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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8 22:4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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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游华

出版社:新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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税官

税官试读:

一、时间是把杀猪刀

这天夜里,当50岁的王小康临睡前坐在床上翻阅一本闲书时,看到了“时间就像一把杀猪刀”这句话,不禁笑了。他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第一天去龙潭税务分局上班的情景。

如果说是一把杀猪刀将他领进了税务部门的,那还真不假。王小康清晰地记得:自己毕业分配工作第一天上班是夏天。那天,他骑着自行车经过人群熙来攘往的菜场门口时,看见人群突然散开,人们纷纷闪避,一个年轻男子没命地往前逃跑,后面是举着一把杀猪刀、紧紧追赶的酱脸大汉。情况十分危急!

王小康利索地支好自行车,脱下自己的一只鞋子,扔飞碟似的朝酱脸大汉扔去。猝不及防,酱脸大汉被好似从天外飞来的鞋子击中,一时乱了方寸,突然愣住了。趁着酱脸大汉的恍惚劲,年轻男子才得以脱身。

两边人群纷纷叫好,有人鼓掌,有人还吹起了口哨。恼羞成怒的酱脸大汉一看“捣乱”的是王小康,举着杀猪刀猛虎下山似的就朝王小康冲了过来。王小康镇定自若,神态安定,看着酱脸大汉就像看着空气。这更加激起了酱脸大汉的愤怒,酱脸大汉将杀猪刀当成匕首,直接就朝王小康刺来。好家伙!王小康一闪身,用力过猛的酱脸大汉一个趔趄,连身子带刀扑向地面,活像喝醉了酒的狗熊倒在地上。王小康懒得理他,兀自走近自己的鞋子,弯腰拾取,端端正正穿上。

穿上鞋后,王小康又回头去拉酱脸大汉起来。在王小康的帮助下,酱脸大汉狼狈地直起身,突兀地说了一声“谢谢”,王小康也不失幽默地回了一句“不用谢”,惹得围观者哄堂大笑。

围观者这么一笑,酱脸大汉脸上挂不住了,粗声粗气地吼道:“散了散了,都散喽!”

王小康拾起杀猪刀,递给酱脸大汉,酱脸大汉尴尬地接过。王小康指着酱脸大汉手中的杀猪刀说:“拿好了,别掉了。”酱脸大汉讪笑着答道:“不会不会。”王小康:“君子动口不动手,即使动手也不该动刀啊。”酱脸大汉:“你是不知道,这帮收税的。我不拿刀吓唬吓唬他们,他们死缠。”王小康:“税你都不交,你可真胆大。”酱脸大汉:“我一个杀猪的,能赚几个钱。再一交税,我全家吃什么喝什么呀。”王小康:“你这话就不对了。做为公民不交税,你还算人嘛。有个叫富兰克林的外国人,你认识吗?”酱脸大汉一脸迷惑:“什……什么?富……兰克林,上我这买肉的,都是一些中国人,没有外国人。我保证,没有外国人。我一个中国屠夫,上哪认识什么富兰克林去。这个富兰克林,是日本人,还是美国人?”

憋了半天,王小康才忍住没有笑:“富兰克林说过一句话,人的一生有两件事是不可避免的,一是死亡,一是纳税。”

酱脸大汉:“看样子,不纳税,就得死啊,够可怕的!”王小康:“也没什么可怕的。纳税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你要不纳税的话,国家的财源从何而来呢?”

酱脸大汉:“咱们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干吗还惦记着我这一点点税啊。”

王小康有些哭笑不得:“咱们县所有做买卖的人如果都像你一样不交税,财政那还不得瘫痪了。这税,就像汽车的油,没油车就开不了,发动不了。”

酱脸大汉:“是是是,以后我一定记得交油,不不不,交税。”

王小康:“记得就好,再见。”

等王小康骑上车,驶远。酱脸大汉对着王小康的背影骂道:“你水仙不开花装什么蒜啊,狗烫尾巴毛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你,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纳税是什么?抬出一个叫什么富兰克林的外国人来教育我。富兰(男)克林,哼,富女克林我都不怕!嘴上没毛,你还冒充我大爷!”

安南县县城所在地就是龙潭镇。而安南县是中国中部地区的一个典型的南方县城。

龙潭镇税务分局局长刘必达看完王小康的工作介绍信,欣喜地抽出他那大手,拍了拍王小康的肩膀说道:“好,小王同志,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们龙潭分局还正缺你这样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呢。好好干!以后一定会比我有前途。”

刘必达一定是高兴坏了,一再地拍王小康的肩膀。

没想到刘必达下手很重,王小康的肩膀如果会说话,一定会喊“啊哟”。王小康抽动着脸表示:“刘局长,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负您的期望!”

刘必达:“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今后要好好努力工作!这样吧,以后呢,就让陈放带带你,我带你去找他。”

王小康跟着刘局长,到了距离局长办公室不远处的一间办公室,不巧,陈放不在。

刘局长:“这个陈放就是积极,一早准收税去了。小王,你在这等着。”

刘局长刚要出门,陈放进来了。原来,他就是刚才在菜场门口被酱脸屠夫持刀追赶的那个青年。他这么乍一露面,让他和王小康都吃了一惊。

刘局长:“这是咱们分局新来的干部王小康。”陈放主动伸出手来:“你好。”王小康:“你好。以后请你多帮助。”

陈放笑了:“我能帮你什么!你以后向兔子学习逃跑的本领就行了。”

刘局长:“你这个陈放,都是老同志了,在新同志面前怎么能乱开玩笑呢。”王小康:“没关系,他是让我多跑跑步,锻炼锻炼脚力,这样走街串巷不会感到累。”陈放:“我就是这个意思。刘局长,你看小王一点就透,一点就通。”刘局长:“我看你就是一点没进步,小王,以后你就跟着他。好了,你们要团结,团结成一个人。”说完,刘局长就离开了。

陈放谈起了刚才惊险的一幕:“幸亏我跑得快,不然就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我的心肝差点没被他的杀猪刀挑在刀尖上。小康,你还真有两下子,练过武功?”

王小康:“没有没有,我就是什么都喜欢,篮球、书法、摄影、文学什么的都喜欢。”

陈放:“打篮球好,会对领导投其所好。书法、摄影是练手腕,以后是个耍手腕的高手。”

陈放一边说,一边做出相应的动作。王小康脸顿时红了:“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陈放:“我跟你开玩笑呢。我们税务这一行,还真不好干。你看我,被人追的狼奔豕突的。简直是羞死先人呢。”

王小康:“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一味退让不是办法。我们要敢于挑战。”

陈放:“得,还是你带着我算了。刘局长的话作废。”王小康:“陈哥,我不是那意思。我跟着你,你不是也有个帮手吗。谁身上带刺,你让我去拔刺总行了吧。”陈放:“既然你这么勇敢,我看你有当英雄的潜力。”王小康:“陈哥这是笑话我呢。我就想做一个平凡的收税员。”陈放:“想平凡你都平凡不了。收税员说得好听,是税收专管员,说得不好听,那就像个丐帮成员,东家讨饭,西家求米。”王小康:“看来做个税收专管员还真不容易。”

陈放:“有你受的。走,今天我就带你去见识见识,开开眼界。”

王小康:“好嘞。”

王小康跟着陈放下去收税回来,早被毒辣的太阳晒得焦头烂额。收税回来,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按照与女友的约定,他来到未来的岳父岳母家。

