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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2 00: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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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志学,亚楠

出版社:新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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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年度优秀散文诗.2017卷

中国年度优秀散文诗.2017卷试读:

我从没遇见过我自己(外一章)

卜寸丹

我的子女是我死后为我在脚头点灯的人

他并不曾认识我,也不体恤漫长的生活,我会生出苔绿、虫洞般的忧虑,因太委屈而谩骂、流泪

他是我生的,像世间万物都是从无到有。我带给他悲喜交加的人生

我带给他战栗、一匹小兽历经的奔跑与等待。然后他扔下所有废址

他也将生儿育女,偏执,甜蜜,耗尽光阴

我深深地爱他,所以,我并不会在意这一切

可是,即使如此,他也全然不是我

我是不断生长的

我从没遇见过我自己

我承认,他看见的都只是幻影

我把那些殒命的文字叫做灵魂之蜜

我日夜不息地为它们修筑墓园:薄翅的蝙蝠、夜行人、不安之水

我翻动经书:流血的伤口,万物必死的宿命

我确信它们的痊愈与复活,仍是因为各自命定的疗救与呼唤

我确信它们都是小小神灵

当遇到障碍时,能穿墙而过

当我不能抵达时,便应声而来,带我站在群山之巅,广阔的星空下

这些沉寂之物不需要光

像深海的藻类植物,它们兀自健硕而艳丽

没有完全相同的路途,谁也无法重蹈覆辙

面对吧,孩子

那是你的心灵。我承认,他看见的

都只是我的幻影(选自《诗刊》2017年第5期下半月刊)

终南山(外一章)

三色堇

被多少文人墨客吟咏的终南山,被多少张开的翅膀青睐的终南山,被多少宋词堆积的终南山。

给心灵备足火焰,给肉身卸下盔甲,让血和热情找到解除饥渴的地方,让滔滔的喧豗停止奔跑。

一些隐秘的竹楼,一杯淡茶,一阕美好,一个陌生的浅笑,足够让你心怀善意的驻足,安详而平和。

当你紧靠大地,生命的旅途会更加丰富。

山中有禅寺的香火,打坐,念经,修身养性。有诗人的吟诵,狂放,不羁,尖叫,似洪水之涌。有画笔的挥洒,也有林立的绿意。

季节被风引领着可以在此泼墨全部的色彩,诗人在此被召唤着灵魂的永生。

站在山顶,吼一声秦腔—蕴藏的大美悉收眼底!

沣峪口

避开无穷的嘈杂,顺着水的声响攀爬,你会发现它秉属野性,却柔情似玉。山风推着河边的石头,世代奔袭,你会听到岁月碎裂的声音。薄荷的清香,野棉花的飘袂,在寂静深处躲过了众人的惊讶!它不可驯服的沣河水,在秦岭蕴育着一代又一代长安人的生命。有时它会疯狂地嚎叫,有时它会埋在虔诚的尘土里,在阻挡黑暗之时错过了自己的年华。

沣峪口—用散发的神秘与诱惑迎接来者。它感召自然的脚步,让人顿生灿然之心。有溪水足以撩人,有蝉鸣足以养心,有阴凉足以积德,有沣峪口你会感受八百里秦川无所不在的狂放之美。(选自《青岛文学》2017年第10期)

你的名字塞满皱纹(外一章)

川北藻雪

画室偌大,深灰色线条在延宕,像躲闪不及的烽烟。

在青春和血色战场书写墓志铭,你是弹壳不小心垒砌的肖像,被苦难宕开一笔,不说战争,你在明暗交织的线条里周旋。

谎言点燃罪恶,与你数次交锋;最大的胜利,无非掠取了大面积阴影。

你豁开的嘴,隐藏着收复的失地:就像稀疏脱落的牙齿,它在松动,那些嵌在虎口致命的暗堡,你终于撬开它们,战利品无非累累伤痕。

叫一声,老兵。你的名字塞满皱纹。现在,它是你手里唯一攥紧的江山。

前跨一步,时光劲旅坐等围剿;后退数米,被吞噬过战友的硝烟追赶。沿着皱纹的缝隙,你在回忆中突围。

手幻化成枪,风声贯彻寂静。这样正好,面庞沟壑起伏,群峰连绵,它和岁月构成的射击死角,成全一个狙击手绝佳的耐心。你像侦查间谍一样,追击命运,待它在牙缝露出马脚。

终究在素描里驻扎下来。你活成象征和寓言。一阵风过,又任时光一绺一绺地解散,千疮百孔,像遗产,或反光的镜子。

重读抗战家书

我在历史对岸剥洋葱。柔软潜伏,替柔软把风,那些刺刀上滑过的文字,埋首硝烟缝隙,只身犯险。

剥一瓣,童年就回来一次。再剥一瓣,友情亲情涉水过河。

爱情始终存在,只是战火压得低低,充斥着焦味。战火之上,抱不紧爱情的屋顶也行将坼裂。如是再三,我剥着洋葱,像是剥离错别字的疼痛。

再不敢下手了。我怕深入一层,你回到父亲、妻子、儿郎、兄弟,回到你高利贷租借的童年,回到曾经的家园之路又将被火焰落下一寸。硝烟的外衣,终将剥尽;我怕幸福爽约,烈士剩下怜惜的坚骨。

然而,战火觊觎,铁蹄傲慢……

谁还在为流淌的鲜血而徘徊,为爱情作证的忠贞也不会宽宥。删繁就简,他们必须撒手幻想,让骨头冲锋陷阵。

因为他们偏爱坚骨,胜过这些短暂而危险的柔情。(选自《剑南文学》2017年第4期)

在央塔贝克什的孤独(外一章)

马东旭

七月多扬沙。

央塔贝克什用沙尘摸索我的灵魂。

我向远山举目,与鹘鹰、草木、涓流对话。闭上眼睛,与身体里的圣殿对话,也是多余的。在南疆,我一个人饮酒落泪,饮下绵绵乡愁,但无法饮下这个残缺又美好的世界。

孤独,犹如布满灰尘的壁架。

拆散它吧。

一片一片抛进铁炉子。

它让我的穹顶觅不见星辰又感到可怖。

雪落平原

北国之雪,压上我的唇。

我已吐不出青莲。

只有火炉,父亲、母亲、三姐妹,长久的静默如谜。我们围着火炉,遗忘了时光。我们煮酒,但不谈论往日的英雄。我们敬慕土地和土地神,但它说不出哲语。

父亲可以。父亲在年轻时唱过圣歌。他的手割过麦田,攥着我的手,我的手攥着人世的浮荡与悬崖。一缕香可以合上我的眼睛,我听到青岗寺飘出的隐语,飘向这古老的没落的平原。

我的根之苦苦的平原。

此刻。无限白。(选自《大沽河》2017年第1期)

旷野启示录(节选)

马亭华

一粒风霜,自有比豹子更动人的花纹。

怀念古镇的琴声,庙宇的梵音,几朵梨花飘落了屋檐,红烛在寂静处暗自流泪,你在庭院里走动,如一朵淡雅的茉莉。

——这是美学的范畴。

钟声远去的山岗,野花开遍的山岗,那里曾经站着一对恋人,幸福热烈地拥抱,背对着干净的墓地。

多年之后,一场紧跟一场的大雪,如归隐的词根,落在故国宽阔的音域上。

呵,安静之美!这黄昏中的落日。

霞光掩映,风吹傍晚的芦苇,这样的场景在灼伤着我:河滩上,小沙弥还在青石上习字。

一滴鸟鸣就能点亮一个秋天,我把感动捂在手心里。

直到有了盐粒一样的落雪,在草尖上跳跃,在石板上跳跃,在树丛和窗户间跳跃。

而心中的雪,是苍茫大地握不住的火苗。

涨潮的意象,温暖了我们依稀的梦境。

让我们的一生变轻。

白驹驮着时光,在黄昏的雾中启程,仿佛一生只为梦回故里。

风儿,缓缓吹着月亮的心跳。渐渐消逝的山岗,书童磨墨,宣纸展开了翅膀。

江上暮晚,蟋蟀拉起了美妙的弦子,如果这一刻还不能清净,就静坐吧,想象一首落雪的诗,想象我正坐在越来越轻的四轮马车上。

缓慢的流水,磨着刀锋。

只有荻花开得绚烂,素衣的唢呐吹出了血,呼应着高处的禅云。

醒来的芦苇比前世愈发清瘦。

试问,比镜中人更美的是什么?

