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机器探案集之致命的密码(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9 08:47:56

点击下载

作者:杰克·福翠尔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思考机器探案集之致命的密码

思考机器探案集之致命的密码试读:

打结的绳子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一个令人肃然起敬的老人坐在窗边,抬头望着天空,银灰色的头发显得高贵无比;不过他已经不再强壮,也不再有那股意气风发的英雄气概了。他上了年纪,饱经风霜,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笑容中略带一丝孤苦无依的悲戚。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绿色,中间点缀着蓝色的小酒窝,那是海水涨潮又退去时留在海岸上的点点水坑。远处,一个小村庄俯卧在丘陵上。他面朝那座丘陵,失明的眼睛本能地冲着阳光射过来的方向,看上去像是盲人在寻找黑暗中的一丝光亮。海风带着浓浓的咸味扑面而来,他深深地嗅着其中的芳香。

他在窗前静静地坐了很长时间。远处的一间屋子里传来了悠扬的歌声。他听着歌声,笑容里蕴藏着无限的温柔。突然,关门声打断了歌声。他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渐渐地又沉浸在自己刚才被歌声打断的心事中。过了片刻,他听到大厅里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接着又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脚步声来到他的门前,停下了。“是你吗,宝贝?”他轻声问。

没人回答。他转过头,已经失明的眼睛望着门口。“谁在那儿,米尔德丽德?”他问。

他又听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了,不过还是没人回答他的问话。“米尔德丽德!”他大声喊道。

他开始不安了,迅速转过椅子,抓着椅子的扶手想站起身来。“米尔德丽德!”他又喊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突然,他听到回应了,那是由于恐惧而歇斯底里的叫声,是濒临死亡、恐慌万状、茫然无助的尖叫。叫声就是从他站着的屋子里发出来的,不过他却看不到任何东西。他听见有人拖着脚走了一段距离,听到了像水在流淌的汩汩声,听到了绝望的叫声。老人蹒跚地向房门走去。“米尔德丽德!米尔德丽德!米尔德丽德!”他绝望地呼喊着,“这是怎么了,孩子!”

他听到有人摔倒在地,接着屋子里又鸦雀无声了。老人胆战心惊地伸出双手摸索着。他又听到刚才那个莫名的声响了。他的一只手碰到了什么东西,但是那个东西立刻逃开了。直觉告诉他,屋里有某样东西、或者是某个人威胁到他了,而他的孙女米尔德丽德正在或者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情况甚至更糟。他听到右侧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于是颤颤巍巍地向着那个方向伸出了两只手,显得非常可怜、无助。“我的眼睛看不见!”他坦白地说。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双手仍旧伸着。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终于,他听到屋外的大厅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接着大门无声无息地关上了。他立即向大门方向走去。尽管他看不见,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在朝什么地方走,因为他和孙女在这座小房子里相依为命,已经很多年了。

大厅里又传来了声响。他知道,有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进来又出去了。米尔德丽德呢?他转身返回自己刚才待的屋子,苍老的手抚摸着墙壁。他快步来到门前,走了进去,接着停下来听了一会儿,却没听到任何声音。“米尔德丽德,你在吗?”他呼喊着,“上帝啊!孩子,你在哪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周围一片死寂。他走进屋里,一脸悲戚地摸索着。米尔德丽德肯定在屋里,在屋里的某个地方。他终于摸到她了。他的一只脚被某个物体挡住了,他在旁边蹲下,用手摸索着,他摸到了一张脸,是米尔德丽德!老人感觉到孙女的呼吸很微弱,还隐约听到了汩汩的声音。

他一下子联想到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她一定是被人用刀子捅伤,或是砸伤了。他没有听到枪声,不过当他用手迅速地摸索着检查了孙女消瘦的身体后,发现她的头部、面部以及身上并没有伤口,呼吸声却越来越微弱了。他的孙女就要在自己身边死去了,茫然无助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甚至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米尔德丽德!米尔德丽德!米尔德丽德!”他呼喊着,疯狂焦急地摇晃着孙女没有生机的身体。

不一会儿,一切都结束了。再也听不到微弱的汩汩声了,他感到孙女的身体一阵痉挛,然后就变得僵硬了。又过了几分钟,警方赶到现场时,他们发现这位年迈的老祖父正蹲在孙女的尸体旁边,失明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水,只是茫然地望着,嘴唇翕动,似乎在默默地祷告着。

警方开始调查这宗奇怪的凶杀案了。死者是漂亮的小米尔德丽德·巴雷特,不到十四岁。警方勘察现场后,第一感觉就是,如果小女孩的祖父温德尔·柯蒂斯·巴雷特不是盲人的话,她可能就不会死了。小女孩是被绳索勒死的,凶器是马尼拉绳,那是人们捆绑重物时常用的绳索。绳索深深地陷入肉里,紧紧地勒着小女孩的脖子,慢慢地把她勒死了。要是她的祖父能看见的话,如果他能预料到匪徒的这种行凶手法的话,他一定会剪断绳索救下自己的孙女了。至少,法医是这么说的。

屋外有两个人发现了这场悲剧,他们是来看海的,当时正好开车经过这座房子。他们听到孩子的尖叫声,于是停下车查看。他们走进房门,而就在他们进来之前的几秒钟,杀害孩子的凶手刚刚逃走。但是他们没有看见任何人,除了孩子的尖叫声之外没有听到任何其他声响。他们立即报了警。马洛里探员带着几个手下来到了现场,哈钦森·哈奇,那个记者也来了。这时,凶器被找到了。

探员仔细地检查了凶器,绳索上压迫气管的地方打了一个结,而勒在脖子后边的地方也有个结,就像绞索,用绳子的一端穿过这个结,就可以把绳子死死地勒紧了。“干得还真不赖,”探员打量着那两个绳结时冷酷无情地评论,“这条绳子就是为杀人而准备的,而且系得相当不错。”“它和印度杀手惯用的绳索凶器差不多。”哈奇说。“是吗?”探员立即转过头来望着记者。他们以前已经见过很多次了,虽然警方和媒体的关系似乎总是不太协调,但他们之间还是存在某种工作伙伴般的友谊。“这可是个宝贵的消息。”

警方查案的时候,记者也留在现场,他还到邻居那里调查取证。几小时后,他已经大致了解了整个案情,掌握了已有的每一个线索;他可以把这里的一切告诉奥古斯都·S.F.X.凡杜森教授了,那个思考机器。

他们俩自从“国际象棋事件”起就引起人们的注意,而这位科学家也是因为那次事件而获得了“思考机器”这个绰号,并且让他在科学之外的领域成了世人瞩目的名人。思考机器通常对这位记者先生带给他的一些难题很感兴趣,他能从记者提供的杂乱无章的线索中抽丝剥茧,梳理出案件的来龙去脉。“真是太惊人了,”这时我们的记者正在对科学家说,“凶手就在一位盲人的身边动手杀人,不仅如此,杀人动机还很难琢磨,所以——”“请你从头讲起,哈奇先生,”思考机器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记者的话,“你在做加法运算,却不告诉我需要求和的数字,这怎么能行?现在就把那些数字告诉我吧。”“好的,首先要说一个众所周知的情况,”记者接着解释道,巴雷特先生大概七十二岁了,他的孙女米尔德丽德还不到十四岁。她是老人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小女孩的爸爸在美西战争中牺牲了,祖孙两人住在老人的房子里,相依为命。他们没有雇佣仆人,因为小女孩在老人的帮助下包揽了所有简单的家务。如果要大扫除或者有重活儿,他们偶尔会请住在半英里之外的一个女用人来帮忙。巴雷特先生好像每年有一千美元的收入,所以祖孙俩生活得还算宽裕。

很少有人去拜访他们,巴雷特说至少在悲剧发生之前,他们没有访客。当时小女孩正在房后,而老人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女孩在唱歌之外,老人没有听见任何人说话,也没听见任何声响,直到小女孩走进大厅,向他的房间走过去。可怕的悲剧就是在那时发生的,当时老人非常害怕,几乎要崩溃了。“在我看来,这件案子的神秘之处在于死者——她只是个孩子。她太小了,所以至少可以排除情杀的可能性,而且据我调查,她没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还是出于年龄的原因,即便她惹到什么人,对方也不可能下此毒手。另外,我还了解到,她是个聪明伶俐、惹人喜爱的小姑娘,性情温顺、活泼开朗。还有,房间里没有丢失任何财物。没有任何线索,甚至连个脚印都没有,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能够证实当时屋子里有其他人。当然,杀人凶器还是找到了。”“如果小女孩死掉的话,那位老人会得到什么利益吗?”思考机器问。“没有任何好处,”哈奇肯定地说,“其实对任何人都没好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查出这件案子涉及任何财产之类的东西,而且那位老人每年的收入除去维持祖孙俩的日常开销之外,所剩并不多,因此连用人都是在小女孩不在家的时候才会雇佣。”

思考机器坐在那里,眼睛望着天花板,苍白修长的手指相互抵着。他硕大的额头上细小的皱纹一下变深了。“这是个很不寻常的案子,哈奇先生,”过了很长时间,思考机器才开口说道,“可能这是我所遇到的最棘手的案子。就像你说的那样,那个孩子年纪太小,所以平常的一些杀人动机就不适用了。”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最阴险的案犯是那些没有犯罪记录,不被人提及的家伙,哈奇先生,”他继续沉思了一会儿,“而事实上,最棘手的案件往往是那些没有被人发现的罪行。人们可能很容易就能想象到一个异常聪明、思维缜密的凶手不会留下任何线索。我想这个案子恐怕是比较难办的一个。所以我最好亲自去看看巴雷特先生,跟他聊聊。”

记者和科学家找到了年迈的盲人,老人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细节统统告诉了他们。思考机器专注地听完这个案情,最后还问了几个问题。“巴雷特先生,你刚才说,当时你除了听到你孙女的脚步声和唱歌的声音之外,还听到了某种轻微的声响。你能描述一下那个声响吗?”“恐怕不行,”老人回答说,“我对那个声音非常陌生,它很奇怪。”“那是人的声音吗,还是某种东西移动时发出的声音?”科学家继续问。“我觉得那应该是人发出的声音,不过也有可能是橡皮筋颤动时发出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像是喉音,不大真实,非常怪异。”“你听到孙女的叫声后向她走去的时候碰到了某个东西对吧?”科学家问,“你觉得自己碰到了什么?衣服、皮肤、木材,还是某人的毛发或者其他什么?”“我……我……不知道,”巴雷特无助地说,“我只是觉得自己碰到了什么东西,并不清楚它是什么。或许是人的毛发,不过我真的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思考机器好奇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失明的,巴雷特先生?”“大概有两年了吧。”

思考机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接着又问了老人一个小时的问题。他额头上的皱纹像是焊在了上面,从来没有放松过。最后,他站起身。哈奇好奇地望着科学家,科学家摇摇头。

接着他又花了一个钟头的时间查看杀人绳索、绳上的结、尸体和整个房屋。这座房子的各个角落都没有放过,而且连房子周围的每一寸土地都非常仔细地查看了一遍。渐渐地,他的搜查范围扩大到了距离房子一百英尺的地方,接着他又返回来重新进行地毯式搜查。科学家在大厅里见到了坎宁安警探。“那两个报警说听到少女的叫声并且走进房子的人没有犯罪嫌疑吧?”科学家问。“表面看来他们没有嫌疑,”坎宁安回答,“我们已经找到证据证实了他们的说法没有问题。他们看起来没有嫌疑。”“我猜也是这样,”科学家说,“你们调查那个偶尔过来帮忙做家务的女人了吗?”“我们调查过了。她那天在距离这里十几英里的一个小村子,和她的一个朋友在一起。我们也找到证据证实这一点了。”思考机器转身走进巴雷特的房间。“你当时听到的声音是某种动物发出来的吧?我的意思是,比如说类人猿,或者狒狒什么的。”“我也不清楚。”巴雷特说。“你摸到的毛发是不是像动物的毛发一样非常硬呢?”“我不知道。”巴雷特答道,我甚至不知道我碰到的是不是毛发。

不过不管那是什么,我碰到它后,它就立即躲开了,于是直觉告诉我,我当时非常危险。“思考机器又拿起绳索查看。然后他再次摇了摇头。”你现在有什么想法了吧?哈奇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

思考机器阴郁地斜眼看着他,“我没有任何思路,”他坦白地说,“我还没找到突破口,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因为我们把能想到的杀人动机都排除了,所以只能假设凶手没有杀人动机,可能是个动物,比如说类人猿。”他举起打结的绳索,“但是,这种结只有人的手才能弄出来,只有人才会想到绞索,也只有人的手才能打出这种结,这些显而易见。所以我现在还找不到任何突破口。这或许是我所办过的所有案件中,第一个让我没有思路的。”

哈奇盯着科学家,面无表情。他以前从来没有听到科学家说过这样丧气的话。“那,”记者无助地问,“现在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

思考机器没有回答。他把那顶特大号的帽子戴在自己硕大的头上,回家去了。帽子压住他那头茅草般的黄发,显得有些紧。

第二天凌晨一点十分,哈奇刚刚在报社赶完那个悲剧故事,有人打电话找他,是思考机器。“最近有没有发生类似的案件?”科学家问,“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案子和这起杀人案使用的方法类似?”

