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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2 19: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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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戴钦

出版社:巴蜀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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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钦诗文集校注

戴钦诗文集校注试读:

前言

,即学术意义较强的作家评传,以帮助读者便捷地瞭解书籍内容,並对阅读起导引作用,对专门的研究者也具有启发意义。三

著名文化学家罗迈德·威廉姆斯说过:“文化研究最精彩的片段,将不再是回溯古老洞穴的火把,而是照亮未来选择的光柱。”结合广西的历史与现状,充分发掘与利用广西固有的文化资源,建设独具风格的文化强省,日益成为广西政界和学界的共识。

越是具有地方性的文化,越富于民族性;越是具有民族性的文化,越富于世界性。因此,近年来,许多省市均致力于地方古籍的整理出版,如广东的《岭南丛书》、湖北的《湖北地方古籍文献丛书》、福建的《福建丛书》、甘肃的《陇右文献丛书》、安徽的《安徽古籍丛书》、山西的《山右丛书初编》、东北数省的《辽海丛书》等,对各地经济、文化建设具有多方面的借鉴意义与应用价值。这套《广西地方古籍整理研究丛书》,也当作如是观。(一)珍稀的文献资料。南京艺术学院音乐学院张翠兰教授指出:“《海棠桥词》是清嘉、道年间广西词人王维新的一部稀见词作,集中的《法曲献仙音·洋琴》是目前所见清词中唯一一首专述洋琴的咏物词。因作者身处边地,词集未刊刻,原作流传不广且钞本稀见,故词作中蕴涵的相关史料在目前所见扬琴研究论著论文中鲜见引用。”又如,赵翼的人口论,始于出知镇安府时的所见所思:“我行万里半天下,中原尺土尽耕稼”;来到“地当中国尽,官改土司流”的镇安,“只拟此中非世界,谁知鸡犬亦相闻”,“昔时城外满山皆树,今人烟日多,伐薪已至三十里外”。随着密菁日渐萎缩,虎群不时入城觅食,赵翼曾组织打虎安民,同时开始意识到人口问题的严重性:“遥山最深处,想必无人居。一缕炊烟起,乃亦有室庐。始知生齿繁,到处垦闢劬。虎豹所窟宅,夺之为耕畲。尚有佣丐者,无地可把锄。民生方愈多,地力已无馀。不知千岁後,谋生更何如?”此後,他的思考逐步深入,形成瞭解决人口问题的基本框架:“太平生齿日蕃昌,不死兵戈死岁荒”,通过天灾人祸达到减员;“勾践当年急生聚,令民早嫁早成婚。如今直欲禁婚嫁,始减年年孕育蕃”,通过晚婚、晚育控制人口增长;“或仿秦开阡陌例,尽犁坟墓作田畴”,推平坟墓以增加耕地;“只应钩盾田犹旷,可惜高空种不成”,斗胆提出将皇家园林翻为耕地,並想到了如何向高空发展这个几百年後的热点问题!以往,洪亮吉的《治平篇》被视为我国乃至世界上最早的人口专论,但事实上赵翼的人口论比他早22年,更比英国的马尔萨斯早27年!(二)传统思想精华举要。在北宋禅宗史上,一代高僧契嵩“谋道不谋身,为法不为名”的思想境界令人肃然起敬。明戴钦《古风拟李白三十首》诸作,既热情歌颂扺抗外族入侵的正义战争,又痛批明武宗宠信小人乱政祸国的昏庸无能。清赵炳麟与康有为、黄遵宪、丘逢甲等共同投身社会变革,並致力“诗界革命”,作品多借咏叹古今,指陈时政得失。潘乃光在汹涌的洋务大潮中,坚持独立思考,提出武器制造“镕金冶铁不自铸,购向外夷年年来”绝非长久之计,要就地取材国产化;“讲求机器固应尔,众志当仿长城坚”,强国的根本不在利器而在于招揽人才凝聚人心。当《马关条约》签订,日军割占台湾之际,他写下《台湾割让时局可知谁实为之愤而成此》等诗篇,怒斥出卖国家利益的当朝权贵,期能力挽狂澜,救国于水火。蒋琦龄《中兴十二策》则提出“端正本,除粉饰,任贤能,开言路,恤民隐,整吏治,筹军实,诘戎行,慎名器,恤旗仆,挽颓风,崇正学”的政治主张,並留下“气愤如山死不平”的《绝笔》。前贤的爱国情怀、凛然正气和真知灼见,至今仍闪烁光芒。(三)艺术创作规律的启示。广西文学是中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清代广西各民族文学是中华古代多民族文苑中的一簇奇葩,也是汉、壮等多民族融和,南北、东西文化交流的成果和实证。这种融和与交流是双向的、共赢的。如经济欠发达的少数民族聚居地桂西,自乾隆年间傅埾、商盘、赵翼、汪为霖相继知镇安府,李宪乔、刘大观分任镇安府归顺知州、天保县令,均颇能尊重民族风习,积极推动文化建设,促成当地诗人成批涌现。如壮族诗人童毓灵、童葆元、袁思明、唐昌龄、刘凤逸等即其代表。而赵、汪、李诸大家,入镇安後其诗风诗境亦大变。尚轈《三家诗话》称:“云松宦游南北数千里之外,所表现固皆不虚,而极险之境地,极怪之人物,皆收入诗料,遂觉少陵、放翁之入蜀,昌黎、东坡之浮海,犹逊其所得所发之奇,可谓极诗中之伟观也。”指出赵翼镇安府诗作在题材、风格上的开拓之功,业已超越杜甫、韩愈、苏轼、陆游诸大家的同类作品。再如,文学的发展与经济状况並不都成正比,经济欠发达地区、少数民族地区在一定条件下也能产生全国性大家。如“岭西五大家”崛起于内地桐城派衰竭之际,是桐城中兴的前奏,以致梅曾亮惊叹“天下之文章,其萃于岭西乎?”又如王鹏运、况周颐分列“晚清四大词人”之冠冕和殿军;王维新作为清代散曲大家,是张炯《中华文学通史》中论及清散曲仅举的两家之一。(四)资政参考示例。古代广西各地经济、社会、文化的发展极不平衡,桂北、桂东南、桂东相对较快,桂西、桂西北、桂西南则长期落後,政治制度的不平衡是其重要原因之一。对桂北等地区,很早就派出流官,治以中原之术;对桂西等地区的许多州县,则至清末仍维持羁縻制、土司制,推行愚民政策。政治上的差异,造成了桂西等地区经济、教育与文化发展的严重滞後。以史为鉴,更见当今中央西部大开发战略的英明及时。应在大力扶持西部经济建设的同时,加大对“老、少、边、山、穷”地区文教事业和社会发展的倾斜力度。又如,从古籍中体现的广西古代教育情况来看,许多官员都重视教育事业,有的带头捐资办学,有的亲自授课。在科举腐败、官学衰落的背景下发展起来的书院,民办、公立並举,有较宽鬆活跃的学术争鸣氛围和浓厚的学习风气,造就了许多学者名儒。後来随着书院官学化、行政化的逐步加深,其特点和优势也随之消失。这对于当今的教育教学改革,不无借鉴意义。

