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蒂·勃朗特传(下)(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21 10:16:36

点击下载

作者:[英] 盖斯凯尔夫人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夏洛蒂·勃朗特传(下)

夏洛蒂·勃朗特传(下)试读:

第一章

1846年夏季,她投身文学的希望渐渐落空,而另一种焦虑与日俱增。随着白内障的病势渐重,她父亲的视力严重受损,几近全盲。他能摸索着走来走去,对着强光,还能辨认出熟悉的人,却再也无法阅读。因此,他对知识和各种信息的迫切祈望窒碍难行。他继续坚持布道。我听说,他需要被别人牵着走进布道坛。他站在那里,布道效果空前感人:一位头发灰白的盲眼老人,他失明的双眼直直地凝视前方,双唇吐出的言语蕴含盛年时的全部活力和力量。有人向我提及另一件事,让我对他表现出来的精准时间感惊诧不已。他的布道总是刚好持续半小时。如果他能看见,依靠面前的钟表,依靠准备好的措辞,那并不困难。但是,他那时候双眼失明。随着分针指向刻度,标志着三十分钟的完结,他即刻结束布道。

怀着满腔愁思,他始终坚持不懈。苦海茫茫之际,他强迫自己平心静气地承受苦难。然而,失明浇灭了太多的兴趣火花,他不得不回归内心,对独生子的苦痛悲伤耿耿于怀。难怪他情绪低落,郁郁寡欢。这年秋季之前的一段时间,他的女儿们一直在尽其所能地打听各种信息,了解像她们父亲这样年纪的人接受白内障的手术是否可行。7月底前后,艾米莉和夏洛蒂赶赴曼彻斯特求访主刀医生。在那儿,她们听说了如今已故的眼科医生威尔逊先生的大名,便立即前去拜访。不过,根据她们的描述,他无法确定病人的眼睛是否适合做手术。因此,勃朗特先生势必需要亲自上门求医。将近8月底的时候,夏洛蒂陪同父亲前往。医生当即敲定了手术,并向他们推荐了由自己的老仆打理的舒适住所。住所位于市郊。不知凡几的街道大同小异,街道上的小房子看起来千篇一律。他们就住在其中一条街道上。下面这封信就是从那里发出的,日期是1846年8月21日——“我只是信手给你写几句话,让你知道我在哪儿,方便你写信给我,因为对我而言,你的信能让我摆脱对这座大城镇的陌生感。我和爸爸星期三来到这里,当天就见了眼科医生威尔逊先生。他断定,爸爸的眼睛非常适合做手术,已确定下个星期一实施手术。那天,你可要念着我们!我们昨天搬进住处。我觉得我们会过得舒服的,至少房间非常不错,但是房子的女主人不在(她病得很重,已经去了乡下)。准备伙食对我来说有些难。我们得自己做饭。我发现自己对此一无所知,拿不准该买什么肉。就我们两个人,我倒能对付。爸爸平时吃得很简单。可是,近一两天就会有一位护士上门。我担心没什么好东西能招待她。你知道,除了普通的牛羊肉、茶、面包和黄油之外,爸爸别无所求。可护士没准儿想要过得更舒服一些。如果可以,给我些建议。威尔逊先生说,我们至少要在这里待上一个月。我想知道家里的艾米莉和安妮与勃兰威尔相处得如何。她们同样有她们的麻烦。你要是能来这里,该有多好!人们被迫一步一步地从这世间汲取经验。可是,这样的学习真令人不快。整件事情倒有一点值得高兴,那就是威尔逊先生认为爸爸的病情非常乐观。”“1846年8月26日“手术结束了。昨天,手术由威尔逊先生主刀,其他两位外科医生协助他。威尔逊先生说,他认为手术非常成功,可爸爸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手术用时正好是一刻钟。那不是C.先生形容的简单的针拨白内障,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摘除白内障手术。威尔逊先生完全不赞成针拨白内障。爸爸表现出非凡的忍耐和坚强,似乎令医生们都感到吃惊。因为他希望我留在手术间,所以我一直待在那里。当然,我既没说话,也没走动,直到手术结束。过后,我觉得自己少说一些话,对爸爸和医生们来说是好事儿。爸爸现在只能待在一间暗室的床上,四天之内不得受到干扰;他得尽量少说话,别人也尽量别和他说话。我非常感激你的来信,还有你的好心建议。那让我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因为我发现,按照你的建议,大多数事情都各得其所,你的理论与我的实践不谋而合,对于我的做法是否合适,我也可以放心了。我希望威尔逊先生不久之后就能允许我不必再请护士。她还不错,毫无疑问,不过有些谄媚,让我觉得她不太可信。可是,有些事情我又不得不相信她……“你描述某人调情的场景甚是好笑,但也有些悲哀。我想,老天应该让他去干点好事儿,而不是浪费时间,招惹一群又穷又闲的老姑娘不痛快。遗憾的是,姑娘们不得不牵挂他这样的人,因为她们大多不用脑子,凭借感觉又全无经验,结果就是天真幼稚。而他,正好相反,尽情享乐,恣意消遣别人的痛苦。对手不匹配,事情不公平。我只愿自己有能力为这些受到戕害的灵魂注入些许自尊的沉默力量——足以支撑她们的优越感(她们比他优越,因为她们更纯洁),注入些许坚定振奋的决心,从而能够承受现状,等待结局。如果那个地方的所有老姑娘都能接受并秉持这些情操,那么他就只能始终在她们面前收起他的洋洋自得了。也许,幸好她们的感受并不如设想得那般强烈,从而不至于让那位绅士遂了心愿,让他射出的箭伤人太深。希望如此。”

几天之后,她这样写道:“爸爸还躺在暗室的床上,眼睛裹着绷带。术后没有发炎,但看来还是要小心翼翼,保持绝对的安静,完全避光,才能确保手术效果良好。他非常有耐心,但是,当然,也感到郁闷和疲倦。昨天,他第一次获准睁开眼睛看看。他可以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威尔逊先生似乎十分满意,他说一切正常。从抵达曼彻斯特到现在,我一直因为牙痛睡不好觉。”

一直以来,尽管对家人的担忧困扰着她们,尽管她们的诗集遭受挫折,但三姐妹仍在进行其他的文学探险。这一点在夏洛蒂给艾洛特先生们写的一封信中有所提及。她们每人写了一个散文故事,希望可以一同发表。《呼啸山庄》和《阿格尼斯·格雷》已经率先面世。夏洛[1]蒂的作品排在末尾,尚未付梓,不过在这本回忆录问世之后不久就会出版。她这本书的情节本身不是那么有趣,但若是依靠令人心惊的事件而非性格的生动发展,即使有趣,也是糟糕的有趣。夏洛蒂·勃朗特对人物的刻画再也没有超越她在《教师》里的表现,在表现女性的优雅方面,也没能超越在那本书中所描写的女性人物。创作这个故事的时候,她的审美和判断与她少女初期夸张的理想主义龃龉不合,她走向了现实的极端,完全按照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所见来刻画人物:如果现实中他们强壮,甚至粗鲁——就像她遇到的一些真实存在的人那样——她就会下笔说“他们是蠢驴”;如果她在真实生活中见到的景色大抵荒凉丑陋,而不是美丽宜人,她也会原原本本地写下来。几处优美的风景,几位优雅的人物,都是来自于她自己的想象,而非千真万确的事实。它们精致鲜明,从幽深的阴影和描述其他一切[2]的任性文字中脱颖而出,让人想起伦勃朗的一些肖像画。