记者深思了一会儿。“没有。”他答道。“嗯,我很担心会有类似的杀人案再次发生。”思考机器高深莫测地说。“为什么这么想?凶手是谁?杀人动机呢?”记者惊奇地问。“我当然还不知道凶手是谁,”科学家蛮横地说,“如果我知道是谁的话,我肯定会制止他的。我只能说我想到了一些事情,但是这对我们也没什么用。晚安。”

三天后,悲剧再次发生了。巴托·吉莱斯皮和他的弟弟詹姆斯的尸体在一间屋子里被人发现了,这里距离巴雷特的屋子约十英里远。哥哥巴托的死法和米尔德丽德·巴雷特完全一样,也是被人用绳索勒死的。詹姆斯·吉莱斯皮躺在五英尺外,头部中弹而亡。凶手使用的手枪就扔在两人之间。枪里少了一颗子弹,而那颗就是击中詹姆斯后脑的子弹。

过了几个钟头,思考机器和哈奇也赶到了犯罪现场。

科学家又开始仔细勘查现场。他认真地查看了绳索,并把它和杀害米尔德丽德·巴雷特的凶器做对比,他还查看了少了一颗子弹的左轮手枪。思考机器若有所思地掂了掂那只手枪,然后转过头面向马洛里探员。“这手枪是谁的?”他问。“我要是知道这枪是谁的话,不但能侦破这起神秘的杀人事件,就连巴雷特被杀一案也一并解决了。”探员严肃地说。

接着,思考机器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蹲下身子贴近詹姆斯·吉莱斯皮的脸,死死地盯着死者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用修长苍白的手指梳了几下死者的头发。“我知道左轮手枪是谁的了。”他说着站起身来,“这把枪是另一个死者,也就是巴托·吉莱斯皮的。”马洛里探员惊讶地看着科学家,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微笑起来。“教授先生,”他说,“我猜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们巴托·吉莱斯皮杀了他的弟弟,然后用绳索把自己勒死了?”“不是。”科学家和蔼地说。“要不就是,”马洛里试探着说,“巴托·吉莱斯皮开枪打了他的弟弟,而他弟弟临死前用绳子勒死了他?”“不是。”科学家又说道,我想告诉你的是,詹姆斯·吉莱斯皮袭击了他的哥哥,企图把他勒死;他们俩缠斗起来,并且把屋里的椅子撞翻了。争斗中,脖子上套着绞索的巴托·吉莱斯皮开枪杀死了自己的弟弟。请注意,詹姆斯·吉莱斯皮杀害米尔德丽德·巴雷特的时候,他对付的是个小孩,但是这次他要对付一个男人,一个强壮的男人,而这个男人被绳索勒住后进行了激烈的反抗。“我们可以假设这把手枪是巴托·吉莱斯皮的,他遭到袭击的时候,正好带着这把枪。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如果这把枪是詹姆斯·吉莱斯皮的,那么在他哥哥反抗时,他完全可以开枪打死他。当然,詹姆斯·吉莱斯皮不会是自杀的,因为他的致命伤口在脑后。我的这个推断不是基于事实,而是根据案件的可能性。当我们证明这把枪属于巴托·吉莱斯皮的时候,这个可能性就会变成事实。”

马洛里探员还是不大相信科学家的话,“从另一方面看,”他说,“也有可能是凶手来这里行凶杀人,杀死了巴托·吉莱斯皮,而他们争斗的声音惊动了詹姆斯·吉莱斯皮,于是他过来查看出了什么事情,后来他害怕了,开始往外跑,而这时凶手就开枪打在了他的后脑上。”“你的假设里有两个疑点,”思考机器平静地说,“其一,如果你的假设成立的话,那么这把手枪就是凶手故意留在现场的;其二……”他停住不说话了,只是好奇地盯着詹姆斯·吉莱斯皮的脸。

马洛里探员不耐烦地等了一会儿,后来再也忍不住了,“其二是什么啊?”他问。“你知道谋杀巴雷特那孩子的动机是什么吗?”科学家答非所问。“不知道。”马洛里惊奇地回答道。“那么,在你的假设当中,有没有考虑到这两起凶杀案的动机呢?”“没有。”“嗯,杀人动机就写在这里。”科学家转过身,用修长的手指指着詹姆斯·吉莱斯皮苍白的脸说,“答案就在这双眼睛上,还有嘴巴上,另外还在这里,”他把死者的头发拨到一边,露出头皮上的一个斑点,“这里有道伤疤,说明几个月或者几年前,这儿受过严重的创伤。”“为什么,我怎么看不出来……”探员抗议道。“你当然看不出来!”思考机器立即说道,“你在詹姆斯·吉莱斯皮的口袋里发现了什么?”“我不知道有没有搜查那里,”马洛里说,“我们总是让法医来搜查那些证物、鉴定死者身份的。”科学家用他灵巧的手指搜遍了死者的衣袋。他从死者裤子的后兜里掏出一小捆绳索扔在马洛里身前的桌子上。“这就是推翻你的假设的证据。”科学家说,“现在根本就没有必要再去证明这把左轮手枪是巴托·吉莱斯皮的,这一点已经很清楚了,就像二加二等于四,不是偶然的,而是始终如此,马洛里先生。”

科学家扔在桌子上的那捆绳索就是人们常用的马尼拉绳,现在只剩下几码了。探员先生终于知道科学家说的是对的。“但是动机又是什么呢?”他问。“我在调查巴雷特被杀一案的时候就告诉哈奇先生,从那件案子得到的线索来看,所有能够想到的杀人动机都被排除了,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某种动物实施了杀人行为,根本就没有动机,比如说类人猿。”思考机器打断探员的话,我还告诉他,可能还会有类似的案件发生,但是我们无力阻止。这就是犯罪。同样,这个案子也没有动机。“这名死者头上的伤疤、他脸上的表情,尤其是他的眼睛,这些都告诉我们他是个疯子,是个披着人类外衣的类人猿,他因为人性的扭曲,已经变成了杀人犯。你们做尸体解剖看看他的大脑就会明白这一点了。当然,马洛里先生,你也会明白的。我不知道他疯了多久了,不过你们肯定能查到。我想就是这样了。再见。”

思考机器和哈钦森·哈奇一起走到大街上。“詹姆斯·吉莱斯皮杀害那个小姑娘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把巴雷特先生一起杀了?”记者问。“我不知道。”科学家回答说,“哈奇先生,即便想知道一个正常人的想法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个疯子,我们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不必深究这件事情了,我敢说,吉莱斯皮根本就不认识自己杀害的那个孩子,也没有任何动机。”

后来,科学家的推断被证实了。(张文广译)

致命的密码

1奥古斯都·S.F.X.凡杜森教授,又名思考机器,第三次读着眼前的一封信。信纸在桌上展开,他的眼睛眯成一线,从厚厚的镜片后望出来。那个把信拿给他的年轻女孩,伊丽莎白·德文小姐,耐心地坐在思考机器家中小接待室的沙发上等着。她天蓝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盯着眼前这位能帮她解决天大难题的科学家。

信上写着:

To those Concerned:

Tired of it all I seek the end, and am content. Ambition now is dead;the grave yawns greedily at my feet, and with the labor of my own hands lost I greet death of my own will, by my own act.

To my son I leave all, and you who maligned me, you who discouraged me, you may read this and know I punish you thus. Its for him, my son, to forgive.

I dared in life and dare dead your everlasting anger, not alone that you didnt speak but that you cherished secret, and my ears are locked forever against you. My vault is my resting place.

On the brightest and dearest page of life I wrote(7)my love for him. Family ties, binding as the Bible itself, bade me give all to my son.①

Good-bye. I die.POMEROY STOCKTON“德文小姐,你是怎么拿到这封信的?”思考机器问,“告诉我全部经过,一个字都别遗漏。”

科学家坐回他的大椅子,长着一头黄发的大脑袋舒适地倚在靠垫上,十只细长的手指指尖相触,对他面前访客的美貌视若无睹。这位举世闻名的思考机器在科学界享有盛誉,同时他对离奇的案件也有着①特殊的兴趣。也许对他来说,集中精力将线索连缀在一起解译文如下:

敬启者:我身心俱疲,寻求解脱,心甘情愿。如今我雄心已灭,脚下的坟墓已张开血盆大口,而我凭借迷途的双手,以自己的意志和行动向死亡致意。我将一切皆留予爱子。那些曾经恶意诋毁我、打击我的人啊,看了这封信便可知我借此惩罚你们。至于原谅你们与否,就让爱子去决定吧。我向来无所惧,尤其不把你们无止境的愤怒放在眼里,你们非但不说出秘密,还珍惜秘密。那我就把双耳永远掩上来反抗你们。墓地将是我的安息之地。我在此生最闪耀也最挚爱的一页写下(7)我对他的爱。亲情的约束力一如《圣经》,敦促我将一切留给我儿。再会。我走了。

波默罗伊·斯托克顿开谜题,是一种休息放松的好方法。

德文小姐声音柔和,叙述时还偶尔穿插着啜泣声。她的脸色发红,戴着精致手套的玉手攥起拳头,又松开。“我的父亲,正确地说,应该说是我的养父,波默罗伊·斯托克顿先生,是一位发明家。”她说,我们住在多彻斯特的一座古宅里。我从幼年时期就住在那里了。当我五六岁时,斯托克顿先生从一家孤儿院里收养了我,他待我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因此他的去世,对我来说实在是沉重的打击。

斯托克顿先生是位鳏夫,他只有一个亲生骨肉,就是儿子约翰·斯托克顿,现年三十一岁。就我所知,他是个品行高洁、笃信宗教的人。他是一家大皮革公司——达顿与斯托克顿公司的合伙人,只是资历尚浅。我猜他大概很有钱,经常捐款给慈善机构。他也是一家主①日学校的现任校长。“我的养父波默罗伊·斯托克顿先生非常疼爱他的儿子,可是有时候从他的态度来看,几乎是有点害怕他儿子。我的养父在屋后的一个角落布置了一个小房间,里面有熔炉、铸模,还有其他好多我不知道有什么用途的器具。他把房门关起来,整天都躲在里面工作。过分辛劳的工作使他变得烦躁易怒。”“我知道他在做什么。”思考机器说,“他在研究制造硬铜的方法,一种在古埃及时期就遗失了的秘方。我早就仰慕斯托克顿先生的大名了。请继续说。”

德文小姐继续说:不管他在研究什么,他可是对这件事严守秘密,①不准任何人进入他的工作室,我顶多只是偶尔才能瞥见里面的指星期日对儿童进行宗教教育的学校。

东西。他对儿子的态度也是一样,不知道有多少次,我看到他们在房门口争吵,他总是把儿子轰走。

约六七个月前,斯托克顿先生开始生病了。当时他把自己的工作室用两道锁锁好,回到二楼的卧室去。他一个人在卧室待了两个星期。他的卧室和我的卧室相邻,至少有两次,我听到儿子和父亲大声讲话,似乎在争吵。两个星期后,斯托克顿先生回到小房间工作,不久之后,本来住在家中的儿子在毕肯街租了一栋房子,将自己的东西全部从家中搬了出去。“从那之后,一直到上星期一为止,我从未在家中见过他儿子。今天是星期四了。星期一那天,父亲照常在小房间里工作。早些时候他曾对我说过,他的研究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他预期他的研究成果会让他得到一大笔财富。星期一下午约五点钟时,他儿子回到家里,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儿子什么时候又出门了。我可以确定的是,父亲并没有在正常时间,也就是傍晚六点半时,来吃晚餐。我以为他还在小房间里工作,没有时间出来用餐。这种事以前也常发生。”

女孩说到这儿,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正在与内心某处难以名状的悲痛挣扎似的。“第二天早上呢?”思考机器柔声问。“第二天早上,”女孩继续说,父亲被发现死在他的工作间里。我们先去敲门,敲了好多次都没人回答,所以管家蒙哥马利就破门闯入,这才发现父亲死了。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无法确定他是怎么死的。地板上有个我认为是装了氢氰酸的小瓶子摔碎了,就在他的椅子旁边。看起来好像是他坐在椅子上,服下毒药后立刻死去似的。“我马上打电话给他儿子约翰·斯托克顿,叫他回家来。你现在看的信就放在我父亲身上的口袋里。约翰·斯托克顿先生看到信的时候好像非常恼怒,打算将信撕毁。我劝他把信交给我,因为我有一种预感,觉得整件事有些不对劲。父亲常常跟我讨论将来的事,诸如他想要做什么、或者他对我的安排等等。也许根本没什么不对劲,信中所写的也可能正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希望如此,噢,我希望的确如此。可是仔细考虑整件事……”“尸体解剖了吗?”思考机器问。

没有。约翰·斯托克顿反对任何调查工作。他对我说,他会运用影响力使警方不插手这件事。我父亲下葬时,开具死亡证明的是本顿医生,他是约翰·斯托克顿从大学时代就在一起的朋友。如此一来,任何自杀或其他因素致死的证据就完全被隐瞒住了。“在葬礼前后,约翰·斯托克顿曾两次要求我承诺将这封信藏起来,不然就毁掉。为了避免他的纠缠,我假称已经把信毁了。他这种态度使我更加相信父亲的死很可能不是自杀。我每天从早到晚都在想这件事,最后我决定来找你帮忙,而不是到警察局去。我感觉到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什么黑暗的秘密。如果你能帮忙,我会——”“好了,好了。”思考机器打断她说,“工作间的钥匙在哪儿?在波默罗伊的口袋里?他的卧室?还是插在门里的锁孔上?”“这个我不知道,”德文小姐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斯托克顿先生留下遗嘱了吗?”“有,放在他的律师斯隆先生那里。”“遗嘱公开过吗?你知道内容是什么吗?”“再过几天就会公开了。根据这封信的第二段来判断,我相信他把全部财产都留给他的儿子了。”思考机器第四次读着信。读完后,他抬起头看着德文小姐。“根据你的了解,你认为这封信是什么意思?”他问。“就我对斯托克顿先生的了解,以及整个事件发生的经过,”女孩解释道,“我会说这信上所说的意思,正如字面上所写的。从信上第一段来看,好像是说他研究发现的东西被拿走了,可能是被偷了。第二段和第三段,依我看来,是在指责某些亲戚,一位兄弟和两位远房的堂兄弟,这些亲戚老认为他是个怪人,而且毫不客气地当面指责过他。我对家族的事不太清楚。最后一段就如信上所说的,除了……”“除了这个数字‘7’,”科学家插嘴说,“你认为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女孩拿过信来,仔细研读了一阵。“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她说,“这个数字好像和信中其他文字一点儿关联都没有。”“德文小姐,你想有没有可能,这个数字是在胁迫写下的?”“我想有可能,”女孩很快地说,她的脸色开始发亮,“这正是我所想的。一开始我就想,这件事背后一定藏着什么恐怖、可怕的秘密。”“或者,可能波默罗伊·斯托克顿先生根本就没看过这封信,”思考机器若有所思地说,“这封信可能是伪造的。”“伪造!”女孩倒抽一口气,“那么约翰·斯托克顿……”“不管是真是假,”思考机器安详地说,这是一封最不平常的信。