胡锦涛总书记在党的“十七大”报告中强调指出:“中华文化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团结奋进的不竭动力”,因而“要全面认识祖国传统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使之与当代社会相适应、与现代文明相协调,保持民族性,体现时代性”;並特别强调“加强对各民族文化的挖掘和保护,重视文物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做好文化典籍整理工作”,以“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当今,随着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北部湾经济区相继成立,广西站在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起跳基点上。我们期盼,通过对广西地方古籍的整理研究工作,积极寻找广西文化的根,深入探讨广西崛起内在的文化基因,努力探索经济与文化互动发展的最佳模式,能够尽到自己的一份责任。四

我们的古籍整理研究工作,一直得到自治区领导和社会各界的鼎力支持。莫乃群、李纪恒、潘琦、沈北海、锺家佐、梁超然等同志都曾过问並解决有关问题,有的还直接参与研究生培养工作。黄天骥、锺振振、莫砺锋、康保成、陶文鹏、郑杰文等国内名家对我们的工作多有指导。毛水清、丘振声、顾绍柏、韦湘秋、张业敏、刘振娅、杨东甫、胡大雷、蒋钦挥、周文铮、张再林等区内专家学者先後参与历届学位论文的评审指导工作,倾注了大量心血。自治区图书馆、桂林图书馆、自治区通志馆、广西大学图书馆,以及国内、区内许多图书馆和有关单位都提供了资料查阅之便。此外,本丛书吸取了海内外许多专家学者的研究成果,大都注明了出处,其中有些为学界所熟知的,为节省篇幅计,未再一一标示,谨作说明。在此,一並致以诚挚的谢意!

由于我们水平有限,丛书的编纂和各别集的整理、校勘、注释及前言等,其中必有错误失当之处,敬请专家、学者和广大读者批评指正。(2010年5月1日)前言

广西地处南疆,历史上文化发展是相对落後的,但能为整个中国文学的繁荣发展作出自己贡献者,也代不乏人。柳州自唐代柳宗元贬[1]柳大力兴办教育之後,至明代遂有“粤西声名文物盛郡”之誉,涌现出“柳州八贤”,即周琦、戴钦、佘勉学、徐养正、张翀、佘立、孙克恕、龙文光。就文学成就言,其中最著名的是戴钦。一、戴钦的生平

戴钦,字时亮,号鹿原,又号玉溪子。明代广西柳州府马平县(今广西柳州市)人。生于明孝宗弘治六年癸丑(1493),卒于明世宗嘉靖五年丙戌(1526),年仅33岁。著作有《鹿原集》等。

戴钦在《明史》中无传,但有一些零星记载。其事蹟主要见于其作品的序跋、《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地方志乘及一些明清文人的笔记中。[2]

明广西宜山人嘉靖进士李文凤《月山丛谈》称:“柳州戴钦,字时亮,少聪颖绝人,读书过目辄成诵。为时文,下笔亹亹数千言。”弘治十六年(1503),戴钦至桂林宣成书院读书,得到广西提学佥事[3]姚镆的赏识。

正德五年庚午(1510),戴钦17岁,中举,为解元。正德六年应进士试落第而归。正德八年再次赴京应试,次年中甲戌科唐皋榜进士,授刑部主事。同年进士中有李濂、薛蕙、吴国信、王俊民、马理、蒋山卿等,而年辈比戴钦稍长的何景明、郑善夫、方豪、张诗等,都与他友善。戴钦曾对其姪戴希颢就:“胜己之友不可无也。予昔登第,曾谓天下士谅不多让。及与何大复(何景明字仲默,号大复山人)、川甫(李濂字)、君采(薛蕙字)、棠陵(方豪号)诸君子游,见其英迈不凡,议论高古,乃幡然悟、惕然省,曰:‘此奇才也。’因闭门自奋。数月,出示所有,诸君相顾骇愕,曰:‘子何过人之速乎!向当为伍,今百尺竿头,更出一步矣。’以是知友道之係非轻,而学问之成有自也。”(戴希颢《鹿原稿·跋》)

正德十三年(1518)春,戴钦由运河南下,至杭州,溯湘江,回到柳州。一路多所游赏。秋冬之际返京师。

正德十五年(1520),戴钦升任刑部浙江司主事,此後历官刑部陕西司员外郎、云南司郎中。十六年(1521)四月,明武宗卒,无子。朱厚熜从藩邸入京继位,是为明世宗。明世宗的继位,影响了此後戴钦的命运。

嘉靖元年(1522)四月,林俊(号见素)任刑部尚书,对戴钦十分重视。“大司寇见素林公深器重之,凡有奏请,必属稿于公(指戴钦)。至出入大狱,必与公反复熟议之而後泱。以故平反清明,雪民之冤而肉其骨,亭法之疑而遏其奸者,不可以数计。”(周仲士《〈鹿原存稿〉跋》)

嘉靖三年(1524),因明世宗本生父兴献王朱祐杬尊号引发的筝议“大礼议”复起並激化。世宗初即位,就令礼官集议其生父的尊号。果大臣主张称“兴献王及妃为皇叔父母”。世宗不悦,其後屡议不泱,遂不顾谏阻,尊其生父为“父皇考恭穆献皇帝”。七月十五日,吏部左侍郎何孟春对百官就:“宪宗朝,百官哭文华门,筝慈懿皇太后葬礼,宪宗从之,此国朝故事也。”于是果官,包括“员外郎戴钦”“俱跪伏左顺门。帝命司礼凡再传谕,犹跪伏不起。帝大怒……命收击[4]五品以下官员若干人。……翼日,编修王相等十八人俱杖死。”