东风没有前世。

梅花,一年年在南山飘落。

钟声安详,我宽大的袍子没有悔意。铁塔在眺望中,为一个季节的守望,收藏下人间烟火,和来世的忧虑。

雕塑上落满了雨水,卸下更多的轻,成为云,镀亮了大地的神像、瓦片和宫殿。

祖先的墓地,东南风吹着发电厂的春天,

没有人会理解我们堆起的一个雪人,一个有理想的雪人。一个注定会流泪的雪人。

只有回乡的橹声,在一场暴雨之后,梳理着陈旧的时光,而春天的青草也昂起了头。

赏雨的船只,穿过了梅花深处的渔歌。

雨后,那些光屁股的孩童,如奔跑的小蘑菇。

被秋虫唤醒的村民,带着一身秋风,赤脚走上时光的刀刃。

发呆的土豆,内心也有鼓荡的大风。

姐姐丢失了纽扣,爱情中明净的部分。从我的身上取走了光阴,沾湿了梦中的翅膀,比落雪更静。

苍穹之下,有双手合十的夙愿。火车的鸣笛带走了乡亲多少泪水,旷野里有坠落的星辰。

梦里依稀,流年不再。

这令人唏嘘的人生段落,这春天的梦和露水,多像曾经那个苦苦跋涉的少年。如今鲜衣怒马。

庭院花开,星光灿烂,一如闪亮的河流,将陈旧的往事覆盖。

小雪,正为大地涂上白银,仿若无声的葬礼。隔岸的灯盏,残年的旧学,半生苍茫和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无奈。

流水滚滚东逝,哪里才是我们长久的寓所?

雨水中明晃晃的,是寂静的大街。(选自《散文诗世界》2017年第4期)

穿亚麻裙的少女

王剑

松树林醒了。

阳光为松林涂上一层金辉,又染红了露珠闪闪的花草、树木和果实。

一个穿亚麻裙的少女,坐在林边的长椅上。仰着脸,在谛听林中的鸟鸣。

她的脚下,是成片的木槿和菖蒲。不远处,一条小河潺潺流淌。

真美啊—

她就这样细细地听。如同一朵花,在听另一朵花开放的声音。如同河流的下游,在倾听自己的源头。

阳光照着少女光洁的脸庞,就像莲花溶进了无底的渴望。

穿亚麻裙的少女,我喜欢你如此的静坐。但愿,我能成为你的夏季。

当时光老了,我会为你读一首温情的诗歌。我们共同回想,那松树林昔日的黄昏。(选自2017年6月8日《世界日报》)

居客栈

王琪

一万亩绿洲有一万朵花,一万只蜡烛有一万束光。当我在通往西域的另一个驿站等你,长满风沙与胡杨的心底,就在这个情意浓浓的七月,葳蕤起难以平息的苍劲与深邃。

边关,无以抵达的远方。身后,烟尘滚滚,像一首诗句里的豪迈与悲壮。丝路上的漫游,就是从这条古道上的客栈,悠悠千载,通向了四面八方。

以笔直的线条勾勒出的客栈,形成居所古朴、雅致、典雅的气息。绿树之下,空阔的院落,和陈旧的木质结构的屋子交错杂陈,恰似天幕下的一枚棋子。

相比于富丽堂皇、气魄雄伟的宫殿,这丝路上的客栈,别有一番家的味道。

前堂划拳行令,后堂高枕安寝。南来北往的旅人,“远观烟徐徐,近看风云卷食色”。小小的客栈,留下了几多脍炙人口传说,不能复述和回味。

莫说千古风流的城堡,莫说此起彼伏的吆喝,丝路上的客栈,总是醒得太早,这摇曳的灯盏,总是小镇上最后一个熄灭……

偶然相遇,又彼此分离,像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在丝路上的客栈演绎,在历史的长河中日渐老去。

丝路上的客栈,原来也是久经岁月剥蚀,筑立在不经意间的繁华与衰落之间……(选自《诗潮》2017年第4期)

精神地标(二章)

王小林

桔子洲头

千里迢迢寻你而来

伟人。在土地散发可人馨香的桔园,你遒劲的笔力正迷惑、描摹着我的路,使我流连忘返。

桔子洲头,风情依旧,黛绿色青山被你指点而开。将自己置身于这种境地,感受伟人,你行吟洲头,激扬文字,这是一个升华人生的独处。

许多人兴致而来,又长叹而去。

是的,这里没有雕栏画栋,没有楼堂馆所,有的只是一片葱郁的桔林。这种在南方并不少见的普通的桔树,游离其中,我被绿化成一株。

立于此,感受阳光、风雨,也感受伟人的精神,更感受南来北往的人流,甚至发出的叹息。

匆匆而过桔子洲头,有人感叹这里景致全无,而我却顿感风景就像世上的路一样,其实就在你的心里。

韶山

期盼阳光正好。期盼心情正好。

我们冒雨驱车走进这片肥硕的三湘大地。心中那片神圣的领地亮丽而明媚。

我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一座山。这是游历过无数名山大川的游者都无法想象出的一座山。但,你的脑海里绝然装满了这座山的概念。

它洗礼过你我,洗礼过几代人,洗礼过这个命运多舛的民族。

你的高尚、智慧、清贫、无私永远飘扬在这个世界的上空,如一盏明灯。

今天,我坐着高级进口小轿车,穿过迷蒙的细雨,兜里揣着一迭印有韶山冲一位优秀儿子的钞票,整个真实地切近韶山冲。

我迷离在一些扑朔的岁月中,翻阅这些亲切的历史故事,渐近韶山冲。

这时,天放大晴,这是温暖的释然,是一种造化。此刻,我已毫无保留地融入了这随和的氛围。(选自《海燕》2017年10月号)

桃花太行

王兴舟

春天里,以天为伴的太行巍峨在哪里?有多少人这样好奇地寻觅:壁立万仞的冷峻,逶迤千里的雄浑。

谁敢说满山夭夭、灼灼若燃的桃花,美若画廊的桃花谷,汩汩淌歌的桃花溪,飞泻成帘的桃花瀑,静然若仙的桃花村,藏着陈旧故事的桃花洞,充满幽怨神情的桃花仙子,还有山味桃花面的美妙,桃花嫂子创业的传奇……就是群峰苍岩的太行?

桃花恹恹地问从脚下淌过的淙淙山溪,从头顶掠过的悠悠云影,从腰间飘去的渺渺雾景,太行在哪里?山草在摇曳,山风在歌唱,山鸟在翩飞,高处的泉水喋喋不休地说:“太行不知何处去?”

其实,有位作家说过:“朝阳是太行山的微缩景观。”朝阳村像一双明亮的眼睛,闪耀在太行之巅,请问村在何处?春风骀荡,桃花似海,满目灿烂,绚丽得像是天上掉落下来的一片云霞,一切都婉约成曼妙的图画。沿着熟悉的山径,叩着熟悉的门环,喊着熟悉的名字,想着熟悉的故事,听着熟悉的鸟鸣,就是遇不见熟悉的人儿,却看到了熟悉的丛丛桃林,依旧在春风里张扬着鲜艳的容色……

把自己沉醉在桃花的映像里,站在窗前远远地瞭望,那耸立着刀削斧劈危岩峻峭的景象,满身披着嫩绿的衣袍之上绣满妖艳桃花的可是太行?英雄硬汉也有柔美心肠,俏丽妩媚,似少女初装,且让太行妖娆去吧!