像是诗人写的,用婉转迂回的方式来叙述事情。一位讲求实际的科学家只会把事情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室内静默了好几分钟。女孩坐着,上身前倾倚在桌边,瞪着科学家那双高深莫测的眼睛。”也许……也许……“她说,”文中有什么密码。“你说得对,“思考机器断然地说,”文中有密码,而且是非常巧妙的密码。

2二十四小时后,思考机器把记者哈钦森·哈奇找来,说有事需要他的协助。哈奇是个谨慎周到、交游广阔的人,总是乐意竭尽所能地协助思考机器。

思考机器先让哈奇读过内含密码的信件后,再将德文小姐所说与此信有关的一切事情对记者讲清楚。“你觉得这封信内含密码吗?”末了哈奇问。“它是篇密码文。”思考机器说,如果德文小姐说的没错,约翰·斯托克顿可能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我要你去和他谈一谈,查出他的一切底细。再去查查斯托克顿先生的遗产是怎么分配的,遗嘱是不是将全部财产都留给儿子了。“还需要你去调查一下约翰·斯托克顿和德文小姐是否有什么过节,如果有的话是什么原因?是不是牵涉到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谁?调查完这些事之后,到多彻斯特老宅去,如果找得到的话,将家里的《圣经》给我带来。它可能是一本大书。如果找不到,记得立刻打电话通知我。我想德文小姐如果有的话,应该会把书交给你。”

哈奇记下该做的事就离开了。半小时后,他便坐在了约翰·斯托克顿公司的办公室里。斯托克顿先生长着一张长脸,瘦骨嶙峋,打扮得像个神职人员。尽管斯托克顿先生说话声调柔和,态度十分殷勤,哈奇还是不喜欢对方溢于言表的那副自鸣得意的样子。

哈奇的头一个问题就是问他知不知道波默罗伊·斯托克顿是怎么死的。对方的脸马上沉了下来。“我真希望这件事不会引起新闻界的注意。”约翰·斯托克顿避重就轻地说。“我父亲在促进世界进步上已经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讨论他的死因只会引发不必要的猜测而已。当然,如果有必要,我还是会提供资料协助警方调查的。不过老实说,我反对这种调查。”“你父亲的遗产值多少钱?”哈奇换了个话题。“大约一百万多一点儿。”对方回答,“他的财产大多是由发明连接火车的联结器得来的。现在全球各地的铁路都在使用他发明的联结器。”“在遗嘱中,他的财产是怎么分配的呢?”哈奇问。“我还没看到遗嘱,不过据我了解,几乎所有财产都留给了我,留给德文小姐的是一份年金和多彻斯特的房子,我父亲一向将她视同己出。”“那么你拿到的大概是全部资产的三分之二或四分之三喽?”“差不多吧,大约有八十万元左右。”“遗嘱现在在哪里?”“据我所知,在家庭律师斯隆先生手上。”“遗嘱什么时候会公开?”“本来预定今天宣读的,不过律师决定延迟几天再公开。”“斯托克顿先生,你父亲显然是自杀、甚至可能是因其他原因而死,你执意要让外界以为是自然死亡,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哈奇追问。约翰·斯托克顿在椅子上坐直身子,眼中露出诧异的表情。他本来一直无意识地互搓着自己的双手,现在他停下来,瞪着记者。“其他原因?”他问,“请问是什么原因?”

哈奇耸耸肩,不过他可以从对方眼中看出质问的意思。“你父亲有没有表露过想要自杀呢?”“我从没听说过。”斯托克顿回答,“然而,要是承认他是自杀死的,却一点儿动机都找不出来。为了避免警方调查,我请朋友开立自然死亡的证明,如果你认为这样做不对,我也只好认了。”“如果只是这么简单,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当然是要避免损及我父亲和家族的名誉啊。可是你说还有其他原因?你是指有人认为除了自杀或自然因素外,他可能是因其他缘故而死的?”

当他问这个问题时,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种隐约、微妙的变化。他上身前倾,逼向记者,原先薄唇上假装出来的不自然的微笑已经消失无踪。“德文小姐展示了你父亲死时从他口袋中找到的信件,信上说……”记者正要开始说。“伊丽莎白!德文小姐!”约翰·斯托克顿大叫。他突然站起来,在屋里大步走了几圈,然后在记者面前停下来。“她以她的名誉对我担保,不会将有关那封信的事泄漏出去。”他气急败坏地说。“可是她现在已经将那封信公开了,”哈奇说,“而且她更进一步暗示你父亲不是自杀的。”“她疯了,老兄。疯了!”斯托克顿激动地说,“谁会杀害我父亲?有什么动机呢?”

哈奇唇边露出冷酷的微笑。“你父亲是否正式收养了德文小姐?”他改变话题问道。“是的。”“既然如此,撇开其他亲戚不说,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奇怪,你父亲竟然把四分之三的遗产留给已经非常富有的你,而只将一小部分留给身无恒产的德文小姐?”“那是我父亲的决定。”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屋里只有斯托克顿来回踱步的声音。末了,他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记者。“还有别的事吗?”他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实在很想知道,你和德文小姐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并没有什么不愉快之处,我们只是从未好好相处过。我父亲和我为了她的事争论过好几次,理由没有必要对你说。”“在你父亲死亡的前一天晚上,你和你父亲有过这种争论吗?”“我相信我们谈过有关她的事。”“当晚你几时离开你父亲的工作室?”“大约十点钟。”“你从下午就跟你父亲一起待在工作室里,对吗?”“是的。”“没吃晚餐?”“没有。”“你怎么会忽略晚餐的事?”“我父亲正在对我阐释一件他刚完成的新发明,他让我将这个新发明拿到市场上去推广销售。”“我猜你从未想到他会自杀,或为了任何原因而死吧?”“完全没想过。我们正在详细计划将来的事。”

可能是对眼前这个人的外表有偏见吧,哈奇对这次访问的结果不甚满意。虽然斯托克顿似乎是坦白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他还是觉得一无所得。他还想再问一个问题。“在你父亲的老宅里,你是否见过大本的《圣经》?”他问。“我见过好几次。”斯托克顿说。“现在还在宅子里吗?”“据我所知,应该还在。”

访问到此结束,哈奇赶到多彻斯特的老宅去见德文小姐。在那里,他按照思考机器的指示,提起大本家庭《圣经》的问题。“前些日子我见过那本《圣经》,不过现在不见了。”德文小姐说。“从你父亲死后就不见了?”哈奇问。“对,死后第二天。”“想得出是谁拿走的吗?”“想不出。除非是……除非是……”“约翰·斯托克顿!他为什么要拿呢?”哈奇不经意地说出口。

女孩的手动了一下,好像要说什么似的。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不知道。”“他也是这么说的,”哈奇的语气有些愤慨,“他认为《圣经》还在此地。”女孩走到记者身边,一只白皙的小手抓住他的衣袖。她抬起头看着哈奇的眼睛,双眼充满泪水,嘴唇颤抖。“约翰·斯托克顿拿了那本《圣经》。”她说,“他在我父亲出事那天把书拿走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你百分之百确定是他拿的吗?”哈奇问。“我在他的房间里看过那本《圣经》,他把它藏在那里。”女孩回答。

在科学家家中,哈奇将问到的全部结果向思考机器报告。科学家一声不吭地听着,直到哈奇提起德文小姐知道那本家庭《圣经》是被儿子拿去时,他才插话。“如果德文小姐和约翰·斯托克顿相处得不好,她为什么要去拜访斯托克顿的新居?”思考机器问。“我不知道,”哈奇回答,“可能是她认为约翰·斯托克顿一定与她父亲之死有什么关系,她要亲自去调查。那本《圣经》到底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可能大有关系。”思考机器神秘地说,“现在我们要做的事,就是落实女孩讲的是不是实话,《圣经》是不是在约翰·斯托克顿的新居。哈奇先生,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很想亲眼看一下那本《圣经》。如果你能带来给我,就太好了;如果你无法带出来,至少要检查一下在第七页上有没有任何用铅笔书写的痕迹。甚至如果可能的话,将那一页撕下、给我带回来。我会好好保存起来,在适当的时机归还。”

哈奇越听越迷糊,眉头越皱越深。圣经的第七页怎么会和谋杀疑案有关?到底是谁先提起圣经的?波默罗伊·斯托克顿先生留下的信件的确提到一本《圣经》,不过那看起来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词句。哈奇这才想起信上的确有个带括号的数字7,可是这个数字和信上其他部分毫无关联。哈奇正在思索这些事,思考机器打断了他的思绪。“我在这里等你的反馈,哈奇先生。如果一切正如我所预料的,那么今天晚上我们要出去来一趟发现之旅。现在,赶快去找那本《圣经》,把结果告诉我。”

哈奇找到约翰·斯托克顿在毕肯街的新居,毫不客气地径直走进去搜索。当他走出来时,脸上带着苦闷的表情,回到附近思考机器的住所。“怎么样?”科学家问。“我找到那本《圣经》了。”哈奇说。“第七页呢?”“被撕掉不见了。”记者回答。“哈,”科学家哼了一声,“我早就想到了。今晚我们该去走一趟我说过的发现之旅。还有,你留意过约翰·斯托克顿拥有或者使用自来水笔吗?”“我没看见自来水笔。”哈奇说。“那么,帮我到他公司的雇员那里询问清楚。晚上十点钟,我们在此见面。”

哈奇告辞离开。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约翰·斯托克顿的公司。经过一番询问,他确信斯托克顿没有自来水笔。接下来,他亲自去问斯托克顿有关大本《圣经》的事。“斯托克顿先生,我记得你曾说过,”他用最柔和的语调说,“你知道家中有一本家庭《圣经》,可是你不知道是否还在多彻斯特家中。是吗?”“没错。”斯托克顿说。“那么,”哈奇接下去说,“在你的新居里,为什么会有一本一模一样的圣经,小心地藏在沙发下的盒子里?”斯托克顿先生似乎吃了一惊,站起身来面对着记者,双手紧握,眼中闪出愤怒的光芒。“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他问。“我是说,你之前说过你不知道那本书在什么地方,同时却把它藏在自己家里。这是为什么?”“你在我房里看见那本《圣经》了吗?”斯托克顿问。“看见了。”记者冷静地说。

现在,约翰·斯托克顿的脸上浮现一种下定决心般的表情。他那圆滑、伪装虔诚的姿态不见了,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直线。“我不会再跟你谈话了。”他怒不可遏地说。“你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第七页撕掉吗?”

斯托克顿呆呆地瞪着对方,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变成一片惨白。

等到他能开口说话时,声调紧张沉重。“是——是……第七页遗失了吗?”“没错,”哈奇回答,“你藏到哪里去?”“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我都不会再回答你的问题。你可以走了。”

哈奇根本就不清楚这些问题有什么意义,更不知道和这件命案到底有无关联?他的疑问比和约翰·斯托克顿谈话之前更多了。为什么斯托克顿听到第七页失踪时会那么激动?为什么《圣经》会被人从多彻斯特的老宅中取走?为什么会被小心地藏起来?德文小姐怎么会知道《圣经》藏在什么地方?

这些问题不断地在他心中上下浮沉,丝毫理不出头绪来。如果信中真的隐藏了密码,那么密码和这宗命案有怎样的关联呢?

