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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0 20:2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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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克莱恩(著)/刘荣跃(译)

出版社:中国致公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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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英勇勋章

红色英勇勋章试读:

内容简介

本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青年,他在美国内战中入伍,希望成为一名英雄。但由于初次参加战斗,他的内心也怀着恐惧和各种复杂心理。因此战斗打响时他被吓得当了逃兵,脱离军团。待战斗结束后他又返回去,一路见到部队死伤的残酷场面。他感到内疚,深怕自己的胆怯行为被战友们发现。后来他在逃跑途中偶然被一名士兵打伤头部,回到自己连队便谎称自己在火线作战时受了伤。伙伴见到他头上的伤口——红色英勇勋章——都称赞他是个英雄。他不敢说出真情,内心感到羞愧。经过内心的激烈冲突和斗争,他决心要勇敢地参加作战,成为一名真正的男子汉。他英勇杀敌,最后成了一名受到大家赞赏的英雄。故事通过对主人公深刻的心理刻画,让读者看到一个青年如何经过战斗的洗礼,从一个胆怯的士兵成长为一个勇敢战士的变化过程。作品富有吸引力,颇值得玩味,不失为一部人物心理刻画方面的经典名著。

透视战争中主人公令人震撼的心路历程(译序)

刘荣跃

这是一个能给人留下极其深刻印象的故事。一篇文学作品能做到这一点,就说明里面包含着不同寻常的东西。从笔者此文的题目看,可知其中主要有两个层面,一是讲有关战争的故事,二是讲有关主人公的心路历程——这个心路历程是震撼人心的。而我觉得小说之所以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原因就在于它具有这种震撼人心的艺术魅力。在阅读小说的过程中,读者的心灵会随着主人公内心的变化时时受到震撼。“透视”二字,则说明了读者在阅读本篇故事时处于怎样一种状态——的确,通过作者的精心描写刻画,主人公在面临严酷的战争时所产生的复杂心理便暴露无遗地呈现在读者眼前,使读者清晰地看到主人公那种颇具代表性的内心世界。

要能更好地理解这篇小说,应对它的背景有所了解。故事讲的是美国内战中一个青年士兵初次参加战斗时的经历,讲他如何从一个胆怯逃跑的士兵最后成为一名英雄的过程。美国内战又称美国南北战争,是美国联邦政府和美国南方联盟政府(由宣布脱离联邦的南方11个州组成)之间进行的长达4年之久的、自相残杀的战争。这场战争始于1861年4月12日。战争开始后双方均招募军队。联邦政府总统林肯下令招募7.5万名志愿兵,南方联盟政府总统戴维斯则事前已批准招募军队10万名,旋即增至40万名。在物力财力上北方优于南方。在军事战略方面南方的戴维斯始终坚持守势,林肯则主张以攻为主。1865年6月战争以北方的胜利宣告结束。北方的胜利除了拥有占优势的海军和丰富的资源外,一部分应归功于林肯的治国之才,以及士兵们的英勇作战和军官的熟练指挥;一部分则由于南方联盟政府在运输、物资供应和政治领导方面的失败。美国南北战争是一次规模巨大的战争,双方的战费超过150亿美元,联邦军伤亡63万人,联盟方面伤亡48万人,其他方面的损失更是无法估计。

本书主人公所参加的便是这样一场战争。作为北方士兵中的一员,他入伍是带有一种盲目性的。他并没有清楚地认识到战争的性质和意义,他参军打仗是出于好奇、替战友报仇、想当英雄等动机。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就不难解读他在战斗中所表现出的种种行为和产生的种种心理了。

一部杰作,总是有其十分独特的地方,总有它能够打动读者的最为成功之处,比如新奇的构思、巧妙的情节、特有的语言、心灵的刻画等。而本书给我——我相信也必然会给读者——留下极深印象、时时让我震撼的,便是它深刻的内心刻画。小说不是只有靠波澜起伏的情节才能取胜的,成功的心灵刻画也会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达到特有的艺术效果。故事情节可以波澜起伏,人的心路历程也同样可以波澜起伏!这篇小说即如此,其情节非常简单,只是写了主人公两天里的战斗经历,然而在这短短时间他的内心却经历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现在我们就来看看主人公都有些什么样的复杂心理吧。首先是,他为什么要去参军打仗?因为他想成为一名英雄,这对于一个处于战争年代的小伙子是很正常的事。当上英雄,获得战斗勋章,受到人们青睐,多么令人自豪和荣耀!但当英雄可不是轻而易举的,需要有英勇无畏的精神,需要付出巨大的牺牲。而人并非生来就勇敢,人人都有胆怯的一面,故事的主人公自然也不例外。面对血腥残酷的战场他害怕了,竟然悄悄跑开!我们从中看到胆怯害怕也是人的一种本能,人的勇敢精神不是生来就有而是在生活中培养锻炼出来的。受到威胁逃跑是大自然的本性,你看作者说得多么形象:“他向一只快乐的松鼠投去一颗松树果,它害怕地啁啾着跑开,在高高的树梢上停住,小心翼翼从一根树枝后面探出头来,露出恐惧的神色往下看。”又如:“在失败中他会兜着圈子为自己辩护,心想在一定程度上那会证明他之所以逃跑得早是因为他具有出色的观察力。一个严肃认真的先知在预见到洪水将要来临时会第一个爬上树。这就会证明他的确是个有远见卓识的人。”他害怕打仗牺牲,但逃跑又使他感到耻辱,于是他便为自己开脱找理由,其复杂的内心世界跃然纸上。

虽然一时逃离了战场,使自己安全了,可这种不光彩的行为却让他大为困惑不安,深感羞愧。自己毕竟是个大男人啊,怎么能在战斗中离开战友们呢。他担心被人嘲笑,无地自容,那样会生不如死的。他又悄悄返回部队,途中他遇到其它部队的战士,便加入其中。置身于一个个伤员们中间他觉得丢脸,“忽然转身从人群中溜过去,满脸通红。”当别人一提及他战斗中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时,他就感到无比心虚,惊惶失措。他的良心受到深深谴责——因为他是一个正直而有良心的青年,否则他绝不会有那种感受。他处于矛盾之中,既希望部队打胜仗,又希望它失败,那样他就有了逃跑的理由。后来有个自己部队的战士无意中把他头部弄伤,他竟为这种“挂彩”感到高兴,因为这样他就能够比较光彩地出现在大家面前了!他这意外受的伤,不就成了“红色英勇勋章”吗——战友们会把他看作是在战斗中负的伤。

然而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并未使他的良心得到平静,那可不是一个男子汉的表现。即使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他要做一个真正的英雄!那个高个子士兵壮烈牺牲的场面使他无比震惊,从此他决心要勇敢地还击,可见为受伤牺牲的战友报复的那种战友情,成为他英勇杀敌的一个主要因素。他并未站在高处去考虑这场战争的性质和意义,他只看到冷酷的敌人对他们毫不留情。那个军官不屑一顾地把他所在的军团说成是些“骡夫”,也使他大受羞辱。我们由此看到他要勇敢战斗的动机所在。这个动机虽不是很高尚,但却很现实,很真实。从此他不再胆怯,战斗中处处冲锋在前,甚至成为一名勇敢的旗手,几乎达到疯狂的程度。他们的部队终于打了胜仗,他也终于成为深受大家赞扬的英雄。

这便是主人公如何从一个胆怯逃跑的士兵成为一名战斗英雄的故事。我们读这个故事,实际上是在读他心灵变化的故事,这个故事非常深刻,也非常真实,所以便具有了永恒的艺术魅力。作为和平年代的人,不可能去亲身体验那样的战争场面;而通过阅读这篇作品,在心灵上随主人公一道去体验一下、感受一下那样的情景,也不失为一种难得的艺术享受!