不由分说的桃花,让灿烂无边无际地泛滥,结果淹没了无可奈何的太行山……(选自《奔流》2017年第7期)

宁静的湖水

王宏雷

不都是有风的日子,总会平静下来。

远处的山,湖岸的林,水边的青草,这些虔诚的修行者,聆听湖水讲解宁静的箴言。

水草,婀娜如拈花的手印,似在指着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指。

碧水,一旦安静,就把白云,飞鸟,甚至整个天空,收入眼中。

有时我也被收了进去,只是大多时候,我并不知晓。

被收了的,远不止这些,还有湖底的沉渣,曾经的凄风寒雨。多少涛浪的尸骨。

总是似曾相识。这一次,终于认出了你,我也就成了你。扑面而来的宁静气息,吹散了身后多少风急浪高的蹉跎岁月。

一声轻叹,为这一生,松绑。(选自《河南诗人》2017年第3期)

石巷

王忠友

落满苍老的时间,和岁月的斑驳。

山羊一样拐弯,折行。听前世的明月,读童年的孤独,和没长大的经文。

那是谁,拄着拐棍,石门里,颤巍巍走出—

石头的脸庞,摞叠灰尘,却有着达观,些许卑微的光芒。

佝偻的身影,那是娘亲么?

在石头村,唯有清苦的恪守,才能认领并且豢养那些苦难的过往,和贫瘠岁月。

那个忽然相遇的人,拐弯处,瞅我。

是否就是我自己,瞅我自己?

在石头垒起的故乡。人们很容易忘记自己。

就像我的父辈和祖辈,兄弟姐妹,都一个旧模样,石头的模样就是他们的模样。这样也好,走到哪里,都能认出故乡人。

离开,更要像还居住在这里的亲人一样,拥抱尘世草木情、天地万物心。(选自《散文诗》2017年第2期)

脉动西域(二章)

王信国

天马飞

天之上,一匹马或一群马,在翅膀上放浪形骸。

在翅膀上,离故乡那么远,又那么近。

一个人的草原,花种子、草种子,被南来北往的风,驮到远方。

远方,让天马每天出发,每天回归。

飞翔,与诗歌有关;与散文诗有关。

飞翔,翅膀擎起诗经的基因,擎起虔诚撰写的序言。

天马飞。风,从朝朝吹暮暮,从一位女子羞涩的凝视,吹到百花齐放。

现在,天马的草原不再空阔,河流不再寂静。

天马飞。飞在一首诗举起的云端;飞在一片草叶舒展的故乡。

雪之上

委陵花隐藏在宋词里,不再忧伤。雪之上,是祖先留下的时光。

雪之上,时光困在时光里,让冬天的手臂,无法抵达一只鹰的高度。

空濛,诵经的植物背负一片雪,闭门谢客。春天在路上,那么远。

雪之上,是笑容满面的祖先。雪之下,是一片麦子地的盛典。

绿色的叶子,不朽的根须,收集雨水,等待一只蝴蝶的绽放。

图腾,只是时间问题。十万植物,在十万雪花的梦境,安身立命。

雪之上,雁阵轮回成经文。而雪莲花,是漫长冬夜修行的灯盏。(选自《星星·散文诗》2017年第9期)

我在伊犁等你

王剑宁

如果,你不曾来过这里,就不知道天的高远,水的深邃,山的威猛,草的辽阔。空气溢水,花草流芳,鸟虫啁啾,伊水轻呢。这就是我的家园啊!伊犁!一个被梦浸透的神秘庄园。

如果,你的心头还有梦,就让我在伊犁等你。等你驾着岁月的马车,在绿的神话里,卸载前世的忧郁,再装满鲜花和草种,在你心的湿地上,播种伊犁的晴天和丽日。

如果,你需要激情,我就送你一匹伊犁神骏。扬蹄踏雪,追风赶月。千年的梦想就在那里,遗失的追求就在那里。你只需要抖动意念的鞭梢,就会抵达你呼唤过千万遍的梦境。

如果,你需要真诚,我就捧上一碗醇香的奶茶。阿依怒尔大妈的毡房里啊!飘逸的情愫,辗转所有的沟壑和峰岭,让你一世的清纯,溶解在奶色的虔诚里。

如果,你需要豪迈,我就送你一碗肖尔布拉克。那是天山雪水和冰峰雪莲的结晶啊!喝下那碗酒,你就拥有了你的山、你的水、你的月亮和太阳。你把地平线刻在额头上,你把伊犁河盛在眼睛里,你把萨拉绰克山托在掌心上,你长出了岩鹰的翅膀,挥动之间,就站在了卡亚乔可冰山的顶峰。

如果,你还不相信,我就送给你一首歌谣。草原美丽的阿瓦尔古丽啊!衣袂飘飘,长辫飞舞,俏目传情。旋转的柔情,水一样的歌喉。当你走近她啊!就会醉死在她婉转绵长的情歌里。

我在伊犁等你!我穿着那拉提绿色的衣裳,折一尺喀拉峻的松枝,在果子沟的心口等你。

我在伊犁等你!我掬着一捧伊犁河的春水,乘一叶乌孙人的筏舟,在雅玛渡的臂湾里等你。

我在伊犁等你!我唱着刀朗人野性的歌谣,伴着伊犁木卡姆的合音,在草原石人的翘望中等你。

我在伊犁等你!我身披班超的战袍,怀揣张骞的赤诚,颂读着林则徐的长音,在伊犁将军的身影里等你。

我在伊犁等你!我把胡笳当笛,我把金戈当桨,我迎着长河落日,伴着大漠孤烟,在历史的烟云里等你。

我在伊犁等你!我带着十三个民族的情意,以花朵般的身姿,等你。

等你看看今天的伊犁!

铁路翻越沟谷,公路征服戈壁,高楼扬眉远眺,田畴绿波荡漾。新的线条,新的起伏,新的思潮,新的期盼。

历史和现实在这里汇集,古朴和典雅在这里汇集,苍茫和雄浑在这里汇集,诗歌和韵律在这里汇集。

在平平仄仄中填词,在沸沸扬扬中倾听,在黄昏和清晨里驻足,在梦和现实中翘望。汉族兄弟用维吾尔语向你问候,维吾尔同胞用汉语同你握手。一样的水流进血液,一样的情丰赡骨肉,一样的目光投向无边!

不感伤,不偏颇;不媚俗,不敷衍;不缠绵凄切,不流离彷徨;不怨天尤人,不兀自菲薄;不犹豫懒散,也不邯郸学步;不封闭固守,更不举步不前。

这,就是今天的伊犁!