没想到,女友区芙蓉堵在门口,不让他进去。王小康:“不是你约我来吃饭的吗?怎么又不让我进了?”区芙蓉:“你老实交代。第一天上班就不见人影,你上哪儿去了?”王小康笑了:“我还能上哪去?我在工作岗位上啊。”区芙蓉:“我不信。我到了你们单位,没见你人。”王小康:“征税员不是都待在单位上的,税收专管员有守株待兔的,也有主动出击的。而我,就是属于那种主动出击的。”区芙蓉的母亲这时从窗口探出头来。“怎么还在外面说话呢?有话进来说不行吗?”王小康偷偷笑了:“看,我岳母都发话了。我得听我岳母的吧。”区芙蓉伸手出来,在王小康胳膊上一掐,王小康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出声。区芙蓉捂住嘴在笑。两人进得屋来。区芙蓉的母亲递上凉白开给王小康。“第一天上班怎么样?”“还好。”王小康仰脖子喝干凉白开水。区芙蓉笑道:“好什么好。都晒出油来了。”已经走进厨房的区芙蓉的母亲回头仔细一看,也笑了。“哟,你怎么晒成这样。怎么不知道戴顶草帽。”王小康:“我要锻炼锻炼。”

区芙蓉母亲道:“这样锻炼,要不了几天,你就得成非洲人了。”王小康:“没事,只要芙蓉认定我是中国人就行。”区芙蓉:“我看你,上班第一天,别的没学会,耍贫嘴的本事倒是学了个滴水不漏。”

王小康小声道:“说什么呢?我要堵上你的嘴。”说话间,嘟着嘴,就要吻区芙蓉。区芙蓉赶紧躲闪,手在慌忙之中还不忘隔离王小康的嘴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身上的味比喝醉酒的人身上的味还大。”区芙蓉将声音压得很低。“洗脸去!”区芙蓉忽然提高了声音。王小康乖乖地洗脸去了。

区芙蓉乐了。一会儿工夫,区芙蓉的母亲将饭菜弄好,区芙蓉将饭菜摆放好了。王小康扶起筷子又放下,问区芙蓉:“你爸,还有你弟呢?”区芙蓉:“他们都是属野马的,别管他们。”区芙蓉的母亲也坐下了,自己不吃,一个劲地给王小康夹菜。区芙蓉撅嘴道:“妈,你看你,哪有这么惯着他的。”女儿这么一说,区芙蓉的母亲不夹菜了,笑眯眯地看着王小康,真有一股“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架势。区芙蓉:“妈,你看他能饱啊,自己不吃,能饿着别人?”

区芙蓉的母亲:“小康,我看你和芙蓉还是早点把婚事办了。有了工作,再把婚事给办了,岂不是双喜临门。”

区芙蓉:“妈,他有钱娶我吗?刚参加工作才一天。”边说,区芙蓉边伸出一根手指。

王小康刚想反驳,却被呛得咳嗽起来。区芙蓉的母亲:“小康,你慢点吃,吃饭别说话。”王小康点点头,不说话。吃完饭,王小康和区芙蓉到河边散步。途中,王小康想拉区芙蓉的手,区芙蓉不让。凉风袭来,送来沁人肺腑的花香。王小康:“现在都改革开放了,你怎么还这么保守。”区芙蓉:“结婚之前,我就是你的禁区。你想在我这改革开放,就得先领了证再说。”

王小康:“领证我也想早点领,可是,我不做出点成绩来,我觉得我还欠你点什么。”区芙蓉:“我给你个不欠我的机会。”王小康:“什么机会?”

区芙蓉:“我弟不是正待业在家嘛。他想摆个小摊子,你看能不能减免税收?”

王小康:“减税免税得有条件啊。哪能随便--”区芙蓉生气地打断王小康的话:“看看,你说自己欠我点什么,我让你有个机会补上,你又不乐意,这可是我亲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王小康笑道:“你亲弟弟不假,我也即将做你的亲丈夫,这也不假吧?

你也不能为了亲弟弟的事业,毁亲丈夫的事业,败坏亲丈夫的声誉,断送亲丈夫的前途吧?”

区芙蓉急了:“事还没办,你就怕玷污了你。又是事业,又是声誉,又是前途的。再说,你还没成为我的亲丈夫呢?”

王小康笑道:“这不快了吗?我妈我爸一点头、你妈你爸一点头,咱们不是心里早就点过头了吗?亲丈夫,不对吗?”

区芙蓉:“对什么呀。你真不办?”

王小康:“违反纪律违反原则的事,我能办吗?一办,我不就犯错误了。”

区芙蓉赌气道:“好。你不办就是了。我走了,免得和我在一起容易犯错误。”

王小康:“别走啊你,咱们再说会儿知心话。”区芙蓉:“咱们能知心吗?我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你就忍心不帮。我说要帮,你说不帮,咱们怎么知心。”说完,扭身就走。王小康快步赶到区芙蓉的前面,赶忙拉住区芙蓉:“别走啊。多好的月色,多凉爽的夜风,多欢畅的河水。”

区芙蓉:“你还没当官呢,就趾高气昂起来,就不愿帮人了。月色再好,风再凉爽,河水再欢畅,辜负它们的人,是你!不是我!”

区芙蓉挣脱王小康的手,走了。

王小康:“别走啊。芙蓉,你别走!”

王小康佯装哭了起来,可是假模假样的哭声丝毫没有打动区芙蓉。相反,区芙蓉听到这样的哭声,忍俊不禁。

王小康:“芙蓉,你再走!我就跳河了。”区芙蓉头也不回地答道:“跳吧!你不跳就是狗熊。”

王小康盯着区芙蓉婀娜的背影和仙鹤似的长腿,咬了咬牙,大声道:“那我可真跳了。”

区芙蓉的声音也不小:“跳啊。不跳成了水鬼。”王小康:“芙蓉,你可真忍心!”王小康走下河埠,来到河岸边,闭起眼睛,跃起双手,“扑通”一声,跳入了河水中。他感到一股股清凉浸入到他的身体的各个角落。区芙蓉听到“扑通”一声,吓了一跳,迈着两条仙鹤似的长腿迅速地朝着河边跑去。“小康--”区芙蓉喊着王小康的名字,眼神惊慌,声音颤抖。区芙蓉的声音飘过河面,扑向对岸。“小康--”王小康此时已经游回了靠近岸边的连片木排的一侧,将大半个身子躲在水里,微微露头,嘴角漾着笑意。“小康--小康--”

区芙蓉一边朝下游走去,一边动情地喊着。喊声里带有越来越浓重的哭腔。

忽然,区芙蓉意识到王小康很有可能与自己永别了,不由得双腿一软,蹲在地上伤心地哭将起来。“幸灾乐祸”似的王小康却偷偷爬上了岸,满身滴水,蹑手蹑脚地,朝区芙蓉走去。等走近了区芙蓉,王小康掏出钥匙,猫在区芙蓉身后,晃动着钥匙到区芙蓉的后颈窝。区芙蓉以为是蛇什么的,吓得跳着尖叫起来。