既然三个故事一同投稿的命运不济,因此最终,它们被分别投寄,数月之内,始终如石沉大海一般。我之所以在这里提及这一点,是因为在她焦虑的曼彻斯特之行期间出现了种种令人沮丧的境况,那时,夏洛蒂告诉我,她的故事被某位出版商草草拒绝,就在她父亲接受手术的当天被退回到她的手中。但是,她拥有一颗真正的罗伯特·布鲁[3]斯之心,一次次失败同样无法吓阻她。她不仅将《教师》再次寄回至伦敦的出版商碰运气,在照顾病人的这段沉闷忧虑的时间里,在那些令人厌烦、大同小异的灰色街道上,她还开始动笔创作那本大胆的天才之作——《简·爱》。彼时彼地,除了她那位好心的医生之外,所有的面孔都是陌生的,所有的面孔都不会向她绽放阳光。看看她自[4]己说的——“所有地方都闭门不纳柯勒·贝尔的书,也不承认它有什么价值,所以,一种类似绝望的寒意开始侵蚀她的内心。”而且,要记住,这颗心的主人无法在丧失一次希望之后,还能够将加倍的情[5]感转向诸多尚存的幸事。想想她的家庭,一位家人头上悬着悔恨的阴影,直到他头脑糊涂,失去他的天赋和生命;想想她父亲的视力岌岌可危;想想她弱不禁风的妹妹还要靠她照料;然后再表达钦佩之情,因为她的坚定勇气值得钦佩,“那部一卷本的小说在伦敦疲惫费力地绕圈”时,她一直凭着这股勇气把《简·爱》书写下去。

我相信自己已经提过,她尚在人世的几个朋友认为,“简·爱”这个故事的萌芽正是她在伍勒小姐的学校听说的一宗事件。不过关于这一点,除了推测之外,一切都无从得知。听她谈过自己作品题材的那些人都去世了,再也不能说话;而读者可能已经注意到,我引用的信件既没有提及一星半点她的诗歌出版,也没有牵扯哪怕一点点她们姐妹要发表故事的打算。然而,我记得,勃朗特小姐在回复我询问她关于写作模式等问题时,向我提到了很多小细节。她说,她不是每天都能写作。有时候,过了几周,甚至几个月,她才感到可以往自己已经写好的那部分故事里添加些什么。然后,某个清晨,她醒来时,故事的进程清晰明朗地展现在她的眼前,一目了然,每逢这种时候,她便一心只想卸下对家庭和作为子女的责任,悠闲地坐下来,写下对事件的过程和结局的想法。实际上,在这种时候,她脑海里那些想法要比她本身的现实生活更具有存在感。尽管她会这样“着魔”(姑且这么说),但平常在家陪伴她的那些尚在人世的人明确表示,对于自己应尽的责任和他人的求助,她一刻也不曾疏忽。给如今将近八十岁的塔[6]比找一个姑娘帮帮忙很有必要。心存猜忌的塔比不情愿放下她的所有活计,也无法忍受被人提醒——她敏锐的感觉已经被岁月磨钝,哪怕再委婉的提醒也不行。凡是被她认定是非她做不可的事情,另一位佣人就不能插手。此外,塔比要保留自己为晚餐削土豆皮的权利;但是,由于眼睛愈发看不清楚,她经常漏掉那些黑色的斑点——在北方,我们称其为土豆的“眼睛”。勃朗特小姐是一位特别挑剔的女主人,她难以忍受这一点;但她不忍心伤害忠诚的老佣人,不能让那位年轻的姑娘再检查一遍土豆,不能如此提醒塔比:她干的活儿不如以前了。于是,她会溜进厨房,趁塔比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拿走盛蔬菜的碗,中断流畅饱满的写作兴致和灵感,仔细地挖去土豆上的斑点,再悄悄地把它们放回原处。这个小举动或许可以说明她是如何井井有条地充分履行了自己的责任,即使是在她“着魔”时。

每个研究过她作品的人——无论是出版物,还是信件,每个享有倾听她谈话的珍贵特权的人,一定会注意到她非凡巧妙的措词。写书的时候,她自己对这一点也很介怀。唯有一套词语能够如实反映她的思想,而别的词,无论意思何其相似乃尔,均无法达意。她在实践[7]中坚定地奉行特伦奇先生大力推行的简单神圣的真实表达,并将其视作常常为人忽视的责任。搜索合适的词语时,她会耐心地等待,直到它自行出现在她的面前。它或许出自乡间俚语,或许出自拉丁文;只要能准确地表达出她的想法,她并不介意它来自何处;不过,这种谨慎让她的风格如同一幅精细的马赛克镶嵌画。每一个组成部分,无论多小,都要被放到正确的位置。她必须弄清楚自己想要说什么,然后谨慎地选择词语并以合适的顺序安排它们,在此之前,她一个句子也不会写。因此,结果就是,我见过她用铅笔写的草稿纸,上面偶尔会有被划掉的句子,不过一个词或者一个词组被划掉的情况,即使有也极少。她在这些小纸片上写下小字,用一块板子当作书桌,就像是装订书籍用的那种,抵住每一张纸片。这个方法对她那种近视程度的人非常必要;除此之外,这还能让她黄昏坐在火炉旁边时或者夜里一连几小时睡不着的时候(这种情况经常出现),也能使用铅笔和纸来书写。她最终的手稿就是由这些铅笔草稿誊抄而成的文字,美观而清晰易读,几乎和印刷品一样适合阅读。

在她们的姨妈还在世的时候,姐妹们就养成了习惯。如今她们依然保持这种老习惯:9点钟放下工作,开始学习,在客厅来回踱步。那个时候,她们会讨论手头的故事,描述它们的情节。每周有一两次,每个人向其他人朗读正在创作的作品,听一听她们的意见。夏洛蒂告诉我,她很少采纳别人的意见来修改自己的作品,她认定自己描述的就是现实。但是,阅读让所有人都兴趣盎然、跃跃欲试,把她们从日复一日的烦恼产生的痛苦压力中解脱出来,让她们觉得自由自在。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场合,夏洛蒂决定无视公认的标准,要把她的女主角写得相貌平平,身材矮小,毫不起眼。

为“柯勒·贝尔的逝世”撰写了这篇优美讣告文章的那位作者在文中提到了关于《简·爱》的事情,很可能就是从她本人那儿了解到的。我将冒昧地引用如下。“她曾告诉妹妹们,她们错了——甚至是道德上的错误,她们认为女主角漂亮是理所当然的。她们回答说,其他任何条件都不可能让女主角富有趣味。她的回答是‘我要向你们证明,你们错了;我要向你们证明,一个像我一样矮小普通的女主角会和你们的任何一个女主角一样有趣。’因此,‘但是,简·爱’,她在讲述这段趣闻的时候说:‘她不是我自己,她就是她。’随着作品的推进,作者的兴致愈发浓厚。写到‘桑菲尔德’的时候,她已经无法停笔。由于高度近视,她将用小方纸片制成的本子紧凑到眼前,(第一份稿)用铅笔写作。她继续往下写,不间断地写了三个星期。到那时,她已经写到女主角离开了桑菲尔德。接着,她发烧了,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就是一切,我相信,就是如今关于这本精彩著作的设想和构思可以讲给别人听的一切。然而,经过焦虑的曼彻斯特之行,当勃朗特[8]小姐带着父亲返回霍沃思的时候,这本书还只处于滥觞阶段。