我在伊犁等你,等你来我的家园坐坐!(选自《风沙诗刊》2017年第6期)

山谷(外一章)

王崇党

不要再妄想抓住什么,能抓在手里的都是把柄,都是掣肘。

山谷正在轻轻合什,为万物生灵祈祷。

仙居山谷,我已没有太多奢求。

一些时间,我交给饮食俗物,一些时间我与古松对弈。我每落下一子,都会等松树落下它的松子。

在深深的暗夜,我与星空博弈,我总是自做主张地让一颗星星亮起来,又让另一颗星星暗下去。

我的山谷,是一张微开的嘴唇,正轻轻说着我的闲淡与富足。

寂静的颜色

无边的虚空—整个的寂静—万象的来处与归宿。

一小块的寂静动起来,就是风。

风翕动双唇轻轻念诵,声音便如种子般播洒出绚烂;风深入泥潭深处悄悄打通莲藕的节脉,让萌发在内心的清凉莲花灿灿举出水面;风削磨着万物,在人间留下处处风骨……

山涧背阴处打坐的风,重又平静下来。

慢慢长出的青苔—勾勒出寂静细密的毛茸茸的绿下巴。(选自《青岛文学》2017年第10期)

微语(外二章)

王猛仁

微语

我驮着无梦的心境来到有梦的地方,在侧身聆听胸中蠕动的潮汐和一片幽咽的骊歌。

请剔起远行人离乱的心情,且让山外如纱的烟岚,掩护一个独行者的背影吧。

在悠长的街头巷尾,在淋坏的木栅栏上,我习惯于紧缩着一张愁苦的面孔,去装饰一个人的童话。

行色总是这样匆匆。当月高风清的时辰,我推窗谛听小夜曲的轻弹,你幸福的呼吸,开放在清朗明艳的盛夏,又一次阻止了我的扬鞭远行。

我的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诗之花灿烂地在上面飘逸。

每天倾听自己灵魂的歌声,有时是流水演奏的音乐,有时是野花透出的芬芳,有时是阴云化雨前忧郁的低吟。

那些从远山流泉里渗出的潺潺水滴,那些从荷塘莲叶上轻轻滚落的露珠,那些从山涧花朵芬芳里摘取的绵绵情话,都是我圣洁的生命的微语。

唱晚

这分明是阻挡黑白诱惑的日子。

那时,我将忘却所有的人,在雨后如洗的曙光里,在不能记忆的地方,把所有的不屑灌溉成静止。

远方,呈一条黑色状,欲把我的灵魂引开。

可是,今天是红粉遍染、百卉含笑的美好时节,就连喋喋不休的雀鸟也恣意地哗腾着,雷擂着。

直到我疲倦欲眠的黄昏含苞待放,直到我的枝干,我的思想,我的诗句,也睡熟在西子湖畔,迎接扬帆逐波的黎明。

轻风徐来。白楼环山层叠,小街绿树荫深。

星光与月亮,都在晨光中渐次消隐。

白鹭追着金色的云片,从我的头顶飞过去了,飞得很高很高。我不羡慕,也不嫉恨。一杯西湖龙井,沏入雨季,一口一口的品呷……

我愿意沉默。

我愿意慢慢地向你打开我心灵的那扇最隐秘的天窗。

并且,挥舞着彩霞,去呼唤那无际的长风……

桨声

所有的河流从过去流到现在,一直向着前方,伴着夜的空寂,在沉默中坚守。

信念的帆,轻叩着古老的土地,在我们的血管里,时时有桨声划过。

浪花与青石组成的岁月,让荆棘和鲜花装点着日子。

欢乐和痛苦都有可能被某种瞬间的回忆取代,看似平静的河流却在冰层下激动地醒来,祈盼每一枚叶片正在孕育新美的阳光。

年代久远。布满蜘网和尘埃的古楼,像落叶一片一片飘逝了。

我们从落叶的丛林中出发,由冬天走向春天。然后,嘎然停止。

雨歇天晴,峰回路转。

前方又是鲜花的笑面,又是盈盈的眉眼,57个年轮,以满月的姿态丰满着每个人的梦。

生命之流,将从今天开始,不知会掀起多少壮美的波澜。

我的黄皮肤的故土,是一匹悍马,会鼓荡起绿色的肌腱,隆起金色的脊梁,腾跃在诗意的中原,悠悠卷起一轮火红火红的太阳。(选自《莽原》2017年第5期)

湖上与湖下的开封(外一章)

王幅明

开封自古多水,故有北方水城之誉。北宋时期的东京,河道四通八达。整日流淌着诗风词韵的汴河、蔡河、金水河、五丈河,像四条飘带,贯绕城中。在历史残酷的变脸中,连接四面八方的运河像被扔掉的弃儿,无一幸存。开封人命中注定与水有缘,河流消失了,湖泊登场。在掩埋着帝王宫殿的废墟之上,渐渐蓄起美丽的潘杨二湖。在庄严肃穆开封府的瓦砾之上,出现了碧波荡漾的包公湖。那个繁华无比在金兵掠夺烧杀中毁于一旦的金明池的上方,而今是欲与杭州西湖一争高低的汴西湖。

当年,数不清的达官贵人纨绔子弟把名字写在水上,却像飞鸟在历史的天空掠过,未能留下任何踪影;留下的,是那些将热血和功业写进民心的俊杰,用画图和文字描绘出大宋盛世的贤人。

湖的一侧,每天都在上演着人们心仪的历史。杨家湖的北岸,是重新修复的天波杨府。精忠报国杨家将的雕像,巍然屹立。西岸是以画家张择端的名画《清明上河图》和南渡士人孟元老的名著《东京梦华录》为原型而建造的仿古园林,大宋京都繁华的街道市井神奇再现。晚间实景演绎穿越千年的风情歌舞,令观者如痴如醉。上元夜的喧闹和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冷寂,让游人回味良久。

那个曾有过一百八十三任府尹的天下首府,谁能说出历任府尹的大名?后人只记住了包拯。当今开封府每天上演的,全是刚正不阿的包公戏。

潘杨二湖和包公湖的地下,是尘封千年的历史遗存;泛舟客面对开封府与包公祠,心中充溢着对往昔的缅怀。唯有静静的汴西湖,荡漾着开封人的梦想。五座大桥将从湖上跨越。其中一座大桥名为“复兴”。二十几条现代化大街及数十个生态公园的蓝图已经绘就。

秋风吹过千年

如波涛奔腾的秋风汹涌而至。

秋风吹过千年,吹过滁州醉翁亭的林壑。游人如痴如醉。那个在政治上不得志,屡遭贬谪,陶醉在山水之间的太守,依旧在人群之间。君子以同道为朋。醉翁的朋党往来而不绝。

秋风吹过千年,吹过滑州欧阳书院。学子们齐声诵读《秋声赋》。秋风,依然栗冽,只是,其意并不萧条,其声亦不凄切。挺立在秋风中的欧阳修雕像,犹如迎风招展的旗帜暖人心怀。

秋风吹过千年,吹过颍州的六一堂。这里是六一居士晚年的归隐地。也许秋风肃杀之气太过,只留给先生一年的幸福光阴。当年的一万卷藏书今日何在?还有那,一千卷金石遗文、一把古琴、一盘棋、一壶好酒?先生在此编定的《六一诗话》及《居士集》五十卷,是他馈赠后世的无价礼品。名传海内的颍州西湖早已不存。湖上仅存三贤雅集的会老堂,带给游客不尽的遐思。

秋风吹过千年,吹过新郑的欧坟烟雨。这是欧阳公及其子孙的安息地。一个因道德诗文为后人缅怀的大师,在千年之后的秋风中,欣然接受虔敬者的朝拜。(选自《诗选刊》2017年第10期)

洮河,一条说着藏语的河流

水湄

大河悬空。

这琥珀,这来自蛮荒的高贵河流,用藏语说着你五千年古老神秘的传说。

希望五千年,悲怆也五千年。

从残存的史志典章中搜索,繁荣,衰败,开卷捧读,一条河流记得住自己的地理坐标和出处。

和平。战争。

狼烟四起,战马嘶鸣,荣辱的往昔,滔滔的洮河仍响彻着吐蕃、吐谷浑人、唃厮啰人勇猛的身影和激越的马蹄。

奔涌。咆哮。隐忍。平静。

辉煌灿烂,在万古苍凉的高原上蜿蜒,这个性的河流,就是一面波澜壮阔的人生!

雷鸣闪电下,你是一尊被雕塑了的象征!

你奔放不羁的元素在黄河的上游,是它的水塔,是勤劳者千年寻求的基因!