本书作者斯蒂芬·克莱恩(1871-1900)是美国作家。他的创作主要表现三个方面的题材:贫民窟的生活、战争的悲剧和儿童的苦难。主要作品有《街头女郎梅季》、《红色英勇勋章》和《海上扁舟》等。《街头女郎梅季》是他的处女作,在美国文学史上第一次站在同情的立场上来描写受侮辱的妇女的悲惨命运。《海上扁舟》歌颂人在茫茫大海中的搏斗,属于美国短篇小说中的名篇。他影响最大的作品便是这篇杰作《红色英勇勋章》,1895年首次出版后便获得巨大成功,给作者带来极高的声誉。克莱恩作品的主题是人在冷漠的宇宙中的命运,他所关心的是人在重压之下如何保持住个性与尊严,因而在他笔下主要表现的东西往往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如重压下的人在感情与理智上的表现等。与此相适应的是他在风格上表现出来的印象主义及自然主义色彩。克莱恩并不重视事物本质的探讨,而重在捕捉人物的瞬间感受。由于出现在他笔下的多数是些印象式的画面,所以形象异常生动独特,作品往往富于含蓄的意味。这些特点,在他的《红色英勇勋章》这篇代表作中都得到了充分体现。

希望这个译本能给读者带来一种难得的阅读体验,作为译者将不用荣幸。同时恳请大家对书中的不足之处予以指正,一定在今后使其不断完善。2012年2月10日于天府雄州·四川简阳红色英勇勋章美国内战的一个插曲

第1章

寒冷依依不舍地从大地上退去,雾正渐渐散开,一支分布在山上的部队出现于眼前,军人们休息着。在这片地方由暗褐色转成绿色的时候,部队醒来了,怀着渴望开始为各种噪杂的传闻焦虑不安。战士们往路上看去,道路先是一段长长的泥泞沟槽,然后才是真正的大道。一条河流在岸边的映照下呈现出琥珀色,在部队的脚下潺潺流着。夜晚,河流可悲地变得一片黑暗,这时你可看见在河对岸远山处低矮的地方,敌人的营火像从眼睛射出的红光一般。

一次有个高个子士兵显得很勇敢,毅然到下面去洗一件衬衣。他从一条小溪飞奔回来时,把衣服像旗子一般挥舞着。他因从一个可信的朋友那里听到某个传闻洋洋得意,而那个朋友是从一个诚实的骑兵那里听到的,那个骑兵又是从他可信的兄弟那里听到的,他兄弟是分区司令部的传令兵。他像个身穿金红色制服的传令官很了不起的样子。“咱们明天就要转移啦——一定会的,”他炫耀着对连队里的一群战士说。“咱们要沿河而上,抄近路绕到他们后面去。”

他对专心听着的人高声而详尽地描绘出一幅极其光辉的作战计[1]划。待听他讲完后,身穿蓝色制服的男人们 便分散到一排排褐色矮小的临时营房间,形成一个个小组争论着。有个黑人卡车司机刚才在40个士兵的欢呼鼓舞下,一直在饼干箱上跳舞,此时也被冷落在一旁。他凄凉地坐在那里。烟雾缓缓从许多奇特的烟囱里冒出来。“那是撒谎!就那么回事——真是一个天大的谎!”另一个二等兵大声说。他那张光滑的脸都胀红了,生气地把双手插进裤兜里。他认为这事对他是一种侮辱。“我才不信这支该死的老部队要转移。我们被困住了。在过去两周里我准备了8次要转移,可至今都没行动。”

那个高个子士兵感到,需要对自己带来的传闻的真实性进行辩护。他和大声说话的士兵差点因此打起来。

一个下士当着聚集的队伍诅咒发誓。他说自己刚在家里安装了昂贵的又宽又薄的地板。早春时候他都克服着没有极力把居住环境弄得更舒适一些,觉得部队随时都会开始前进。然而近来,他却感到他们好象没完没了地要扎营下去似的。

很多人都加入到一场激烈的争论中。有一人异常清楚明白地把总指挥官的整个作战计划也概括出来了。另一些人则予以反对,声称有别的作战计划。他们相互大声叫嚷,很多人都在徒劳无益地力图引起大家注意。与此同时,那个带来传闻的士兵也很有神气地四处奔忙。人们不停地向他发问。“有啥消息,杰姆?”“部队要转移了。”“哈,你在说什么?你是咋知道的?”“唉,信不信由你。我才一点不在乎呢。”

他回答的那种方式颇让人深思。他根本不屑提供证据,以此几乎让大家都相信了。他们变得兴奋起来。

有个年轻的二等兵热切地倾听着高个子士兵讲话,以及战友们的各种议论。他听了不少有关行军与进攻的讨论后,向自己营房走去,慢慢穿过一个被当作门的错综复杂的洞。他近来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希望独自呆着。

他在横伸于屋子尽头的一个宽土堆上躺下。在屋子另一端,一些饼干箱被当作家具,堆放在火炉周围。一张从有插图的周刊上弄来的画贴在园木墙体上,3支步枪在木桩上并排挂着。一些装备也挂在方便的突出物上,有些锡制器皿搁在一小堆木柴上。一副折叠起来的帐篷用作屋顶,外面的阳光射着时它呈现出淡黄色的光影。一扇小窗把更苍白的方形光柱斜斜地投射到凌乱的地面。从炉里冒出的烟有时并未钻进泥做的烟囱,而是盘旋着涌进屋里——这个用泥土和枝条做成的粗劣烟囱,始终威胁着会把整个营房烧起来。

青年有点惊呆了。这么说终于要打仗啦。或许次日就会有一场战斗,而他也会参加。他一时不得不努力让自己相信。他无法确切地接受一种预兆——自己将要卷入到世上的一个重大事件里。

他当然一生都梦见过战斗,梦见过那些模糊的血腥的战斗情景,那冲锋与战火的场面让他兴奋激动。他幻想中看见自己加入到许多拼搏中。他想象着人们因有了他那双锐利的目光与英勇的气魄,而感到安全可靠。但是他从梦中醒来时,却看到战争成了留在旧书页上的红斑。他已把它们作为往事,与想象中的巨大王冠和高大城堡搁在一起。他把世界史上的一部分看作是战争时期,不过他认为那个时期早已超过地平线,永远消失了。

从家乡,他用自己富有青春活力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本国战争。那一定是某种闹着玩的事吧。他因再也目睹不到一场希腊人那样的战争早就感到失望。那种事再也不会有了,他曾说。男人们变得更好,或者更胆小。世俗的与宗教的教育已消除了他们凶残厮杀的本能,或者稳定的经济收入阻止了他们那种狂热的激情。