戴钦参加这次跪求,亦受杖,因而他係受杖而死,就成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等权威著作的就法。但他的姪子且“受业于叔,有师弟之谊”的戴希颢在《鹿原稿·跋》中则明确记载戴钦“丙戌(嘉靖五年)卒于京邸”。那么嘉靖三年受杖而死的就法显然不可靠。又据与戴钦直接相识交往的李文凤《月山丛谈》就:“惜时亮不自重,信方士,学神仙术,饵金石,毒发肤裂以死。”故可以推知,戴钦因误服药石死于嘉靖五年(1526)。其灵柩运回柳州安葬在鱼峰山北麓,现为柳州市文物保护单位,保存完好。

戴钦“身殁嗣绝”(佘勉学《刻〈玉溪存稿〉後序》),亲人可考[5]者有:父名戴珩,因戴钦任刑部主事受封为“文学”。其弟戴钧(戴钦有诗《赠钧弟四首》),事蹟不详。二、戴钦的文学创作《四库提要》评戴钦诗文着一断语:“所作颇刻意摹古,然不越北地之馀派。”“北地”指李梦阳。《明史·文苑传序》指出:“李梦阳、何景明倡言复古……明之诗文于斯一变。”实际上戴钦所受复古思潮影响直接来自何景明:“公与何仲默、李川甫、郑继之交游,自相师友,日以力追古作为志。”(周仲士《鹿原存稿序》)(一)趋向积极的思想内容

戴钦的诗文留传下来不算很多,卻也表现出相当丰富的内心情感世界。抒写亲情之作虽较少,但写得各有特色。而对何景明、李濂等好友惺惺相惜之情,就表现得更是真挚、深刻。

戴钦写得最为出色的是怀才不遇、感欢时政的篇章。在《玄鹜子问答》一文中,戴钦借时鹜子之口,宣称:“今夫上士不生则已,生则巌廊改色,河嶽有光。”而在诗歌中也乡往著:“一旦文章动玉堂,百年姓字通金马。……万卷少年真醖籍,胸中他日见经纶。”(《独漉篇》)然而要实现“树振古之动,开无前之烈;持颠扶危,拯焚救溺”的抱负,谈何容易?于是他衹得在《放歌行》中放歌:

黄鹄一飞即衡天,蛟龙岂在鱼池眠。猛虎不食机(同“几”,几案。)上肉,苍鹰羞搏林中鸢。自古英雄每如此,造化年来亦倒颠。黄钟摒棄瓦缶进,干将不割铅刀銛。君不见,直如絃,志士幽人死道边。又不见,软如绵,五公七贵相夤缘。仲舒退斥公孙用,屈原沉没上官迁。

诗一起首便用黄鹄、蛟龙、猛虎、苍鹰几种卓尔不群的动物形象,衬托出贤才傲岸不羁的性格,而猛烈抨击了糟蹋人才的社会现象。虽文意较浅露,但痛快淋漓。所用典故,转化为意象的重叠铺排,有如前人所谓博喻,加强了气势。

更可贵的是他不仅为一己而忧,而且上忧至宫廷朝政,下忧及民间疾苦。如反映当时战乱频仍的《江上阻雨》(其三):“干戈天地满”;《对雪有感》:“王师还出塞,战士卻无家”;《古风拟李白三十首》(其九):“黄沙暗玉塞,北风天正寒。……岂思一失利,我军半摧残。游魂叫落日,白骨枕沙团。荒山悄无人,行者为心酸。”而《塞上曲二首》、《关山月》、《观兵》等诗则正面歌颂了抵抗外族入侵等正义战筝。又明武宗宠信小人如刘瑾等,加剧了朝政的紊乱。戴钦之《独漉篇》、《古风拟李白三十首》(其四)即是讥刺此班奸邪得势的。有些作品如《有感二首》(南畿皇武定)、《遣怀二首》、《有感二首》(难定师还出)、《岁晚》等,批判的矛头甚至直指武宗,言辞较为激切。

当然戴钦的批判是很有限的。同时还该看到,归隐、游仙与寄情方外也是戴钦经常吟詠的另一主题。如《赠山中田者》、《赠松下幽人》、《登东华紫霞亭》、《赠青山丈人》、《赠青溪隐者》,以及《昇天行三首》、《小山歌》、《香积寺过镜上人方丈》、《梵天寺》、《赠羽客》等等,其中还不时散发出浮生若梦、随遇而安、及时行乐等颓废情绪。连友朋也都讽喻地批评他:“戴子有仙癖……嗜酒尚玄素。”(何景明《赠时亮》)

如此消极出世与上述“拯焚救溺”积极入世,看起来真判若两人,究其实卻可浑然一体。因为即使正统儒家也主张:“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孟子·尽心上》)明中期道教兴盛,朝野翕然成风,士大夫多把“儒以经世济用,道以全身美名”作为人生的最高追求。儒道互补,“出世”与“入世”便可统一。作为诗人,戴钦极其推崇陶渊明、李白。他既作“效陶体”,自然追慕渊明意趣:“人生适意耳,富贵胡为乎”;“胡为五斗米,缧此百年身”(《效陶体九首》)。而李白高唱:“将进酒,君莫停。……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将进酒》)“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梦游天姥吟留别》)戴钦也就跟著歌吟《将进酒》:“将进酒,杯莫停,玉堂麟阁尽虚名。”《狂歌行赠白崖》:“竹杖青鞋从此去,富贵功名奈我何。”对于李白来就,他既一心想“济苍生,安社稷”,又不愿“摧眉折腰事权贵”,两者的对立,最终就统一于“功成身退”的想法:“待吾尽节报明主,然後相摧卧白云”(李白《驾去温泉宫後赠杨山人》)。那么戴钦,当然也尽可“功成早赋归来曲,还与山灵做主人”(《屏山歌》)了。

这样,既生性豪爽,积极仕进,又有归隐情结,而以忠君爱国、忧国忧民为主流的戴钦诗文思想内容之驳杂,其实也可从“以力追古作为志”作出解释的。(二)清丽为主的艺术特色

在艺术表现上,戴钦又是如何“力追古作”的?

