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雅·风：中国文化精神之本源（汉字与中国人同在，汉字在，中国人存；汉字灭，中国人亡）(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作者：徐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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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雅·风：中国文化精神之本源（汉字与中国人同在，汉字在，中国人存；汉字灭，中国人亡）试读：

颂

雅

风

何谓中国文化精神？所可标举者甚多，如气韵、意境、意蕴、性灵、情致，其中有天命，有鬼神，有天人合一，有忧患，有享乐。所谓文化精神者，实难尽说，其在有无之间。人莫不饮食也，故其有；鲜能知味也,故其若无。如必欲可说，则在汉字之间。

自汉字始，始有中国历史。有此历史，便有一精神在，其存于一切汉字典籍之中，如《诗》、《书》、《礼》、《易》、《春秋》，如先秦诸子，如《左传》、《史记》、《汉书》、《资治通鉴》等历史典籍，如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等文学，如历代笔记，如见诸金石等文字。约略言之，中国文化精神与中国文字典籍相表里，不可分离，不可分析，无有分别，乃具足者也。

汉字“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乃为中国人之心识。心识者，可执持本源，执受流变，结生相续。无汉字，即无此心识。唯有此心识，为中国文化生命之本源，使其文化精神永不损坏，如安危相共，休戚相关。有此心识，方可追索文化精神，方可说中国人从何处来，向何处去。

此固然不为常人所能了知。圣人则不然，其直入中国之本源，洞察历史，昭显因果，故有曰“天不变，道亦不变”。圣人出，汉字立。 其人仰观吐曜，观天文以极变；俯察含章，察人文以成化。于是画八卦，造书契，由是文籍生焉。

汉字之为德也大矣！其中有道，道心惟微。其时义亦远矣哉！风云雷电，山川草木，古今之变，天人之际，于其中会通和合，茹今孕古。其道之显者谓之文，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日月迭璧，山川焕绮，人世贲华，宇宙结响，故郁郁乎文哉。

此天意使然也。汉字因一大事因缘问世，此即中国文化之生死也。汉字因缘所生，缘起性空，因果流荡，无往不复。于中国人，汉字“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所尊者何？曰：人乃天地之心，参天地而居其中。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人有此汉字，可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以天地演化生人为始，知天尽性、事天立命为终。于是有阴阳，有鬼神，有五行，有圣人，有君子，有小人，有贤不肖，有儒释道。此即中国人之“天命”也。

中国历史乃汉字因果之流转，中国人在此智慧海中流转而生生不息，悲欢离合，与之合而为一。是故，中国历史之依据，中国人精神之所在，集于汉字一身。所谓中国，无非汉字。何以故？汉字为中国之所有记忆，且为其所记忆本身，即中国人自我文化意识之根源。古昔即有“华夷之辨”，实乃中国人“自我” 本体之执著。故曰：汉字与中国人同在，汉字在，中国人存；汉字灭，中国人亡。今世有名“中国”者，有名“汉字”者，有名“中国人”者，然未见有人说其因果流转，正不知天意如何也。

以上为《颂·雅·风》之大义也。

谨为序。作者于西山采蘋馆颂（《周礼·春官·眂瞭》）

掌凡乐事，播鼗，击颂磬、笙磬。

磬在东方曰笙，笙，生也。在西方曰颂，颂或作庸；庸，功也。（《周礼·春官·眂瞭》郑玄注：“掌凡乐事，播鼗，击颂磬、笙磬。”）（《周礼·春官·大师》郑玄

颂之言诵也，容也，诵今之德，广以美之。注：“大师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诗大序》）

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许慎《说文解字·页部·颂》）

颂，皃也，从页公声。

颂者，宗庙之乐歌，《大序》所谓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朱熹神明者也。盖“颂”与“容”古字通用，故《序》以此言之。《诗集传·颂》）