王小康哈哈笑了。

区芙蓉一看是王小康,竟然扑上来,双手长春藤一样绕上王小康的脖子,眼泪哗哗地哭了起来。

王小康:“哎哎,好了好了,别哭了,把手放下来,想缠死我啊。”区芙蓉:“就缠死你!就缠死你!”区芙蓉将手箍得更紧了,最后猛地一箍,将手放下了。区芙蓉:“我要一辈子缠着你!”王小康:“吓坏了吧。”区芙蓉:“我还以为你不会游水呢。”王小康:“跟着我,我带你游到幸福的彼岸去。”

区芙蓉:“难道彼岸才幸福吗?我觉得此地,此时此刻就幸福!”王小康:“你说得太对了!咱们回家吧。”区芙蓉:“各回各家。”

王小康:“很快,就要回一个家了。”区芙蓉:“那得看你的表现了。我弟的事,你记着。”王小康:“怎么又来了?我看我还是接着投河自尽好了。”作出要投河自尽的姿态。区芙蓉:“死样!再投河,我绝不再哭了。”当天晚上,王小康睡得很香。区芙蓉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王小康上班,等了半天才见陈放姗姗来迟。陈放:“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啊。”王小康:“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来得这么迟啊?”陈放:“只要下过乡,我第二天准保来得晚。这是我的特性。我不能为了你而改变啊。”王小康:“那行。我呢,你没来的时候,我就自个出去跑跑。”

陈放:“行啊。翅膀还没硬,就闹单飞,你飞吧。被雷劈碎了翅膀的话,记住,别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娘们似的。”王小康:“那今天,咱们去哪?”陈放:“看你昨天在菜市场门口对付那个赫赫有名的逃税大王有一手,咱们今天就去那好了。”王小康:“你就一点不胆怯?”陈放哈哈一笑:“有你在,我怕什么?再说,这正是考验你的时候。”

细看,笑里藏着苦涩。

王小康想想也是,一拍脑袋:“好,咱们就把那带刀的拿下。杀一儆百。”

陈放:“主要看你的,我不过是个陪同。”王小康:“好,看我的。要是怕见血,你退后点。”陈放:“你在,我只有前进的份,我怎么能退后呢。”王小康:“那咱们还等什么。一起行动呗。”陈放:“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刘局长还真够意思。这不是天上掉下来一个林妹妹,而是天下掉下一个王小康!”几乎是眨眼间,两人就骑车来到了菜市场,直奔酱脸大汉的摊位前。正低头剁肉的酱脸大汉没看见王小康,倒是身边的人看见了,悄悄撞了一下酱脸大汉的腰。酱脸大汉这才抬头,一看是王小康,笑得一脸灿烂。“小伙子,买菜吗?说,要什么肉?要五花肉、里脊,还是筒子骨?”王小康:“什么都不要。”“哦,那你要什么?”王小康单刀直入:“你这摊位多长时间没交税了?”酱脸大汉一脸困惑。酱脸大汉放眼一瞧,发现了不远处的陈放。“小伙子,你这是打抱不平来了!小伙子,你看水浒看多了吧,你看你不是鲁智深,我也不是郑屠夫。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也用不着替谁来打抱不平。”

王小康:“哪里哪里,大叔,我们是同事,你看你能不能支持一下我们工作。”酱脸大汉:“你是他同事?”酱脸大汉将杀猪刀刀尖一指陈放,陈放赶紧把脸一别。王小康:“对啊。”酱脸大汉:“他是你同事,我就是你上级,你想骗我是不是?”王小康:“我真是龙潭税务分局的。”酱脸大汉一脸的不信:“来收税的人中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你。是这姓陈的小子,请你来替他出头的吧。”王小康:“我是新到龙潭税务分局的,所以你没见过我。”酱脸大汉:“真的?”王小康:“当然是真的。收税的工作你也知道不好干,谁还愿意冒充税务人员。”酱脸大汉:“看来真是新来的。可你不应该来找我呀?这菜市场没交税的,可不只是我一个。”王小康:“只要你一带头,大家一定会随你而动。”酱脸大汉:“那你可高看我了,你这是枪打出头鸟啊。”王小康:“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大叔,我一眼看你就像个带头人。”酱脸大汉:“你今天就下定决心了不想放过我?”王小康:“大叔,话不是这么说的。只要你一带头交税,整个菜市场的商户以后都会听你的,做人,总要做个顶尖的人。”酱脸大汉:“宁为鸡头不做凤尾,这道理我懂。”王小康:“那你就带头交了呗。我们局长说不定会亲自来感谢你。”酱脸大汉想了想,道:“也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王小康眨了眨眼:“什么条件?只要不违法,我都答应你。”酱脸大汉:“我这个条件,简单。就是我将这把杀猪刀抛向空中,当它掉下来的时候,你能接住它,我就带头交税。”王小康心中一凛,但面不改色:“此话当真?”“当真。不过,你要是没有接住,以后,吃猪头肉,找我,收税找我的话,我就给你两个字,没门!”王小康:“好说,君子无戏言。”酱脸大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小康:“大家听好喽!大叔,您贵姓?”酱脸大汉:“免贵,姓穆。”

王小康大声:“大家伙听好喽!这位穆大叔现在要跟我打赌,他说--我如果接住他抛向空中的杀猪刀,他就带头交税,如果我没有接住,我再不找他谈交税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为我们做个共同见证。”

陈放放心不下,走近王小康。陈放:“王小康,这太危险了!走吧!别丢人现眼了。”王小康:“没事。你离远点。”毕竟有些于心不忍,酱脸大汉提醒道:“喂,小伙子,要是掉下来,削断了你的命根子,可别怨我!”大家哄堂大笑起来。王小康:“是有危险,请大家各自退后!免得伤及无辜!”

此言一出,大伙顿时四散开去,猪肉摊前只剩了王小康和穆大叔两个人,却又围成一圈,探头探脑在远处观瞧。

王小康:“来吧,穆大叔!”酱脸大汉:“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大概还没结婚吧?破了相或是伤了胳膊伤了腿的,不好看。”王小康定了定神:“来吧,放心!出了事,我绝不找你!告诉你,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即使破了相,她也不会嫌我难看。”酱脸大汉:“那我就出手了,你可得当心点。”王小康:“开始吧。”

酱脸大汉拿出了吃奶的劲,一用力,嗖嗖嗖!杀猪刀向空中飞去,酱脸大汉自己也闪到了一边。

夏天的阳光十分耀眼,杀猪刀在空中闪着光飞行,在到达一定高度时开始了不可阻挡的下降,看着让人目眩心悬!

带着风声!杀猪刀在飞快地坠落!王小康就站在太阳底下,站在杀猪刀的底下!他要接住这冲天而起又从天而降的锋利无比的杀猪刀,所有的人为他捏了一把汗!