哈奇希望至少对某些问题能找出一些答案,他搭出租车回到多彻斯特老宅去。出乎意料,他竟然看到思考机器站在台阶上正准备进去。科学家对于哈奇看到他,倒是一点惊奇的反应都没有。“你知道约翰·斯托克顿用不用自来水笔了吗?”他问。“我确信他没有自来水笔,至少最近没有用自来水笔写过任何信。我相信你问这个问题的用意在此。”两人都被邀请入内,几分钟后,德文小姐走入会客室。思考机器说他们想看一看斯托克顿先生死时的工作室,德文小姐同意了。“同时,我们也想看看斯托克顿先生的笔迹。”科学家说。“我想可能无法找到任何可以用来与信件上的字迹比对的文件。”

德文小姐解释,“我知道这有些不寻常。他的确有一些来往的信件,可全都是我替他打字的。有时候,他写科技方面的文章,也都是他先口述,我再帮他速记整理好。他这样做已经有好多年了。”“那么这封信的真伪就无法查证了?”“当然我们还可以比对支票上或其他地方的签名,我可以找出一些签名来。不过,我一点也不怀疑这封信是他写的,我看得出来这是他的笔迹。”“我想他从没用过自来水笔吧?”思考机器问。“我没见他用过。”“你有自来水笔吗?”“有。”女孩回答,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个漂亮的金色盒子,从中取出一支自来水笔。科学家将笔尖在自己拇指的指甲上点了一下,出现一小滴蓝色墨水。信是用黑色墨水写的。思考机器好像感到满意了。“现在去看工作室好吗?”他提议说。

德文小姐率先穿过宽阔的大厅,朝屋子的后面走去。在那儿,她打开一扇已经被撞破了的门,让两人走进去。在思考机器的要求下,她将发现斯托克顿先生尸体的经过重述一次。她指出尸体躺倒的位置,打破氢氰酸瓶的地方,以及仆人蒙哥马利如何在她的请求下破门而入的经过。“你有没有找到这扇门的钥匙?”“没有。我想不通为什么会不见了。”“这个房间就和发现尸体时一模一样吗?我的意思是说,有什么东西被移动了吗?”“毫无改变。”女孩回答。“仆人也没拿什么东西出去?他们能进出这个房间吗?”“仆人们根本就不准进入这个房间。当然,尸体移出去了,打破了的药瓶碎片也清理掉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动过。”“这个房间里有笔和墨水瓶吗?”“我没见到这些东西。”“发现尸体后,你没有从房间里拿走笔和墨水瓶吧,拿过吗?”“我……我……没拿。”女孩结结巴巴地说。

德文小姐离开工作室,接下来的一个钟头,思考机器和哈奇在室内搜查。“找出笔和墨水瓶。”思考机器吩咐道。

他们没找到。

半夜,也就是六小时之后,思考机器和哈钦森·哈奇在多彻斯特老宅的地下室中摸索着,只靠一支小手电帮助照明。手电筒笔直的光线穿过阴郁、潮湿的空气四处晃动。最后,灯光照到一个嵌在坚固、实心墙壁上的小门上。

思考机器禁不住轻呼一声,可是紧接而来的毫无疑问是一声左轮手枪枪栓打开时发出的咔嗒声。声音从他们背后的黑暗处传来。“趴下,快!”哈奇倒抽一口气,将手电往旁边一抛,灯光熄灭了。几乎在同一时间传来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击在哈奇头部旁边的墙壁上。

枪击的震动仍然在哈奇的耳中回响着,突然间,他感觉到思考机器抓住他的手臂,接着在彻底的黑暗中,他听到科学家急躁地说:“往右走,你的右边。”

可是,哈奇却感觉到科学家将他向左方拉开。没过多久,传来第二声枪响。从闪光中,哈奇看到子弹击中离他原先站立地点右方约十英尺的墙壁上。显然拿枪的人听到科学家所说的话而被愚弄了。

科学家紧紧抓住哈奇的手臂,向地下室入口处的石阶走去。在那里,微弱的亮光从外面射入,他们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石阶上。哈奇不假思索地一个箭步朝那个人冲去,将对方压在地上,一会儿之后,他抓到那个家伙的手枪,抢了过来。“没事了,”他叫着,“我抓到他了。”思考机器找到原先的手电筒,朝那个人的脸上照去。那个人在记者强大的腕力下无助地呻吟着,原来是约翰·斯托克顿!“干什么?”斯托克顿冷静地问,“你们是窃贼吗?”“咱们到上面有亮光的地方说话。”思考机器说。

科学家在这种微妙的情形下,第一次和约翰·斯托克顿见面。哈奇为两人做了介绍,思考机器让哈奇将手枪还给斯托克顿。斯托克顿把手枪放在桌上。“你为什么要开枪杀我们?”思考机器问。“我以为你们是窃贼。”对方回答,“我听到地下室有动静,就走下去查看。”“我以为你住在毕肯街。”科学家说。“我是住在毕肯街,可是今晚我有些私事要处理才过来,刚好听到你们的声音。你们在地下室干什么?”“你来多久了?”“五到十分钟。”“你有进门的钥匙吗?”“我有好几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你们没有权利进来。”“德文小姐今晚在家吗?”思考机器问,根本不理会对方的问题。“我不知道,我想应该在吧。”“那么,你还没见到她?”“当然没有。”“这么说,你今晚是偷偷来的,没有让她知道?”

斯托克顿耸耸肩没作声。思考机器站起来,斜眼盯着斯托克顿的眼睛。当他开口讲话时,话是对着哈奇讲的,但眼睛却没有移开。“去把仆人叫醒,找出德文小姐的卧室在哪里,然后去看看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指示着。“我想那样做并不聪明。”斯托克顿开口了。“为什么?”“为了我私人的原因。”斯托克顿说,“我想请你帮个忙,不要让德文小姐知道我今晚来过这里,这样做其实对你也有好处。”

他的神态有点局促不安,好像是有什么秘密要隐瞒德文小姐似的。这使哈奇更想找出原因。哈奇立刻跑出房间,十分钟后,德文小姐披着睡袍跟着他回来。仆人们站在大厅中好奇地张望着。

德文小姐进来时,斯托克顿马上站起身来。思考机器冷眼朝两人看了又看。他发现女孩面色苍白,而斯托克顿则神情尴尬。“这是怎么回事?”德文小姐问,声音有点颤抖,“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斯托克顿先生今晚到这里来,”思考机器安详地说,“为的是要拿走地下室保险箱里的东西。他来时并没有通知你,却发现我们已经先他一步。哈奇先生和我正在为了你所委托的事做调查。我们也没通知你我们今晚要来。我认为这样做最好。斯托克顿先生非常希望不要让你知道他的来访。现在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女孩转头面对斯托克顿,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显然是在责问他。她白皙的手指指向斯托克顿,后者的表情突然激动起来,他尽力控制住自己。“杀人犯!窃贼!”女孩哑声说。“你知道他为什么来吗?”思考机器问。“正如你所说的,他想偷保险箱里的东西。”女孩子愤怒地说,“我父亲不愿意把最新发明的秘密给他,所以他杀了我父亲。至于他如何强迫我父亲写下那封信,我就不知道了。”“伊丽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面色苍白的斯托克顿问。“他贪心至极,想要独吞我父亲的全部财产,”女孩激动地继续说,“甚至连分给我一小部分也不肯。”“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斯托克顿悲声喊着,双手抱住头。“你怎么知道这个秘密保险箱?”科学家问。“我……我……本来就在怀疑地下室可能有个秘密保险箱。”女孩解释,“我知道家中一定有个保险箱。我父亲经常把他非常看重的东西拿到家中某处藏起来。我想不出有比地下室更合适的地方了。”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没人出声。女孩僵硬地站着,瞪着垂头丧气的斯托克顿,脸上一丝怜悯的表情也没有。哈奇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他第一次想到德文小姐也许是个报复心很重的人,他深信眼前这两个人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严重的矛盾。

思考机器打破沉默。“德文小姐,你是否知道你在斯托克顿先生新居里发现的家庭《圣经》,其中第七页已经失踪了?”“我没留意。”女孩说。斯托克顿先生听到这些话,抬起头来。现在他站起来,一脸苍白地专心听着。“你是否见过这本《圣经》的第七页?”科学家问。“我不记得了。”“你去我房里做什么?”斯托克顿问女孩。“你为什么要把第七页撕掉?”思考机器问。

斯托克顿原以为这个问题是针对他来的,正转过头去准备回答。可是他看到科学家看着德文小姐,所以他倏地扭过头望着女孩。“我没撕,”德文小姐大叫,“我从没见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思考机器打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然后转头对斯托克顿说。“你有你父亲笔迹的样本吗?”“有很多,”斯托克顿说,“我身上就有三四封他写给我的信。”德文小姐吃惊地倒抽一口气,看着斯托克顿取出信件交给思考机器。后者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德文小姐,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总是口述信件由你打字的?”“我是这样说过,”女孩说,“我不知道有这些信件存在。”“这些信可以给我吗?”思考机器问。“可以。这只是些普通信件。”“现在,我们去看看秘密保险箱中有什么东西。”科学家说。

他站起来,率先朝地下室走去,用手电筒照亮过道。斯托克顿紧跟在他身后,接着是德文小姐,她白色的长袍在微暗的亮光中神秘地闪烁着,哈奇走在最后。思考机器笔直地朝他和哈奇站在一起时被斯托克顿枪击的地点走去。手电筒的亮光再次照在墙壁的小门上。他轻轻一碰,保险箱的门就打开了,里面空无一物。

思考机器正在专心地检查保险箱,暂时没注意身边发生的事。突然间,又是一声枪响,接下来是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老天,他自杀了!他自杀了!”那是德文小姐的声音。

当思考机器将手电筒照向昏暗的地下室时,他看到德文小姐和哈奇正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约翰·斯托克顿。斯托克顿的发际有些红色的液体,脸色则是一片灰白。他的右手紧握着一把左轮手枪。“天啊!天啊!”科学家叫着,“这是怎么回事?”“斯托克顿开枪自杀了!”哈奇说,声调激动得很。科学家蹲下来,飞快地为伤者检查了一下,猛然间,应该不是故意的,他将手电筒的灯光射向德文小姐的脸上。“你当时站在哪里?”他质问道。“就站在他身后。”女孩说,“他会死吗?伤口致命吗?”“毫无希望了。”科学家说,“咱们先把他抬上去吧。”

哈奇将失去知觉的躯体抱起,带头走回他们几分钟前才离开的房间。兼具医生身份的思考机器仔细地检查伤口,哈奇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右太阳穴上方的伤口几乎一点血迹都没有,伤口周围无疑是燃烧过的火药的痕迹。“帮我一个忙,德文小姐。”思考机器要求道,他正在用一条手帕当绷带包扎伤者的头部。德文小姐帮着打好最后一个结,思考机器在一旁仔细观察她的双手。伤口包扎好了之后,他转身面对着她,严肃地质问:“你为什么要开枪射他?”“我……我……”女孩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是他自己射的。”“那么你右手怎么会有火药的痕迹?”德文小姐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脸上的血色突然消失无踪,她露出恐惧的神情。“我——我……不知道。”她再次结结巴巴地说,“你不会真的相信我……我会……”“哈奇先生,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过来,然后看看能不能找到马洛里探员,让他马上赶到这儿来。我会将德文小姐交给他,罪名是射杀这名男子。”

女孩呆滞地瞪着他好一阵,然后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眼中充满了恐惧。哈奇跑出去找电话,良久,德文小姐神情茫然,说不出话来。最后,她鼓起勇气站起来面对思考机器,挑战似的大声说:“我没有射杀他,我没有,我没有,他是自杀的。”

思考机器细长的手指轻轻地将伤者紧握的手枪取走。“啊,我弄错了,”他突然说,“他的伤势没有我想的那么严重。看,他醒过来了。”“醒了!”德文小姐大叫,“那么他不会死了?”“你为什么这么说?”思考机器严厉地质问。“因为他看起来那么可怜,几乎就像是畏罪自杀。”她慌乱地解释着,“他不会死了?”

斯托克顿的脸逐渐恢复了血色。思考机器倾身向前,一手放在伤者的胸口上,看到他眼睑颤动,慢慢地睁开眼睛,心跳一下就变得强壮有力了。斯托克顿望着思考机器好一阵子,再次困乏地垂下眼睑。“为什么德文小姐要开枪射你?”思考机器问。过了一会儿,伤者的眼睛再度张开。他看到德文小姐就站在眼前,她双手恳求般地伸向他。“为什么她要向你开枪?”思考机器再次质问。“她……她……没有射我,”斯托克顿缓缓地说,是我——自己……

射自己。

思考机器的额头似乎是困惑地皱了一下,然后又放松了。“是故意的吗?”他问。“我自己射的。”

斯托克顿闭上眼睛,似乎又陷入了昏迷状态。思考机器抬头瞟了一眼,看到德文小姐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大大地放松了。他自己的举止态度也变了,变得有些难为情。他转身面对德文小姐。“请你见谅,”他说,“是我弄错了。”“他会死吗?”“不会,关于他的伤势我也弄错了。他会复原的。”

几分钟之后,市立医院的救护车鸣叫着停在门口,把约翰·斯托克顿载走。哈奇带着怜悯的表情,搀扶着几乎要晕倒的德文小姐回到她的房间去。思考机器已经给了她一点兴奋剂。马洛里探员尚未回电话。

思考机器和哈奇一起回到波士顿。在公园路地铁车站,他给哈奇下了一些指示后,两人就分开了。第二天哈奇几乎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执行思考机器给他的指示。首先,他去拜访开具死亡证明,使得波默罗伊·斯托克顿先生能够下葬的本顿医生。当记者说出他来访的目的时,本顿医生一开始颇有戒心,过了一会儿,他发现来者并无恶意,便侃侃而谈了。“我和约翰·斯托克顿早在大学时代就认识了,”他说,他是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少见的真正的大好人之一。特别的是,他也是少数好人之中懂得如何去创造财富的一个。他绝不是个伪善的人。这一点我敢保证。

当他的父亲被发现死在工作室时,他打电话给我,要我到他多彻斯特的家去。他对我说,波默罗伊·斯托克顿先生显然是自杀而死,他担心这个消息传出去会使家族名誉蒙羞,问我是否能帮他的忙。我说我所能做的就是为他开具一份死亡证明,上面注明死因是自然死亡,也就是心脏病发作而死。我这样做完全是出自他和我的友谊。“我检查过尸体,在波默罗伊的舌头上找到一点氢氰酸。在他的坐椅旁有一个打破了的氢氰酸药瓶。我并没有做尸体解剖。当然,在法律上,我这么做是不对的,可是我觉得这样做并没伤害任何人。不过现在既然被你发现,我的医生执照就有危险了。”“依你看来,死因确实是自杀吗?”哈奇问。“毫无疑问。而且还有一份在波默罗伊口袋中找到的遗书呢。我看过那封信,更使我确信他是自杀身亡的。那封信当时被德文小姐拿去了,我相信还在她手中。”“你跟德文小姐熟吗?”“不熟。我只知道她是个养女,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保留了她原来家族的姓氏。三四年前她曾谈过一场恋爱,当时约翰·斯托克顿极力反对,拆散了那段恋情。其实,我知道约翰过去有段时间也在追求德文小姐,可是她却拒绝了约翰的求婚。从那之后两人之间就有些不和。不过细节怎样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告诉我的大概情形而已。”