大约9月底,他们回到家。勃朗特先生一天天恢复,但他仍然被禁止用眼过多。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的情况比她原先最好的设想还要安稳,她为自己离开期间的平安无事备感欣慰。

此后不久,有人再次向勃朗特小姐提议在远离霍沃思的某个地方开办学校。关于这个建议,我无法找到明确的说法。它引出了别具一格的回复,以下是其中的片段——“离开家!——我找不到地方,也找不到工作,也许,我定会错过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我的才能会生锈,我寥寥无几的学识绝大部分会被遗忘掉。有时候,这些想法深深地刺痛我;但是,无论何时,我扪心自问,我的良心都会肯定地说,待在家里是正确的,若我屈服于解脱自己的热切渴望,将会受到良心的严厉谴责。如果不顾这种警告,执意犯错,我也没有成功的指望。我很想不久后再次收到你的来信。说说某人,让他跟你清楚而不是含糊地说说他确实能允诺介绍什么学生;人们经常认为他们那么做就能干大事,直到他们试过才知道;但是,弄来学生可不像弄来任何一种东西。”

无论这次协商的性质和程度如何,结果都是夏洛蒂坚持自己良心的抉择,良心要求她留在家里,只要她在这里能让那些身处困境的人感到高兴或安慰,或者能对身为这一切源头的他产生一点点影响。下面的摘录可以让我们一窥这个家庭的烦恼。这段文字来源于一封12月15日的信件。“希望你没被冻住;这里寒冷得可怕。我不记得以前有过这么一连串北极一样的日子。英格兰没准儿真的滑进了北极地区。天空看上去像是结了冰,大地被冻住了,风好像双刃刀片一样锋利。这种天气的后果就是,我们都患了严重的感冒和咳嗽。可怜的安妮深受哮喘之苦,不过现在,我们很高兴地说,稍有好转。上周有两个晚上,她咳嗽,呼吸困难,听起来和看起来实在令人感到痛心。这种病痛一定极为难以忍受。而她忍受它,就像忍受所有的痛苦一样,毫无怨言,只是在近乎精疲力竭的时候不时叹息。她拥有忍耐力超凡的英雄气概。我表示钦佩,但的确无法效仿。”……“你说我要‘多告诉你一些。’你要我说些什么呢?霍沃思什么也没发生;至少,没什么高兴的事儿。一周之前,发生了一件小事,让我们被刺痛得回到现实。但是,亲历这件事的我们不会感到高兴,听说这件事的你也不会,所以,你决不会感谢我向你提及这件事的。事情只是郡长的官员前来拜访B.,要他要么还债,要么去一趟约克。当然,他的债务已经还清。一次次这样赔钱可不会令人愉快;但是,琢磨这些有什么用呢?又不会让他好起来。”“12月28日“我觉得,现在坐下来给你写信,也没说什么值得一听的,几乎就像一场闹剧。确实,若非两个理由,我会至少推迟两星期再写信。第一个理由是,我想再收到你的一封信,因为你的信饶有趣味,寓意深长;一些经验和观察之谈;任何人都会欣欣然地收信,津津有味地阅读。而除非回信,我便没指望收到这些信件。但愿通信能被安排成单方面的就好了。第二个理由来源于你上次的言语,你感到孤独,有点像我在布鲁塞尔那时候,因此,你萌生了要收到老朋友来信的奇特愿望。对此,我表示理解和同情。我记得,待在刚才提到的那个地方的时候,最短的便条都是对我的犒赏;因此,我就写信了。我还有第三个理由:一种恐惧挥之不去——唯恐你会觉得我把你忘记了,我的关心会随着缺少联系而冷却。忘记你的性格可不符合我的性格。虽然,我敢说,如果我们一直住在一起,我说不定会发火甚至大发雷霆;而你,也是一样,难免会生气,然后我们重归于好,重蹈覆辙,磕磕绊绊。长时间被拴在一个地方,一处情境,被一种单调乏味的烦恼束缚的时候,你是否也曾对自己的脾气感到不满?我会。我现在的心情不会让任何人产生羡慕;我的情绪,我想,很快会失控,很愤怒,很情绪化,很激动。我几乎就要渴求些许你描述的那位夫人性情中始终如一的安详了。或者,至少,我乐意拥有她自我控制和隐藏的能力。但是,我不要她的虚伪习气和看法,还有她的镇定。毕竟,我更喜欢做我自己……你一直不为遭遇的那些陈言老套烦恼,这样做是对的。根据你的新体验考虑所有新方法:如果看到蜂蜜,你就把它采来。”……“我认为,我们毕竟不应该藐视在这世上所见的一切,只因为它并非我们所习惯的东西。反之,我猜,在我们看来荒谬的习俗下面往往还是有些重要原因的。如果有朝一日,我要再次与陌生人相处,那么在责备别人之前,我应该细心地考虑一番。不加区别的讽刺和挑剔只是恼羞成怒的胆小鬼,就是这样。安妮现在好多了,但是爸爸得了流感,将近两星期都没恢复。他有时极为痛苦地咳嗽,精神也相当萎靡。”

1846年就这样结束了。

[1] 指夏洛蒂·勃朗特的处女作《教师》。(译注)

[2] 伦勃朗(1606~1669),荷兰画家。(译注)

[3] 罗伯特·布鲁斯(1274~1329),苏格兰历史上重要的国王,曾经领导苏格兰人打败英格兰人,取得民族独立。(译注)

[4] 夏洛蒂·勃朗特出版《简·爱》时用的笔名。(译注)

[5] 此处应指她的弟弟勃兰威尔。勃兰威尔长期酗酒、吸毒,成为全家的负担和痛苦之源,最终感染肺病而死。后文经常提到的“他”和“B.”均指此人。(译注)

[6] 勃朗特家的女佣人。(译注)

[7] 理查德·特伦奇(1807~1886),大主教、诗人,曾发起关于编纂首部实用型英语字典的伟大计划。(译注)

[8] 位于英国西约克郡的历史小镇。勃朗特三姐妹曾居住于此。(译注)