1.诗工初唐清丽为主“清新丽则”(明丘养浩语)、“清新俊逸”(清汪森语)等是前人评价戴钦诗文有代表性的意见。“清新”,指所写景致与所用语言的清新动人。“丽则”指文辞华丽而不失法度。“俊逸”指俊美超逸,超越流俗。这“清新俊逸”近看是直接受以“俊逸”著称的何景明影响(戴钦好友薛蕙有《戏成绝句》云:“俊逸终怜何大复”)。而远溯则[6]源于“工初唐”。

初唐诗歌的代表主要有:一、“初唐四傑”和陈子昂,二、上官仪和稍後沈宋以及文章四友所构成的宫廷诗派。这一派较多保留六朝诗歌遗意,讲究声律辞藻,绮错婉媚,韻致清越。而“四傑”的作品,虽未能洗尽铅华,但已“由宫廷走到市井”,“从台阁移至江山与塞

[7]漠”。陈子昂更是大力提倡汉魏刚健朴实的诗风。

那廖戴钦之作究竟属哪一类?戴钦有一五律诗《早春游望》:

物色三春至,湖山四望开。松云流镜阁,花雨散琴台。白马摇鞭去,青丝络酒来。曲江春意早,直为丽人催。

而文章四友中杜审言的代表作正是《和晉陵陆丞早春游望》:

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录苹。忽闻歌古调,归思欲沾巾。

二诗同体同题(“早春游望”)且写法相似。杜诗颈联尤其出色:“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把江南早春清新秀美的景色写得极为真切生动。戴诗也写出游且意趣相近:“物色三春至,湖山四望开……白马摇鞭去,青丝络酒来。”开阔的视野喜迎络绎而至的春色,既讲究对偶藻饰琢句炼字,又笔致流走生动。

又如戴钦《归雁二首》:

避雪衡寒去,乘春带暖归。天空连阵远,月落度关微。乍见惊年改,频闻怪信稀。征人乡思苦,莫傍戍楼飞。(其一)

这就与宋之问《题大庾岭北驿》风格相类:

阳月南飞雁,传闻至此回。我行殊未已,何日复归来。江静潮初落,林昏瘴不开。明朝望乡处,应见陇头梅。

二诗都通过大雁起兴,抒发类似之情。“征人乡思苦,莫傍戍楼飞”之于“明朝望乡处,应见陇头梅”,是相当巧妙的借鉴学习。

戴钦的一些七言古诗,像《久离别》、《早春忆张子言》、《裹河行》,则颇近乎初唐刘希夷的《代悲白头翁》、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等以情韻取胜的七言歌行之特点。如:

去时曾约早还家,如今谁料在天涯。不分双鸳亲戏水,生憎娇鸟並啼花。花落花开总断肠,怕临青镜理春妆。明年君倘还乡日,祇恐花容不似常。(《久离别》)

如此看来,戴钦诗“力追”的是“初唐”,而去“四傑”为代表的士人诗派较远,得力于宫廷诗派为多,这在他的五七言律诗、七言歌行及部分乐府诗中体现得尤为突出。上述戴钦诗,以及七律《秋夜闻笛》,五绝《偶成》,七绝《西湖杂韻十二首》等,都是力追初唐,清新明快而且非常重视辞藻修饰的。明姚旅《露书》卷之三云:“秋官能诗,有《存稿》数卷。中如:‘曲江春色早,直为丽人催。’‘离愁拨不开,结在春江树。’‘春风亦作怜花态,恰到花前卻倒吹。’皆佳句也。”其所论更是初唐式清新俊逸风格的典型体现。

不过,戴钦各体诗的风格也不尽相同。例如乐府诗多哀婉深情,五七律多整饬平正,七言古诗风格明快……这是因为不同的体裁对作品有不同的要求,而同一体裁中又因题材的不同而面貌各異。

比如同属乐府诗,《履霜操》、《思归引》、《明妃怨》等是哀婉的。另外一些就写得慷慨激昂,还有些则文字凝重。如乐府《大明铙歌十二篇》,文辞典雅古朴,气势沉雄浑厚。而乐府《独漉篇》几乎全是通过一个个具体意象来讽刺小人在位,贤人见斥,又运用了较多的典故,使得文意深沉厚朴,在清新俊逸主导风格之外另树一帜。

2.不甚成功的文赋

戴钦之文今存五篇,即《玄鹜子问答》、《寿上人本拙序》、《储待用字就》、《赠东台上梁文》、《赠镇上人玉渊就》。比较有特色的是《玄鹜子问答》。这篇长文就功名问题反复问难,排比铺陈,写得很有气势。语言上骈散结合,读来朗朗上口。其馀四篇,是比较平庸的赠人之作。

所存赋三篇,即《睽离赋》、《秋夜闻笛赋》、《石泉赋》。後两篇逊于“楚辞”体的《睽离赋》。《睽离赋》从谋篇布局到语言,对《离骚》几乎是亦步亦趋。比较可取的是尚能借友人的离别,写出自己忧国而有志难骋的真挚情感。

从现存作品来看,戴钦文、赋的成就确不如诗,故人们更愿意衹把他称为诗人。(三)戴钦诗文的成就与不足

1.三管吟坛推巨擘

戴钦一生短暂,成就主要在诗文。这方面早在明代,何良俊、姚旅、佘勉学、李仲撰、姜恩、戴希颢、周仲士等,就已评价很高。李[8]文凤《月山丛谈》云:“闽人丘养浩谓余曰:‘君识戴时亮否?’余笑曰:‘此余邻邑生,何为不识也。’丘复曰:‘顷见其诗文,天人也。清新丽则,有天然之趣,徐迪功以下不论也。’”竟至于欢为“天人”,则是不无溢美了。

客观地就,戴钦文学成就在全国看,甚至可就排不上号。就连收罗甚广的钱谦益《列朝诗集》也未提及他。朱彝尊《明诗综》收其诗亦仅一首。黄华表《壁山阁存稿·与家兄子靖书(五)》通过比较作出分析而慨欢:“……明代诸人,当以蒋冕、戴钦、张鸣凤、张翀为较优。蒋,邱文庄公(丘濬,亦作邱濬)之门人,以动业理学名,诗本非其所长,然要不失规矩。……戴钦与何景明友善,景明以诗雄一时,戴之才气均足为其至,而不至者,盖亦年厄之也。”

明代广西著名文人有蒋冕、舒弘志、张澯、戴钦、包裕、吴廷举、萧云举、张翀、李璧等。其中蒋冕、戴钦、吴廷举、张翀四人有著作收入《四库全书存目》。吴廷举的《西巡类稿》多为奏疏文牍,缺乏文采。张翀有诗文集《鹤楼集》,今日本内阁文库存有孤本,笔者无[9]缘得见。此书在中土流传甚微,清初学者汪森(曾编《粤西通载》)已称未见,《四库总目》亦未著录(收录者为子书《浑然子》),影响有限。对蒋冕《四库提要》亦评:“在当时不愧名臣,其诗文则未能挺出也。”相比之下,戴钦就更为卓然有成。特别是一些吟詠广西的诗篇,经《三管英灵集》、《粤西诗载》收录後,流传较广。