接下来,哈奇继续去执行思考机器交代他做的其他事。他要去见斯托克顿先生的家庭律师,查出波默罗伊·斯托克顿先生的遗嘱内容,以及为什么要延迟宣读遗嘱。

家庭律师名叫弗雷德里克·斯隆。哈奇将他所知的有关资料对律师全盘托出,然后问他为什么要延迟宣读遗嘱。斯隆先生也是个性情爽直的人。“因为遗嘱目前并不在我手中。”他说,“可能是放错地方、遗失或被盗了。我已经对他们家族成员讲明了,延迟宣读给我些时间去寻找。到目前为止,一点儿踪迹都没有。我不知道遗嘱在哪里。”“遗嘱内容是什么?”哈奇问。“大部分的财产留给约翰·斯托克顿,留给德文小姐的是每年五千块年金再加上多彻斯特的老宅。遗嘱上特别注明其他家族成员不得继承,波默罗伊·斯托克顿先生指责那些人想窃取他的新发明。至于在斯托克顿先生死后发现的信件……”“啊,你也知道信件的事?”哈奇插嘴说。“噢,我知道,这封信大体上证实了遗嘱上提到的事。不过,信上将全部遗产都留给了约翰·斯托克顿,这实际上也就剥夺了德文小姐继承其他资产的权力。”“斯托克顿先生的其他亲属既然已经被拒绝继承遗产,为了他们本身的利益起见,会不会偷走遗嘱并将其毁掉呢?”“当然有可能,不过其他亲戚和斯托克顿先生家已经有好多年都没有来往了,他们住在西部,我认为他们与遗嘱的失踪没有关系。”哈奇到思考机器家,准备向他报告这些新收集到的信息。思考机器不在家,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我去参加验尸了。”他说。“验尸?验哪一具?”“当然是波默罗伊·斯托克顿的尸体了。”“为什么?我以为他早已被埋葬了。”“还没有,尸体还在殡仪馆的停尸间。我打电话给法医,向他解释了这个案件,希望允许验尸。我们两人一起做了尸体解剖。”“你有什么新发现吗?”哈奇问。“你呢?你找到什么了?”思考机器反问他。

哈奇向他叙述了探访本顿医生和斯隆先生的经过。科学家一言不发地听着。哈奇说完之后,科学家倚在大椅子的靠背上,斜眼瞪着天花板。“看样子,咱们的调查工作已经完成了。”他说,“我们眼下有这样几个问题需要考虑:第一,波默罗伊·斯托克顿是怎么死的?第二,如果不是像表面显示的自杀,那么别人有什么动机要杀他?第三,如果有动机,谁是受益人?第四,信件中的密码是什么意思?现在,哈奇先生,我想我对四个问题都有答案了。那封信中的密码是一种五字码,诀窍是每隔五个字一读。”“第一步,哈奇先生,”思考机器一边说,一边将德文小姐给他的信件取出,在桌子上摊开,我们要确定这封信里是不是真的藏有密码。

密码有上千种。爱伦·坡在他的名著《金甲虫》中使用数字或符号来代表不同的字母;也有用书做密码的,那大概是各式密码中最安全的——如果他人不知道字词是照什么次序或规则排列,是从书中的哪一页取用的,就无从侦破密码。

我们没空管别的事,现在就专心来找这封信里的密码吧。仔细研究之下,我找出三个可能的出发点。首先我们来看整封信的语气。它不是直截了当、就事论事的写法。如果一个人已经决定要去自杀,除非他有特别的目的,亦即他希望表现出特别的意义,而非只是文字表面的意思而已,他绝不会用这种口气来写遗书。因此,我们可以假定在密码文件背后一定有某种特殊意义。

其次是信里面缺了一个词。你应该能看出来,在第三段的‘cherished’和‘secret’之间本来该有个‘in’的。这当然有可能是在书写中疏忽出错了,每个人都有过这种经验。可是再继续探讨下去,我们看到第三个出发点。

那就是在第四段圆括号中的数字‘7’。这个数字和信上的前后文都毫无关联。这绝不是疏忽出错的结果。那么,它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会不会是在制作密码过程中,匆匆忙忙不小心留下的痕迹呢?

起初我以为这个数字‘7’是解出整个密码的重要线索。我从这个数字往下数七个词,我找到‘binding’这个词。再往下数七个词,找到‘give’这个词。这两个词凑在一起,什么意义都没有。

我停下来,开始往回数。往上的第七个词是‘and’,再往回数,也都没有什么意义。我继续进行往上数七个词的方式,直到信件的开头,结果得到的只是一堆杂乱的词。不管从哪里开始,如果你每七个词挑一个读,结果还是一样。除非原先这些词其实是代表其他词,否则这些词都是毫无意义的。这样整件事就太错综复杂了,我一向相信事情应该有较为简单的解决办法,因此我另起炉灶。

我考虑到在靠近数字‘7’的词中,哪一个词跟‘7’连在一起会比较有意义?从数字‘7’往下走,有‘family’、‘Bible’、‘son’等词,跟‘7’连在一起的话都没什么意义;可是从‘7’字往上走,我的确找到一个跟‘7’有关联的词,那就是‘page’。‘page 7’的确是有意义。‘page’从‘7’开始往上数的顺序,是第五个词。

继续往上数五个词是‘on’,这样一来,‘on page 7’这句话就显现出来了,表示连接的词开始有了意义,我们按次序将下一个第五个词接在一起。从数字‘7’往下数,第五个词是‘f ami ly’,再接下来的第五个词是‘Bible’。现在我们有了‘on page 7 family Bible’。“其他的就不用再详述了。总之,我从数字‘7’的位置开始往上数,继续取出第五个词,直到信的开头。现在我将取出的密码字写成下面画线的黑体字,你自己读吧。”

To those Concerned:

Tired of it all I seek the end, and am content. Ambition is dead;the grave yawns greedily at my feet, and with the labor of my own hands lost I greet death of my own will, by my own act.

To my son I leave all, and you who maligned me, you who discouraged me, you may read this and know I punish you thus. Its for him, my son, to forgive.

I dared in life and dare dead your everlasting anger, not alone that you didnt speak, but that you cherished secret, and my ears are locked forever against you. My vault is my resting place.

On the brightest and dearest page of life I wrote(7)my love for him. Family ties, binding as the Bible itself, bade me give all to my son.

Good-bye. I die.波默罗伊·斯托克顿哈奇慢慢地读着:I am dead at the hands of my son.You who read punish him.I dare not ①speak.Secret locked vault on page 7 family Bible.All .“啊,老天!”记者惊叹地说。这一方面钦佩思考机器破解密码①的译文如下:我死在我儿子手上。读到这封信的人要惩罚他。我不敢开口。秘密锁在家庭圣经第七页中。就这样。

能力,另一方面也在称赞创造这密码的人心思巧妙。“你瞧,如果按照文法规则将‘in’这个词放在‘cherished’和‘secret’两词之间,就会破坏读密码的顺序了,因此这个词才会被故意拿掉。”“这足以将约翰·斯托克顿送上电椅了吧。”哈奇说。“如果这份密码不是伪造的,当然是足够了。”科学家不耐烦地说。“伪造的!”哈奇倒抽一口气,“这不是波默罗伊·斯托克顿先生写的吗?”“不是。”“约翰·斯托克顿自己当然不会写了?”“没错。”“那么是谁写的?”“德文小姐。”“德文小姐!”哈奇惊讶地重复一遍。“那么,是德文小姐杀死波默罗伊·斯托克顿先生的了?”“不,他是自然死亡。”

哈奇的脑子一片混乱。无数的疑问一下子全涌出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思考机器。“让我解释给你听吧。”思考机器说,波默罗伊·斯托克顿先生是死于自然因素——心脏病发。德文小姐发现他死了,于是写了这封信,放在他的口袋里,再在他的嘴里滴上一滴氢氰酸,并将装氢氰酸的药瓶打破,离开工作室,锁上房门,等到第二天让仆人破门而入。“开枪射杀约翰·斯托克顿的人是她。从家庭《圣经》里撕去第七页,然后将《圣经》藏在约翰·斯托克顿房中的也是她。不知用何种方式取走遗嘱的还是她。遗嘱可能被她藏起来或毁掉了。她利用养父突然死亡的机会,想出了这个神秘、残酷的阴谋。前人早就说过,世上没有比恶毒女人更坏心肠的了。”“可是在这个案件中,”哈奇插口说,“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又是怎样做到的?”“我拿到那封信几个钟头后就把密码解读出来了。”思考机器回答,当时我很自然地想找出波默罗伊·斯托克顿的儿子是谁?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听到德文小姐告诉我的话,说到父子之间的不合、争吵等等。

尽管德文小姐聪明地刻意隐瞒,我还是从她的叙述中感受到一股潜藏的仇恨之心。她故意将真相和虚构的事混在一起,使人很难看清事实,因此我开始对她所说的话起了疑心。

从德文小姐对我们的叙述来看,她是想让我们相信她养父写的最后一封信是被强迫写的。其实,一个人如果被谋杀了,当然不会去写出一封错综复杂的密码信;一个人如果想自杀,更不会费尽心机去写这种信。密码中‘我不敢开口’那句话,真是笨到家了。波默罗伊·斯托克顿并不是个囚犯,如果他怕有人谋杀他,他怎么会不敢对别人说?

当我叫你去调查约翰·斯托克顿是个什么样的人时,我心中想的就是这些事。我特别想知道他对那本家庭《圣经》会怎么说,当时我就有预感,第七页可能早就被德文小姐撕走了。

当时我也想到那个秘密保险箱早已被掏空。如果密码是她写的,她当然会先把隐藏在这两个地方的东西弄走,然后在密码文中故意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到这两个地方来。

假设她伪造了这封密码信,将信带来给我,知道我一定能破解密码,密码会很清楚地指出约翰·斯托克顿是凶手。约翰·斯托克顿想要隐瞒父亲是死于自杀,理由很清楚,正如他所说的为了要避免丑闻。多数人都会这样做。

当你告诉他这可能是谋杀案时,他就怀疑是德文小姐做的。为什么呢?因为她最有机会,而且有动机,她恨约翰·斯托克顿。

我们现在知道约翰·斯托克顿本人曾经追求过德文小姐,可是被她拒绝了。后来他拆散了她的美好姻缘,因此她恨他。“她的报复计划是非常残忍的。她要将全部财产据为己有,同时也要让约翰·斯托克顿身败名裂。她希望——她知道我会解读出密码,她计划将约翰·斯托克顿送上电椅。”“真可怕。”哈奇说,不禁颤抖了一下。

她还怕这个计划失败,所以后来她也企图开枪杀他。当时地下室非常暗,我们没看到是谁开的枪。可是她忘记了开左轮枪的人,手上总是会残留一点弹药的痕迹。斯托克顿说她没开枪,当然是因为旧情难忘的缘故。

斯托克顿在那天晚上偷偷溜到老宅去,为的是想找放在保险箱里的东西。他的父亲很可能告诉过他那是什么东西。在家庭《圣经》第七页上写着的,我想是波默罗伊·斯托克顿先生发现的制造硬铜的新方法。他很可能是用隐形墨水写的,他也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了约翰·斯托克顿,而德文小姐有可能听到他们父子间的这段谈话,所以她也知道这件事。

现在我们来谈谈波默罗伊死时的情形。德文小姐可能早就有进入工作室的钥匙。星期一晚上,当约翰·斯托克顿离开老宅后,她进入父亲的工作室,发现他因心脏病突发死亡——后来尸体解剖证实了这一点。“突然之间,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成形。她伪造了那封密码信,身为波默罗伊·斯托克顿的秘书,她对波默罗伊写信的方式和笔迹当然是熟悉得很。她把信放在死者的口袋里,之后事情发展的经过,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家庭《圣经》会在约翰·斯托克顿的房间里呢?”哈奇问。“是德文小姐放到那里去的,”思考机器回答,“为的是要嫁祸给约翰·斯托克顿,这是她整个阴谋的一部分。她是个聪明的女孩。记得她拿出自来水笔给我看吗?她已经事先把黑色墨水换成蓝的了。”“保险箱里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一点我只能猜一猜了。波默罗伊·斯托克顿先生有可能只将他新发现的一部分写在《圣经》上,另一部分藏在保险箱里,和其他重要文件放在一起。

还有一点,约翰·斯托克顿交给我他父亲写的信都是真的。德文小姐显然不知道有这些信件存在。将这些信件和她伪造的信件放在一起比较,差别立刻就可看出来了。“至于遗失了的遗嘱,我认为是德文小姐拿走了。她用什么方法拿到的,我不知道。没有那份遗嘱,再加上儿子被密码信嫁祸,很可能全部遗产都会归她所有。”

哈奇点燃一根香烟,思考了一下。“最后结果是什么呢?”末了他问,“当然,我想约翰·斯托克顿会恢复健康的。”“结果是,这个世界将失去一件重要的科学发明,就是波默罗伊·斯托克顿先生发现的制造硬铜的新方法。我相信德文小姐已经将有关的文件全都烧得一干二净了。”“她本人呢?”“我相信她在约翰·斯托克顿恢复健康前就会溜之大吉。反正他也不会去控告她。别忘了,他还爱着她。”

两个星期后,约翰·斯托克顿的伤势稳定了,坐在病床上休养。市立医院的一位护士递给他一封信。他打开信封,一小片灰烬扬了起来,掉在病床的床单上。他倒回枕上,眼泪流了下来。(游健治译)