他曾有几次迫切要求入伍。一个个有关伟大行动的故事震撼大地。这些故事显然不会像荷马时代的那样,可好象也充满了光辉。他读到过关于行军、包围与战斗的报道,渴望着亲眼见到这一切。他思绪万千,在脑子里构想出色彩鲜艳的巨幅画面,它们浓重地渲染着一些扣人心弦的战绩。

然而他母亲却劝他不要参军。她对于他那种参战热情与爱国精神的性质显得有些轻蔑的样子。她可以平平静静地坐下,看起来毫不费力地说出数百种他为啥呆在农场上比去上战场远更重要的理由。她的某些表达方式告诉他,她对这个问题的陈述来自于深深的信念。此外,就母亲而言,他认为她在这个辨论中的伦理动机是坚不可摧的。[2]

然而,他最后仍对投射到自己富有色彩的雄心上的黄色灯光 予以了坚决反抗。报纸,村里的言传,以及他自己想象出的画面,已经使他的激情达到无可阻止的地步。战士们确实在那边打着漂亮仗。几乎每天报纸上都印着关于决定性胜利的报道。

一天夜晚他躺在床上,风儿将某个宗教狂热者在教堂里猛拉绳索敲响的钟声传到他耳里,告诉着大家关于一场伟大战役的消息。人们晚上欢呼的声音,让长时间期待中的他因极度喜悦而激动不已。随后,他来到母亲的房间这样说道:“妈,我要去参军。”“亨利,你别犯傻啦,”母亲回答。然后她用棉被遮住脸。这晚事情到此为止。

可是,第二天上午他去了母亲的农场附近一个镇子,报名加入到正在那儿组建的一个连队里。他回家时母亲正给那头有斑纹的母牛挤奶,另外4头站在那儿等着。“妈,我参军了,”他踌躇地对她说。母子俩短暂地沉默。“天哪,这下完了,”她终于回答道,接着继续给有斑纹的母牛挤奶。

他穿着军服站在门口,眼里兴奋与期待的目光几乎击败了因家庭纽带产生的后悔目光,这时他看见两滴眼泪在母亲惊恐的脸颊上留下泪痕来。

此外,对于他能否胜利归来的事她只字不提,这也让他失望。他私下为自己构想出一幅美丽的情景。他先前也已准备好一些要说的话,心想可以用它们感动她。可她的一席话摧毁了他的计划。她固执地削着土豆皮,对他这样说道:“你要当心,亨利,在那种打仗的事儿上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要当心,好好照顾自己。别以为一开始你就[3]能打败整个叛方军队 ,你办不到。你只是很多很多人当中的一个小家伙,一定别开腔,让你做啥你就做啥。我了解你是个啥样子的人,亨利。

with more reason succeed“我给你织了8双袜子,亨利,把你所有最好的衬衣都装进去了;我想让我的儿子和部队里任何人一样暖和舒适。不管啥时候衣服破了,你都马上把它们给我寄回来,我会补好的。“还有就是交朋友时总要小心。部队里有不少坏男人,亨利。部队让他们变得疯狂,他们最喜欢把你这样的年轻人带坏,教你们喝酒骂人;你难得离开家,总有母亲在身边。别与那些人沾边,亨利。我不希望你做出任何我知道了会让你丢脸的事来,亨利。只要想到好象我在看着你就行了,如果你始终记着这一点,我想你就会没事的。“你也一定要始终记住父亲,孩子,记住他一生从不沾一滴酒,很少骂坏话。“我不知道还有啥要对你说的,亨利,只是看在我的份上你千万不要当逃兵,孩子。如果到了你必须得死,不然就得做出什么卑鄙的事时,唉,亨利,只想到正确的行为;因为这些日子很多女人都不得不勇敢地承受这些事情,上帝会照顾我们大家的。“别忘了那些袜子和衬衣,孩子;我把一杯黑莓果酱放到你包里了,知道你最喜欢吃。再见吧,亨利。要当心,做个好儿子。”

这一番话他听着觉得难受,当然不耐烦了。他并没有想到母亲会那样说,显得生气地忍受着。他离开后隐隐感到安慰。

当他从从门口回过头去时,他还看见母亲跪在土豆中间削着皮。她抬起黝黑的脸,脸上沾有泪水,瘦削的身躯哆嗦着。他点一下头,继续前进,忽然为自己的意图产生了羞愧。

他从家里来到学校向许多同学告别。他们既惊讶又钦佩地聚到他身边。他现在感到自己和他们之间有了距离,心里充满自豪。整个下午他和一些身穿蓝色军服的人充分享受到了特别的待遇,那真是一件相当美妙的事。他们高视阔步地走着。

某个头发浅色的姑娘快活地就他的威武精神开玩笑;但另有一个头发黑一些的姑娘他则久久地注视着,觉得她看见他的蓝色军服和黄铜钮扣时变得严肃忧愁起来。他沿着两旁是橡树的道路走去,又转过头发现她在窗旁看着他离去。一旦他觉察到了她,她就立即透过高高的树枝凝望着天空。在她改变姿势的时候,他见到她的运作是多么慌张匆忙。

在赶赴华盛顿的路上他情绪高涨。每到一个站人们都为军团提供食物,向军人们拥抱,使青年心想他一定要成为一名英雄。面包、冷[4]盘肉 、咖啡、腌渍品和干酪大量供应。他快活地置身于微笑的姑娘们当中,受到老人们的轻抚与称赞,心里越来越决意要立下赫赫战功。

他们在许多地方暂停下来,这样经过十分复杂的旅行之后,随即便是数月单调乏味的营地生活。他曾认为真正的战争就是一系列的死战,中间只有短暂的睡觉与吃饭时间;可自从他所在的军团来到这个地方后,部队几乎没做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尽量不要受寒。

然后他渐渐回到过去的一些想法上去。希腊人那样的战争再也不会有了。男人们变得更好,或者更胆小。世俗的与宗教的教育已消除了他们凶残厮杀的本能,或者稳定的经济收入阻止了他们那种狂热的激情。[5]

他逐渐把自己看作是身着蓝色军服、进行大规模佯动 的士兵中的小小一兵。他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注意让自己得到一些安慰。为了消遣他可以去抚弄拇指,想些一定会让将军都激动不安的问题。他也一二再再二三地接受军事训练和检阅。

他唯一见到的敌人就是沿河对岸的一些警戒哨。他们是一群镇静自若的人,有时想着想着就向这边穿蓝色军服的警戒哨打来一枪。在随后因此受到谴责时,他们通常表示遗憾,向上帝发誓说是枪走火了。一天晚上青年放哨时,和小河对面的一个哨兵交谈起来。那是个有点衣衫褴褛的人,能把唾沫巧妙地吐在自己两鞋之间,颇有孩子般的那种自信,极其温和。青年本人喜欢他。“北方佬,”那人对他说,“你是个相当不错的家伙。”这种情感从平静的空中向他飘过来,使他一时后悔参战。