羚羊在远山的峰顶喊叫,葳蕤的草原,坐在厚厚的两岸。

母性的河流,以鼻音的摇篮曲,你唱出生命的献歌,你的乳汁养活庄稼、牲畜和勤劳的子民。

煨起桑烟,牧民,牛羊,油菜花耀眼夺目伴着滚滚翻卷的麦浪在巨大的现场。

烟与雾。草与石头。群星在你摇着经轮的两岸燃烧,雪鹰俯身。

当月亮和星星掉落在河里成为珍珠,当河畔插上美丽的鲜花,当染香的马蹄敲击如鼓,当蝴蝶扑进花丛,在风情的“香浪节”,看呀,似马如龙的扎西端着青稞酒,明艳如花的卓玛和央金戴着花冠。

张口歌唱,转身舞蹈,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由你流动的蓝色血脉孕育,在你最深的水里醒着,举着火把和藏刀。

圣山走动。

经卷。祭坛。佛语。

大漠孤烟。被大风吹亮,太阳金乌站在洮河的肢体上闪光,歌唱。(选自《散文诗》青年版2017年第2期)

绿叶的梦(外一章)

心亦

梦中葱绿的短句,让琐碎且停顿了瞬间的夜晚,在窗前被骤然修正了几秒钟。

捡拾地面的碎银,就是重温叶的前身……

安生的空气里,平凡的岁月不用点灯。

夜莺的清唱,是一枚绣花针落进夜色后的回声。

梦:正穿过回声的针眼,走回家门。

萤火虫,在微弱的闪电里,悄悄地答应:

梦……黑暗里词语内心的灯。

凝视的背影,由凝重而渐渐轻盈。

与一株紫藤花对视

这些藤蔓,被谁盛情挽留,竟然与岁月纠缠不休……借助一圈一圈扭动的嗓音,把紫色的花朵,全都喊出了家门。

我看见,这个紫色的唱诗班,在阳光下集训。

两只蜂鸟,时而飞行,时而悬停。只有他俩,能够证明:藤萝拧干多余水分后的花瓣,多像修女们干净的笑声。

太阳埋伏在树后,准星在静静地瞄准……(选自2017年8月18日“敬亭山文学”微信公众号)

一朵雨水,足够盛大

风荷

在一片叶上,仰望苍穹。

天地饱满,透明的籽粒。被钟声抱紧,生根发芽。

云烟氤氲。一瓣瓣清凉的玲珑,落下。

一把词,唤醒鸟鸣,一声声镶嵌,一朵雨水,古老,晶莹,圆润。一次次细语般的探头问路。

万物拔节。

外祖母在诵经,我辨认花木鸟雀。

雨水,额头发亮,轻扬四蹄。在天空踩出一条邮路,抵达大地的宣纸,运墨的身段,炊烟一般。

雨水,冰清玉洁,像少女的欢笑。洒向梅花鹿的脊背,洒向始生的绿萍,更多地洒向满坡的茶树。

落进绿波。

草木间,是一个合欢的世界。

寺庙在人世深处,流水送来石桥,和那雨中伸展的叶芽。

青枝绿叶,苍翠丰盈。

把所有与春天有关的词抱在怀里,遥想竹露滴成清响。水到渠成,幸福的阳光,是一阕理想。

滋养人间。(选自作者新浪博客)

会飞的花(外一章)

方文竹

近观一部电影系列片《女神捕》的主角就叫铁飞花,花是飞花,还姓铁,仅此名姓就活现出一副花样女神捕的精气神。

生物学意义上的自然之花早已占据日常生活的日常感官。我要关心的是,莫非一切会飞的花,是花非花?

会飞的花属非自然之意象,如钢花、火花、浪花、血花、流星……均可目之为飞花。蝴蝶、蜻蜓、鸟、飞机、彩衣、云影……都是制造飞花的老手。是上帝愿意让会飞的花布满世界,香沁于存在与虚无……当我蒙上双眼时,满世界都是会飞的花……一切刻在墙上、画在画上、映入脑海、说在话中、开在舞台影视中、审美论证中、赠予亲友中、科学式辨认中、作为食物药用、诗人笔下、撞开第六感官的暗门、被魔鬼劫持……的花都是会飞的花。

会飞的花是向上开放(飞)的花,而向下滴落(飞)的花,或许仅有一种:泪。

博尔赫斯很少写到花,或许花太鲜艳了,有了飞的隐义,不符合他乐于玩“复制”的游戏。

飞一般是无规则的,但有一条弧╱斜╱曲线,仿佛反规则中的规则,或说不确定性是它的规则,从而形成了曲解、变形、散漫、模糊、间断、异端、多向、多元、游戏、狂欢等。

会飞的花总是让人不安,恍惚,想入非非。但这一切,对于乐于玩迷宫游戏、擅长篡改和歪曲的盲人博尔赫斯来说,已不再稀奇了,整个世界是一朵会飞的花,在他的手中变来变去。

一次旅游爬上山巅不小心摔了一下,轻轻滚了下来,同伴们笑我:真的像一朵会飞的花。这是我平生头一次被评为“花”,殊荣。

一次在春天的皖南绩溪,快车上的山岭尤其拐弯处的惊险转换,看到遍野的杜鹃花在转在旋,这是我看到的最让人激动的花,会飞的花—

呵,因为心在飞动,天地间的一切花都是飞花。

到底是心在动,还是花在动?

黄昏,西山抽着烟斗

需要一点乌云,这幅画面形成了。落日的余晖掸着迷乱的烟火。

时间流逝,西山微微晃荡,沉思的头颅没入夜色,莫非和我有着相同的心思?此刻,站在月牙湾宛溪河岸的我明白了,夜为什么隐藏了那么多,那么深……我伸手抓一把,却是一团空无。

城市的万家灯火亮了,一个词照亮了另一个词。(选自“散文诗选粹”微信公众号)

沙与水塔的倒影

卢静

昨日,世界以一棵树、一座山,甚至一座水塔的方式,向我俯耳。

树,最早是黄土高坡的一株翠柏。

龙游的深根下,储藏一个古老的王国,而击透白云的绿,在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瞳孔里,涂染无法抗拒的深邃。

比树更势摩穹顶的是,山。

争渡的船下,立体的红光。

群峰巍巍,雄狮卧谷,欲咆哮冥府,又似骏马凝蹄,只待一声长鸣,即将驰骋一千重宇宙。

一个万峰怀抱的孩子,不禁发问了:凭谁鬼斧神工,天幕上凿下雄浑的组雕?

石之髓,也在大山的脊柱里流淌吗?

我,大地上的漂泊者,又看到赫赫巉岩的国度,石头家族,正迎着悲烈的夕阳,一阶阶攀援,直到被丛生的云雾遮蔽。

与才学会摘野果的祖先比,我的目光“飘扬”了多少。(选自《星星·散文诗》2017年第7期)

祈盼远古(外一章)

卢子璋

远古非为空穴来风,远古有一个确切的概念。远古在远古的地方一片灿烂。

远古,周天子喜欢,孔夫子喜欢,列子们喜欢,家居漯河的许慎老夫子也喜欢。国家和人民也都喜欢。

爷爷、奶奶、伯伯、叔叔们也都打心眼里真心地喜欢。我的老师们、同学们也都拿笔当烛香,经年累月地祈愿。祈愿一个美好的向往和抵达。就连一些肮脏的官僚也愤怒地拍案:人心如此不古!

远古并没有走远。远古的影子还在我们身边。在一些人的肢体里冒泡或者开花。远古有一个答案在流传。远古把一个非物质却超物质的或者说是比物质更为物质更为具体的标杆或准则明示给我们—

那就是:德!