王小康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杀猪刀的降落!大家屏声静气,瞻仰英雄一般地看着王小康!杀猪刀离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王小康突然出人意料地举起穆大叔切肉的砧板,顶在头顶,勇敢地迎向下降途中的杀猪刀!“当”一声,杀猪刀插在砧板上,还晃了几晃!掌声四起!叫好声四起!王小康神采奕奕地托着插刀砧板,像托着一份大礼,献给了穆大叔!穆大叔因为生着一张酱脸,看不出他的面红耳赤,穆大叔感觉自己的整张脸在燃烧。王小康:“这算是接住了吧?”穆大叔:“小伙子,你,你还真不错。”王小康:“穆大叔,你该兑现你的诺言了吧。”穆大叔笑着:“放下放下!小伙子有勇有谋,要是活在古代,不做元帅也要做大将啊!”王小康:“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哪天到税务分局走一趟,我们欢迎你。”穆大叔:“好说好说。”王小康:“这菜市场其他商户的税款,你也帮忙催催。”穆大叔笑道:“那还用催吗?往后,我就是这菜场交税的领头雁,领头雁朝哪飞,其他的大雁不也得朝哪飞。”王小康:“那我就先谢谢了!告辞。”说完,就要和陈放一道回去,刚转身,却被一人一把拉住,一看,是自己未来的小舅子区青松。区青松脚点着地,人却不从自行车上下来。

区青松:“姐夫,你可以耶。”

王小康:“你怎么也在这?”区青松:“我来目睹姐夫你大明星的风采啊。”王小康:“别瞎说。”区青松:“那事,我姐跟你说了吧。”

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提这事,王小康无奈地低声道:“说了,今天晚上咱们再讨论这事。”

区青松:“帮自家小舅子,有什么为难的。”陈放问王小康:“这是谁啊?”区青松:“我是他小舅子。”

陈放:“嗬!刚到单位报到,就结婚了。小康,你这可是火箭速度啊。”

王小康尴尬道:“还没有呢。”区青松:“什么!你还不承认,你不是脚踏两只船吧,如果是脚踏两只船,我可饶不了你。”王小康:“你瞎说什么呀,我们还没领证呢。”区青松嘻嘻笑道:“领证还不容易,我替你代领也行啊。”王小康:“你别捣乱了。”区青松:“那事,姐夫你记着啊。我走了。”说完,区青松就走了。陈放:“小康,你这小舅子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王小康苦笑道:“现在我才知道,男人要结婚,不光是要娶一个女人,还要娶她全家。”陈放:“小子,你不会是没票就上船了吧。”王小康:“我倒是想这么着,可是人家不让。陈哥,你有经验?教教我怎么样?”陈放:“你这小子,鬼精鬼精的,还轮得到我教。走吧,等着局长表扬你吧。”果然,刘局长听完陈放的汇报后,对王小康提出了相当有力度的表扬,王小康感觉幸福极了。当然,这与和区芙蓉拥抱在一起的幸福是不同的。

--王小康明白,这是两种不同性质的幸福。带着工作受到领导肯定的幸福,王小康希望遇见另一种幸福。下班后,王小康兴致勃勃地骑着车,奔向区芙蓉家,像一只小羊奔向一片新鲜丰美、青翠欲滴的芳草地。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太空中骑行。到了区芙蓉家门口,王小康又不禁犹豫起来。他沉吟了一下,按响了自行车车铃,车铃声就像仙乐一般清脆,见没有回应,他又按了一遍。铃声没引来区芙蓉,反将区芙蓉的母亲引了出来。“是你呀小康,怎么不进来?”王小康:“我请芙蓉上我们家吃饭去。”“芙蓉--”系着围裙的区芙蓉提着夹煤球的火钳跑了出来。“怎么不肯进来?我还能吃了你!”王小康摸了摸头:“不是。上我们家吃饭去。”“你们家的饭难道更香些?”区芙蓉看不惯王小康那没出息的样子。“别嚼舌头了,走吧。我来。”区芙蓉的母亲替区芙蓉解围裙。“不行,我还没换衣服呢。”区芙蓉转身,进屋换衣服去了。“这孩子。”区芙蓉的母亲笑道:“小康啊。工作还适应吧。”“挺适应的。”王小康答道。“适应就好。你也知道,我和他爸也就芙蓉和青松这俩孩子。”王小康:“知道知道。”

王小康知道她要提什么事了。“青松这孩子不争气,大学没考上,连个正式工作也没有,去当兵吧,一体检,可好,平脚板,当兵也没戏,可老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游手好闲,野马似的,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我整天就担心这个,怕他惹出什么事端来,得找个事把他的心拴住来,不然,今后女朋友都找不到。”

一说到区青松,区母就滔滔不绝起来。王小康头上像爬过成千上万只蚂蚁,头皮一阵发麻。他无法接过区母的话茬。“以后,你和芙蓉可得多帮帮他。”“帮,我帮,我竭尽全力帮!”区母慈祥地笑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呐!这时,区芙蓉换好了衣服,出来了。“你们说什么?你瞧你,妈,笑得跟喝了蜜似的,老实交代,你给我妈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王小康:“没有没有。我跟妈还能灌迷魂汤吗?要灌,我也是灌蜜啊。”

区芙蓉:“妈,你以后别上他当,他这人就是说得好听。走啊,还愣着干什么?”

王小康:“妈,那我走了。”区芙蓉要骑自己的车。王小康:“你还骑什么车啊,我带你。”

区芙蓉:“也是,不抓你的差,还显不出我们妇女同胞的威风。妈,你还站着干什么,回家弄饭啊。对他礼迎恭送的,跟接待总统似的。”

谁知,王小康并没有将区芙蓉带到自己家里,而是带着区芙蓉在一家低矮简陋的小馆子店前将车停了下来。

区芙蓉不解:“怎么?不去你家了,当我是小麻雀,进不了你们家的凤凰窝。”

王小康:“别多心。”两人进了小饭馆,王小康就要了两碗面条。

王小康为区芙蓉倒了点麻油,区芙蓉立刻闻到了一股香味,顿时胃口大开。

区芙蓉:“说吧,什么事?是不是要跟我摊牌?不过就是一个小税务员,就要跟我闹分手了?”王小康:“你想哪去了,我是拜托你帮我一个忙。”区芙蓉:“你不是挺神通广大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面对杀猪刀面不改色的英雄事迹已经传到我耳朵里了。”

王小康:“连这你也知道了。”

区芙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王小康笑了:“我那是坏事吗?颠倒黑白。”

区芙蓉:“说吧,什么事?”王小康似乎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刚要放到桌子上,却突然被区芙蓉一把夺了过去,速度比高空下的老鹰叼小鸡还快!王小康:“你可真够眼疾手快的。”区芙蓉麻利地从信封中一掏,是一叠钞票:“我还以为是绝交信呢。”王小康:“这是你在我高考时,每一次给我的买书和买其他东西的钱。”区芙蓉笑了:“想还给我了?”王小康:“不是,我是想请你转给青松。”区芙蓉:“给他干吗?给他花,他一眨眼就会花得一干二净。”王小康:“我是想让他拿着这个去做点自己的事。”话音刚落,区芙蓉脸就沉了下来,她放下筷子,说道:“我明白了,你嫌他是累赘,不想帮他。”王小康:“我是为他好,作为一个男人,迟早要自立,晚自立不如早自立。”区芙蓉:“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做男人,就不需要帮助了?我看你就不像个男人,没有助人为乐的心思。”王小康故意苦着脸:“我可真是冤枉啊!我给他创业的钱,不就是帮他吗?”区芙蓉被逗乐了:“那是你的钱吗?还不是我一点一滴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王小康:“咱们的钱,让咱们的钱去帮他,这总可以了吧。”

不管怎么说,区芙蓉还是有些感动。自己舍不得用的钱,送给了王小康,王小康也舍不得,拿出来帮助自己的弟弟,看来,这个男人不错!同时呢,说明自己眼光也不错!