各种老兵对他讲述了一些故事。有的讲到长着连鬓胡子的老练阴沉的部落,他们前进时无情地咒骂着,一边嚼烟草一边显示出无法形容的勇猛来;还有许许多多凶猛的军人,他们扫荡时就像野蛮人一样。有的讲到衣衫褴褛、老是饥饿的士兵,他们发射出的火药也毫无威力。“为了弄到一只干粮袋他们会冲过地狱般的磨难,那么饥饿的肚子又能让人坚持多久呢,”他们对他说。从这些故事中,青年想象到血红的骨头活生生地从褪色的军服破洞里露出来。

但他也不能完全相信老兵们的故事,因为新兵总是他们捕获的对象。他们大谈着烟火与鲜血,但他说不准其中有多少是谎言。他们老对他大叫“生手!”你根本不要相信他们。

然而,他此时发觉自己要打的是什么样的兵并不太要紧,只要他们打,这事并没人去争论。有一个比这更严肃的问题,他躺在床铺上沉思着。他极力确定无疑地向自己证实他是不会逃离战场的。

先前他从未觉得必须对这个问题加以十分严肃的思考。他一生中曾把某些事情视为理所当然的,对于最终会胜利的信念从未产生过怀疑,也从未对采取什么办法与途径操心过。但是现在他面临着一件极其重大的事。他突然觉得自己在战斗中也许会逃跑。他不得不承认就战争而论,他对自己一无所知。

很久以前他还会让这个问题在自己思想的入口空等着,但此刻他感到必须对之加以认真的关注。

他心里有点惊恐起来。当又想象着一场战斗时,他看到各种可怕的可能性。他思考着今后潜在的威胁,虽然他作出了努力,但也没能看到自己刚强地置身于那些威胁当中。他产生出自己经过英勇战斗后充满荣耀的幻想,可在就要展开混战的阴影笼罩下,他怀疑它们都是一些不可能出现的美景。

他从床上跳下去,开始紧张地走来走去。“老天爷啊,我怎么啦?”他大声自问。

他感到面对这种决定性的时刻他的人生法则毫无用处。凡是他自己学到的任何东西在这儿都帮不上一点忙。他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他看出自己又将不得不像刚成为青年时那样进行试验。他必须自己积累信息知识,同时决意要小心谨防,以免那些自己一无所知的特性会使他丢脸。“老天爷啊!”他沮丧地重复道。

一会儿后那个高个子士兵敏捷地穿过洞口,说话大声的二等兵跟在后面。他们还在争论。“就那么回事,”高个子士兵进来时说,他富有意味地挥着手。“信不信由你,随你的便。你只需坐在那儿尽量安静地等着就行了。很快你就会发现我是对的。”

他的战友仍固执地咕哝着,一时间好象在寻找一种难以对付的回答。最后他说:“唔,世上的事你并非都知道,对吧?”“我并没说世上的事我都知道,”对方尖锐地反驳道。他开始把各种物品整齐地装入背包里。

青年不再紧张地走动,停住看身下那个没闲着的人。“肯定要打仗了吗,杰姆?”他问。“当然,”高个子士兵回答。“当然。你只需等到明天,就会看见一场曾有过的最大战役。你只需等着就行了。”“哎呀!哎呀!”青年说。“瞧,你这次会看到战斗啦,朋友,就是通常那种不折不扣的战斗,”高个子士兵补充道,现出一个男人将要为朋友们展示一场大战的神气来。“哼!”那个说话大声的人从角处说。“瞧,”青年说道,“很可能这个传闻结果也会像别的一样。”“不会的,”高个子士兵回答,被激怒了。“不会的。骑兵今天早晨不是都出发了吗?”他瞪着眼睛看看周围。没一个人否认他说的话。“骑兵今天早晨出发了,”他继续说。“他们说营地里几乎已不剩骑[6]兵。他们要去里士满 ,或某个地方,我们却要对付所有那些南部同盟军士兵。那是某种躲避的行为。军团也已得到命令。有个看见他们去司令部的人刚才对我说的。他们在整个营地上点燃了火——谁都能看见。”“呸,哪有那回事!”说话大声的人说道。

青年沉默一会儿。最后他对高个子士兵说,“杰姆!”“什么?”“你认为军团会怎样?”“哦,我猜想他们一旦卷入战斗就会打得很好的,”对方冷静地评判道。他巧妙地使用第三人称。“他们曾经受到很多嘲笑,当然由于都是新兵,诸如此类;不过我想他们会打得很好的。”“你认为会有士兵逃跑吗?”青年坚持问下去。“唔,也许会有几个,但每个军团都有这样的人,特别是在他们初次面临战火时,”对方耐心地回答。“如果某个大仗最初打起来,当然有可能整个部队会受到惊吓跑开,但随后他们会停住并全力反击。不过你什么都无法打赌。他们当然从没有面临过战火,不可能一开始就把全部敌军打败;但我想他们会比一些军队打得好,如果比另一些军队打得差的话。我就是这么想的。他们把这个军团叫做‘生手’等等之类,可这些男孩们都出身于不错的家庭,一旦打起仗来他们大多会玩儿命的。”他补充道,很强调“一旦打起仗来”几个字。“哦,你以为你知道——”说话大声的士兵轻蔑地开始道。

对方狠狠地把矛头指向他。他们急速地争论着,彼此叫出各种各样离奇的绰号。

最后青年打断他们。“你想到过自己也会逃跑吗,杰姆?”他问。说完这句话时他笑起来,好象在开玩笑。说话大声的士兵也格格笑着。

高个子士二等兵挥挥手。“唔,”他深沉地说,“我想过遇到某些混战时杰姆·科恩克林会变得非常激动不安,假如战友们都被吓跑,唉,我想我也会吓跑的。而只要我跑走,毫无疑问我会拼命地跑掉。但假如人人都停止反击,唉,我也会停止反击。天哪,我会的。我愿打赌。”“哼!”说话大声的士兵。

战友的那些话让本故事的青年感激。他曾担心所有没打过仗的人都有一种伟大而正确的自信。此刻他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顾虑。

第2章

次日早上青年发现他那位高个子战友飞速散布了一个错误的信息。头天坚决支持他意见的那些人对他大肆嘲笑,而从不相信其传闻的人则甚至对他有点儿鄙视。高个子士兵还与一个从“查特菲尔德角”来的人打起来,把他打得很厉害。

但是,青年觉得他的问题仍然一点没有消除,相反还在增加,使他恼怒。这个传闻在他心里引起了巨大担忧。此时,他内心带着新产生的问题,作为身着蓝色军服的士兵中小小一员不得不退回到自己原位去。

数天来他不停地考虑着,可对结果都很不满意。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无法确定。最后他断定证实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投身到战火中去,然后具体地观察自己的双腿,从中发现它们的长处和短处。他不情愿地承认自己无法静静地坐着,在内心用书写石板和铅笔得出一个答案——为了得到它,他必须经过血与火以及危险的考验,甚至要像个药剂师一样需要这需要那。所以他为需要一个机会而发愁。

与此同时他继续通过战友们来衡量自己。比如,那个高个子士兵就给了他一些自信。这个男人那种平静无忧的样子给了他几分信心,因他从小就认识对方,从密切的了解中他看不出对方有什么超过自己的东西。他还认为战友也许对自己的看法有误。或者,从另一方面看,他至此也许是个注定会默默无闻的人,而在现实的战争却会变得超凡出众。