所以清代梁章钜《三管诗话》指出:“时亮有《游老君洞》七律……虽亦是袭取唐人风貌,而声律俱足,在三管吟坛中,不得不推为巨擘矣。”民国陈田《明诗纪事》戊籤卷十二也赞同:“时亮诗音节浏亮,粤西诗家在明中叶,此为翘楚。”

2.陈言难免未超然“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哉!”(韩愈《答李翊书》)务去並且能去陈言,所以唐代以复古为革新的古文运动取得成功。而未去陈言难免因循,所以明七子未尽成功。戴钦亦然。“力追古作”的他,固得益于汉魏、初唐以及沈宋李杜的积极影响,而摹拟痕跡重,则是最主要的弊病。这表现于字、词、句,也表现于整首诗。如戴钦《拟鲍照行路难五首》(其二)对于鲍照《行路难》(其三),就有较重的摹拟痕跡:

璿闺玉墀上椒阁,文窗肃户垂绮幕。中有一人字金兰,被服纤罗蕴芳藿。春燕差池风散梅,开帏对景弄禽爵。含歌揽涕恒抱愁,人生几时得为乐。宁作野中之双凫,不愿云间之别鹤。(鲍照原作)

白石楼台高入天,玉作阑干珠翠悬。上有一人字金莲,云鬓娥眉绮服鲜。罗袜不移香阁步,雅怀惟寄素琴弦。忽见花枝到席前,捲帘对景惜春妍。含情掩淚向花语,人生几何长少年。宁作衔泥双白燕,不羡盘云孤彩鸾。(戴钦拟作其二)

而“谁知柳水深千尺,不及王郎爱我情”(《谢元吉礼先塚》);“红尘暗紫陌,俱是看花人”(《古风拟李白三十首·十二》);不过是李白、刘禹锡诗句的简单翻版。其他照搬前人成句或者字词,套用句式或是改换一二字者,也比比皆是。

而且他不仅袭用古人,往往也在缺乏创造力地重複着自己!例如《江雨》之“望迷烟树外,何处是长安”,类似语句在《兴安道中》等不同诗中至少反复出现六次。有些字词,如蟠桃(桃燕、醉蟠桃)、访戴(雪舟、剡棹、王猷兴)等,在戴钦诗集均出现不下十次,诸如此类,难免让人有才尽词穷之感。

至于一些律诗中有时出现作为律诗应该避忌的重字,那就不是一般的重複,而是语言硬伤了。又戴钦有时刻意使用僻字,其用典也有骋才之弊,显係卖弄学问,也使文意晦涩。

而且,谈玄谈仙诗过多,思想每伤颓唐。又喜用“仙”、“灵”、“霞”、“丹”、“瑶”、“龙”、“虎”、“鸾”、“鹤”等字眼,乍看流光溢彩,细究则颇为俗气。这些诗之摹拟李白,直如东施效颦,没能得其傲岸不羁超然物外神采,卻多了几分俯首低眉意态。三、戴钦诗文集的版本

据明人周仲士《〈鹿原存稿〉序》、佘勉学《刻〈玉溪存稿〉後序》等记载,戴钦著述甚富,可惜大多散佚不存。现据文献著录,可知戴钦的诗文集有《鹿原集》十卷、《鹿原存稿》九卷、《玉溪存稿》八卷、《戴秋官集》二卷,共四种。今所见者有《鹿原集》、《玉溪存稿》二种。(一)戴钦诗文集版本

1.明天一阁抄本《鹿原集》《鹿原集》係明抄本,十卷,缐装二册。原为天一阁藏书,今藏国家图书馆。现今各书目著录戴钦作品多为这个本子。此书收文1篇,赋3篇,各体诗394首。各书目著录虽均称十卷,实原书並未明确分卷,仅是依文体不同,定其为十卷。这个版本文字较为古奥,应该是较为忠实地保存了戴钦著作的原始风貌。今有书目文献出版社《北京图书馆古籍珍本丛书》、齐鲁书社《四库全书存目丛书》两种影印本行世,较为易见。

2.明刻本及民国重刻本《玉溪存稿》《玉溪存稿》八卷,有两个版次。初刻于嘉靖三十四年(1555),重刻是在民国年间。初刻者为佘勉学。勉学字行甫,号东台,明广西马平(今柳州)人。佘曾任福建按察使,其所刻者即《四库全书总目》所谓“刻于闽者八卷,曰《玉溪存稿》”。初刻《玉溪存稿》未见各书目著录,今或已不存。但此书在民国时仍应存世,民国时黄华表热心访求乡邦文献,拟彙刻为《广西丛书》。黄所刻《玉溪存稿》即为“广西丛书”之一种。虽然黄华表未就明此书底本,但书名卷帙均同佘刻本,故为佘刻本之重刻无疑。黄刻本今藏桂林图书馆,缐装二册,为红印本。红印本是书版刻就後校字用的试印本,此书亦未见于诸家著录,似乎未正式印行,今仅见于桂林图书馆,弥足珍贵。此书收文5篇,赋3篇,各体诗251首,在篇目与文字上与天一阁抄本有明显差異。

3.明刻本《戴秋官集》《戴秋官集》二卷,是徐养正在云南提学佥事任上所刊刻,时为嘉靖三十三年(1554)。徐养正,明广西马平(今柳州)人,字吉甫,号蒙泉。嘉靖二十年进士。因劾严世蕃奸状被谪云南通海县典史。此本即《四库全书总目》所云:“刻于滇者二卷,曰《戴秋官集》。”此本今未见,检各家书目,亦未见著录,盖已佚。

4.明刻本《鹿原存稿》《鹿原存稿》九卷,为戴钦侄戴希颢所合辑。戴希颢《鹿原稿·跋》称:“不意丙戌卒于京邸,遗稿漫散大半。予即检拾,仅百馀篇耳,以是深为痛惜。幸赖吾柳东台(佘勉学)、蒙泉(徐养正)二公,一刻于闽,再刻于滇,既足以表彰之矣。然予旧所辑闻,徒为蠹蚀,遂合前二集传刻于鲁。”《四库全书总目》据以著录的就是这个版本,此本彙集了佘、徐二人所刻及戴希颢所收集的戴钦诗文,是戴钦著作最为完备之本子,可惜今亦不存。(二)戴钦诗文集底本的确定