科学杀人法

在思考机器经手的案件中,大概没有像尊贵的瓦奥莱特·丹伯利小姐之死一案,更需要他绞尽脑汁、运用丰富的科学知识和灵敏的分析能力的了。思考机器凡杜森教授,举世闻名的逻辑学家,他的名言“逻辑万能”在侦破这件扑朔迷离的谋杀案的过程中,再一次得到证明。丹伯利小姐是已故的英国爵士杜瓦尔·丹伯利的独生女,也是唯①一的财产继承人,家住利明顿镇。

丹伯利小姐在毕肯街上一个家庭旅馆租了一间大套房作为临时住所。五月四日星期四,早上约十一点钟时,她被发现死在客厅中。当时她身着华丽的长礼服,和前一天晚上去歌剧院时穿的一样。大理石般洁白无瑕的前胸和手腕上,都佩戴着闪亮的珠宝。她的脸色如窒息而死一样呈暗紫色,面部露出难以名状的恐惧表情。张开的嘴唇有轻微挫伤的痕迹,似乎被人轻轻打过似的。左脸颊上有一个细小的、没有出血的伤口。地板上靠近她双脚的地方,有个打破了的高脚酒杯。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室内家具整齐有序,没有挣扎过的①Leamington,位于英格兰中部沃里克郡内。

痕迹。她被发现时,已经死去好几个小时了。当时负责调查此案的马洛里探员看到这种情形,很快就判定死因是服毒自杀。他认为丹伯利小姐将毒药倒在高脚酒杯中,一饮而尽,而后倒地而死,就是这么简单明了!可是她的脸色为什么会呈现暗紫色?那可能是服下某种毒药的副作用。她会不会是被勒死的呢?呸!呸!怎么可能?脖子上一点儿指痕或其他任何痕迹都没有。自杀,一定不会错。尸体解剖时会查出她用的是哪一种毒药。

他并没有忘记问其他问题,而且也都得到了相应的回答。丹伯利小姐一个人住吗?不,西西莉亚·蒙哥马利太太和她住在一起,充当她的监护人。这位太太在哪里?她昨天去了康克德市拜访朋友,旅馆经理已经打电报请她回来。其他仆人呢?没有,她预订了旅馆的全套服务。最后一个见到丹伯利小姐活着的人是谁?昨晚她从歌剧院回来时大约十一点半,电梯管理员见过她。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吗?不,她和查尔斯·梅雷迪斯教授一起回来的,他送她到电梯前便离开了。“她是怎么认识梅雷迪斯教授的?”马洛里探员问,“他们是朋友?是亲戚?”“我不知道,”旅馆经理说,“她在本地认识很多人。虽然这次她只待了两个月,可是三年前,她在这儿住了半年呢。”“她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来本市吗?谈生意?旅游?或者只是来访友?”“我想是访友吧。”前门被推开了,一位行动敏捷、衣着入时的中年人快步走入,径直走到前台。“请你打电话给丹伯利小姐,问她是否愿意与赫伯特·威林先生在乡村俱乐部共进午餐?”他问着,“告诉她我在楼下,汽车就等在外面。”

一听到丹伯利小姐的名字,马洛里探员和旅馆经理两人都转过头来。前台服务员呆呆地望着马洛里探员,威林先生不耐烦地用手指轻敲柜台。“怎么了?”他问,“你睡着了吗?”“早安,威林先生。”马洛里探员向他致意。“你好,马洛里探员,”威林先生转过身来,“你来这儿干什么?”“你还不知道丹伯利小姐已经……”探员停顿了一下,“死了?”“死了!”威林先生倒抽一口气。“死了!”他不相信似的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他抓住马洛里探员的胳膊摇着,“丹伯利小姐已经……”“死了,”马洛里探员郑重其事地说,“很可能是自杀。两小时前,死在她的房间里。”

威林先生死死地盯着他足足有半分钟,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似的。接着,他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抱住头。当他抬起头来时,脸上露出深切哀伤的表情。“都是我的错,”他直率地说,“我觉得自己像个杀人犯。昨天,我告诉了她一个坏消息,但我真没想到她竟会……”他说不下去了。“坏消息?”马洛里探员催促对方继续往下讲。“我在帮她处理一些法律上的问题。”威林先生解释道,“她在英国有一大片房产想出售,可是交易没有成功。我——我真不该把坏消息告诉她的。不过今天早上,另一个先前没意料到的人有意开价,我来这儿就是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的。”他看着马洛里探员的脸,许久都没再说话。“我觉得是我杀了她。”他再度开口时说。“可是我不明白,仅仅是没做成房产交易……”马洛里探员说,“何况她那么富有,不是吗?仅仅这一个交易没做成有什么关系呢?”“她是富有,但没什么房产。”律师解释,“她名下所持有的财产结构非常复杂。虽然有许多珠宝和其他值钱的东西,但其实她过着相当简朴的生活,因为她需要大笔现金,所以对这宗房产交易的期望很高。总之,让你明白这些事我大概得讲上一个钟头。她是怎么死的?”

马洛里探员将他所知道的事说给律师听,之后两人一起搭律师的车到大学去找梅雷迪斯教授。这次拜访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新信息,梅雷迪斯教授听到消息时似乎非常震惊,他说他第一次和丹伯利小姐见面是在几周之前,因为两人都爱好音乐,所以很快便成了好朋友。他陪伴丹伯利小姐去歌剧院已有五六次了。“自杀!”当他们离开时,马洛里探员宣称,“显然是服毒自杀。”

可是到了第二天,他发现事实与他的推测不同。法医做尸体解剖时,找不出一丝服过毒药的证据,尸体内和破碎的高脚酒杯中都没有毒素。心脏大小正常,如果毒药是通过口服或呼吸道进入体内的,解剖检验时会发现有心脏肿大或紧缩的现象,但是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出现。“那么,毒药是从她面颊上的小伤口进入的。”马洛里探员坚持地说,“可能毒药不是通过口服或吸入,而是从那个小伤口注射进入血液循环的。”“不可能,”其中一位法医说,“就算是从伤口注射进入,也会引起心脏肿大或紧缩。”“噢,也有可能不会。”马洛里探员强辩着。“此外,”那位法医说,“那个小伤口没有流血,是在死后才造成的。”他显然是被死因不明困扰得愁容满面,“实在没有理由可以说明为什么会有那个伤口。其实那个伤口看起来像是个小洞,从外刺透面颊,也许是一根大号的帽针造成的。”

马洛里探员瞪着对方。如果那个伤口是死后才有的,丹伯利小姐当然不会自己刺,因为她已经死了,而且也不是抢劫杀人,她所有的珠宝都没被动过。“刺透面颊!”他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老天!如果不是毒药,她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一位法医说,“死因是肺中没有空气。”“没有空气?哼,讲得很清楚嘛。”马洛里探员轻蔑地笑着说,“你的意思是说,她是被勒死或噎死的?”“不,正如我所说,”对方回答,“她不是被勒死的,因为脖子上没有勒痕;她也不是噎死的,她的气道畅通得很。准确地说,她是因为肺中缺乏空气而死的。”

马洛里探员无言地怒视着眼前的一群法医。这群庸医!“让我们把话讲清楚,”末了他说,“丹伯利小姐不是因自然因素而死的?”“不是!”对方断言说。“她不是被毒死?勒死?射死?刺死?被卡车压死?炸药炸死?骡子踢死?当然也不是,”他下结论似的说,“从飞机上摔死的?”“不是。”“换句话说,她只是不想活了?”“似乎如此。”说话的法医承认。为了想将自己的意思表示得更明确些,他接着说:“你听说过老祖母的传说吧,说黑猫能吞掉熟睡中婴儿的气息。丹伯利小姐的死和这个有点像,好像是某种大型动物或什么东西将……”他突然停口。

马洛里探员是个能干的人,也许是警察局整个犯罪侦查组中最能干的人,可是河边的一朵报春花对他来说,就是一朵报春花,没什么其他意义。他没有想象力,像他这类穿着十一码皮鞋、戴着六号帽子的探员大多都是这样。所以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丹伯利小姐死了,被一种神秘、可怕的方法谋杀了。吸血鬼是不是用这种方法呢?他颤抖了一下。“一般的吸血鬼,”三个法医中最年轻的一个说,好像读出了马洛里探员的心思似的,“通常都会在颈部留下一个小伤口,而且……”马洛里探员没听完剩下的话。他猛地转身,离开了法医室。周一早上,一个住在大西洋街,名叫亨利·萨姆纳的码头工人,被发现死在自己肮脏的房子里。死者脸呈暗紫色,就像被勒死的人的脸色一样,并露出难以名状的恐怖表情。张开的嘴唇有轻微挫伤的痕迹,好像被人轻轻打过似的:左颊上有小小的、没有流血的伤口。他脚边的地板上,有个打破了的玻璃杯。

还是那位个子高瘦、讨人喜欢的记者哈钦森·哈奇先生,要向思考机器求教这两宗神秘的命案。科学家的女仆马莎开门让他进去,他径直走进实验室。当他推门走入时,科学家正不耐烦地从工作桌上抬起头来。“啊,原来是你,哈奇先生。欢迎,请坐。有什么事吗?”思考机器这么说已经是非常客气的了,他边说边继续埋头于他的实验工作。“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好吗?”记者带着歉意说。“什么事?”思考机器再次问道,但并没有抬头。“我希望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记者用可怜的语气说,“两个人死了,两个至少在社会阶层中南辕北辙、毫不相干的人死了,死的方式却是完全一样。看起来实在不可能——”“没有不可能的事,”思考机器插嘴,用他一贯不耐烦的口气说,“你知道我最讨厌这种说法。”“看起来不大可能,”哈奇修正自己的说法,“这两件命案的关联微乎其微,可是——”“你不用浪费唇舌了。”个子矮小、个性执拗的科学家再次打断对方的话,“从头开始讲。谁被杀了?什么时候?怎么做的?为什么?是怎么死的?”“我先解释最后一个问题,”记者说,“这也是整件事最独特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受害者是怎么死的,连法医也弄不清楚。”“噢!”思考机器这才抬起头来,斜视的眼睛眯着,看着记者。“噢!”他又说了一遍,“继续说。”

哈奇叙述时,科学家也被离奇的案情吸引住了。听了一会儿,思考机器跌坐到他的大椅子上,形状古怪的大头向后倾,斜眼向上望,十只纤细的手指指尖相触,一言不发地听完全部案情。“现在我们要谈的是,”记者说,“难以理解的后续发展。我们已经证实,丹伯利小姐的监护人西西莉亚·蒙哥马利太太,并没有去康克德市拜访朋友,她失踪了。警方找不到这个人,今天已经发出了通缉令。她在这个关键时刻失踪,当然会引起怀疑,令人猜测她可能与丹伯利小姐之死有关……”“不要猜测。”科学家唐突地打断对方的话,“事实,只要事实。”“还有,”哈奇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丹伯利小姐和这个叫亨利·萨姆纳的家伙,他们死后房间里都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丹伯利小姐是在上周四死的,尸体移走后,马洛里探员立刻下令将她的客厅封锁起来,因为死亡原因充满疑点,于是将死亡现场保留原状,以便将来调查之用。当知道亨利·萨姆纳的死亡方式和丹伯利小姐的相似时,他也下令将萨姆纳的房间封锁起来。”哈奇暂停了一下,无助地望着科学家苍白干瘦的脸,后背上不由得起了一阵寒战。“就在星期二晚上,”他继续说,“丹伯利小姐和亨利·萨姆纳两人的房间都被闯入了。星期三,也就是今天早上,警察在丹伯利小姐的木制梳妆台上,发现一个清晰的血手印,看起来像是女人的手。同样,在萨姆纳的房间里也发现一些好像是手印的血迹!”他再次停口。科学家脸色漠然。“在贵族小姐和码头工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共同之处呢?为什么会有……”“梅雷迪斯教授,”思考机器突然开口问,“在大学里教什么课程?”“希腊文。”对方回答。“威林先生是谁?”“本市一个有名的律师。”“你见过丹伯利小姐的尸体吗?”“见过了。”“她的嘴巴是大是小?”