青年本想再发现一个自我怀疑的人。在精神上进行一种富有同情的比较对于他也会是一种快乐。

他偶尔用些引诱的话去试探某个战友。他环顾四周发现男人们个个都正常。他作了一切努力,但都未能导出任何承认有那些疑虑的话,而他承认自己心里是有这些疑虑的。他不敢公开声明自己的担忧,害怕那会将某个肆无忌惮的知己高高捧到未曾供认的人那种位置上,而在这样的位置他是会受到嘲笑的。

就战友们而论,他根据自己心情徘徊于两种观点之间。有时他倾向于认为他们都是英雄。事实上,他通常暗自承认他们的品质比自己的高一筹。他可以想象男人们隐藏着巨大勇气无足轻重地奔波在世上,虽然他少年时代就认识他们当中的很多人,但他开始担心自己对于他们的判断是盲目的。然后在另外的时候,他又轻视这些意见,让自己确信伙伴们私下个个都感到疑惑和震颤。

男人们兴奋地谈论着预料中的一场战斗,好象他们在谈论将要观看的一出戏似的,脸上只流露出迫切与好奇的样子;面对他们青年有种异样的感觉。他常常猜疑他们都是些撒谎者。

他每当产生这些想法时总会狠狠地自责,有时会反复那样做。他证明自己犯下许多可耻罪过,它们是与神的意志相违背的。

在极度焦虑中他心里不断抗议着他所认为的上将们那种无法容忍的迟缓行为。他们好象乐意静静地呆在河岸,让他被一个巨大的难题压得伸不起身子。他希望立即把这个难题解决,自己无法长久地承受着这个重压,他说。有时他对指挥官们愤怒得无以复加,像个老兵一样对营地发牢骚。

然而一天早上,他置身于作好准备的军团行列之中。大家在低声推测,讲述着旧的传闻。在拂晓前的黑暗中他们的军服呈现出深紫色。河对岸的“红眼睛”仍在窥视着。东方天空上有一片为即将升起的太阳铺好的地毯般的黄色云块;只见上校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魁梧的身躯像图案一样黑黑地映照在天空下。

从黑暗里传来脚步声。青年不时看见黑影像怪物似的移动。军团好象呆了很长时间,使青年越来越不耐烦了。遇到这样的事真是忍无可忍。他不知道还要让他们等多久。

他环顾四周,沉思着那神秘的黑暗,感到不祥的远处随时都会闪耀出火光,耳朵里将传来隆隆的交战声。他再次看着河对岸的“红眼睛”,觉得它们越来越大,像一排龙的眼珠在向前推进。他又转向上校,看见他抬起巨大的胳膊静静地抚弄着自己胡须。

他终于听到从山脚下沿路传来一匹马嘀嗒嘀嗒的奔驰声。一定送来了命令。他俯身向前,呼吸急促。使人激动不安的马蹄声越来越大,好象敲打着他的心灵。不久一个骑兵带着丁当响的装备在军团团长面前勒住缰绳,两人简短迅速地说了一下。最前排的战士个个伸长了脖子。

骑兵掉转马飞奔而去时又回头喊道“别忘了那箱雪茄!”上校喃喃地回答。青年感到疑惑,不明白一箱雪茄与打仗有啥关系。

片刻后军团离开进入黑暗中,它此时像一只用许多脚移动的怪物。空气沉闷,寒冷有露。一大片潮湿的草地被踩过时发出丝绸般的沙沙声。

这支庞大的队伍徐徐前进时背上的钢枪不时闪出光来。一些不友好的枪支被拖着走的时候,从路上传来吱嘎的声音以及抱怨声。

战士们蹒跚着向前,仍在嘀咕出种种推测。大家压低声音争论着。一次有个人跌倒,他去拾枪时有个战士没注意踩到他手上。他手指受了伤,大声痛骂。周围的战士们传来轻声的窃笑。

不一会儿后他们上了一条道路,可以轻松地大步行进了。有一支模糊的军团在他们前面移动,后面也传来行军战士身上的装备发出的丁当声。

天越来越亮,他们的身后显露出金黄色的光。当太阳的光线终于柔和地照耀在整个大地上时,青年看见这片土地上有两条细长黑色的纵队,它们消失在前面的山坡上和后面的林中,像是两条大蛇从黑暗的洞中爬出来一般。

现在已看不到河流。高个子士兵突然又对自认为具有的观察力称赞起来。

他的一些战友极力强调说,他们也推断出了同样的情况,并因此为自己庆贺。但另有一些人说高个子士兵讲的那种方案根本不是真的,他们坚持别的意见。于是双方展开热烈讨论。

青年并不加入到他们当中。他在无忧无虑的二列横队里走着时,心里却进行着自己那个没完没了的争辩。他感到沮丧而沉闷,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他看着前方,常以为在前进时会听到隆隆的枪炮声。

可是这两条长蛇徐徐从一座山爬到另一座山时,并没有卷起硝烟。只见一块暗褐色的云尘向右边飘去。头上的天空蓝得多么好看。

青年仔细观察着战友们的面容,总是注意从中发现与他类似的情绪。但结果却让他失望。老练的指挥官显示出某种激情,他们因此快乐地前进着——几乎一路传来歌声——从而感染了这支新的军团。男人们开始谈论胜利,仿佛他们了解这种事一般。高个子士兵也受到拥护。他们当然是要绕到敌人后面去。他们为留在河岸的那部分队伍表示同情,庆幸自己被选派去参加战斗。

青年感到自己无法与其他人融合在一起,所以一排排士兵传出的欢歌笑语让他难受。连队里那些爱说笑打趣的人无不竭尽全力地说着笑。军团合着笑声向前挺进。

那个吵闹的士兵常对高个子士兵进行尖刻的讽刺,让整个部队都笑得发抖。

很快所有人都好象忘记了他们的任务。整个旅一起咧开嘴笑,整个军团在大笑。

有个很胖的战士企图从某个庭院里偷走一匹马,打算把背包搁到马上。他正要牵着战利品逃跑时一个姑娘突然从屋里冲出来抓住了马的鬃毛,两人开始争吵。姑娘面颊粉红,眼睛明亮,像一尊无畏的雕像伫立在那儿。

许多战士观看着他们,静静地站在路上,并立即高呼起来,全力以赴地站到姑娘一边。男人们全神贯注于此事,把自己的重大战斗忘得一干二净。他们讥笑偷马的二等兵,让大家注意他外表上存在的种种毛病,满腔热情地支持姑娘。

有人从某个地方大胆地劝她。“用棍子打他。”

他放开马退回去时大家不断向他发出格格的笑声和嘘声。许多士兵都高兴他被打败了。反过来他们又极力大声叫嚷着向姑娘祝贺,她气喘吁吁站在那儿轻蔑地注视着部队。

黄昏时军团的这一纵队分解成各个小分队,在原野里扎营。帐篷像奇异的植物很快冒出来。营火好象一朵朵奇特的红花,在黑夜里星罗棋布。

青年尽可能地不予战友们交流。晚上他向黑暗中踱到不远处,隔着这点距离他看见在许多营火红红的火光前面男人们的黑影晃来晃去,像稀奇古怪的恶魔似的。

他在草地里躺下,草叶轻轻触着他的面颊。明媚的月亮悬挂在树梢。他笼罩在透明而宁静的夜色中,为自己深感同情。和风轻抚着他,他觉得这夜色的整个氛围都在对他本人的忧伤表示同情。

他毫无保留地希望回到家里,周而复始地从住房到畜棚,从畜棚到田地,从田地到畜棚,再从畜棚到住房。他记得自己曾经常咒骂那只有斑纹的母牛和它的偶伴,有时还把挤奶用的凳子抛到一边。但从眼前的角度来看,它们头上无不闪耀着幸福的光环,为了能回到它们身边他宁可献出大陆上所有的黄铜钮扣。他心想自己生来不是当兵的料。他认真地思考着,自己与那些像魔鬼一样在营火周围快速移动的人之间所存在的根本差别。

他这样思考时听见草丛发出沙沙声,转过头看见了说话大声的士兵。他叫道:“嗨,威尔逊!”