今所见戴钦著作共两个版本:明天一阁抄本《鹿原集》、民国黄华表刻《玉溪存稿》。如前所述,黄刻本与佘刻本係一个系统,佘勉学《刻〈玉溪存稿〉後序》中自道其成书经历云:“岁甲寅,予过桂林,于宗室云泉处得其遗稿,录本一帙,则丙子集也。遂摧之入闽,间以示篆江方伯公,公嘉而刻之……其散逸之稿,俟访求裒集续刻之。”“丙子”为正德十一年(1516),距戴钦卒尚有十年,故戴後期之作多未收入。抄本则为明代嘉靖年间著名藏书家范钦天一阁抄录,其时已在戴钦卒後,而且据抄本中的校语,知其至少据三个版本抄录,故辑录较全。但抄手的水平似乎不高,抄写中脱字譌字较多,有些篇什几乎不能卒读。今以民国黄华表刻《玉溪存稿》为底本,而将《鹿原集》中不见于《玉溪存稿》者依文体附于各体之後。

两种版本中刻本较为稀见,具有较高文献价值,而且文字比较完整,故整理本正文主要採用刻本。由于版本源流不同,二者異文不少,这些異文往往抄本字句古奥而刻本浅豁,显为刻书人所改。刻本既经刻书者修改,自然文从字顺,但如全据刻本,恐有损原作特色。如《赠松下幽人》:“云荫开石局,青爽岸纶巾。”“岸”刻本作“拂”,实“岸”古有“露额”义。如孔融《与韦林甫书》:“不得复与足下岸帻广坐,举杯相于,以为邑邑。”故于異文有时亦取抄本。由于我们水平有限,取捨或有不当,故二书凡有異文均出校记,以便读者斟酌定夺。二书中原均有校记,也一律照录,以存其真。少数地方,虽无異文,或仅见于一个版本,然校以他书,义实未安,我们则仔细核对文意、史实,凡有确凿证据者,则予以校改。戴钦之诗,诸选本或有选录,如:清朱彝尊《明诗综》、清汪森《粤西诗载》、清梁章钜之《三管英灵集》、民国陈田《明诗纪事》等。现将这些选本作为参校,有異文处也均作了校记。另据《明诗综》等选本,戴钦另有一首五律《同诸公寺中对雪》,不见于明抄本及黄刻本,今补于五言律诗卷末。今二种版本合併去重,得文5篇,赋3篇,各体诗419首。因所收诗文数较原二书均有较大出入,且加了校注,故易名为《戴钦诗文集校注》。【注释】

[1]明黎澄《重修县学碑记》。

[2]李文凤(约1500—约1547),字廷仪,宜山(今广西宜州)人。嘉靖十一年(1532)进士,历官广东、云南佥事,引疾归。文凤简亮,不事奢华,博学广识。于书传外,更勤咨访。从入京师及乘传所至,载笔自随,一有所得,即欣然录记,归而辑次成书,曰《月山丛谈》。(引自民国《宜山县志》。李文凤《月山丛谈》今未见,本文引其语均转引自清汪森《粤西文载》卷六“名贤逸事”。)

[3]姚镆(1465—1538),字英之,明浙江慈溪人,弘治六年(1493)进士。累擢右副都御史,巡按延绥,军政大饬。嘉靖中以右都御史提督两广军务,讨岑猛,大破之。进左都御史。中蜚语落职。寻复起兵部尚书,总制三边军务。镆辞不赴,以规避落职,卒于家。有《姚东泉文集》。据《月山丛谈》记载:“提学姚镆最爱之(指戴钦),常置左右。有就试者,辄命与同试。每曰:‘戴钦作文,佳思如泉涌,不知何处得来!’”

[4]见《明史·何孟春传》。

[5]见(乾隆)《柳州府志》卷二十三“选举附封荫”。

[6]明何良俊《四友斋丛就·诗三》:“马西玄极重戴时亮,二公皆工初唐故也。”

[7]闻一多《唐诗杂论·四傑》。

[8]丘养浩:字以义,福建晉江人,正德十六年进士,巡抚四川,右副都御史。有《集斋类稿》十八卷。

[9]朱鸿林《明人著作与生平发微》(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介绍《鹤楼集》颇详,可参看。文五篇[1]玄鶩子問答[2]《玄鶩子》,贈白鶴山人也。山人抱英握奇,厄塞小試,予恐其居不自得也。是故援詞達意,假妄即真,反復於功利之談,而卒澤於[3]道德之要。噫,山人與我同心,則是同心之言也![4]

洪玄子問於時鶩子曰:“夫壯夫多志,烈士殉名。哲人達觀,[5][6][7][8]筲夫淺中。尾瑣硜守,偷諛苟容。夸毗,神聖無功。是故鳳[9]鳥巢崑岡之梧,不自知其高也;鷽斯處蓬籬之下死權,不自知其卑也。局于所見而守斯確矣。子盍剖子心腹,披子真素,我其爲子傾聽之?”

時鶩子曰:“唯,唯。某聞之,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又其次立[10][11]言。天運人事,遞相推遷,粵自樸散鴻蒙,而經營之變極矣。[12]顧其間矯翼勵翮,雖俯仰殊狀,要之曳尾戢鱗,齎志腐歿,予之所憐!子不觀夫東流逝水,下阪走丸乎?有去不來,而往斯不返矣。[13]以百年易盡之身,而汩沒于無窮之變,弊弊焉,伈伈焉。勞神苦[14]志,邈不知有生之可樂,不亦悲夫!生辰不穀,吾斯已矣。時達[15]運通,脫困去窮,吾豈篤溝洫之諒而甘老於篳竇繩樞之下乎?尚將抗節功名之會,馳英富貴之塲,登君金華之省,倚君白玉之堂[16][17]。入相出將,走貴叱權,乘堅策肥,衣錦食鮮,田園連野,甲第倚天。輿馬僕從,極聲色之奉養;子女玉帛,窮心志之所樂。一食[18]千金,一呼百諾。鼻息所吐,上干虹霓;唾涕所出,下生珠璣。[19][20]金張視顏色以爲進退,許史伺指顧以爲奔趨。恭顯不敢弄其權[21][22],絳灌無所假其威。回天轉日,覆雨翻雲。茲固匪大丈夫之志,抑亦得時據要者軒眉吐氣之時也,子以爲何如?”