第二章

接下来的一年以一阵寒冷沉闷的天气作为开场。这种天气对备受心烦意乱之苦的体质产生了严重的影响。勃朗特小姐说她自己被这个严酷的季节折磨,完全丧失了食欲,看起来“灰暗、苍老、憔悴、干枯”。寒冷引发了剧烈的牙痛;牙痛导致一连串焦躁痛苦的夜晚;长期失眠严重影响了她的神经,让它们对她压抑生活的所有困扰加倍敏感。但是,她不允许自己将糟糕的身体归咎于不安的心境;“因为,毕竟,”她当时说,“我有很多、很多事情需要感谢。”不过,事情的实际情况可以从她下面的信件摘要中拼凑出来。“3月1日“即使要冒着显得非常苛刻的风险,我也忍不住要说,我希望你的每一封信都和上次的来信一样长。我觉得简短的便条像是那种一小片一小片的美食——它们激发却无法满足食欲——一封信会让你更心满意足。不过,要知道,我还是非常乐意收到便条。所以,在你囿于时间和题材的时候,别以为写几句话就毫无用处。放心吧,只要几句话便足矣。尽管喜欢长信,但我决不会让你把写长信当作任务……我真希望你能在我再次前往B地之前先到霍沃思来。我有这样的愿望是顺理成章的。为了保持友谊顺遂,必须让彼此的帮助保持平衡,否则,令人不安和忧虑的感觉就会悄然滋生,进而影响彼此的舒适感。夏季天气好的时候,你到访这里也许比冬季成行要好得多。我们可以多出去几次,少闷在房子和房间里。勃兰威尔近来的表现非常糟糕。我估计,从他挥霍无度的行为和显示出来的诡异迹象来看(因为他从不坦诚直言),我们不久就会听说他欠下新债务的消息。我的身体有所好转:我把虚弱无力归咎于寒冷的天气,而不是不安的心境。”“1847年3月24日“如果一切顺利,我们随后一定要在霍沃思再次见面。我对你心怀不满,你不该夸大其词地向M小姐讲述我的情况不佳并唆使她以力劝我离家为己任。下次,在我觉得自己看起来又老又丑的时候,我会小心,不跟你说;就好像人们不到奄奄一息的时候,就没有那种又老又丑的特权!下次过生日的时候,我就31岁了。我的青春就像一场梦般消逝了;我从未好好利用过它。过去的31年,我都干了什么?少之又少。”

安静悲伤的一年悄然来到。长期以来,姐妹们近在咫尺地看着她们的兄弟、她们曾经心爱的宠儿和最亲爱的骄傲滥用天赋和才能造成的可怕影响。她们不得不哄可怜的老父亲高兴。由于沉默的坚忍寡欲,他心里的所有苦痛都陷入更深之处。她们不得不照料他的身体,而无论身体情况如何,他都毫无怨言。她们不得不倾尽全力保住他残留的珍贵视力。她们不得不更谨慎地节俭持家,以便满足与她们克己的性格全然无关的需求和支出。虽然她们回避了与朋友们的过多联系,但对所有认识的人都言语亲切,即便不多;如果有人需要好心的帮助,住在牧师住所的姐妹们只要能够帮助他们,就不会置身事外。她们按时到访教区学校。夏洛蒂离家做客的假期稀罕而短暂,还经常被自己必须到主日学校当班的责任感缩短。

就在这样的生活间隙,《简·爱》取得了进展。《教师》缓慢沉重地从一家出版商转到另一家出版商。《呼啸山庄》和《阿格尼斯·格雷》已经被另一家出版商接受,“条件对两位作者多少有些苛刻”;这个协议以后再详谈。初夏的几个月,稿子就躺在出版商的手上,等待他心情愉悦的时候将其付诸印刷。

同样是在夏季的这几个月,姐妹们将她们那位朋友来霍沃思拜访她们的希望看作外面照进来的光亮。这位朋友就是夏洛蒂这么多信件的通信对象。只要情况允许,她总会选择和她在一起做伴。而且,她也是艾米莉和安妮最喜欢的人。5月份,天气转好,夏洛蒂便给朋友写信,她们希望让这位客人过得足够舒适。她们的兄弟情况还过得去,花光了春天得到的一大笔钱,眼下的穷困状况让他收敛了不少。但是,夏洛蒂提醒她的朋友,她肯定会发现他的外表变化和精神失常;在发出邀请的便条末尾,她说,“我祈祷天气好,这样你住在这里的时候,我们可以出去。”

终于,日子定下来了。“星期五对我们非常合适。我完全相信,现在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阻止你来了。我对那天的天气有些担心;如果下雨,我会哭的。别指望我去接你;那有什么好呢?我既不愿意接人,也不愿意被人接。除非,你确实需要我去提一只箱子或者篮子,那还有点意义。穿黑色、蓝色、粉色、白色或者大红色过来,随你喜欢。穿得破烂也好,时髦也好,要紧的既不在于颜色,也不在于状态;只要衣服里面有E某人——,一切都好。”

但是,接下来有一连串不得不忍受的失望,第一件发生了。从下面这段被挤出的话语中,你就能感受到她的激烈情绪。“5月20日“你昨天的信实在是让我失望得寒透了心。我不能怪你,因为我知道错不在你,但我免不了要责怪某某……这真痛苦,而我也的确觉得痛苦。至于前往B地,我不会走近那个地方,直到你先来过霍沃思。我向所有人致上敬意,连同一大股苦汁和苦水,只有你和你的母亲不会被苦汁和苦水溅到。——C. B.“你尽可以把我的想法告诉别人,如果你觉得合适。虽然,的确,我可能会有点不公正,因为我非常恼火。我想,我为你的这次来访已经安排得相当舒适了。下一次,我觉得那会更困难。”

我必须从她这段时期写的一封信件里引用一句话,因为它能明显地表现出书写者清晰强烈的感受。“关于她的愿望,她说的让我觉得好笑。她说,她嫁的丈夫至少要有属于自己的意志,哪怕他是个暴君。告诉她,等她再产生这种抱负的时候,她必须给这个抱负设置条件:拥有坚强意志的丈夫必须还要拥有强大的理智、善良的心灵、端正的正义感;因为一个头脑愚钝和意志坚强的男人,只是一头不听话的畜生;你无法掌控他;你无法引导他走上正路。暴君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一种诅咒。”

与此同时,《教师》在不同的出版商那里遭遇多次拒绝;我有理由相信,有的出版商对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作者措词不会太礼貌,而且没人明确提出拒绝的理由。礼貌总是应该的;但是,也许,在大型出版机构业务繁忙的时候,礼貌便难以指望。他们应该抽空解释为何婉拒个别作品。不过,尽管一种行为方式不足为奇,但相反的做法却能像甘甜的露水一样滋润悲伤失望的心灵。“柯勒·贝尔”讲述了在读到史密斯-埃尔德出版公司关于《教师》的退稿信时的感受;我对这段被发表出来的文字深有同感。“我们孤注一掷地又试了一家出版商。不久,一封信来了,比他凭经验估算的时间间隔短得多。他本沉郁地打算看到两行冷酷无望的字句,告知‘史密斯-埃尔德出版公司拒绝出版手稿’,却从信封里抽出了两页信纸。他颤抖地读下去。这封信的确出于商业考虑拒绝发表那个故事,但它探讨了手稿的优点和缺点,如此亲切有礼,如此体贴周全,本着理性的精神,鉴赏力如此富有启发。这样的拒绝比表述粗俗的采纳,更能让作者感到振奋。信里还补充道,三卷本的作品会受到仔细的关注。”

史密斯先生曾经与我说过收到这份手稿的一个小状况。对我来说,那似乎显得不同寻常。手稿(连同下面的便条)被封装在棕色的纸包中寄到康希尔65号。除了史密斯公司的地址之外,上面还写着这个故事被寄送过的其他出版商的地址,没有被擦掉,只被简单地划掉,所以,史密斯公司的人立即就能知道这个不幸的包裹曾经在行内的哪几家出版商那里碰了壁。