这些德就在那里。在字典里。也在我们每个人的心脏的血液里。是我们的一株思想,每一个言行。

让我们在祈愿中行动吧。

我们每个人都是远古。我们每个人都有流光溢彩的基因和潜能。当“德”充盈于我们每个细胞,每个空间的时候,我们便回到了远古,人人便是有德之人,社会便是有德之社会。华夏也便是有德之民族,文明之强国。

有德便有了一切!这是圣人说的。

此时,我真的想携你抵达远古。那么,就让我们洗手净身,一起抵达那个绚丽灿烂的远古吧。(选自《中原散文诗》2017年创刊号)“七步村”行吟

因作“七步诗”而名闻天下的先贤啊!今天,我们来看您,也是有感应的吗?这淅淅沥沥的秋雨,这不时飘落的杨树的叶子,也多么像您旷世的无奈和哀叹。它们很快地弥漫了您的这座墓园。

而讲解员又让我们穿越,回到了曹魏的年代。那个做了大魏皇帝的皇兄,就在这里为难你。

旗幡飘展,金车玉辇,遍地高贵的黄色。

那些手握兵器利刃的将士队列了很远。作为隔着时代的观众,我们也为之胆寒。“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您成功了。这些今天淅沥着的小雨,可是当初您和那万人目睹者的冷汗?!这些不断飘落的树园的叶子,抑或也是您和那些人的叹息、哀怨?

千年时光逝瞬间。如今,您的墓园里已经静寂:几块墓碑,一座硕大的墓冢。

曹丕和他的江山荡然无踪,而你却在文坛的荣誉榜上站立。后人在同情瞻仰您的同时,也必在咒骂另一位嫉妒心强的兄弟。

时间之手,把历史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现在,一个作家代表团来到了您的墓园,拜谒瞻仰您。

走过去是七步,走回来仍然是七步!

步着您千年的脚印,我们仍写不出您那种凄婉的句子。这些作家诗人,笔下流淌着的是开封这座古城的和乐融融,是古城的春和景明,是今天和明天的美好盛景。(选自《漯河城市周报》2017年第46期)

旺山手记(节选)

叶梓

这是一座我喜欢的小山。

尽管它卑微地斜靠于苏州横山麓,但它的历史之源要追溯到刀光剑影的春秋战国时期。彼时,吴越争霸正酣,这里是一片辽阔的水域,或者说,旺山脚下就是吴越两国怒目相视的一个小小渡口—不远处静静流淌的越来溪,仿佛见证了这一切。

西施从这里侧身经过的时候,一定满眼忧伤地想起家乡的浣花溪。

—现在的西施塘与范亭,就是旺山额头上的两颗历史之痣。

七子山下,九龙潭的碧水深不见底,宛似一个幽深的梦境—每一个远足而来的人,都是向梦境索要礼物的人。然而,九龙戏水的瀑布给予你的是大自然的动态之美,而九条囚禁着的小龙在潭底戏水不止的传说,是旺山的另一种虚无之美,能让一座山的风神顿时摇曳起来。

七子山下寂寞的揖山亭,仅仅是渔民艰辛生活的一段写照么?

站在尧峰之巅,极目远望,太湖风光尽收眼底,颇有“一览众山小”的苍茫之感。如果说“万竿绿竹影参天,风曲鸟鸣入山幽”是尧峰的生动写照,那么,苏轼的“西南登尧峰,俗云尧所基。洪川不能没,上有万众栖”,却用寥寥数字写尽了旺山的人间烟火。

余生晚矣,站在尧峰之顶,望不到苏轼远去的背影。莫非,是让一场历史之风吹走了?

这是中国最美的乡村。

我曾经拥有十八年的乡村经历,这段由露水、月光、雨水组成的日月,是我生命深处的胎记。现在,身居闹市,人心浮躁,我常常会一个人去旺山。我喜欢这里的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喜欢这里的江南风光。它作为中国乡村旅游的一个标本,从一个偏远小村华丽转变成中国最美乡村的同时,还为当代中国一颗颗疲倦的心灵尽可能地提供了一处休养生息的桃花源,这才是它最重要的美学意义。而我留恋其间,就是渴望从这里的一山一水里领回一把记忆的钥匙,打开一扇乡村的门,然后,缓慢认领古老的事物,并给它们一一命名。(选自《丝绸之路》2017年第10期)

我用眼眸丈量美景

史枫

在馆陶,一条河流分界出千年古县。

卫运河,流淌着地域风情,携带四季分明的特征,将一片土地的属性,勾勒出祥和的风调雨顺。

在馆陶,你可以放下诸多尘世之累,尽情徜徉在明媚阳光下,与风对话,与景相融,描绘出人在画中行的故事。

是的,馆陶有许多故事,那是一部厚重的演变历史,写在它沉稳而浪漫的土地上,让你不由得爱上它的前世、今生,用诗歌、音乐之美吟诵。

如果西汉赵王在城,或是唐朝一代名相魏徵还世,一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二千二百多年飞逝的年轮里,指认出馆陶脱胎换骨的改变。

它已蜕变成一个美丽的地标,将天地大美的自然纲常,融入寻常百姓的生活血液,被打造成荣耀的范本,成为人类宜居的美丽乡村。

你看,公主湖畔,溪水潺潺。宽广的水域,温润、宁静的湿地,还有翩飞的鸟鸣,迎风摇曳的芦苇,将人文融入自然,将历史注入现实,每一片风景都被赋予不同内涵,彰显馆陶深厚的文化底蕴。

这里的人民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并让小小的乡愁情怀,升格成大的发展格局。乡村风景、魅力小镇,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关注目光。

春华秋实。在馆陶,你可以看到铬黑小麦摇曳着沉甸甸的麦穗,晒着秋阳打盹。黄瓜和蛋鸡,彼此对望,默数自己硕果累累的家族。

黑陶静美地发出釉光,让自己的民间艺术发展史,诠释什么是“土与火的艺术、力与美的结晶”!

在馆陶,我已目不暇接,被那么多小镇流溢的风情所感动。你看:粮画小镇、黄瓜小镇、教育小镇、羊洋花木小镇和杂粮小镇,在春天里,点燃了无数热爱生活的人们心中不熄的灯火。

是的,生活需要灯火,需要一种生生不息的传承和奋斗。

我在馆陶,看到一种涌动的精神和游走的画笔,一直在不停地描绘蓝图。

他们是一群馆陶人,在自己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上默默耕耘。

我看到,在他们发光的皮肤里,晶莹的眼神中,写满幸福和骄傲!(选自《诗选刊》2017年第6期)

喀拉峻上空的鹰(外一章)

史松建

它俯瞰自己的领地。

在喀拉峻,以君王之姿展开双翅的鹰,翅膀之上天空蔚蓝,翅膀之下,绿草青青,大地辽阔。

万物自有向上之心。

这个精明的君王,知道大地上的生灵不宜驾驭,只可引领。

它向高飞。

飞得越高,仰望的头颅就越多。

小野菊

小野菊开在秋天的路边。

黄色的,亮亮的,闪烁人眼的小野菊。

像个天真的孩子,让人忍不住蹲下身来,想要摸摸他头的小野菊。

在路边开了多久啊?

怎么会开在路边,是不是忘了回家的路?

或者家就在附近,在路边只是为了看匆忙而来,又匆忙而去的车流,人流?

如果是,那么都看到了什么?

是到达不重要,在路上会有更多的风景?

还是活着本就是件负重的事,轻盈才是存在的本质?