洪玄子曰:“子言陋矣!夫倚勢尚權,奔名走利,是不明天道盈虛、陰陽倚伏、禍福無門、吉凶同域也。子不觀蘭苕翡翠與清廟之犧[23]牛乎?毛羽之美,身體之累也;芻豆之肥,刀斧之地也。人將采其英以充首飾,剝其皮以登鼎俎矣。乃今而思江鳧海鷗泛泛於水中,曳尾之龜躑躅于泥中,太晚矣乎!子徒知玉堂金省之爲榮,吾恐神剝[24]其廬,鬼瞰其室,天褫其魂,人奪其魄。爰斯之時,雖欲與田間[25]父老坐我茅簷,負彼朝陽,棲志自樂,以終天年,不可必矣。甚矣,子言之陋也!無乃深藏乃璞,姑示乃石,以潛叩予意趣,而逆予[26]喜戚哉?胡爲乎爾也?”[27]

時鶩子曰:“神龍不終于深淵,奇驥不伏于櫪下。風雲斯憑,[28]金玉就駕。今夫上士不生則已,生則嵓廊改色,河嶽有光。躋華[29]樞,握化鈞。八表景風,四裔來王。時從時衡,人紀人綱,偉[30]哉,古今爲烈!斯英元之所獨當也。況今風塵澒洞,豺虎縱橫,[31][32]閹豎扇患,潢池嘯兵。犬羊踐踏,邊陲震驚。正才智虎變,英俊龍起,剖符折圭,提戈耀旅之日也。古之人曰:‘生不能王,尚當爲將。’豈不曰‘權不專則施莫前,羽未完則飛不先’乎?嗟夫,時不我遇矣。苟有用我者,授以虎符,假以龍節,付我六師,提我三尺。[33]我將開不世之勳,樹無前之烈。持顛扶危,拯焚救溺。于是運鬼神之智,興時雨之師,決存亡之策,妙正變之機。三略功收于談笑,[34]六花法變于範圍。北擒獠戎,南踏邏夷,東吞球海,西掃羌陲。[35]永固金甌之業,不騫磐石之基。肯使公卿失色于廟堂,將士囚死于邊隅哉!爾時海積甲胄,山斂鋒鍔,謝我轅門,登我麟閣。名掩方[36][37][38][39]虎,功高李霍。丹書鐵券,傳不替之寵榮;廣土大爵,享無窮之逸樂。庶哉光明之建立,不負崢嶸之歲月也。視之草不同歸,[40]聲響俱滅者大不作矣。子以爲何如?”[41]

洪玄子曰:“乘流遇坎,達人之變也。隱世就名,哲夫所憂也。子以功名之細爲道德之所,喪身之事爲開國之謀乎?是未知天人合發之會,理亂相因之微,明良相倚之故,功德並起之機者也。吾今益知[42][43][44][45]子胥鴟夷,韓彭菹醢。吳起伏劍而死,商君車裂以殉。非獨上人之少恩,實乃功名之爲患也。況今信非主立,事由中出[46]。忠邪淆混,陰陽拂逆。欲行者逡巡而袖手,欲言者喔嚅而捲舌。揖狙猿以降登,縱鷹隼而淩擊。赴勢者榮,忤權者辱。怯援者升,剛守者黜。正言出口而身危,獨行抗時而宗覆。斯殆聖哲之所迷惑而讒諛之所得志也。子欲用子之談,行子之計,不亦謬乎?吁嗟!鸞鳳[47]背時,燕雀之欺也;麒麟跌足,螻蟻所制也。子乃提空拳以蹈網[48]罟,瞑兩目而趨湯鑊。則徒摧折羽毛,解爛皮骨而已。悲乎,悲[49]乎!胡子不通變之極而不知命之至也,子蔑復有言矣!”[50]

時鶩子曰:“富貴既非所願,功名尤不可期,信乎?有生之爲贅而天與我者之虛也。第吾竊聞,志士不苟食,賢聖不虛生。草木有用,金石有聲。今夫萬斛之舟,張蔽天之雲帆,則濟川航海,一瀉渡千里之險;天池之鵬,有垂天之雲翼,則憑風擊海,一舉輕九萬之程[51][52]。是故隆古之士,莫不乘運流化,撫時建德,出我精華,爲世[53][54]準則。五帝定典,三王垂禮。皋夔伊周,相時並起。天地以位,人極以理。茲非大聖之所作爲乎?乃今世道交喪,淳風不還。國步多[55]艱,人文孔湮。古禮不作,古樂不復。德化殄絕,政刑日蹙。天地亢塞,首足翻覆。子以爲聖神復起,將坐視其弊乎?抑將興衰補陋,[56]反古飾美以救其極乎?今子舂容德粹,厭飫道真。學淹今古,才[57][58]達天人。志卑管晏而不爲,道方伊呂而尤尊。子不欲提今而古[59]乎?鶩雖駑遲,然兩驂中服,俟子控駕矣。”[60]

洪玄子曰:“子談何容易也!夫古先哲人,不得已而有言,故其言世世以爲典刑。不得已而有功,故其功世世以爲德澤。是故河洛[61][62]垂文,則羲禹闡道;鳳鳥不至,則宣尼歎思。何則?人固不能以勝時也。今夫堯舜禪位而禹稷敷治,時也。湯武應天而伊周創制,[63][64]宜也。故有陳鞭笞之政于德讓之庭,奏干羽之化于吞併之日,[65]則各相爲枘鑿矣。今子尚不能明天之道,因時之宜,極推移之變,神通化之施。乃欲以天地之渣滓而生育萬物,以聖人之土苴而陶[66]鑄萬民,亦太迷惑矣乎!吾今語子,天地無全功,聖人無全能;日月無全照,雨露無全恩。是故天地不兼乎覆載,聖哲不免于困窮。而今而後,尚當斂子之博,歸子之約;謝子之華,返子之樸;去子虛名,近子真樂。履無形之禮,樂無聲之樂。含德之要,咀道之實。主靜行中,委順抱一。吾將與子從容大道之域矣。”[67]

時鶩子乃矍然而作,翼如以趨,望下風而再拜,灑然而浩歌曰:“鳳兮,鳳兮!而今靡逝兮,而人將以子爲鴟。龍兮,龍兮!乘風雲而變化兮,予不知其所之。”【校注】

[1]玄鶩子:玄,即洪玄子,喻隱士;鶩,即時鶩子,喻貪圖名位者。本文假設二人問答,體現了作者蔑視功名利祿,心懷歸隱的思想旨趣,爲研究作者思想之重要文章。

[2]白鶴山人:名吳國信,江夏(今湖北武昌)人,作者好友,事蹟不詳。戴欽詩七言絕句《奉別吳國信十首》有“白鶴山人白鶴仙”之句;五言律詩《同白鶴山人遊訪崑崙子》,刻本題作《同吳國信訪張子言》。可證吳國信即白鶴山人。