尽管哈奇早已习惯科学家奇怪的思维方式,但是这毫无关系且没有条理的一连串问题,还是把他搞迷糊了。“我想应该是小嘴吧。”他说,“她的嘴唇上有些伤痕,好像——好像是被一个圆形的、约二十五分硬币大小的东西用力压下似的。她的面颊还有一个奇怪的小伤口。”“果然没错。”思考机器神秘地说,“萨姆纳的情形也是一样吗?”“确实如此。你说‘果然没错’,难道说……”记者满怀希望地问。对方并没有回答。沉默了约有半分钟,思考机器只是瞪着空中。末了他说:“我敢说萨姆纳是个英国人。这是英国人的姓,对吧?”“他是英国人。体格强壮,酒量很好,工作也很努力。”又是一阵沉默。“你知不知道,梅雷迪斯教授现在或以前,是否对物理学特别有兴趣?”“我不知道。”“请赶快把这件事弄清楚。”科学家简洁地吩咐着,“威林先生曾经处理过丹伯利小姐的一些法律问题,去和他谈谈,看看能不能找出亨利·萨姆纳与尊贵的丹伯利小姐之间有什么关联,目前这是最重要的事。即便过去两人有所关联,但很可能两人并不相识。如果他们真的互不相干,那么这两件命案的答案只有一个了。”“是什么?”“命案是个疯子干的。”对方刻薄地说,“当然,这两人的死法毫无神秘之处。”“毫无神秘?”记者茫然地重复一次。“难道说你已经知道——”“我当然知道,而且你也知道,验尸的法医也知道,只不过他们没想到自己已经知道了。”突然,他的声调变了。“有知识却不知道如何去用,是死知识。”他说,“高级知识分子和普通知识分子的真正差别,在于前者知道如何运用知识。”他停了一下,又说,“目前唯一的问题是,要找出对这种谋杀方法非常擅长的人。”“这种谋杀方法?”哈奇困惑地问。“从凶手的角度来看,有些杀人方法干净利落,有些杀人方法则拖泥带水。”科学家解释,“我们目前碰到的这个凶手,选择了这种快速、无声、简单而且就像时光会流逝一样有把握的好方法。整个过程中没人呼喊、没人挣扎,不用开枪,没有毒药可追踪,只有一点……”“是不是左颊上的小洞?”哈奇试探地问。“说对了。除此之外,毫无踪迹可循。事实上,我们唯一的线索是这个杀人犯,不管是男是女,一定是对物理学颇有研究的人。”“因此,你认为梅雷迪斯教授——”记者正要开口说。“我从不胡思乱想。”思考机器不客气地打断对方的话,“我要确定他对物理学了解多少,我也要知道丹伯利小姐和码头工人之间有何关联。如果你能立——”突然,实验室的门打开了,马莎走进来,她的脸色苍白、神情惊恐、双手发抖。“一件特别不寻常的事,先生。”她激动得声音发颤。“什么事?”个子矮小的科学家问。“我相信,”马莎说,“我马上就要昏倒了。”

似乎是为了要证实她的话似的,她就在两个惊讶地睁着双眼的人面前倒了下去。“老天!老天!”思考机器叫起来,“真是没良心的人,为什么不多给我一些时间准备好?”他满头大汗地忙了十五分钟,马莎总算醒过来了,开始虚弱地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打电话来,她拿起话筒,对方要和凡杜森教授通话。她照例问对方是谁。“不要管我是谁,”对方回答,“他在吗?我要见他。”“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有什么事,先生。”马莎说,“凡杜森教授一定会先问这些问题的。”“告诉他我知道是谁杀了丹伯利小姐和亨利·萨姆纳,”对方说,“如果他能见我,我马上过来。”“接下来,先生,”马莎对思考机器说,“对方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然后好像有人噎住了,接着有人大声咒骂我,先生,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可能是对方挂上了电话。”她愤慨地说,“这家伙,先生,竟然用脏话骂我!”

实验室里的两个人互望一眼,同一个想法浮上心头。思考机器首先开口:“又一个!第三个牺牲者!”他立刻转身往外跑,马莎口中抱怨着也跟了出去,哈奇不自觉地全身发抖起来。时钟的指针越过七点三十分,再指向八点,等到八点二十分时,科学家走进实验室。“马莎昏过去的那十五分钟可能使一个人丧了命,至少也让我们失去一个立刻解开这个谜团的机会。”他急躁地说,“如果她在昏过去之前先告诉我这个消息,电话局的接线员很可能会记得那个打过来的电话号码。在那段时间里,至少有五十通电话打进去,接线员没有留下记录,也记不得了。”他无助地摊开双手,“不过,接线员的领班答应尽量帮我们找到那个号码,明早告诉我结果。现在,咱们该去拜访威林先生,找出两位死者之间的关联,再去拜访梅雷迪斯教授。”

记者打电话到威林先生位于梅尔罗斯的宅邸,他不在家;再试着打到威林先生的办公室,他也不在。因此直到第二天早上四点,第三位牺牲者的尸体才被发现。

威林先生办公室所在大厦的女清洁工,在做例行晨间打扫时发现了威林先生。他嘴里塞着手帕,双手双脚都被绑在椅子上,仍然活着,但显然已失去知觉。在他对面是他的秘书马克斯韦尔·皮特曼的尸体,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死者面呈暗紫色,好像是窒息而死,脸上露出难以名状的恐惧表情。他张开的嘴唇有受轻微挫伤的痕迹,有如被人轻轻打过。他的左脸颊上有一个微小、没有出血的伤口。

不到一个小时,马洛里探员就赶到了现场,这时,威林先生已经完全苏醒,能够说话了。“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解释说,“当时大约是下午六点,办公室只有我和秘书两人正在工作。秘书走到隔壁房间去拿东西,我坐在办公桌旁。有人蹑手蹑脚地走到我身后,将一条沾有麻醉剂的手帕盖住我的鼻子。我挣扎着,想要大声喊,可是眼前一阵发黑,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当我醒过来时,可怜的马克斯韦尔·皮特曼就坐在那里,正如你所见的一样。”

马洛里探员在办公室中到处查看,他找到一条绣有花边的手帕。拿起来,可以闻到手帕上有一股强烈的药味。手帕的一角有两个大写字母。①“C.M.”他读着,眼睛亮了起来,“西西莉亚·蒙哥马利!”

哈奇激动万分地闯入思考机器的实验室。“又一个遇难者。”他大声说。“我早知道了,”思考机器说,仍然俯首在工作桌上,“是谁?”“马克斯韦尔·皮特曼。”哈奇详细描述了尸体发现的经过。“可能还有两名遇难者呢。”科学家漫不经心地说,“请帮我叫一辆出租车。”“两名?”哈奇吓得倒抽一口气,“死了?”“有可能。第一个是西西莉亚·蒙哥马利太太,另一个是昨天晚上打电话来的陌生人。”科学家正往外走,突然转身回到工作桌前。“这是个相当有趣的试验。”他说,“这是根玻璃管。”他将一根厚玻璃管举在空中,管子的一端是封闭的,另一端靠近开口处有个活塞开关。“看好,我将一片厚橡皮盖在玻璃管的开口,打开活塞开关。”他一面说,一面动手,“现在,试着把橡皮和玻璃管分开。”记者用力拉,甚至两手一起拉扯,弄得满脸通红,就是没法将橡皮拉开。他困惑地望着科学家。“是什么拉住了橡皮?”“真空吸力。”对方回答,“你也许能将这片橡皮掰碎,可是人的力量绝不可能将橡皮整片拉开。”他拿起一根钢针,穿透橡皮直刺入玻璃管内。当他把钢针回抽出来时,响起了一阵悠长、尖锐的嘶嘶声。①半西西里亚·蒙哥马利(Cecelia Montgomery)的姓名缩写。

分钟后,覆盖在玻璃管开口的橡皮自动脱落了。“真空的吸力非常强,约为大气压力的百万分之一。这个小针孔让空气重新进入玻璃管,因此消除了对橡皮的吸力,所以……”他用纤长的双手做了一下分开的手势。

哈奇似乎明白了什么,想起在大学期间做过的一些科学实验。“如果你将这个玻璃管放在你的嘴唇上,”思考机器继续说,“将活塞开关打开,你将无法说话、无法呼喊、无法挣扎,你肺部的每一丝空气都会被它吸走,你全身麻痹,在两分钟之内就会死亡。为了移走玻璃管,我得用钢针在你的脸颊上打穿一个洞,比方说在左颊上,拿走玻璃管……”

哈奇毛骨悚然地喘着气。“肺中没有空气,检验尸体的法医说过。”“你明白了吧,这三个人的死因并不神秘。”思考机器指出。“你早已知道我示范给你看的科学实验,那些法医也知道,可是你们都没有认出这是自己已经了解的知识。天才就是那些能够活用知识的人,而不是那些学而不用的人。”他的口气突然变了,“帮我叫辆出租车。”

他们一起乘车到大学去拜访梅雷迪斯教授。梅雷迪斯教授见到他们时,露出吃惊的神色,可是听到对方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之后,他的吃惊变成了愤怒。“梅雷迪斯教授,从昨天中午一直到今天凌晨四点之间,你都在什么地方?”思考机器不客气地开口问,“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想知道在马克斯韦尔·皮特曼可能被谋杀的这段时间里,你每一分钟的行踪。”“为什么,真是可耻的……”梅雷迪斯教授愤声道。“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你被逮捕。”思考机器傲慢地说,“如果你能将每一分钟的行程都说出来,而且能证实你说的话,相信我,你最好按我说的去做。现在,如果你能交代你的行踪……”“这个家伙到底是谁?”梅雷迪斯教授挑衅地说,“你怎么敢对我这样说话?”“我叫凡杜森,”思考机器说,“奥古斯都·S.F.X.凡杜森。在你还没来此地以前,我就是这所大学的哲学系系主任。我辞职之后,大学颁赠了荣誉法学博士学位给我。”

这一段自我介绍把对方吓坏了,站在科学大师面前,梅雷迪斯教授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对不起。”他开口说。“我很想知道你是否熟悉丹伯利小姐的家族史。”思考机器继续说,“现在,哈奇先生,请你搭出租车去量一量马克斯韦尔·皮特曼嘴唇上伤痕的确切宽度。然后去找威林先生,如果他已经能见访客的话,请他告诉你丹伯利小姐的家族史,诸如家庭拥有多少资产、她的亲戚有多少人等等。两小时后到我家来。”

哈奇依言离开。等他办完事回到思考机器的家时,看到科学家正准备出门。“我正要去见人称铜矿大王的乔治·帕森斯先生,”他主动提议说,“一起来吧。”

从此刻开始,发生了一连串稀奇古怪、难以理解的事,而且每件事之间似乎都毫无关联。哈奇转得头昏脑涨。比如说,思考机器拜访帕森斯先生,哈奇就不明白有什么用意。“请告知帕森斯先生,凡杜森先生来访。”思考机器对接待员说。“是什么事?”接待员问。“生死攸关的事。”科学家说。“关于谁的?”帕森斯先生想要知道。“他的。”科学家对接待员说。

思考机器立刻被请进帕森斯先生的办公室。十分钟后他走出来,和哈奇一起离开,在一家玩具店中停了一下,买了一个小号硬橡皮球;接下来又去百货商店买了一根尖得吓人的帽针。“你忘了告诉我,哈奇先生,嘴唇上伤痕的大小?”“正好是一又四分之一英寸。”“谢谢!还有,威林先生怎么说?”“我还没见到他。我和他约好再过一小时去和他会面。”“很好。”思考机器满意地点点头,“见到他时,请你务必跟他说,我知道是谁杀害了丹伯利小姐、萨姆纳和皮特曼三人。你一定要特别强调我知道。明白了吗?”“你真的知道?”哈奇不敢置信地问。“不知道,”科学家坦白说,“可是一定要让他相信我知道。还有,告诉他,明天中午我会把我所收集的一切相关资料送到警察局去。明天中午,我就知道凶手是谁了。明白了吧?”思考机器思索了一下,“你可以再加上一句,说我告诉你犯罪者是个身居高位的人,那人的名字从未和犯罪行为有过关联。可是你不知道那人是谁,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明天中午,我会通知警方。”“还有吗?”“明天一早,带马洛里探员一起到我家来。”

次日早上,案情像飓风一样迅速发展起来。马洛里探员和哈奇刚刚到达,就接到一通从警察局打来的电话。原来是西西莉亚·蒙哥马利太太出面自首了,指明要和马洛里探员谈话。“现在不能离开,”思考机器要求。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自己的工作桌前埋首工作,而是慢条斯理地在蒸馏器、显微镜之间走来走去。“让他们把她留在警察局等你回去。还有,问她丹伯利小姐和亨利·萨姆纳有什么关系。”马洛里探员走去打电话,科学家转身面对哈奇。“这是一根帽针,”他说,“今天早上我们会有另一位访客。当那位访客在这个房间时,如果我自愿地将某些东西,比方说,一个瓶子,放在我的嘴唇上,或者有人强迫将瓶口压在我的嘴唇上,而我没有在三十秒钟之内将其拿开时,你就必须用这根帽针刺入我的面颊。不可迟疑。”“刺穿面颊?”记者生怕自己听错似的问着。接着,他明白科学家的用意了,他全身起了一阵诡异的寒战,“你真的有必要冒这种险吗?”“我说过,如果我无法拿开的话,你才动手。”思考机器不耐烦地回答,“你和马洛里探员躲在隔壁房间看,我要把同样的科学实验做给杀人犯看。”他看到记者脸上露出担心的神情。“我不会有危险的,”科学家断然地说,“帽针只是准备万一有事才用。”

过了一会儿,马洛里探员走进来,脸上满是困惑的表情。“她否认杀人,”他说,“但承认血手印是她的。根据她的说法,她在谋杀案发生之后,搜查了丹伯利小姐和萨姆纳的房间,为的是要寻找一些足以证明某些房地产所有权的文件,我实在搞不清是什么意思。她在丹伯利小姐房中不小心割破了手掌,流了不少血,所以有血手印出现。从那里她直接去了萨姆纳的住处,所以血迹也在萨姆纳的房间里出现。她说萨姆纳是丹伯利小姐的远房堂兄弟,是丹伯利先生最小弟弟的独生子,好像是做了什么不名誉的事,早早就从英国逃到美国来。铜矿大王乔治·帕森斯先生,是丹伯利小姐在美国唯一活着的亲戚。蒙哥马利太太让我们警告他,好像说他会是下一个牺牲者。”“我已经警告过他了,”思考机器说,“他到西部去办些事,没人知道他在哪里,等事过之后才会回来。”

马洛里探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对这个案子,你知道的好像比我还多。”他讥讽道。“不错,”科学家不客气地说,“还有好多呢。”“我打算对蒙哥马利太太采用疲劳审讯,她大概会想起——”“她说的是实话。”思考机器插嘴说。“那么她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在马克斯韦尔·皮特曼的谋杀案中,我们会在威林先生的办公室里找到她的手帕?”思考机器耸耸肩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马莎走了进来,眼中闪着愤慨的光。“就是在电话中对我讲脏话的那个家伙,”她果断地说,“他想见你,先生。”好一阵,她的主人只是静静地看她,然后挥挥手打发她离开,“让他进来吧。”接着,他对马洛里探员和哈奇说:“你们要躲在隔壁房间里。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哈奇先生,你要记得该怎么办。”