世界已经足够复杂,简单更容易找到真相。

沉默不语的小野菊,安静得像个哲学家。(选自《绿风诗刊》2017年第3期)

一束稻穗(外一章)

冉茂福

我们穿行在时光的内部,在秋阳的爱抚下向往一束稻穗的爱情。

金黄的稻穗,我梦中的家园。一浪高过一浪的柔风,清新,混合野草的拔节,所有的果实都在颤动。

秋天,我听到稻穗流过时间的声音,那些沉默的镰刀、背篼、犁铧随季节而舞蹈。破土而出的阳光,在田埂的脊背灿灿生辉。

遥远的日子,是苦难的记忆。我的爱人,在苍茫的原野,用皲裂的手挥舞落叶,深沉的黄土地,斑驳而忧伤的皱纹。

如今,一束稻穗,在季节的高岗通体透明,眩目的质感,令人迷醉。我的爱人,羞红脸庞,埋进我的怀里。

在金黄的稻穗里,沉睡一个幸福的灵魂。

最后的稻草人

季节在响,像沙子流动的声音,轻轻擦过岁月的边缘。

你的虔诚你的坚守是缘于对大地的思念,用一生的代价来装饰天空的风景,乡村的爱情点缀夕阳无边的山色。

让风牵动你的手,让花香温暖你的心,空旷的原野陪伴你的招摇,我不想让风在一夜之间粉碎。

孤独而漂泊的灵魂,行走在石头的内部,一束束的磷火在奋力燃烧,逶迤而去。我的寂寞与忧伤,在乡村的山头开放。

我只想做你的稻草人,默默地守望。(选自《散文诗》2017年第7期)

替别人记下一些忧伤(外一章)

白炳安

打开城市的生活,在小小的角落,替别人记下一些忧伤。

那些叫草民的人,不知不觉就走上一条违规的路:

在街边,摆摊卖菜,做着最小的生意。

因害怕被追逐被没收,靠在街边,在阳光下落地为草,也不敢茁生半寸身影。

靠一件大衣,熬过一天寒冷;

凭一把雨伞,度过一场大雨。

渴了,饮杯开水;

饿了,吃个馒头…….

哀痛如一根刺插入卖菜的老人的心里,涌出泪水:“我一粒粒剥出来的蚕豆呀,却收来一百元的假币!”

浑浊的眼神—

一时找不到一分诚信以待,

脸上泛起的苦苦,期待围观者泡出一杯温馨的同情。

天空诉说

夜,一直黑我。

我以忍受闪电的打击,来感谢夜专门黑我的渲染。

我知道逃不掉鸟趾踩在我身上的命运。

我看到一阵面无表情的风鞭响碎落的树叶,一夜经营灰尘,想污蔑我。

鸟翅的每一次拍打,伤的不是我心胸里月光的音弦,只是溅落沾满灰尘的羽毛。

子夜,一切归于安静。

我的皮肤经月亮擦洗了整整一晚,云一样白净。

我以宽广的能量抽空内心的虚无,存入一笔星星的灿烂,摇醒黑夜储存的梦境。

路灯迷昏,照不见前路。

黎明的临界点。

我拒绝与黑暗的影子拥抱在一起。

在翅膀的扇动里,重新在云群里找出阳光的踪迹,把形而上的心境

再亮堂一次!(选自《散文诗世界》2017年第5期)

崆峒山(外一章)

亚男

去之前,我就想过—

一座山的历史,应该具有人文向度。

秦汉时期,崆峒山就传递了这一样的精髓。远离喧嚣,守望沙漠。一片绿多么珍贵。云雾走来,木鱼声声。

我在一片空旷之地,仰望山峦。

这是一片民族融合之地,东连关中,西接陇右。

毗邻长安。

一座山不会相信荡气回肠。

但,一座山的仙气,一定不能缺少灵魂。先帝稍不留神就去了崆峒山,是不是寻花问柳,大臣们也无从知晓。

一旦,一座山有了丝绸的质感,

纹理中的波澜,自然是少不了肝肠寸断。

也许有人私藏了酒。

我去的时候,不见道家念经,一坛酒早已备好我的行程。

一些诗句的狂放不羁,

佐以豪情,又是那么想念江南的温婉。

历史的烽火殃及的时候,酒杯已经空了。东倒西歪的我,撑着一把油纸伞,忘记了断桥的江南。

癫狂的诗句,押着月亮的韵,

丝绸上的花鸟赶来,也没有劝住我。

谁又愿意陪着我今晚,唱一曲花儿。沿石阶,我听到香客的虔诚。

300里之外的长安,我拴马的灞河边,歌舞升平。

垂柳系着的月光已经脱缰。

我再一次呼喊着,我的盔甲早已不知去向。远古的战事,收走了我的盔甲。而风留下的萧瑟,

在月光里,崛起。

西域啊,一匹丝绸裹着的玉体,

战火停歇吧。我的酒,一度辽阔。冲出我的胃,一座山也是这样疲惫的。

郎木寺

还有一粒光没有走失。

我坐在郎木寺外,手中的香,点燃一朵花。是酥油花。远一点的,青草和树都没有注意到,阳光在我的脸上,有一些血丝。一夜的奔袭,找不到休息的灵魂。失散了的孤独,折返了回来。

我在郎木寺的避阴处,回想。

很多人都走失了,这不就在昨天,一句话不小心,爱情就落荒而逃了。

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塞满了忧伤。

一转眼,端来一杯月光。

我来不及推辞一场战事,凶猛的硝烟四起。再远一点的河,涨水了。我听到木鱼声和河水的声音融合在一起,越过了墙。

绛色的袈裟,没有丝绸那么从容。

步态有些萧条。

祖先开凿的这条道,天寒地冻。

开光了的一串手链,木质的心情,倒回去,就是一片月光。冲锋的战马跑过古代。我的长衫遗落在路上,我承认我是一个穷困的书生。

酒肉穿肠而过,谁也不知道我今夜的醉,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铺下丝绸,我才想起织布的母亲,已不在了。

在郎木寺上一炷香,母亲也许就会好受些。

尽管去往西域的路,在郎木寺逗留一下,并不妨碍。

对于嘉峪关的向往超过了一匹丝绸的细腻。

在那里,我可以抵御我的孤独。

挥手作别郎木寺,

阳光也起了一个早,铺下辽阔,将经卷送上了马背。(选自《飞天》2017年第9期)

苍茫

亚楠

1

夜宿阔尔克草原,我看见喧嚣已经开始蔓延。尘世中混浊的眼让物欲放大,也让心灵不断遭受侵袭……因此,躲避也是一种选择。但又能够遁入何方呢?红尘滚滚,贪婪让人心扭曲,信仰缺失,人们趋利忘义,虚伪恣虐,伪善在高处挥动阴暗的小旗。目睹这些,又怎能够奢谈明亮、和谐?

但毕竟,人心向善一直都是时代主流,要不然人类何以薪火相传?只不过是,一些不和谐的音符时强时弱,我们根本无法根除。这也没什么,只要善的力量足够强大,人类的根就不会裸露在虚妄的尘世中……

2

那一年,我在等待中思索,试图用自己的悟性感知生命,但结果却超出我的预料。为何?我就反复思忖,并寄希望未曾迷失的人类良知。这样,我便深入其中,深入一棵树的根部。是啊,我们根本无力改变什么,但却可以选择,可以在纷繁的世事中拉住自己。不为别的,只为人间还有真、善、美,还有许多值得尊敬和留恋的东西。那么,我就依然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朝着光明迈进……让内心的苍凉褪去吧!像一缕光融化坚冰,迎来春光明媚,这既是我的夙愿,更是我追求的生命本色。

可是,并没有多少人愿意看见这些。在一个世俗化的时代,追名逐利早已成为风尚,并且深及骨髓。人们忙忙碌碌,只为贪图虚荣,以及物欲的满足。所以,只有从最基本的品行入手,还原为人类得以繁衍的本真,才有可能去蔽、固本。

3

因此大自然也如此脆弱。我们决不能一味索取—显然,每一寸绿地都有其存在的理由,草木繁茂,花影翩跹,这既是美,也是灵魂得以栖息的居所。而鸟鸣伴长风飘逸若天籁之音。没有骚动与喧嚣,惟青青草色皆是人间美的憧憬。多么好啊,这鲜活的情感孕育,时光也在幽深处与大地交相辉映。可以说,这即是我们活着的意义所在。令人欣慰的是,人类已经觉醒,不被贪欲所裹挟,让美还原为美,这才是大自然的玄机和奥义。