[3]澤:潤澤,此指有益於。宋洪邁《容齋隨筆》卷八“論韓公文”條云:“詭然而蛟龍翔,蔚然而虎鳳躍,鏘然而韶鈞鳴,日光玉潔,周情孔思,千態萬貌,卒澤於道德仁義,炳如也。”

[4]烈士:古代指堅貞不屈,有遠大抱負的人。《史記·賈誼傳》:“貪夫殉財兮,烈士殉名。”

[5]筲夫:筲爲竹製小容器。筲夫形容器量狹小,目光淺短的人。《論語·子路》:“斗筲之士,何足算也。”

[6]尾瑣:同“猥瑣”,指庸俗,志氣卑劣。硜守:淺薄固執。

[7]偷諛:同“偷窳(yǔ語)”,苟且懈怠。《晏子春秋·雜上四》:“民惡之舉儉力孝弟,罰偷窳,而惰民惡之。”

[8]夸毗:指諂媚。《詩·大雅·板》:“天之方懠(jì音計,憤怒),無爲夸毗。”朱熹《集傳》:“夸,大;毗,附也。小人之于人,不以大言夸之,則以諛言毗之也。”死權:指貪戀權勢至死不休。《史記·伯夷列傳》:“賈子(賈誼)曰:‘貪夫殉財,烈士殉名,夸者死權,眾庶馮生。’”唐司馬貞《索引》:“言貪權勢以矜夸者,至死不休,故云‘死權’也。”

[9]鷽斯:抄本作學斯,按:當爲學鳩,指一種小鳥。《莊子·逍遙游》“蜩與學鳩笑之曰:‘我決而起飛,槍榆枋。時則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萬里而南爲?’”晉郭象注:“學鳩,如字,本又作鷽,音同。本或作鸒,音預。”另《詩·小雅·小弁》:“弁彼鸒斯,歸飛提提。”鸒斯即雅烏,係另一種鳥。本文作“鷽斯”恐涉二者而誤。

[10]語本《左傳·襄公二十四年》:“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大”同“太”。

[11]粵:發語詞,無義。樸散:本謂純真之道分離變異,後亦謂淳樸之風消散。語本《老子》:“樸散爲器。”鴻蒙:宇宙形成前的渾沌狀態。

[12]曳尾:拖着尾巴。《莊子·秋水》:“吾聞楚有神龜,死已三千歲矣。王巾笥而藏之廟堂之上。此龜者,寧其死爲留骨而貴乎?寧其生而曳尾於塗中乎?二大夫曰:‘寧生而曳尾举塗中。’”戢鱗:斂鱗。魚止息不游。比喻懷志坐待時機。戢:收斂。齎(jī基)志腐歿:指帶著志向而死,含有壯志未酬的意思。

[13]弊弊:辛苦疲憊的樣子。《莊子·逍遙游》:“孰弊弊焉以天下爲事。”伈伈(Xǐn新上聲):恐懼的樣子。抄本“伈伈”後有“俔俔”二字。俔俔(Xiàn現):怯懦的樣子。

[14]穀:善。《尚書·洪範》“凡厥正人,既富方穀。”

[15]溝洫:田間水道。諒:固執。《論語·衛靈公》:“君子貞而不諒。”篳竇:篳門圭竇的省稱。篳,荊條;竇,門窗。意爲用荊條編做門,在牆上挖上尖下方如圭形的洞爲門窗。形容貧困。《左傳·襄公十年》:“篳門閨(同圭)竇之人,而皆陵其上,其難爲上矣。”繩樞:用繩繫門,以代門軸,形容家貧。《史記·秦始皇本紀》:“陳涉,甕牖繩樞之子。”

[16]“登君”二句:化用杜甫詩《故右僕射相國張公九齡》:“上君白玉堂,倚君金華省。”

[17]走貴斥權:驅使、呵斥權貴。形容得志。

[18]鼻息所吐,上干虹霓:形容得志之時不可一世的樣子。干,干犯。李白詩《古風》其二十四:“鼻息干虹霓,行人皆怵惕。”

[19]金張:指漢金日磾(mìdī密低)、張湯。金姓自漢武帝至平帝,七世爲內侍。張姓自宣帝元帝以來爲侍中、中常侍者十餘人。後因以金、張爲功臣世族的代稱。

[20]許史:指漢宣帝時兩家外戚。許,宣帝許皇后家;史,宣帝母家。皆顯貴。後用來指代皇親國戚。

[21]恭顯:指漢朝弘恭、石顯。弘恭(前?—前47),西漢沛(今江蘇沛縣)人。少坐法受腐刑,爲中黃門。選爲中尚書。宣帝時,任中書令。元帝即位,與石顯並得寵信。石顯(前?—前32),字君房,漢濟南人。宣帝時,以中書官爲僕射。元帝時爲中書令。爲人外巧慧而內陰險,常持詭辯以中傷人,貴幸傾朝,結黨營私。後免官,徙歸故里,憂憤卒。

[22]絳灌:指漢絳侯周勃和灌嬰。周勃(前?—前169),西漢沛人。少以編織蠶箔爲生。從劉邦起義,以軍功爲將軍,封絳侯。惠帝時爲太尉。後與陳平等共同剷除呂氏,迎文帝即位。灌嬰(前?—前176),西漢睢陽(今河南商丘)人。少以販繒爲業,秦末從劉邦起義,屢立戰功,封穎陰侯。呂后死,與周勃、陳平等合誅諸呂,擁立文帝。官至太尉、丞相。

[23]蘭苕:蘭花。翡翠:指翠鳥。翠鳥因羽毛美麗而被人擒捉。晉郭璞《翠贊》:“翠雀麇鳥,越在南海。羽不供用,肉不足宰。懷璧其罪,賈害以采。”清廟之犧牛:祭祀用作祭品的牛。《莊子·列禦寇》:“子見夫犧牛乎?衣以文繡,食以芻菽。及其牽而入于太廟,雖欲爲孤犢,其可得乎?”

[24]剝:剝奪。剝其廬,剝奪其居所。瞰:窺視。揚雄《解嘲》:“高明之家,鬼瞰其室。”褫(chǐ恥):剝奪。褫魂,使人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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