区芙蓉:“那好,我同意,钱我就转交了。早知道钱还是回到我手里,当初我用不着给你寄了,劳神费力的。”王小康:“可是这么曲曲折折地转来转去,不是更有人情味了吗。”区芙蓉:“是,就你有人情味。”

王小康长舒了一口气。区芙蓉笑道:“你压力好重哦。”王小康:“左边是女朋友,右边是未来的丈母娘,我差点没--”区芙蓉打断他的话:“打住。你要考虑考虑,这一句话说出来,可就得得罪两个人哦!”王小康轻轻抽自己的嘴巴:“不说了不说了,一个是七仙女,一个是王母娘娘,哪个都不能得罪。”区芙蓉:“有你这么比的,我妈是王母娘娘,有我妈这么善良的王母娘娘吗?”两人说着笑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辉,一人一碗面吃得是意味深长,那碗面,比每年生日的长寿面都好吃哩!

二、酒不伤人人自伤

虽然送了钱,事后还遭了区青松的白眼,但王小康总算在区青松的事上画了一个句号。损失了钱财,收获了白眼,王小康还是觉得值,有时候想起这事来,还没事偷着乐。

区芙蓉是个美人胚子,明年肯定得把她娶回家了,娶了个美人回家,算是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父母了。明年再不落实这一项大事,有意见的可不止区芙蓉一个。自己即便不着急,父母也不答应啊。结了婚,孩子也得跑到人间来报道啊,粉嘟嘟的孩子自己抱在手里,逗他嘎嘎傻笑,看他哇哇大哭,那是怎样一种不可多得的幸福啊。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人生可不就圆满了。

王小康一想起自己身边以后不再是只有自己的影子,不再过形影相吊的岑寂冷清的生活,而有两个活生生的人,陪伴自己,心里就掠过一阵火焰上窜般的激动。

自从接住了穆大叔的那把杀猪刀,自己就贴上了“有胆量的人”的标签,人们在敬佩的同时,还是带有一分不敢得罪的神色,王小康也知道自己其实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可是声震遐迩、闻名遐迩也给他的收税工作带来了便利。尽管王小康只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但是陈放有些事倒要他拿主意,他愿意与王小康搭档,两个人结伴出马,几乎没有败绩,这点很让他骄傲,也让人艳羡,两人好得就像穿一条裤子,想拆散他们,那可是谁也办不到。

这一天,两人接到刘局长的指示,前往一家开了半年的五里香酒厂,因财务人员经常变动,让他俩动员酒厂厂长负责缴税。

这五里香酒厂开在县城北面的牧户山半山腰。说来也不太顺利,他们骑到中途的时候,陈放的自行车车胎被什么扎破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两人只好下车步行。按说,王小康还可以骑车,但王小康是个义气人,奉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见陈放骑不了车,自己也下车陪同陈放推车步行。

谁知,当两人满头大汗找到五里香酒厂时,看门人告诉他们说,厂长不在。

王小康看着大铁门,问:“你们厂长什么时候回来?”看门人答道:“估计看见你们就不会回来。”陈放问道:“为什么?”

看门人阴阳怪气地答道:“为什么?这要问你们自己。你们说,你们穿着这一身税装,走到哪受欢迎,你们也不回家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得是不是像瘟神,像天上的扫帚星。”

看门人这么一说,陈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看门狗怎么说话的!”

看门人:“怎么说话的,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我说实话,你爱听不听。”

陈放:“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我来教你!”说完,捋袖揎拳就要过去教训看门人。

看门人:“怎么着?想动手!来啊!”王小康一边死死拉住陈放,一边对看门人说:“既然你们厂长不在,我们就等等。”陈放还是不依,愤然说道:“你一个看门的,竟然这么张狂,看我怎么教训你!”看门人轻蔑地一笑,打开大铁门的小门,随后吹出一声口哨,两匹膘肥体壮的大狼狗火速跑出来,越过小铁门,窜到王小康和陈放的跟前,露出大舌头,喘着粗气,虎视眈眈地看着王小康和陈放就像看着两盘美味大餐,并且围着他们不怀好意地逡巡。

两匹大狼狗双眼高深莫测,相互配合默契,而且互为呼应,呈主攻陈放的态势。陈放眼睛里布满惊恐和警戒,腿一软,差点摔倒,摸起一块大石头壮胆。只要大狼狗再前进一步,陈放恐怕就要有失形象地遁逃了。

看门人袖手旁观,看戏似的,就差没叫好了。王小康伸出一根手指,不停地旋转:“大狼狗,大狼狗,看我的。”两匹大狼狗狐疑的眼珠子顺着王小康的手指旋转,猜不透其中的含义。看门人:“哎哎哎,你干吗呢?想让我的狗眼晕是不是。”王小康:“我看他们挺可爱的,喂了很长时间了吧。有感情了?”看门人:“狗通人性。有的人,还不如狗呢?”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惊魂未定的陈放。王小康知道,陈放听了这话心里肯定不好受。可这时候,一旦闹起来,看门人只要一呼狗,一旦狗朝自己或者陈放撕咬起来,那可是会酿成流血事件的。

王小康对看门人说:“这位大哥,我们来是找你们厂长的,你呼狗出来,这不是把你们厂长当成狗吗?”

看门人:“我没有这个意思啊。”

王小康:“我们是来查账的,你们厂长知道你不仅不放我们进去,还利用长相狰狞的大狼狗来威胁我们,你想你们厂长会怎么批评你,一旦激起了大狼狗的兽性,咬了人伤了人,造成了恶性事件,可够你们厂长喝一壶的。”

看门人:“这我可没想到,不过,大狼狗咬人,我哪来的责任。”王小康:“就算你没责任,可是,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哦,假如你这狗咬了我的同事,我的同事会善罢甘休吗?不会吧。今天他被狗咬了,明天或者以后,他自会带了人,带了刀啊棍啊的,来打狗,打狗你不心疼吗?打在狗身上,疼在你心上,表面上,打的是狗,实际上,打的是你的脸,这你不合算了吧。”“是不合算。”“还有,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哦,万一来的人中有谁失手击毙了、或砍伤了你的狗,你的损失不是巨大的吗?你的感情的损失不也是巨大的吗?因为,你跟你的狗感情是很深的,在人家的眼里,狗只是狗,可在你的心里,这狗却是你的朋友,甚至小兄弟,所以,你不会让你的狗受到伤害吧。”“我怎么会让它们受到伤害呢?它们就是我的宝贝疙瘩,说价值连城都不为过。”“所以啊,你现在不能让你的狗去伤害我的同事,如果伤害了他,一是他会报复,二,即使他不报复,即使不惊动公安,医药费什么的,你该掏吧。你想,你到时候,既会蚀财,又要牺牲你的狗,动静闹大了,你们厂长说不定一怒之下,让你卷铺盖走人--你是大大不合算的,你说是不是?”