致史密斯-埃尔德公司“1847年7月15日“先生们,提请您考虑随信手稿。我想知悉其是否获得通过并可尽早出版。地址:约克郡,布拉德福德,霍沃思,勃朗特小姐转柯勒·贝尔先生。”过了一段时间,她才收到回信。这里可以说说一个小状况,尽管发生的时间稍早,但也能表现出勃朗特小姐在人情世故方面缺乏经验,以及她乐于接纳他人意见的做法。为了自己已寄送的一份手稿,她给一名出版商写信,但并未收到任何回音。她询问弟弟为何这么久毫无动静。他立即认定是她没有随信附上邮票。于是,她又写了一封信,弥补之前的疏漏并为此道歉。

致史密斯-埃尔德公司“1847年8月2日“先生们,大约三周以前,我提请您审阅一份题目为《教师》的手稿,故事的作者是柯勒·贝尔。我希望了解其是否安全送达。同时,请您在方便的时候,告知其是否可以出版。“柯勒·贝尔敬上“随信附上已署地址的信封一只,供复信用。”

这一次,她的便条收到了及时的回复;因为,四天后,她写道(答复那封如此委婉、合理和有礼的拒绝信——比一些接受更令人振奋的拒绝;她后来在《呼啸山庄》第二版的序言中对那封信做了描述):“我觉得,您对这个故事缺少丰富的趣味性持有异议并非毫无根据;可在我看来,出版这个故事无需承担多大的风险,如果其问世后立即以该作者的另外一部更加精彩醒目的作品为续的话。第一部作品可以作为引荐,使公众熟悉作者的名字,从而使得第二部作品更有可能成功。我正在写第二个故事,分为三卷,即将脱稿。比起《教师》来,我已竭力赋予这本书更生动的趣味。我希望大概一个月后就能完成,所以,若能为《教师》寻得出版商,那么第二个故事一旦被认为可取,可以尽快随之出版。如此一来,公众的兴趣(如果引发一定兴趣的话)或许不会转冷。敬请您将对于这个计划的判断惠赐于我。”

正当三姐妹心如悬旌之际,她们期待已久的那位朋友如约来访。在那一年炎热的8月初,这位朋友和她们待在一起。她们在一天的大半时间里沐浴荒野的金色阳光。阳光普照,孕育出难得的丰收。对此,夏洛蒂稍后表达了对所有教堂都应该举办感恩活动的热切期盼。8月是霍沃思周边的壮美时节。即使在村庄和基思利之间的山谷里漂浮的烟雾也被上方荒野里的灿烂色彩染得美轮美奂。金黄色的光芒与深紫色的石南花珠联璧合,金光在最炎热的夏季傍晚悄然穿过低洼处的阴沉空气,播洒得到处都是。而荒野上方,她们所站的辽阔土地远离所有的人类居处,延伸为起伏绵延的紫色群山,与天空融为一体;石南清新芳香的气息和“无数蜜蜂的低语”为这番兴致增添了一丝畅快。她们就这样兴致勃勃地迎接自己的朋友来到荒凉开阔的群山之间,她们真正的家。

而且,在那里,她们可以逃离下方那座房屋里的阴影。

那段时间,她们对朋友讲述的所有知心话里只字未提伦敦的三个故事;两个获得认可并即将付梓,一个还在出版商的权衡判断之间摇摆不定。她也未听闻另外那个“即将脱稿”的故事;那个故事的手稿就躺在下面那座古老灰暗的牧师住所。她或许怀疑,她们都在为了有朝一日的出版而写作,但她清楚她们为自己划定的交流界限。想起她们的计划一次次地就在看似距离成功一步之遥的时候失败,她就不会,其他任何人也不会,惊异于她们的缄默了。

勃朗特先生对于当前的事情也有所怀疑,但既然没人对他说起,他也不会提起这个话题。因此,他的猜想含糊不清,那一点点预见性只够让他在后来听说《简·爱》获得成功的时候不至于震惊得目瞪口呆而已。现在,我们必须回到《简·爱》一书的进展情况。

致史密斯-埃尔德公司“8月24日“兹经由铁路寄送题目为《简·爱》的手稿一份,小说三卷本,作者柯勒·贝尔。我无法预付包裹运费,因为留寄包裹的小火车站不收取此类费用。若确认收到手稿,恳请您告知货到付款的数额,我将立即以邮票形式寄送给您。今后最好寄至约克郡,布拉德福德,霍沃思,勃朗特小姐转柯勒·贝尔先生,以免信件寄至别处导致我目前无法收到。为省却麻烦,我随信奉上信封一只。”《简·爱》被采纳了,将在10月16日之前印刷出版。

书籍正在排印时,勃朗特小姐前往她在B地的朋友处短暂拜访。书稿校样被转寄到她那里。她偶尔会和朋友同坐一桌,校正书稿;但她们从未就这个话题交换只言片语。

她一回到牧师住所,就写道:“9月“我从基思利顶风冒雨地走回家,不过到家发现一切都好时,我便不觉得多么疲劳了。感谢上帝。“我的箱子今早安全到达。我已经分发了礼物。爸爸说,让我代他向你致以最亲切的问候。屏风非常有用,他为此向你表示感谢。给塔比的帽子可把她迷住了。她说‘她从没想过那样的小姐会给她送东西,她肯定,她再怎么谢你也不够。’在行李箱里发现的一个罐子让我恼火。一开始,我以为它是空的,但我发现它又重又满,我差点儿一路把它扔回B地。但是,上面写的A. B.让我心软了。你送的这件东西兼具好心和恶意。应该先轻柔地吻你,再轻柔地鞭笞你。艾米莉正在我写信的卧室地板上看她的苹果。我把那件项饰当作你的礼物送给她的时候,她笑得很开心,表情又稍微有些惊讶。所有人都问候你。——此致,于怒火和爱意交织之中。”《简·爱》未来的出版商采纳这本优秀小说的手稿时,与这家公司有关系的一位绅士首先读到了手稿。被这个故事的人物深深打动,他将自己的感受告知了史密斯先生,措词极具感染力。史密斯先生似乎对这本书引发的赞美备感好笑。“您似乎被完全迷住了,我不知道该如何相信您。”他大笑着说。然而,第二位读者,一位头脑清醒且不易被热情冲昏头的苏格兰人,傍晚时将手稿带回家,兴致勃勃地坐到半夜也要读完它。此时,史密斯先生的好奇心被大大地勾起,促使他亲自阅读一番。他发现,对这部书稿的赞美之词并未言过其实。

几位私人文友在书籍出版时获赠了几本。他们的眼力无疑值得信赖。他们在文坛的地位颇高,所有人都回信表示高度赞扬,还有他们对获赠此书的谢意。其中一位是勃朗特小姐万分景仰的著名小说家。看到书后,他马上便流露出欣赏之意,在给出版商写的一封独具特色的便条中认可了这本书的超凡价值。

评论文章发表得比较迟缓,或者说,比较谨慎。《雅典娜神庙》[1][2]和《旁观者》刊登了简短的评论,认可了作者的实力。《文艺报》[3][4]对于赞赏一名不知名作家是否无虞不太确定。《每日新闻报》以“从不评论小说”为由,拒绝接受寄送来的书籍,但随后不久,报刊[5]上便出现了一篇对《奥尔巴尼单身汉》的评论;于是,史密斯-埃尔德公司再次将一本《简·爱》转发给《每日新闻报》的编辑,请求评论。这一次,作品被接受了,但我不清楚登载的文章是怎么说的。[6]

