人,三十出头,一个头发越来越少,一个冒出了几根白发。这么说,似乎在做一些不良引导,好像在嘲讽这些离开城市跑到山里来的人并不能够真正隐世。

而事实上,人们谈隐居,把这两个字放在头条醒目位置,多少带点儿空谈的意味,或者仅作为游客而言,过两天不与人发生关系的小日子。但杨默涵和吉晓祥显然不是,他们在做安静的美男子前必定要经历世俗的阵痛和收获,而这些才是大乐之野的温度和厚度。

存在于莫干山这个知名度越来越高的开放环境,大乐之野不是一成不变的,也不是被资本牵着鼻子走的。比如说二号楼后面有一幢无论结构、视野,还是保留程度都极好的房子,被一个上海老板以高出大乐之野一倍的价格租走,杨默涵和吉晓祥都没有抗争或是挽回,因为他们觉得这不符合市场规律,或者,现阶段确实没有能力与财团抗争。

我们经常聊着聊着就说情怀,有时候是一种搪塞,比如你用不着和任何人都解释一遍“不想哄抬房租让村子进入恶性循环”,就自嘲有情怀好了;有时候是真的情怀,要不然两个抱着事业单位金饭碗且家庭美满的年轻人,何苦来这里徒增华发。

这就是大乐之野的生动性,它是活的。

但是话说回来,“情怀”这种东西,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在韩国人孙盛惠这里,被演绎成了另一个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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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香巴拉一号楼完工,那只是孙盛惠和端木夫妇的自住房。和大部分来过一次莫干山就喜欢上的都市白领一样,两人找到劳岭这幢30年房龄的小楼,本是想远离红尘片刻。没想到,做着做着就超出了预算,遂决定改作民宿。是不是做设计人的都很理想化?确实是,直到改作商业出租,盛惠还在那儿一个劲儿地“挑”客人:两晚起租。因为他觉得只来一天太匆忙,完全体会不到山里的精髓;不开放网上预订,也不和旅行社合作,他要求客人直接打电话沟通,以便确认客人和他是否调性一致。

三层楼高,室内面积450平方米,五间卧室,分别以五行命名,能同时容纳18位客人。曾有客人从各自的房间走出,提着箱子在前台办理离店手续时,才瞪大眼睛:你也在这里?那就再去露台上喝一杯,聊个几块钱。

这是盛惠理想中民宿该有的状态。

他觉得这个房子值得这样的体验——木头是直接从山里砍来的,不加粉饰。每一根都有天然的弯曲度,没有两根梁柱是一样的,深深浅浅的树疤和年轮清晰可见,这是当地农家盖房子的传统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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