看门人被说通了,一摸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来来来,你们坐坐坐。”

陈放:“你们厂长什么时候回来?”看门人搔了搔头:“估计三五天都回不来。你们过几天再来看看。”王小康:“咱们再等等吧。”陈放:“等什么等啊,等也白等。走吧。”看门人:“你们要不相信我,就等吧。”王小康开始转移话题:“你这狗身上怎么一股酒味啊。”

看门人:“你这人鼻子真比狗鼻子还灵哩,我的宝贝大狼狗天天吃酒糟,身上能没酒味吗。”

陈放:“咱们还是隔几天再来吧。”王小康:“这样吧,你骑我的车先走吧,我稍后再走。”陈放走近王小康:“兄弟,你是不是疑他有诈?”王小康:“你别管,你先回去。”正说着,一个身材威武、派头十足的中年男人走出来,两头大狼狗急忙围了过去,围着着他像小姑娘撒娇似的尽情撒欢。看门人一看,就毕恭毕敬起来,一脸笑意,看门人刚想喊他,可是他一摆手,看门人一下就明白了。

看门人媚态地喊道:“主任。”

中年男人:“怎么?有客人,也不让进去。”看门人:“他们是来收税的,我告诉他们说咱们厂长不在。”中年男人漫不经心地说道:“哦,找我们厂长的,不巧,他到广东出差去了,说是去广东取经去,要不进去坐坐。”王小康:“既然是这样,那就不用了。”中年男人客气地邀请:“吃个便饭,再走吧。”陈放:“吃饭?你们这位守门员让我们吃闭门羹不说,还唤大狼狗出来对付我们。”

中年男人脸朝向看门人,严厉的眼神冲锋枪一样射向他:“你这是干吗?税务人员你也敢拦!你不想活了!”

看门人仿佛全身上下的肉被刀剜一样:“是,是,厂--主任!”王小康:“既然你们厂长不在,我们就告辞了。”中年男人:“那我就不留你们,要不,你们留个电话号码,我们厂长一来,我就请厂长给你们打电话。”

王小康:“那就谢谢你了。”说完,就取出笔和纸,给中年男人留了电话。

告辞了主任,王小康和陈放就回了税务分局,回来一路上两人都是推着车走的,两人累了个贼死,脚上都磨出了泡。陈放也气得冒泡。搁了四五天,依然不见酒厂来电话,只得又跑了一趟,可是依然只见主任,不见厂长。主任倒是热情有加,泡了一大壶茶招待两人。大狼狗也真通人性,见主任对两人热情,也跟着对两人殷勤备至,倒把王小康二人伺候得不知道怎么才好。

最后,拗不过主任的挽留,两人留在酒厂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还喝了五里香酒厂自己生产的酒。

回来的路上,陈放直嚷嚷:“这下咱们腐败了,这下咱们腐败了。这下咱们腐败了。”

王小康没吭声。

王小康没说自己把一个月的工资趁着主任不注意,留在酒厂了。

紧接着,王小康和陈放又跑了几回酒厂,可是令人纳闷的是,秦厂长--他们终究知道了厂长姓秦,就是不在。秦厂长不在,就查不了账,也收不了税。

管主任--王小康他们第二回便知道是姓管,对他们是一如既往的热情。连那两匹大狼狗对他们,都是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了。

可王小康和陈放也不敢再吃饭、喝酒了,王小康有数的那几个工资,毕竟经不起这么吃喝。

见跑了几回都没效果,刘局长看王小康的眼神便没有过去那么信任了。王小康觉得心被鞭子抽了一鞭子似的,先是去工商局查,查出五里香酒厂的厂长竟然不姓秦,姓管,然后打电话给酒厂管主任,管主任解释说自己才姓秦,厂长才姓管,自己是因为待在酒厂时间长了,都醉糊涂了。

哪有这样的事?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可能吗?王小康撂下一句话,限他们管厂长三天之内到税务分局来一趟,否则后果自负。秦主任说,好说好说。

三天期限就要到的第三天下午,王小康和陈放没有等到管厂长,倒是等来了区青松。“你来干吗?”王小康有些奇怪,同时,也有些头疼。“我怎么就不能来?你这又不是军事禁地。”区青松大模大样的放下手中的大提包,“姐夫,有烟吗?赏我一盒。”“去去去!我这哪有烟,没事别捣乱。”王小康皱了皱眉头,要赶区青松走。“你们在等五里香酒厂的管厂长吧。”区青松仿佛猜中了他们的心思。陈放问:“你怎么知道这事?”区青松:“我怎么不知道?我是五里香酒厂的特派员。”

王小康:“越说越离谱了,你别在这捣乱了,走吧,不然我告诉你姐。”

区青松:“我真是五里香酒厂的。”

王小康:“你没自己摆个小摊?你姐不是给过你钱了吗?”

区青松:“区区几个小钱,有什么用?我早花光了。”王小康:“六百块呢!你就花光了!你姐存了三年呢!”王小康气得真想揍他一顿。王小康:“你可真能花!败家子都比不上你!你给我滚!”王小康上前推区青松出去。区青松:“五里香酒厂的事,你们不想谈了?”陈放:“你真是为酒厂的事来的?”区青松:“这还有假!我就是酒厂的职工。”陈放:“那你坐下吧。”区青松看了看王小康:“我可以坐下吗?”王小康没有理他。陈放起身,去倒了一杯水给区青松。王小康:“有事说事。”

区青松:“酒厂缴税的事,你们就算了吧,我们管厂长,可是县长的朋友,你们得罪不起的。”

王小康一拍桌子:“县长的朋友,就想以势压人?没门!”王小康拍桌子拍的是铿锵有力!声音喊的是声震屋宇!办公室里涌动着一股正气!区青松:“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们可以不看管厂长的面子,而你们能不看县长的面子吗?”王小康:“我们都看别人的面子活,我们有面子吗?”陈放:“你先说说,你们那个管厂长是怎么回事?怎么我们每次去,他都不在。”区青松扑哧一笑:“你们都被他蒙了,我们厂长,他就是你们看到的秦主任!”陈放瞪着眼睛,骂道:“这家伙!跟我们演戏呢。”

王小康气不打一处来,声讨起来却无能为力:“你们……你们这个厂长,真是……不像话。”

区青松笑得嘎嘎响:“我们厂长也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你们都别往心里去。这样的人,没坏心眼。”王小康:“你是来当说客的,还是来解决问题的?”区青松眼珠子咕噜咕噜一转再转:“我是来传信的。”王小康:“你们厂长的意思,就是不缴税?”区青松:“没说不缴税纳税,就是你们能否看在县长万分关心我们酒厂的背景下,给我们一个好的关照。”王小康:“既然有县长万分关心,还要我们关照什么。”区青松:“既然县长都这么关心,你们再多关照一点,又算什么。”王小康:“我们要是秉公执法,铁面无私,不关照呢?”区青松笑道:“我们不缴税,你们还能拆了我们酒厂?我们酒厂还在起步阶段,地方不扶持,能行吗?”王小康:“你回去转告你们管厂长,有困难可以提出来,可是无故让我们税务分局免税减税,这可办不到。”陈放:“……要不,我去问问刘局长的意思。”

区青松:“刘局长是领导,能不识大体顾大局?难道还能跟有的人一样,一根筋。”

王小康:“区青松,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刘局长会不讲原则,打死我也不信。”

区青松:“领导难道还没有你水平高?打死我也不信。你太狭隘了,姐夫,你好歹是我姐夫,难道天底下有姐夫为难小舅子的道理?”