至于专业评论家的意见,《观察家报》挺身救场。该报上的文学稿件一向以宽厚友善地欣赏作品的优点而著称,对《简·爱》的评论也不例外。评论处处洋溢着衷心的赞美,同时也是巧妙敏锐之见。另外,报刊对推动小说的销售通常作用不大。在《观察家报》发表评论之前,图书管理员们就开始求购这本书。无需专业评论的好心指引,这个故事本身的魅力就让它的价值为公众所知。早在12月份,购买这本书的浪潮就出现了。

我要插入两三封勃朗特小姐寄给出版商的信件,以说明在接受成功这个概念的时候,她是多么地缺乏自信。在所有与她本人有关的问题上,她都如此不习惯于获得乐观的评价。写下这些便条的场合本身就能说明一些问题。“1847年10月19日“先生们,6本《简·爱》已于今晨收到。你们已经为这部作品提供了一切可以提供的有利条件,包括优质的纸张、清晰的铅字,还有得体的装帧;如果作品失败,责任全在作者——你们无需承担任何责任。“现在,我正在等候报刊和公众的评判。“——C.贝尔谨上”史密斯-埃尔德公司“1847年10月26日“先生们,报纸已收到。它们对《简·爱》的称许不出我所料。《文艺报》上的评论似乎一定是创作于相当平淡的心境之下,《雅典娜神庙》独具风格,令我肃然起敬但无法全然欣赏;不过,这些颇有地位的报刊需要维护尊严,而过于热忱地认可一位无名作者将会有损这种尊严,考虑到这一点,我想自己完全有理由感到满意了。“同时,面对傲慢崇高的评论家,畅销将是对我的有力支持。“——C.贝尔谨上”史密斯-埃尔德公司“1847年11月13日“先生们,本月11日的来函收悉,感谢你们传达的信息。我已[7]如期看到《人民报》的评论并于今晨收到《旁观者》。《旁观者》刊发的关于这本书的评论文章自然会被某特定阶层的人接受。我估计后续会有其他类似评论。诋毁的方向已经被指明,后来者大概会趁势而上。之后的多数评论多半会追随《旁观者》的观点。我担心这种舆论转变不会促进读者对这本书的需求——但时间会证明。如果《简·爱》本身具有确凿的价值,就应该能经受得住一阵逆风。“——C.贝尔谨上”史密斯-埃尔德公司“1847年11月30日[8]“先生们,我已收到《经济学人》,但未收到《观察家报》。出于某种原因,那份报纸丢失了,《旁观者》之前也丢失过一次。不过,我很高兴地从你们的信件中得知,其对于《简·爱》的评论非常有利,而且作品的前景似乎有所提振。“感谢你们提供关于《呼啸山庄》的信息。“——C.贝尔谨上”

致史密斯-埃尔德公司“1847年12月1日“先生们,《观察家报》于今日收到,由于收件人原因而误寄。收件人应该是勃朗特小姐转柯勒·贝尔。请允许我知会你们,今后最好不必将柯勒·贝尔的名字写在信封外;如果只寄至勃朗特小姐,信件将更有可能安全到达。本地区无人知道柯勒·贝尔,而且我无意于使其出名。《观察家报》上的评论令我备感开心,似乎是出自理解所评论内容的高人之手。当然,来自这些人的赞誉令作者备受鼓舞,而且我相信,这部作品也将从中获益。“——C.贝尔谨上“信封内其余7份地方性报纸评论亦已收到。对于你们如此准时地向我寄送关于《简·爱》的所有各类评论,我由衷地表示感谢。”

致史密斯-埃尔德公司“1847年12月10日“先生们,来函并附汇票收讫,谨此告知并致谢。鉴于对你们正直善良的行为已表谢意,如今我只能说,我相信,你们将始终有理由对我满意,就像我会始终对你们满意一样。如果未来我尽力而为的结果能使你们称心并从中获益,我将无比满足。如果我以为你们曾有理由后悔作为我的出版商,我将无比遗憾。“先生们,你们无需为来函数量不多而致歉。当然,我一直乐于收到你们的来信,但也同样乐于收到威廉斯先生的来信。他是第一位对我表示赞赏的评论家,也是第一位鼓励我坚持写作的人。因此,我会理所当然地尊敬他,感激他。“先生们,请原谅我的信太过随意,并且请相信我。“柯勒·贝尔敬上”

大获成功的消息最初如何传来,并如何对三姐妹的内心产生影响,这方面的记录几乎没有。我曾经问过夏洛蒂——我们当时在讨论对劳渥德学校的描写,她说,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写它,如果她早知道它会被当作考恩桥对号入座的话——这部小说的名声大噪是否让她感到惊讶。她稍作犹豫,然后说道:“我相信,在我写作的时候对我产生强烈触动的东西一定也会对读者产生强烈的触动。读《简·爱》的人对它深感兴趣,我并不吃惊。但我没指望一个无名作家写的书会有读者。”

姐妹们没有将自己的文学探险告知父亲,生怕他的焦虑和失望会转而增加她们的焦虑和失望,因为他对孩子们遭遇的一切都极为关切,而且他在满怀希望的青年时期,也同样爱好文学。的确,他不擅长用言语表达情感。他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以坦然面对令人失望的人生命运。可是,对于彼此深爱的那些人,言语本就贫乏迟钝,难以传达感情,他的女儿们知道,比起他自己遭遇的挫折,他对她们遭遇的挫折更加难以忍受。因此,她们并未将正在从事的工作告诉他。如今,他说自己一直有所怀疑,但怀疑尚不确切,因为他只能确定,他的孩子们一直在写作——而且不是写信。我们已经见识到,出版商的信件是如何“由勃朗特小姐转交”接收的。夏洛蒂告诉我,有一次,邮差在勃朗特先生出门的时候遇见了他,她们无意中听到他询问牧师柯勒·贝尔住在哪儿,对此,勃朗特先生回答说该教区没有这个人。这一定就是勃朗特小姐在给艾洛特先生的信件开头时提到的那件意外了。

然而,现在,作品的畅销已经奠定了《简·爱》的成功,她的姐妹们便催促夏洛蒂将作品出版的事情告诉她们的父亲。于是,一天下午,在父亲早早吃过晚饭之后,她带着一本《简·爱》,还有一两篇评论,走进他的书房,同时不忘留心带上一份负面的评论。

她跟我说,他们之间的对话大概是以下这样。(我于听说的次日就把她的原话写了下来,所以对其准确性相当肯定。)“爸爸,我写了本书。”“是吗?亲爱的。”“是的,我想让你读读看。”“我怕会太伤眼睛。”“不是手稿,是印刷出来的。”“亲爱的!你不知道那有多贵!肯定是要赔了,你怎么把书卖出去呢?没人认识你,没人知道你的名字。”“可是,爸爸,我想不会赔。我给你读一两篇评论,多告诉你一些事儿,你就不会那么想了。”

于是,她坐下来,给父亲读了几篇评论。接着,把为他准备的那本《简·爱》留给他阅读。来喝茶的时候,他说,“姑娘们,你们知道夏洛蒂写了一本书吧?很可能非常不错?”