后者走过来看着身下。“喂,哈罗,亨利,是你吗?在这儿干吗?”“哦,思考,”青年说。

对方坐下来,小心点燃烟斗。“你显得忧郁,伙计,看起来太糟糕了。究竟怎么啦?”“唔,没什么,”青年说。

然后说话大声的士兵开始谈到预期中的战斗问题。“啊,这下我们可把他们给困住啦!”他说着时带有孩子气的脸露出欢乐的微笑,声音里充满喜悦。“这下我们可把他们给困住啦。咱们终于要将他们好好揍一顿啦,千真万确!”“如果要知道事实的话,”他更加严肃地补充道,“到现在为止他们每次都把我们揍了一顿。但是这次——这次——我们要将他们好好揍一顿啦!”“刚才我还以为你反对这样行军呢,”青年冷淡地说。“噢,不是那样的,”对方解释说。“我并不在意行军,只要最后能打仗。我讨厌的是这儿那儿到处转移,在我看来,那样除了把脚走痛和能分到一点点该死的食品外,什么益处也没有。”“瞧,杰姆·科恩克林说咱们这次要打大仗了。”“我想就这一次他是对的,虽然我不知情况如何。这次我们要打一个大仗,当然也有了最好目标。哎呀!看咱们会怎样揍他们!”

他站起身兴奋地来回踱着,因十分激动和充满热情,走起路来非常轻快。他显得活泼有力,深信会取得胜利。他用明亮自豪的眼神注视着未来,像个老兵似的诅咒发誓。

青年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用十分尖刻的声音说道:“啊,我想你要做出一些了不起的事来啦!”

说话大声的士兵若有所思地从烟斗上喷出一团烟雾。“唔,这我可不知道,”他庄严地说。“这我可不知道。我想自己会做得和别人一样好。我会尽最大努力的。”他显然庆贺自己说话谦逊。“你怎么晓得到时你不会逃跑呢?”青年问。“逃跑?”说话大声的士兵回答。“逃跑?——当然不会!”他笑起来。“唔,”青年继续说,“有很多没用的人打仗前都认为自己要做出一些了不起的事来,可战斗一旦打响他们就逃跑了。”“哦,我想是那样的,”对方回答,“可我不会逃跑。谁打赌说我要逃跑会输的,就那么回事。”他自信地点着头。“噢,哼!”青年说。“你总不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吧?”“不,不是,”说话大声的士兵气愤地叫道,“我也没说自己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我说我要在战斗中尽自己努力——我就是那么说的。我也会那样做。可你是谁呀,你谈起话来好象认为你是拿破仑一样。”他盯了青年片刻,然后大步走开了。

青年粗声粗气地对战友说:“唉,你也用不着因此发疯呀!”但对方只顾走路,没有回答。

受到伤害的战友消失后他一时感到孤独。他没能从战友们的见解中发现一点类似的地方,所以觉得更加痛苦。好象根本没有人为这样一个可怕的私人问题伤脑筋。他在精神上是个被遗弃的人。

他慢慢回到帐篷里,在一张毯子上躺下,身边就是那个打着鼾的高个子士兵。黑暗中他看见伸出无数舌头的恐怖幻影在他后面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迫使他逃跑,而另外的幻影则镇静自若地做着国家的大事。他承认自己将无法对付这个怪物,感到身上的每根神经都会成为一只耳朵倾听各种声音,而其余的人则仍然像个聋子无动于衷地呆着。

在这些令人痛苦的思想让他感到焦虑时,他听见传来低声而平静的话语。“我出5。”“出6吧。”“出7。”“7可以。”

他盯住颤动着映照在白帐篷上的红色火光,最后在孤独的痛苦中精疲力竭,难过地睡了。

第3章

又一个夜晚来临,这时纵队变成紫色的长线,列队穿过两座浮桥。一团耀眼的火光把河水染成紫红色,光线照射到一大片行进的队伍上,在这儿那儿突然呈现出银色或者金色来。在河的另一边黑暗神秘的山脉弯弯曲曲地映衬在天空下。夜里的昆虫发出庄严的声音。

部队穿过桥后青年确信,从低矮林子的洞穴里也许随时都会突然向他们发起可怕的进攻。他密切注视着黑暗之处。

可是军团却顺利地来到一处扎营的地方,士兵们个个疲倦得大胆睡起来。次日早上他们被叫醒,又充满了精神,挤到一条通往林子深处的狭道上。

在这种快速的行军过程中,军团丧失了许多获得某种新的命令的迹象。

战士们开始扳着指头数走了多少英里路,越来越疲劳。“把脚走痛,得到该死的一点食品,就这些,”高个子士兵说。大家浑身冒汗,发着牢骚。一段时间后他们取下背包,有的把它们满不在乎地抛开,有的则小心藏起来,声称打算方便时回去取。他们脱下粗布衬衣。不久多数人都只带着必要的衣物、毯子、干粮袋、水壶和武器弹药了。“现在可以吃饭打仗啦,”高个子士兵对青年说。“你心里只想到做这种事。”

这支理论上行动迟缓的步兵突然变成实际上行动轻快的步兵。军团减轻负担后得到新的动力,但却损失不少很有价值的背包,以及整体看来相当不错的衬衣。

可看起来这并不是个老练的军团。部队里老练的军团可能都是由战士们组成的各个很小的集体。一次,当命令刚传达到战地时,一些四处走动的老兵注意到他们那长长的队伍,便对大家招呼说:“嗨,小伙子,你们这是什么旅呀?”战士们回答说他们的队伍不是旅而是军团,那些更年长的战士便笑着说:“啊,上帝!”