4

我们总是怀揣梦想,试图在苍茫的岁月中收获爱情。但更多的情形并不能遂人心愿。也许吧,纷繁已经改变了心绪,人们见利忘义,随波逐流。这使得物欲膨胀的社会更多了一层冷漠和虚伪。金钱被放大,精神在缩小,世俗化的生活已经把人们推向了唯利是图的深渊。那么,向美向善就是一股主导我们走向澄明的重要力量。显然,当人们在追名逐利之时,已经忘记了德行与操守,甚至连起码的做人底线也丧失殆尽,—我总觉得,这就是社会的倒退,也是人类的不幸和悲哀。

毕竟,我们前进的方向不能迷失,更不能为贪图一己私利而良心泯灭。因为人类文明进步是以向美向善为基础的,倘若节操不保,信仰缺失,社会必将陷入一片昏暗。所以我敬仰那些有德行、有灵魂、有信仰的人,唯有他们的存在,社会才得以繁荣发展,人类也才会不断向前迈出崭新的一步。

5

我相信万物有灵。相信树木花朵,她们的痛也是我的痛,她们用爱喂养生命,我也是。所不同的,皆源于耳朵和眼睛。假如我的麻木再深些,假如我看见了太多的黑暗,假如石头开口说话,假如……啊!假如根本没有这么多假如,那么,我又能够听到什么?但此刻,在雪域高原,我脚下的荒芜,我的梦皆是偈语。

如一种攀爬,上升的力量被打开。我朝向天空,极致处,风起云涌,雷声穿透了夜幕。便能够松开手,等待命运之神降临……

6

下雪了。这空阔中的安宁,圣洁之花簇拥着它们。而山谷渐次打开,若虚拟的风景被白色所吞没。看啊!这白是梦幻,是太虚秘境呈现的祥光。

但万物都回到了他们的休眠。也即是,回到根部等待另一次相遇。所以,我在这场景里逗留,在无限漫长中把自己交还给土地。

这期间,我只悉心守望,如岩石的呼吸缓慢而悠远。或者在一片雪花的怀中,让时光不再游走……而我停下来,也是为了那些草不再孤独。

7

春天就这么来了。风一直在吹,大片的雪花飞舞,如无数白蝴蝶把天空拉向低处。我知道,这是北国三月,是嫩芽刚刚苏醒的季节。而那些躲在暗处的树,摇晃着,如微醺的酒徒回到了他的梦中。此刻,雪以亲人般的手抚慰灵魂,并在午后的静谧处,抖落残冬的阴霾。多么令人怀念啊!你们看,春用她的妩媚抵御,仿佛内心的光亮把季节打开……但那时,人们似乎丢失了灵魂。

在旷野上,在丛林中,被唤醒的三叶草鲜活而明亮。是露珠浸润了它们,还是阳光又开启了另一扇窗?就这么静静等待吧!因为我知道,春天真的已经来了……(选自《海燕》2017年第2期)

后山小妹(外二章)

吕政保

后山小妹比我穿裤子早,夏天洗澡被撞见,总会一个背身,这时月光很美。

后山小妹爱跟我一起捉泥鳅。我在前,她在后,哥哥,牵我的手,两只小手便在田间搭岁月的桥。

小妹常到我家借宿,披一袭月光,牵一个小小弟弟。我们家老鼠多。小妹便拉着我,给夜壮胆。

光着腚子洗泡泅。穿着短裙子的小妹便在岸上远远地看。分不清谁是谁眼里的风景。

小妹在收割后的田野放水鸭,等在我上学的路上,悄悄塞给我两只煮熟的鸭蛋,清澈的眸子储蓄渴望。

家乡的映山红满山遍野。小妹长成一朵灿烂的映山红后,进城了,多了身份:打工妹。

阔别多年,不再年轻,我和后山小妹相遇。我想好好读一次她的眼神。她躲闪。我惆怅郁闷,不知道如何祭奠小妹的青春。

梦语楼兰

塞外楼兰,一场散而未尽的千古筵席。

有没有人说过楼兰是位绝世女子呢,那必定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必定倾国倾城。

倾国倾城?今看那残垣断壁,得一声长叹!

看过去,才子携佳人,城池踱步,花间赏月,酥腰柔眉,卿我两相怜,不理城外狼奔豕突。

听过来,文武君臣,琴声筝语,舞榭歌台,揽盈盈水袖把酒酣欢,忘了帐前征幡风里寒。

刀光剑影,岁月烈烈,分骨肉,断柔肠。楼兰,一片蛮荒的土地里生长,金碧辉煌之耀,骏马奔腾之势。乾坤不顺一朝倾之,葬身岁月风沙,陪驼铃迎风,听号角吹寒。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眠,前世今生,一约千年。生死两关,梦语楼兰。

禾苗的惆怅

想当年,禾苗在农民的手中多么受宠,一蔸蔸地插,像美丽的少女绣心爱的花。

想当年,禾苗在农民的心中何等被呵护,烈日下,用手抓,禾苗行里根草不见。

禾苗是农民的孩子,感受着农民手和脚殷勤的体温。

禾苗很感动,结饱满的谷,回报农民鼻尖上滴下的汗水。

农民开始撒播了,动作潇洒,像仙女撒花,禾苗感到被爱撇远,盼不来脚的殷勤,手的灵动。

农民用除草药了,三下五除二,禾苗承受着一种不再亲近的冷落和被药毒的痛。

当年,禾苗身旁有少男少女的欢笑与靓身。如今,偶尔陪伴的是剩在乡村的孤寡老人。

禾苗依旧爱这块土地,依旧想结壮实的谷,农民啊,能否重返一个正面而非疏远的背影?(选自2017年第6期《散文诗》上半月刊)

南麂岛手札

任泽健

浪。一波一波,是谁的手在推波助澜?

飞进船舱的,打湿裤脚的那三两滴,与我有着怎样的亲近?在我的嘴边滑过的咸,经历了多少年的沉淀?

船板上的铁钉已锈蚀斑斑,看过了多少的云消雾散,听过了多少风急浪卷?

南麂海岛,在时间里走过,又在时间里茫然。

那岸壁的石头,存在了几千年?几万年?它们比一条小鱼、一条小虾,更加深刻,更加幸运?

一条小木船,在浪潮里驶入,它承载的,和它将要抵达的,风已经明了。

在孤岛竹屿,你最能感怀时间的伤痛。

废弃的石屋,一双黄球鞋、一双黑皮鞋,随意地丢弃在窗台那边。我拿起又放下。很轻,没有奔波的劳碌,和踏遍青山的尘垢。

许许多多的往事,都在风中散尽。它承载过的生命,不知道去了哪里?

当我把目光向高处看去,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巨石,似乎开成各色的花朵。

它们的忍受超过了所有诗歌的表达,一朵花的开放,那是以许多生命作为代价。

月光如火。是什么把她点燃?

在千年的月光之下,我,醉在海鲜与啤酒里。

虾兵蟹将们,一路跑来;啤酒花里隐藏不露的是过去的目光。

在如火的海潮里,在更远处,在遥远的上海,一群人,来饮下这风月。

夜半的风,撞开了我的房门。梦里,赤脚追赶,无尽的浪花携裹,带到幽暗的所在。海底的世界,星星熄灭了光芒。(选自《散文诗世界》2017年第2期)

与梅花书

任俊国

1

蓦然一惊,腊梅花已经开了。

光阴从低处爬上枝头,开始一年的总结。说好彼此不辜负对方,大约也只有光阴做到了。在感叹中与馥郁的腊梅香一起深深地呼吸。

一朵黄金,也那么脆弱啊。

到时绽放,过时凋谢。腊梅倒也并不伤感,从金鞘中抽出香之剑击穿眼前的冷和未来的迷茫。在枯寒季节,腊梅花做了很好的提示和引领。

梅边便是池塘,总感觉少年的水漂石、青年的采莲曲还停在某个清波上,随时可以再漂起来,可以再唱起来,荡开无限的欣喜。而残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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