但是,柯勒·贝尔,这位作家的存在,就像霍沃思牧师住所里这些安静居民的一段梦境。一家人继续过着日复一日的家庭生活——唯一的变数就是照管她们的兄弟,而整个英格兰的读者世界正处于发现了一位无名作家的激动之中。就连《简·爱》的出版商,对柯勒·贝尔是真名还是笔名,是男人还是女人,同样一无所知。每座城镇的人们都在自己的朋友和熟人名单上搜寻一番,然后失望而归。在他们认识的人里面,谁的才华都不足以成为这位作家。如果可能,书中提到的每个小细节都被人们翻来覆去地拿来解读最让大家困扰的问题——作者的性别。一切都徒劳无功。人们逐渐放弃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行为,只是坐下来,叹赏不已。

我不打算为这本传记的所有读者都熟读过的一本书撰写一篇分析文章。更不用说这样一部作品的评论了;舆论的浪潮已经将这本书从最初默默无闻的低谷冲上高处,并将其安安稳稳地留在永恒的名望高峰。

勃朗特先生寄给我的一捆报刊摘要放在我的面前。翻看之余,令人感动,这位失去至亲的可怜父亲,将所有不知名的地方报纸上出现的所有评论都剪了下来,无论多么简短,无论语言多么粗糙,都仔仔细细地贴上日期标签;刚看到它们的时候,他是多么的骄傲。此时看来,这样的画面多么的凄凉。每一篇评论都对从人群中间凭空出世的那位伟大的无名天才赞不绝口。关于作者的猜测好像野火般蔓延开来。伦敦人像古雅典人一样干练优雅,同时也像他们一样,“除了打探和传播些新鲜事儿之外,无所事事”。在一位作家横空出世的同时,他们惊喜地发现了其中正对他们胃口的一种新鲜感,一件新的乐趣。这位作家可以用精确磅礴的力道描写出生动独特的人物——他们有说服力,有自主性,终于不再是不存于世的物种,而是依然生活在北方的一群人。他们认为,独特的描写力之间夹杂着些许夸张。从极为真实和准确的文字来看,住在距离这个故事看起来的发生地点更近的人们肯定,作者绝不是南方佬;因为尽管“北方阴暗、寒冷、崎岖”,但斯堪的纳维亚民族的古老力量依然留存在那里,在《简·爱》中描写的每一个人物的身上闪烁光芒。继续深究之下,体面的和不体面的好奇心,便统统失去了嗅迹。[9]

次年1月,再版问世,加上了致萨克雷先生的献辞,人们面面相觑,再度好奇起来。但是,柯勒·贝尔不认识威廉·梅克比斯·萨克雷[10]本人,也不认识迈克尔·安杰洛·提特马什,不了解他的生平、年龄、财产和境况。只不过,其中一个名字作为《名利场》的作者,被印在扉页上,而另一个名字则没有。她为自己能有机会向一位作家表达她的崇高敬意而致谢。如她所说,她将他视作“他所在时代的社会变革家——在致力于挠曲枉直的人群中堪称大师……他的智慧明光烁亮,他的幽默引人入胜,但以上二者与他的天纵之才相比,就像是摇曳嬉戏在夏季云边下方的闪电和隐藏于酝酿之处的夺命霹雳。”

整个夏天,安妮·勃朗特一直病体孱弱,对家庭的深深忧虑已经极大地影响了她敏感的心灵。但是,如今《简·爱》让成功有迹可循,夏洛蒂便开始为她们这位亲爱的小妹妹,家里的“小家伙”,计划今后的娱乐——或许更准确的说法是,从烦恼中解脱放松。然而,尽管安妮为夏洛蒂的成功高兴了一段时间,但事实上,她的精神和身体已无力承受更剧烈的活动,只能过一种长期安坐的日子,要么读书,要么做针线活儿,要么伏案,始终如此。她的姐姐写道,“说服她出去走走,或者劝她说会儿话,真是太难了。我期待明年夏天能有信心让她,如果可能的话,至少在海边小住几日。”同一封信中的一句话表现出,即便现状恶劣,家庭还是深深地扎根在她的心底;但这封信夹杂过多涉及他人之事,不便在此摘录。

但凡小说获得成功的作家都可能受到陌生读者的来信侵扰,包括[11]赞扬——有时充斥着宽泛的溢美之语,让人想起约翰逊博士答复溢言虚美的著名话语——有时只是几句话,却“能像号角的声音”震动心弦,激发出深深的谦卑,唤起作者的坚定决心,定要使未来的所有努力配得上这样的赞扬;偶尔还会有对于作品优点和缺点的如实评价,连同造成优缺点的原因,恰恰成为缺少经验的作家求之不得的评论和帮助。这些信件,柯勒·贝尔各种都收到过;她用热情的心灵及其追求的真正意义和高标准,对每一封信件都做出了真实的评估。在她的所有信件中,G. H.刘易斯先生收到的几封信被他好心地交予我使用。据我所知,勃朗特小姐对他饱含鼓励和建议的信件大加称赞。我会按照日期从她的回信中摘取片段,因为它们可以表明她看重的是何种评论,还因为无论赞同、融洽还是愤怒,这些信件自始至终都显示出她的性格。不盲目于任何自我吹嘘,对实在的成功和失败都保持清醒的谦逊,感激友好的关注,只有在涉及作者性别的问题让她觉得受到粗暴和不公的对待时,才会暴躁发怒。至于其他,对于懂得倾听的人来说,信件本身不言自明,比我用自己贫乏无力的言语说明其意义要好得多。关于勃朗特小姐随后回复他的那封信,刘易斯先生礼貌地对我做出如下解释。“《简·爱》刚问世的时候,出版商客气地送了我一本。怀着阅读这本书时的热情,我找到了帕克先生,提议为《弗雷泽杂志》[12]写一篇书评。他不同意如此重视一本名不见经传的小说,因为报纸还没有报道,不过认为可以登载在《弗雷泽》1847年12月的‘英法最新小说’里面。同时,我写信给勃朗特小姐,告诉她,阅读她的书让我喜不自禁。不过从她的回信来看,似乎我还对她说道了一番。”