战士们的帽子也太相似了。一支军团的帽子本来应适当反映出它们曾被戴过几年。再者,军团旗子上的金色字母也看不出任何褪色的迹象,他们又新又漂亮,那个掌旗军士还经常给旗杆上油润滑来着。

不久部队再次坐下来思考。宁静的松树的气味钻进战士们鼻孔里。斧子单调的砍树声回响于林中,昆虫在栖木上打盹,像老妇人一样低吟着。青年又想到他只是这种让人忧郁的佯动中一个小小的人物而已。

然而在一个灰暗的黎明,高个子士兵踢了一下他的腿,他还没完全醒来就已和战友们沿着林里的一条路冲去,大家因跑得太快都气喘吁吁。他的水壶有节奏地拍打在大腿上,干粮袋也轻轻地摆来摆去。每走一步枪就在肩上晃动一下,使他觉得帽子也戴得不稳似的。

他听见战友们在断断续续地说着:“瞧——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咱们究竟——为啥——要这样跑掉?”“比利——别踩着我的脚。你跑起来——像头母牛。”这时传来高个子士兵刺耳的声音:“他们究竟干吗要如此慌忙?”

青年觉得清晨潮湿的浓雾在随着一支大部队的冲锋移动。从远处突然传来阵雨般的枪声。

他陷入迷惑之中。他一边跟随战友们奔跑一边极力思考,但只知道如果自己倒下去后面冲上来的人就会踩到他身上。好象需要调动起他所有的本领引导他越过重重障碍。他感到自己被一群人带着冲向前去。

阳光照射出来,各军团像刚从地里冒出的武装战士突然出现在眼前。青年认识到时机已到,他就要接受检验了。面对这个重大的检验他一时觉得自己像个小孩,身体似乎还相当细嫩。他抓紧时间仔细观察着周围。

可他马上看出要脱离军团是不可能的。他被包围在中间,并且有传统的铁一般的纪律,处处都有纪律限制着。他仿佛处在一只移动的盒里。

他觉察到这个事实时,想到了自己从来就没希望过参战。他并非自愿参军的,是无情的政府把他拉进来的。现在他们正把他带出去让人杀死。

军团滑下一个堤岸,滚过一条小溪。悲哀的流水缓缓向前移动,水里有些起泡的白色眼状物渐渐变黑,盯着男人们。

他们爬上小山较远一边时大炮发出隆隆的声音。这时青年把许多事都忘了,冲动之下突然感到好奇。他爬上岸,那速度即使一个异常凶猛的人也赶不上。

他盼望见到战斗的场面。

有些小块的地面被林子紧紧围着。在草地上和树干中间,他看见一些零落的散兵晃动着身子跑来跑去,朝那片地里开枪。隐秘的战线向着一块阳光照射的空地展开,那儿呈现出一片橙色。一面旗子飘动着。

其他的军团挣扎着爬上堤岸。这支队伍组成作战队形,片刻后开始在退去的散兵后面慢慢穿过树林,那些散兵不断消失在眼前,随后又在更远处出现。他们总是马不停蹄的样子,全神贯注于小小的战斗中。

青年极力把一切看在眼里。他并不小心避开树干和树枝,无意中脚老是踢到石头上或被荆棘缠住。他注意到军队在混乱中被柔软的绿色与褐色植物纠缠着,吃惊地胀红了脸。这里好象并非是一个恰当的战场。

前面的散兵把他给慑住了。他们朝着灌木丛和远处明显的树林里射出的子弹向他述说着一个个悲剧——隐藏、神秘而严重的悲剧。

一次这支队伍遇到一个士兵的尸体,他躺在地上注视着天空。他穿一套粗劣的黄褐色军服,青年看见他的鞋底已磨得像书写纸一样薄,死者的一只脚可怜地从鞋上的一个大洞露出来。好象是命运出卖了这个士兵,他死后把自己的贫穷暴露在敌人面前,而活着的时候也许他把这种贫穷向朋友们隐藏了起来。

队伍悄悄向一边走去以便避开尸体。那个不可伤害的死者强行为自己留出一条道来。青年敏锐地观察着那张苍白的脸。风吹起死者黄褐色的胡须,好象有只手在把它抚动着。他隐隐渴望绕着尸体走几圈,盯住它看一下;这位生者怀着冲动,想从死者的眼睛里看出那个问题的答案。

在行进途中,青年没看见战场时所产生的那种激情很快化为乌有。他的好奇心轻易得到满足。假如到达堤岸顶时他见到的是激烈疯狂的冲锋场面,他或许也就怒吼着向前冲去。但这种向大自然的挺进太平静了,他甚至有机会思考。他有时间为自己感到疑惑,有时间极力对他的感知进行探索。

他为一些荒唐可笑的思想所左右,觉得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地方,它使他受到威胁。他感到背上掠过一股寒意,也的确感到穿着的裤子根本不合适似的。

一座静静伫立于远处旷野的房子在他看来好象带着凶兆。树林的阴影令人生畏。他确信在这片景色里潜伏着眼露凶光的军队。他立刻想到指挥官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一切是个圈套。那些密林里会突然冒出一支支枪管来。铁一般刚强的队伍会出现在后面。他们都将送命。指挥官们都是些傻瓜。敌人很快就会把整个部队消灭。他注视着周围,料到会看见死神在偷偷靠近。

他心想自己必须走出队伍并努力说服战友们。他们千万不要都像猪一样被杀死,他确信他们会那样的,除非告诉得知这些危险。指挥官们都是白痴,把他们送到一个通常的圈里。这个军团中只有一双眼睛。他要站出去发表讲话。充满抱怨和热切的话语已到了他嘴边。

队伍分成地面作战的若干个行动小组,静静穿过田野和树林。青年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人,见到他们几乎都充满兴趣的表情,好象在探究什么让他们着迷的事。有一两人行进时表现得极其勇敢,仿佛他们已经投入了战斗。其他人则如履薄冰。大部分未经历过战斗的人则现出平静和全神贯注的样子。他们就要面临战斗——面临那只胀红了脸的动物,和充满愤怒的神。他们聚精会神地行进着。

青年看着时克制住没有说出来。他明白即使男人们害怕得发抖他们也会对他的警告加以嘲笑。他们会讥讽他,如果可能还要向他开枪。他们会认为他搞错了,向他发起疯狂的谴责,让他变成一个可怜虫。

于是他采取一种行为,知道他注定要独自承担起不成文的责任。他慢慢地走着,悲哀地望着天空。

一会儿后连队里那个年轻的中尉让他吃了一惊,因中尉用剑猛打他,粗鲁地大喊道:“喂,小伙子,快跟上去,别在这儿躲躲藏藏的。”他赶紧适当加快步子跟了上去。他恨中尉,这人根本不重视好的意见。他纯粹是个畜生。

过了一段时间队伍在林里映照出教堂那种光线的地方停住。散兵还在不断射击,透过林中的通道可以看见他们的枪口冒出烟来,有时烟变成白色而密集的小球形飘向空中。

在停顿期间军团里很多人开始在前面设立小土堆,他们把石头、树枝、泥土及任何认为可以挡开子弹的东西都用上了。有的把土堆筑得很大,而有的则好象满足于筑小土堆。

这一过程在战士们当中引起了一场讨论。有的希望像决斗者一样作战,认为应该昂首挺立地站着成为对方的靶子,说自己鄙视小心谨慎的人那些做法。但另外的人则嘲笑着回答,指着侧面的老兵们,他[7]们像犭更一样地刨着地。没多久沿军团前面就建起了很好的防御工事,可他们也马上得到命令离开这里。