访客进来时,思考机器就坐在自己的大椅子上。来者是位身材瘦削、行动敏捷、穿着整洁的年轻人。他就是律师威林先生,手上提着一个小皮包。他停下来,好奇地打量身材矮小的科学家。“请进,威林先生,”思考机器开口欢迎,“你来见我是因为……”他用询问的口气说。“我了解,”律师温文尔雅地说,“你对最近发生的几件谋杀案有兴趣,将来有机会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我的皮包中有些文件,可能对你有用。”他打开手上的皮包,“有位记者告诉我,你有某些资料知道是什么人……”“我知道杀人犯的名字。”思考机器说。“真的吗?我能知道是谁吗?”“可以。杀人犯就是赫伯特·威林。”

在隔壁房间,哈奇紧张地注视着。他看到思考机器慢慢地用手掩上嘴巴,好像要掩盖住呵欠似的。他看到威林突然向前一跃,手上似乎拿着一个玻璃瓶,用力将科学家向椅子的靠背推去,把手上的玻璃瓶朝对方的嘴唇压下。接下来他听到一个尖锐的咔嗒声,思考机器干瘪的脸马上起了变化,双眼因惊骇而大睁,两颊似乎全部瘪了下去,双手用力抓住压下的玻璃瓶。

威林神情凶恶地瞪着科学家,接着他飞快地从小皮包中取出一样东西,将之往地上一抛,一个酒杯砸碎在地上。

这时,科学家冷静地将嘴唇上的玻璃瓶取下来。“打破的酒杯,”他安详地说,“这样所有的证据都齐全了。”

哈奇的身材瘦长结实,马洛里探员也精壮有力,两人合力才把年轻的律师制服。思考机器根本没注意三人的缠斗,他只是好奇地仔细检查那个黑色的玻璃瓶。玻璃瓶的瓶口被一个小橡皮球堵住。玻璃瓶一边有个构造巧妙的弹簧装置,能够在瞬间打开瓶口,释放出非常可怕的真空吸力。思考机器就是在弹簧将瓶口打开前的刹那间,用舌头将藏在口中的橡皮球用力推出,堵住玻璃瓶开口,这才救了自己一命。最后,他抬起头,斜眼看着已被上了手铐的威林,对方也用愤怒的眼睛无力地瞪视他。十五分钟之后,四个人都回到警察局,蒙哥马利太太在那里等着。“蒙哥马利太大,”思考机器淡蓝色的眼睛无礼地盯着对方的脸,“你为什么没有去康克德市?”“我的确到那里去了,”她回答,“可是当我听到丹伯利小姐死亡的可怕消息时,我吓坏了。我请求我的朋友不要让人知道我在那里,朋友答应了。如果有人前来搜查,一定会在那里找到我,可是没人来查。我终于忍受不住,主动回来到警察局自首,你们有什么问题,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坦白讲。”“你为什么要去搜查丹伯利小姐和萨姆纳的房间?”“我说过,”她说,“我知道可怜的亨利·萨姆纳和丹伯利小姐的关系,我也知道他们手中各自拥有一些文件,这些文件足以证明他们拥有英国某处一大笔房地产的所有权。我相信这些文件对另一位活着的亲戚大有用处——”“铜矿大王乔治·帕森斯先生。”科学家插嘴说,“你没有找到这些文件,因为赫伯特·威林已经拿走了。那笔房地产就是他的目标,我敢说,经过几套法律上的花招后,他的计划很可能会成功。”

他再次面对蒙哥马利太太。“你和丹伯利小姐住在一起,可能有她房间的钥匙吧?好。你在夜里进出她的房间没被人看到,应该是很容易的事。威林杀死丹伯利小姐的晚上,进出时也没被人看到。告诉我,你是怎么进入萨姆纳房间的?”“那地方真是脏得可怕。”她稍微颤抖了一下,“我从防火梯的窗口进入房间,你也许记得,报上对那个房间描述得很详细。”“我明白了。”他沉默了一阵后再度开口,“威林,你是个聪明机灵的人,你对物理学的知识足以使你用在这个案件上。我相信,如果你知道我对这些谋杀案了解很多,你一定会前来找我。你果然来了,这是个陷阱,我坦白对你说,希望你会好受些。我并不怕你会用枪或刀子杀我,我知道你杀人的特殊方法,你既然已经用得这么成功,我相信你不会改变,因此我早就准备好对付你的方法了。就这样。”他站起身来。“就这样?”哈奇跟马洛里探员同时喊出来,“我们还不明白……”“噢,”思考机器又坐下来,“其他的只是逻辑推理而已。丹伯利小姐被杀了,不是枪击、刀刺、下毒、勒扼,法医说‘肺中没有空气’,这样一来,真空管这样凶器就呼之欲出了。萨姆纳的案子也是同样情形。两件案子都要假装是自杀而死,因此地上都有破碎的酒杯。从萨姆纳的命案我断定,如果不是疯子随意杀人,那么两个死者之间一定有某种关联。至于梅雷迪斯教授,我和他谈过之后,发现他与本案无关。不过,丹伯利小姐对他十分信任,吐露了一些家族的秘事。他说丹伯利小姐提过在此地有个远亲,就是乔治·帕森斯先生。”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现在,有关马克斯韦尔·皮特曼的命案。皮特曼可能猜到谁是凶手,正要打电话给我,被威林发现了。他便杀了皮特曼,再将自己口中塞上手帕,手脚绑在椅子上,然后等着被人发现。这是个聪明的策略。他也故意在地板上留下一条蒙哥马利太太的手帕,手帕上洒上大量的麻醉药,以便让人相信他是被药物迷昏了。其他的事你们可以问哈奇先生。”他看了一下手表。“我要去参加一个午餐会,要去灵魂研究学会发表演说,对不起……”

他站起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走了出去。(游健治译)

绑架百万宝贝

1拥有百万身家的宝贝道格拉斯·布莱克正坐在地板上,兴致勃勃地看着一本彩色图画书上美丽的图片。他只有十四个月大,正是对图画书最感兴趣的阶段。伊夫琳·巴顿,一位年约二十三岁、秀美动人的小姐,坐在他对面,微笑地听着布莱克咿咿呀呀地说着他在图画书中看到的奇妙事物。

布莱克待的地方是他家的图书室,位于林恩市郊区。这座房子是布莱克的父亲兰登·布莱克建造的,外观虽然很气派,里面的家具陈设却简单朴素。兰登·布莱克四个月前去世了,留下伤心欲绝的太太伊丽莎白·布莱克照顾儿子。美丽的布莱克太太自此深居简出,不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

这个大房子里,除了主人母子二人,还有三个仆人和布莱克的保姆巴顿小姐。实际上,巴顿小姐与其说是保姆,不如说是个好伙伴,此时的布莱克太太十分依赖她。

大房子的采光并不是太好,屋里有些阴暗,可是布莱克太太在这里度过了太多快乐的时光,使她恋恋不舍。房子建在一个大庄园的中央,离大马路约有二百英尺;后院延伸了约三百英尺。庄园四周由石墙围起来。

夏天,整片土地覆盖着天鹅绒般柔软光滑的草坪;现在是冬季,地面上积起了一英寸厚的白雪,只有水泥小径清扫过了,像一条黑线在白雪中迂回曲折地通向临街的大门。

在房子进门处的前方,小径向两侧分开,环绕着房子通向屋子后面。这条路也被清扫干净了,可是后门入口处以外的庄园后面,还都覆盖着白雪。后院靠近石墙的地方,右侧是一个宽大的谷仓和马厩,左侧是一片高大、枝干横生的树林。

房子前方的汽车道仍然覆盖着白雪。自从丈夫去世后,布莱克太太就不再搭汽车或马车出门了,她把谷仓关闭,将马匹寄养在别的马场。后院一株大树的树干上悬挂着一个秋千,本来是让布莱克玩的,现在也闲置着在风中摆荡。

夏天,布莱克经常踉踉跄跄地走到后院去荡秋千。可现在是冬天,他的活动范围只能局限于屋子里。

这天下午两点钟,外面忽然下起雪来。布莱克兴奋得很,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下雪。他在温暖的图书室里看着窗外的白雪,用圆胖的手指指着,对巴顿小姐说:“我要。”巴顿小姐以为他要到外面去玩雪。“不,不行,”她坚定地说,“冷,非常冷,不能出去。”布莱克精力充沛地提高声音抗议保姆这种不仁慈的说法。为了安抚他,巴顿小姐用尽各种办法将他的注意力从窗前移开。

一小时后雪停了,云层也慢慢散开。傍晚六点十五分,清冷的月光照在白色的雪地上,星星在空中闪烁,风也停了,大地顿时一片寂静,偶尔从街上驶过的汽车声也似乎被雪掩盖住了。布莱克听到远处传来的雪橇铃声,疑惑地抬起头来。“美丽的马。”巴顿小姐说,马上用手指着书上的图画。“米……粒……麻。”布莱克口齿不清地说。“马,”巴顿小姐说,“有四条腿。一、二、三、四。”她数着。“马,”布莱克说,用力翻着书页。“米……粒……猫。”他聪明地说。“对了,美丽的小猫。”保姆赞许道。“米……粒……狗,米……粒……大……”布莱克兴奋地念叨,“箱。”

他指着书中一幅占了一整页的图片。“对,大象,”巴顿小姐说,“咱们该去睡觉了。”“不,不,”布莱克精力旺盛地坚持辨认着,“米粒大箱。”

接着,布莱克从地板上站起来,蹒跚地走到巴顿小姐坐的地方,在她面前重重地跌坐下去。他的小手紧紧攥着图画书,小脑袋偎在巴顿小姐的膝盖上。就在这个时候,布莱克太太来了,站在图书室门口。“巴顿小姐,”她说,“你能过来一下吗?”她脸色苍白,声音有些怪异。

女孩有些不安地站起身来,把布莱克留在图书室,跟着布莱克太太走进旁边的房间。布莱克太太递给女孩一封信,信写在一张包装纸上,上面字迹潦草,几乎难以辨认。“这是下午送来的,”母亲说道,“你念念。”“我们打算绑架你儿子,”巴顿小姐一字一句地念道,“你们最好什么都别做,报警对你们没有好处。如果你给我们一万美元,我们就不绑架他,拿钱走人。你在《美国波士顿人》上登载一则广告,上面写上‘同意’或者‘不同意’,然后署上你的名字。我们会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署名)三。(3)”巴顿小姐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读的是什么,呼吸急促起来。“一封绑架恐吓信,”母亲喊道,“伊夫琳,伊夫琳,你相信吗?”“天啊,布莱克太太,”女孩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下来,“天啊,一群魔鬼!”“我该怎么办才好?”母亲不知所措地说。“报警,我建议。”女孩迅速回答,“我可以立刻赶到警察局去。”“可是报纸一报道会把事情搞砸的,”母亲说,“毕竟这封信说明不了什么。我想咱们最好明天就离开这儿,去波士顿过冬。在恐惧的笼罩下还待在这儿,我真是无法忍受——假如让我失去我的宝贝,等于杀了我。”“你说得有道理,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建议报警。”女孩语气温和地坚持着。“当然,钱算不了什么。”母亲接口说,“只要是为了孩子,我什么钱都可以花。但是,威胁和危险依然存在。我认为你最好今晚就收拾一下道格拉斯的小衣服,明天咱们就到波士顿去,先找家酒店住下,然后再从长计议。信的事先别告诉其他人。”“我觉得这样做也许是最好的办法,”巴顿小姐说,“不过我还是认为应该通知一下警方。”

两个女人回到当时刚刚离开的图书室,十分钟前布莱克还在那里看书。此时,他却不在了。巴顿小姐转过身愕然地看着布莱克太太,母亲似乎还没有觉察。巴顿小姐赶紧跑到另一间屋子,想着也许道格拉斯去了那里。

约十分钟后,整个宅子骚动起来。布莱克不见了。巴顿小姐、每个仆人、心烦意乱的母亲都发狂似的在整座屋子跑上跑下地寻找,呼喊道格拉斯的名字,每间空屋、隐蔽的角落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最后巴顿小姐和布莱克太太回到图书室里,望着布莱克曾经看过的那本图画书。“他也没在屋子外面,”面色苍白的巴顿小姐对布莱克太太说。“会不会……被……绑架了?”母亲轻声说。“我……我不知道,”保姆犹豫地说,“希望不是。”“老天!”布莱克太太轻呼着,脸上有如涂上一层白蜡,跌坐在长沙发上,“报警吧!”

伊夫琳·巴顿小姐跑到电话旁通知警方。警方很快就派了三位探员和两位穿制服的警员过来。他们看了恐吓信,其中一位打电话回警察局向上级汇报过详情后,正式发出警报。

两位穿制服的警员再次将整个房子从阁楼到地下室都仔细地搜查了一遍,其他人则去搜查屋子外面。便衣探员看遍了前后庭院,整个地区除了小径都盖满了白雪,他们只看到自己的脚印。两位探员从临街的前院围墙往回走,沿着房子的两边寻找。他们在屋子后面相遇,互相摇摇头,什么都没找到。突然,一位探员停下来,一手指着覆盖在广阔后院上的白雪,另一位探员也停下来专心看着。

他们看到的是婴儿的脚印。脚印从后门向后面的围墙延伸而去,两位探员一言不发地跟着脚印前进。婴儿似乎相当清楚自己要走向哪里,脚印笔直前进。探员们看得出布莱克是自己走到后院的。

跟踪着婴儿的脚印,探员突然困惑地停下脚步。他们在雪中跪下来,在周围几英尺的地方搜索着,再回到原来的脚印旁边。“如果这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