致G. H.刘易斯先生“1847年11月6日“尊敬的先生,昨日收到您的来信;请允许我向您保证,对您来信的意图我完全心领,并由衷感谢信中鼓励的赞赏和宝贵的建议。“您提醒我谨防传奇故事,您勉励我坚持真实。写作伊始,我深深铭记着您所主张的原则真理,我决心将‘自然和真实’作为我的唯一指导原则并将严格地循其轨迹;我克制想象,回避浪漫,压制激情。过分亮丽的粉饰,我也要避免,争取创作出柔和、严肃和真实的作品。“我将完成的作品(单卷本的故事)寄送给一位出版商时,他说它具有独创性,忠实于自然,但他觉得没把握采纳它,这样的作品卖不出去。我接连尝试了6位出版商,他们都告诉我,作品失之于‘非凡的事件’和‘惊险刺激’,决不适合流动图书馆,因为小说作品的成功主要得仰仗这些图书馆,所以他们不会同意出版将会在那些地方无人问津的作品。“《简·爱》起初也因为同样的理由遭受拒绝,但最终受到了认可。“我向您提到这一点,并非为了请求免于责难,而是为了请您注意某些文学祸害的根源。如果,您能在《弗雷泽》以后的文章中安排寥寥数语,对支持流动图书馆的民众有所启发,或许,您便是运用自己的力量,做了一件好事。“您还建议我,不要在自己的经验世界之外游离太远,因为进入虚构的领域,我就会变得虚弱无力。而且您说‘真实的体验永远有趣,这一点适用于所有人。’“我觉得这一点也非常正确。但是,尊敬的先生,每一个人的真实体验难道不会极为有限吗?而且,如果一位作家主要侧重于详细描述其真实体验,难道不会有重复自己或成为自我主义者的风险吗?还有,同样,想象是一种不安分守己的强大能力,她会要求被倾听、被运用:我们难道要对她的召唤充耳不闻,对她的挣扎无动于衷吗?对于她呈现在我们面前的生动画面,我们难道要视而不见,并且决不加以重现吗?她在我们的耳边雄辩滔滔、侃侃而谈的时候,难道我们就不能将她的话语形诸笔墨?“我将在下一期《弗雷泽》上殷切寻找您关于这些问题的观点。——请相信我,尊敬的先生,“C.贝尔敬上”

尽管对作为一位作家受到欣赏而感到欣慰,她还是会对表达欣赏的人保持谨慎;因为赞扬的主要价值取决于表达赞扬的人,取决于他们的真挚和才能。因此,她向威廉斯先生(与她的出版公司有关系的一位绅士)打听刘易斯先生的身份和为人。她在对自己未来的这位评论家有所了解之后及等待他做出评论的这段时间回复的信件决不应该被忽略。除了谈论他之外,信里还提到几桩关于“贝尔兄弟的身份”开始引发困惑的趣事,另外还评论了另一家出版商对她妹妹的所作所为。对于后者,我按捺下讲述的欲望,因为我明白,谈到这样的人,即使真相也会被当作诽谤。

致W. S.威廉斯先生“1847年11月10日[13]“尊敬的先生,《不列颠》和《太阳报》已收到,《旁观者》尚未收到,为此我备感遗憾,因为责难固然令人不喜,但往往有所裨益。“多谢您提供关于刘易斯先生的信息。我很高兴得知他是一位聪明真诚的人:既然如此,我便可坚定地等待他的评论;即便是不利于我的,我也毫无怨言。能力和诚实有权在它们认为应该指责的地方提出指责。但是,从您说的来看,我宁可相信自己至少会获得有所保留的认可。“您讲述的关于贝尔兄弟身份的各种猜测让我觉得十分好笑:等到谜底揭开的时候,人们可能会发现根本不值得麻烦求解;但我不会管它;我们保持沉默恰如其分,而且肯定不会伤害任何人。[14]“在《都柏林杂志》上评论那本小诗集的评论家推测,自称是三个人的人其实只是一个人,那个人天生具有过分超常的自尊心,因此对自己拥有的优点多少有些自命不凡,认为一个人难以集这么多优点于一身。于是,我猜想,为了避免大惊失色的公众神经无法承受,他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一分为三!这就是那位评论家的巧妙想法——非常有独创性,非常惊人,但是不正确。我们就是三个人。[15]“埃利斯和阿克顿的散文作品即将面世:它早该面世了,确实,从很久以前就应该。因为去年8月初,第一份校样就已经付诸印刷,那时柯勒·贝尔的《简·爱》手稿还没有到达您的手中。但是,那位先生做事不似史密斯和埃尔德公司;他那条街的宗旨似乎有别于康希尔65号……我的亲戚们被耽搁拖延得精疲力竭。与此同时,我必须承认,既公事公办又有绅士风度,既充满干劲又体贴周到的管理让我受益匪浅。“我想知道,那位先生,是否经常如对待我的亲戚这般行事,或者这只是他行事方法的一次特殊情况。您是否知道?是否可以告知我关于他的一些事情?您一定要原谅我在想了解情况的时候开门见山:如果我的问题强人所难,您当然有权拒绝回答。“C.贝尔谨上”

致G. H.刘易斯先生“1847年11月22日[16]“尊敬的先生,现在,我已经读过了《兰梭普》。直到一两天前,我才拿到它;不过我终于拿到它并阅读完毕。阅读《兰梭普》的时候,我读的是一本新书——不是翻版——不是其他任何一本书的影子,而的的确确是一本新书。“我不知道如今已经有这样的书被创作出来了。与所有的通俗小说截然不同,它用新鲜的知识填充人的心灵。您的体验和信念变成了读者的体验和信念,至少对于一位作家来说,它们具有不同凡响的价值和趣味。与细读《兰梭普》之前那段时间相比,此时的我怀着别样的情绪,等待着您对《简·爱》的评论。“我与您素昧平生。我不曾特别尊敬您,也不曾觉得您的褒贬有多么特别的分量。我曾对您指摘或认可的资格一无所知。现在,对于这几点,我已经有所了解。“您会很严厉;您的上封信已经让我对此有所了解。好啊!我会从您的严厉中汲取营养:除此之外,尽管现在我确定您是一个公正的人,一个有鉴赏力的人,但作为凡人,您一定也会出点岔子;如果您的指责哪里激怒了我,尖刻得甚至触及我的痛处——令我痛不欲生——我将暂且不去相信,将其搁置一边,一直等到我觉得能够毫无痛苦地接受它的时候。“尊敬的先生“C.贝尔谨上”

1847年12月,《呼啸山庄》和《阿格尼斯·格雷》问世。前者对邪恶和特殊性格的描写力度引起了许多读者的反感。不过,其他人却感受到非凡天才的吸引力,即便这种天才展现在冷酷和可怕的罪犯身上。关于这个故事,勃朗特小姐自己是这样说的,“就刻画人性的方面来说,情况就不一样了。我必须承认,她对生活在自己周围的农民所具备的实际认识与修女对经过修道院门口的庄稼人的认识差不多。我妹妹的性格天生就不合群:环境促成和助长了她的孤僻倾向;除了去教堂或者在山里散步之外,她几乎大门不出。她虽然认为周围的人都是热心肠,但除了极少数的情况之外,她从不尝试与他们交流和接触。但她熟悉他们,熟悉他们的做派、他们的语言,还有他们的家史;她可以津津有味地听别人谈论他们,自己也能详尽、形象和精确地谈论他们。但她几乎从不和他们本人说话。因此,在倾听邻近地区的荒村秘史时,她的脑子里收集到的那些跟他们这些人有关的真实情况完全局限于那些不幸和可怕的特质,而她的记忆有时就会被迫接受这样的印象。她的想象具有一种阴郁超过开朗和强悍超过戏谑的精神,它从这样的特质中发现素材,并由此塑造出类似希斯克利夫,类似恩肖,[17]类似凯瑟琳这样的人物。塑造出这些人物,她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如果审稿人在阅读她的作品手稿时被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冷酷偏执的性格——如此迷茫和堕落的灵魂——触动得瑟瑟发抖,如果有人抱怨光是听听那些活灵活现的可怕场景就让人夜里难以成眠,白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