青年为此感到震惊,在行进的过程中忘了忧虑。“喂,瞧,他们干吗让我们离开?”他问高个子士兵。后者怀着沉着的信念严肃地作出解释,尽管他不得不离开自己颇花了些心血和技能用石头和泥土筑起来的小小掩护体。

当军团被调整到另一位置时,大家出于对自己安全的考虑又筑起了又一道工事。他们在第三道工事后面吃午饭,然后又从此处被调开。他们显然漫无目标地从一地方走到另一地方。

有人告诉青年男人在战斗中会变成另一个人,他在这样的变化中看到灵魂获得拯救。他心烦意乱极了,想到这表明指挥官们缺乏意志。他开始对高个子士兵抱怨。“我无法再这样忍受多久啦,”他叫道。“我看不出如此无缘无故把两腿走得精疲力竭有啥好处。”他希望回到营地去,知道这就是一种让人忧郁的佯动;要么投入战斗,从中发现怀着疑惑的他一直是个傻瓜——他的确也是个有着传统勇气的男人。他感到眼前这种紧张的状态忍无可忍。

达观的高个子士兵用饼干和猪肉夹了一块三明治,若无其事地很快把它吃下去。“哦,我想咱们得绕着这个地方进行侦察,只为了不让他们靠得太近,或者渐渐把他们查找出来,或别的什么。”“哼!”说话大声的士兵说。“唉,”青年仍然焦虑不安,“我宁愿做任何事也不愿整天围着这个地方转,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只是把我们给累垮。”“我也一样,”说话大声的士兵说道。“这样不行。告诉你,凡是有点见识的人如果这样让部队跑来跑去,它就会——”“喂,住嘴!”高个子二等兵吼道。“你这个小傻瓜,该死的小杂种。你披着那身衣服裤子还不到半年,可说起话来好象——”“瞧,不管怎样我想打仗,”另一人插话道。“我可不是来这儿走路的。我本可以走回家去——一圈圈地绕着畜棚走,如果只想走路的话。

高个子士兵脸都胀红了,又吃下一块三明治,好象绝望中服下毒药一样。

但他嚼着时脸上又现出平静满足的样子。面对这样的三明治他怎么能进行激烈的争论呢。他在用餐的过程中总是显得很快乐,直盯住自己大口吃下去的食物,仿佛心里正与之交流着。

他十分冷静地接受了新的环境,一有机会就从干粮袋里取出食物来吃。行军途中他像猎人那样跨着大步,既不反对加快步法又不反对要走很远。他用泥土和石头修筑了3座小小的防御工事,每座都是一个杰出的工程,值得成为替祖辈增光添彩的神圣之物;但当接到离开这些工事的命令时他并未大声叫嚷。

下午军团又走过了早上才走过的地方。这里不再威胁着青年,他与它紧密相连,已经对它很熟悉。

然而,在他们开始进入一片新的地点时,他先前那些愚蠢无能的恐惧再次将他困扰,不过这次他顽强地任它们在心里唠叨。他一心想着自己的问题,绝望中他断定自己的愚蠢行为并不太要紧。

有一次他想到自己已得出结论,认为最好马上被打死从而结束麻烦。他从眼角处这样盯着死神,认为它不过是长眠而已,所以一时感到吃惊,因他竟然曾仅仅为将被打死的事大为烦燥不安。他会死的,会去某个将被理解的地方。而要期待中尉那样的男人对他深刻美妙的思想加以赏识,也毫无用处。他必须指望从坟墓那里获得理解。

小小的冲突越来越激烈,不断传来咔嗒咔嗒的枪声,其中混杂着远处欢呼的声音。炮兵连开火了。

随即青年看见奔跑的散兵,他们后面响起步枪声,片刻后可看见步枪发出猛烈危险的火光。一团团硝烟像敏锐的幽灵缓缓而傲慢地穿过田野。枪炮声越来越大,像火车驶近时发出的隆隆声。

位于他们前面和右面的一支旅投入了战斗,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号。好象那儿发生了爆炸。随后这支旅分散到远处一堵又长又暗的墙体后面,你必须仔细看才能确知那是冒出的烟雾。

青年忘记了自己要被打死的巧妙设想,出神地盯着。他把眼睛睁得越来越大,紧紧盯住眼前的战斗场面。他的嘴微微张开。

突然他感到一只手有些悲哀地重重落到自己肩上,使他从眼前的情景中回过神来;他转过身,看见是那个说话大声的士兵。“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战斗,朋友,”后者极其忧郁地说。他脸色十分苍白,少女似的嘴唇颤抖着。“嗯?”青年大为震惊地咕哝着。“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战斗,朋友,”说话大声的士兵继续说。“什么事告诉我——”“什么?”“这第一次战斗我就会活不成的——我想——让你把这些东西——带给我的——家人。”最后他哆嗦着哭泣起来,可怜自己。他把装在黄信封里的一小包用东西交给青年。“唉,究竟——”青年又开口说。

但是对方好象从坟墓深处看了他一眼,预示什么似的抬起无力的手,转身走了。

第4章

这支队伍在一片小树林边缘停住。战士们蹲伏在树丛中,把枪晃来晃去地指着田野里。他们极力往硝烟那边看去。

透过弥漫的硝烟他们看见有些人在奔跑,有的还一边大声报告战情,打着手势。

这支新军团的战士热切地观察和倾听着,嘴里仍在议论这场战斗,各种传闻像鸟儿一般从无名的士兵口中飞出来。“他们说佩雷被迫撤回来,伤势惨重。”“是呀,卡罗特已进医院,他说他病了。那个敏捷的中尉在指挥G连。战士们说如果他们必须跑掉就再也不会让卡罗特指挥了,他们一直知道他是个——”“哈尼斯炮兵连已被攻克。”“不是那样的。不到15分钟前我看见哈尼斯炮兵连从左面撤离。”“唔——”“上将说,我们投入战斗时他会接手指挥整个304军团,然后他说我们要打一个任何军团都没打过的仗。”“他们说我们要从左面越过去,又说敌人把咱们的防线逼到该死的沼泽地,并攻克了哈尼斯炮兵连。”“根本没这样的事。哈尼斯炮兵连大约1分钟前还在这儿呢。”“那个年轻的哈斯布罗克,他真是个好军官,相当勇敢。”[8]“我遇见148军团一个缅因州 的士兵,他说他的旅在那边的收费公路上与敌军展开了整整4小时战斗,大约打死5000名敌人。他说再打一场那样的仗战争就会结束了。”“比尔也并不害怕。不,先生!事情不是那样的。比尔可不会轻易被吓着。他只是发疯了,就那么回事。那个家伙踩到他手上时,他跳起来说自己宁愿把手献给国家,可假如让每个丛林里哑巴一样的游击战士在他手上踩来踩去,他才该死。瞧,他进了医院,才不管这场战斗呢。3个指头都弄碎了。该死的医生要把它们切除,我听见比尔大吵大闹。他是个有趣的家伙。”

前面的喧嚣逐渐变成整齐的声音,十分响亮。青年和战友们默不作声,他们看见一面旗子在硝烟里剧烈地飘舞着,它周围隐隐出现部队焦急不安的身影。战士们像急流一般穿过田野。一支炮兵连疯狂地奔驰着转移位置,让士兵们左右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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