王小康:“你越说越不像话了。”陈放:“小康,让他们去找刘局长,刘局长怎么说,咱们怎么好。”区青松:“这样也行,这个,你们收下,我们厂长的一点意思。一人两瓶。”区青松从大包里提出四瓶五里香。王小康喝道:“你给我拿走!”区青松看了看陈放,又看了看王小康,说道:“为什么?”王小康:“你这是公然行贿。”

区青松:“几瓶酒就是行贿。你太认真了吧。”

王小康:“你这样的行为很庸俗,你知不知道?”区青松:“哎呦我的天呐,我姐是不是眼睛被烟薰了,鬼迷心窍了,怎么就看上你了?你没喝酒吧,怎么说的话像醉话。”区青松转而问陈放:“他没喝酒吧。”王小康:“拿走!”陈放:“嗨,拿走吧,拿走吧。”

区青松只得把酒放入大提包,提起大提包就走:“我就不信你们局长也跟你一样,是个愣头青。”

区青松头也不回地走了。陈放:“小康。”王小康:“嗯。”

陈放:“刚才那酒咱们幸亏没收。”王小康:“幸亏没收,不然的话,可是酒不伤人人自伤。”陈放:“不过,回去你怎么跟芙蓉交代?”王小康笑了:“我又不是犯人,有什么不好交代的。”陈放:“人说,冲冠一怒为红颜,我看,红颜一怒天地翻。”王小康:“没那么险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王小康心里还是不免忐忑,当他晚上在区芙蓉家见到区芙蓉时,心还是跳得比平时厉害。

哪知,区青松见来的是王小康,当即拉下脸来,没好气地说道:“税务官大人,来我们平民百姓家干吗?”

区芙蓉的妈打了他一下:“怎么跟你姐夫说话的。”区芙蓉大概是知道了事情,冷嘲热讽道:“王大人,您的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啊!”区芙蓉的妈笑着让王小康坐。

区芙蓉的妈:“你看这姐弟俩,一唱一和的,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区青松:“我这没见识的,就不配跟王小康大税官坐在一起,妈,我出去溜溜了。”

区青松说完,就大大咧咧出门了,关门的时候故意用力,震得墙皮直掉。

区芙蓉的妈笑道:“这个没教养的,小康,你别见怪。”王小康在区芙蓉对面坐下。区芙蓉支着腮,眼睛看别处。王小康拉着椅子,坐到她视线对面,区芙蓉目光又移到别处。区芙蓉的妈:“你们说说话,我去弄点吃的。”说着,就进了厨房。王小康:“不用了,妈。”王小康对区芙蓉说话:“怎么不理我了?青松在你面前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区芙蓉:“还用说吗?你绝情的事又不是做了一件两件。”王小康:“青松也太……太不知深浅了。”区芙蓉:“怎么不知深浅了?他端了人家的饭碗,不得给人家卖力,抬抬手的事情,不是要你全免,至少你得减点吧。”王小康:“这么长时间,青松去了五里香酒厂,你们也不告诉我。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区芙蓉:“他不得寻找自己的出路,你又不帮他。”王小康:“可也不能去五里香酒厂啊。人家看中他什么?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是我小舅子,人家觉得有利可图。”区芙蓉鄙夷地嗤了一声:“你才上几天班,人家就把你当回事,别腰上挂个死耗子冒充打猎的。”王小康:“我腰上要是天天挂个死耗子,你会跟我谈朋友?你还不对我敬而远之。”区芙蓉:“去你的,你即使不挂个死耗子,身上也是一股死耗子味道,打铁的人,挖煤的人,身上都没你身上味大。”王小康:“我知道上学的时候,语文老师为什么喜欢你的作文。”

区芙蓉:“为什么?”

王小康:“你太会夸张了。”区芙蓉:“哎,别东扯西扯的离题万里,我问你,青松你怎么就这么看不上?你帮他一把,他不会不上道的。”王小康:“他去五里香酒厂,就是一步错棋。”区芙蓉:“你倒是给他下一着好棋啊。”

王小康:“文化不行就补文化,体力不行就锻炼身体。他去五里香酒厂,他能干什么?我看那个酒厂老板,就不是真让他干正事。”

区芙蓉:“你以为他在酒厂混日子?”王小康:“你以为不是。”区芙蓉的妈端着一大碗香喷喷的鸡块上来了。区芙蓉:“犒劳你的,虽然你是一点功劳都没有。”王小康:“我都吃过了。”区芙蓉的妈:“吃吧吃吧。你这一段时间估计够忙的,我看你不仅人黑了,也瘦了。”区芙蓉:“他呀,活该!”区芙蓉的妈扯了一下区芙蓉的手:“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王小康笑道:“她说的对,我活该受累,我是受累的命,她是享福的命。”

区芙蓉:“妈,你看我说的对吧。”

区芙蓉的妈:“你看你,一个姑娘家的,尽胡说八道,越来越没个正经。”

王小康:“妈,你也吃一块。”区芙蓉:“我来我来,你的筷子脏。”区芙蓉拈了一块递给自己的妈,区芙蓉的妈摆头躲。区芙蓉的妈:“你们吃,你们吃。”区芙蓉:“来一块嘛,全给他吃,说不定是喂了狼。”

区芙蓉坚持递给自己妈吃,区芙蓉的妈含在嘴里,细细地嚼,因为微笑,区芙蓉妈妈眼角的细纹好似幸福的痕迹,好像在向人展示:幸福在此留存。

区芙蓉的妈:“你们吃,你们吃。”区芙蓉:“你看我妈对你多好,以后,可得好好孝敬我妈。”王小康笑呵呵道:“也是我妈。”

区芙蓉的妈:“小康啊。”王小康:“妈。”区芙蓉的妈:“青松的事,你要能帮呢你就帮。”王小康:“我会的。”

区芙蓉的妈:“我知道,一个人的路一个人走,用别人的脚走不了自己的路,这个我会认真跟青松讲,我也会告诉青松,往后没事少麻烦你。”

王小康:“不麻烦,不麻烦。”区芙蓉的妈:“记住一点,违反原则的事,咱们不能做。”王小康:“是。我一定听从妈的教导。”区芙蓉:“你不会吃完就忘了吧。”王小康:“不会不会,我一定会认真消化消化妈的话,化成我的血液,化成我生命的动力。”区芙蓉:“这还差不多。”不知为什么,屋子里突地静了下来。

王小康感觉到幸福就在屋子里无声地弥漫,无声地流淌,无声地呼啸,无声地荡漾。

那个出去的区青松,反而是酿造这幸福美酒的酵母。王小康看看区芙蓉,又看看区芙蓉的妈。区芙蓉:“你看什么呀?怎么不说话了?”王小康振振有辞道:“此时无声胜有声。”区芙蓉笑了:“看不出呀,你还给我来诗了。”王小康道:“诗不懂,可是想懂。‘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芙蓉’。”

区芙蓉尖叫一声,笑了:“妈呀。你这人真无聊,再好的诗,经你一改,就带着一股坏劲,看我不打你!我打你。”说完,举拳就要擂向王小康。

区芙蓉的妈用力咳嗽一声,区芙蓉才罢手。王小康走出区家时,他回头看来看悬挂在区家客厅中央的十五瓦灯泡,昏黄的灯泡,仿佛可爱的小小的佛头,有着东方淡泊的智慧和智慧的光辉,它所散发的温暖,给人予缱绻的留恋。

王小康实在是不舍得走出区家,或者说,他想找到一个这样的家。

事实不假,酒厂管厂长的确是县长的朋友,但是五里香酒厂的税终究没有免,这不是王小康的原因,是刘局长坚持了原则,这也意味着刘局长原本看好的升迁之路在县长的任内得到了中止,也将在县长日后升为县委书记的任内继续得到中止。

有时候就是这样,喝酒你会受到伤害,有时候不喝酒,你更会受到伤害。酒,有时候是良药,有时候却是鸩毒。

五里香酒厂没有被免税,受伤的却是刘局长,刘局长的受伤是内伤,表面看不出来,而区青松的受伤却是外伤--一天夜里,他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伙看不清面目的人在头上套上一个竹筐,臭揍了一顿,更蹊跷的是,这伙人还留下了字条,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地说明是受王小康主使。

区青松进了医院。区青松上班时间之外受了伤,自然不算公伤,酒厂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来看他。这字条的事,让区青松恨上了王小康--你不帮忙倒也罢了,还让人对自己下黑手,这算什么姐夫!一般的杀人犯都不会这么干!对自己家人下手,在杀人犯中,都是低级的杀人犯。

区青松嚷嚷要去告王小康,被区芙蓉的母亲制止了。一张字条,能说明什么!

可是王小康就显得百口莫辩了,就连区芙蓉也受了连累,区芙蓉上医院给区青松送饭。要命的是,区芙蓉送的饭,区青松竟然不吃。难道饭里会有毒?想到这一点,区芙蓉就心里难过。她情绪不好,自然要怨王小康。她看王小康,那眼神,就像债主看着欠债人眼神一样冷。区青松病好以后,就失踪了。说失踪,有点过,说不告而别也不是,他离开了县城,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下了一张字条,说自己走了,发誓不混出个人样就不回来。

前面一张字条,再加上区青松这一张字条,两张字条,就像两只拦路虎,突然就将王小康迎娶区芙蓉的路堵死了。

究其原因?不在区芙蓉,也不在区芙蓉的妈,而在区芙蓉的爸。

区芙蓉的爸当初一看区青松的留言条,当即旁若无人地嚎啕大哭起来了,哭得如丧考妣,哭得如同白发人送黑发人,像个娘们似的,就连区芙蓉,区芙蓉她妈都看不下去,至于吗?又没说是彻底不回来。

区芙蓉她妈劝慰他说,树挪死,人挪活,咱儿子说不定会混出个人样回来。

区芙蓉的爸一听哭得更厉害了,哭得差点没背过气去,这么一哭,可把大家伙吓坏了!“我才不信呢,他能混出个人样回来,天底下的癞蛤蟆那都能吃上天鹅肉了。”区芙蓉她爸是这么说的。区芙蓉她爸觉得儿子被打很丢脸,而儿子的不辞而别,让他更丢脸。这两方面的丢脸,是谁造成的呢?算来算去,他把账全算在了王小康头上。王小康跟这两件事情都没有关系,可是未来的老丈人说有关系,那就是有关系,他就是跳进长江加黄河都洗不清。一段时间里,王小康出入区家变得格外小心谨慎,大气不敢出,大步不敢迈,大声说话也不敢,就是这样,区芙蓉她爸也不解恨。“以后,别让这姓王的小子上咱们家门了。”区芙蓉她爸下达最后通牒。从此,王小康就不能上区家的门了,就连大气不敢出,大步不敢迈,不敢大声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人家是文曲星转世,我看这姓王的小子估计是扫帚星转世,你们的婚事我看就算了吧,我不能赔了儿子又赔女儿。”区芙蓉她爸向她下达最后通牒。区芙蓉知道王小康是被冤枉的,可是她怕,怕自己的爸爸再大哭一回。

他那大哭,不仅自己难受,连看的人都难受,可是你又不能不看,万一他哭背过气去怎么办!

没想到两张莫名其妙的纸条,就接成了一根大棒,要棒打鸳鸯了。王小康挺着急,见面时问区芙蓉:“咱们怎么办?真散伙?”区芙蓉也无计可施,她搓着自己的衣角道:“我能怎么办?”王小康:“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一个人嘛?怎么到关键时候,你的聪明就不见了?”区芙蓉:“你还说我,你平时不是挺有主意的一个人嘛?怎么到关键时候,你的主意怎么就没了?”王小康:“要不,咱们,那个干脆生米煮成熟饭得了。”区芙蓉摸了摸王小康的额头:“你没发烧吧。生米煮成熟饭,得要水,结婚证就是水,没有水,生米只能煮成锅巴。”王小康:“要不,咱们干脆私奔得了。”

区芙蓉摇摇头说:“咱们能私奔嘛。青松不见了,我爸哭得眼泪止不住,我要再一失踪,他还不得哭死去!不行!”

王小康:“那你说怎么办?”区芙蓉:“我听你的。我爸都说了,不能再跟你见面了。”王小康:“要不,你假装闹自杀。”区芙蓉:“这个我不会。”王小康:“自杀都不会,你,你学呗。”区芙蓉:“你教我?”

王小康:“我也不会啊,我要是会自杀,我还能活到现在吗?不行,闹自杀闹成个弄假成真,那可不合算。”

区芙蓉:“那你跟我爸道歉。”

王小康:“你又不是没看到,道歉有用吗?”

区芙蓉:“你得诚恳点。”王小康:“我再诚恳也没用。要不,咱找你妈曲线救国。”区芙蓉:“我妈要能曲线救国,我早找了。”

王小康:“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爸也真是,连这道理都不懂。”

王小康和区芙蓉一见面,除了叹气,没有别的。而且,他们见面还得不让芙蓉爸知道,王小康活得有些无精打采。

王小康的无精打采被陈放看在眼里。陈放问:“兄弟,怎么这一阵子跟霜打的白菜似的,蔫蔫的?”王小康:“没事没事。”

陈放:“告诉兄弟我,我给你解药。”王小康:“少来吧,你还是自己给自己解药吧。”陈放:“我又不像你一样没精打采的,是不是跟芙蓉闹掰了?”王小康:“没有。”

陈放:“真没有?”王小康:“真没有。”陈放:“哦,我知道了,你没钱将芙蓉娶进门,正发愁呢?跟兄弟我开口啊,我借你。”王小康:“睁大眼睛看看,我像个没钱的人吗?”陈放:“那你是为什么啊?你这样子,像打断了骨头似的,严重影响咱们税务人的形象啊。”王小康:“你才影响税务人的形象呢。我出去了。”陈放:“我跟你一块,说给我听听,无论是什么事,哥哥我替你筹划筹划,排解排解。”陈放将手搭在王小康肩头,两人一道出去,在门口遇到了刘局长。刘局长:“你们上哪去啊,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两人随着刘局长到了局长办公室。

刘局长看了看陈放,又看了看王小康。刘局长:“小康,你怎么了?病了?”王小康小声地答道:“没有,局长。”刘局长:“没有,那怎么没精神呢?”陈放:“他失恋了。”王小康:“你胡说什么。”刘局长:“哦,谈恋爱了,对象是谁啊。”陈放抢着答道:“区芙蓉。”刘局长:“是不是区德来的姑娘?”陈放:“正是。”

刘局长:“真失恋了?”王小康:“没有,陈放他不了解情况。”刘局长:“那是什么?”

王小康不说。刘局长:“陈放,你先忙你的去,我跟王小康谈谈。”陈放不情愿:“我旁听还不行。”刘局长:“看你长得跟窃听器似的,你赶紧出去,不然,我让你到山北村宣传税收知识三个月。”山北村是龙潭镇最远的村,陈放一听,赶紧出去了。出去后,却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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