颂之训为美盛德者，余义也。颂之训为形容者，本义也。且颂字即容字也。容、养、漾一声之转……所谓《商颂》、《周颂》、《鲁颂》者，若曰商之样子，周之样子，鲁之样子而已。何以三《颂》有样而《风》、《雅》无样也？《风》、《雅》但弦歌笙间，宾主及歌者皆不必（阮元《揅经室集·释因此而为舞容；惟三颂各章皆是舞容，故称为颂。颂》）

庸即颂也。颂钟颂磬与歌声应，直言“颂”，重人声也。据此则（杨名时《诗经札记》）《虞书》“笙镛”，“镛”字亦与“颂”通。

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易·系辞下传》）以类万物之情。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远古之初，谁能传道？天地未分，如何究考？）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混沌昏暗，谁能分清？元气充盈，何以分明？）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明明暗暗，果有因乎？阴阳参合，何来何故？）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天盖九重，谁能经营？如此天功，谁初作成？）（屈原《天问》）（许慎《说文解字·叙》：及神农氏结绳为治而统

其人据鸟兽行迹创文字。其事，庶业其繁，饰伪萌生。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蹏迒之迹，知分理之可相别异也，初造书契。）（《淮南子·本经训》：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于是，天雨粟，鬼夜哭。粟，鬼夜哭。）

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初始建灵台，策划并经营。百姓齐努力，数天功告成。）

经始勿亟，庶民子来。（初始勿急迫，百姓来相从。）

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翯翯。（主君游灵园，母鹿卧悠闲。母鹿体肥健，白鹳羽亮鲜。）

王在灵沼，于牣鱼躍。（主君到灵沼，池鱼齐欢跃。）

虡业维枞，贲鼓维镛。于论鼓钟，于乐辟雍。（编钟并石磬，大鼓联大钟。钟与鼓和鸣，公堂乐融融。）

于论鼓钟，于乐辟雍。鼉鼓逢逢，矇瞍奏公。（钟与鼓和鸣，公堂乐融融。鼍鼓声咚咚，乐师祝成功。）（《诗·大雅·灵台》）

其人登台以观天象。

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黄帝内经·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神明之府也。故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黄帝内经·素问·四气调神大论》）

有人击壤而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击壤歌》，载皇甫谧《帝王世纪》）帝力于我何有哉？”

斗转星移，荧惑守心，占曰“天下易政，主去其宫”。

他得知王朝气数已尽，将有王者杀伐四方，于是登上鹿台，著玉衣自焚而死。

王者出兵之时，他们拦住他的马头。（《史记

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伯夷列传》）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六韬·文韬·文师》）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

王者持大白旗追至鹿台，亲射三箭，而后下车，以轻剑击之，以（《史记·周本纪》略曰：武王驰之，纣兵皆崩畔纣。纣黄钺斩其头，悬于旗下。走，反入登于鹿台之上，蒙衣其殊玉，自燔于火而死。武王大白旗以麾诸侯。武王遂入，至纣死所。武王自射之，三发而后下车，以轻剑击之，以黄钺斩纣头，悬大白之旗。）

於皇武王，无竞维烈。允文文王，克开厥后。（神威兮武王，功业世无双。郁郁乎文王，创业复开来。）

嗣武受之，胜殷遏刘，耆定尔功。（武王承先志，克殷止残杀，终致大业功。）（《诗·周颂·武》）（《论语·八佾》：《武》乐美则美矣，然以征伐取天下，故未尽善。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韶》乐可谓尽善（《论语·述而》）（《 论语尽美，听之“三月不知肉味”，其可以治国也。·卫灵公》：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

神灵降临，其曰列祖列宗。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上天保佑你，江山稳且固。赐你得独厚，一切所有福。）

俾尔多益，以莫不庶。（赐你得多益，一切皆丰庶。）

天保定尔，俾尔戬穀。罄无不宜，受天百禄。（上天保佑你，赐你多福禄。万事皆相宜，得天赐无数。）

降尔遐福，维日不足。（赐你福长久，或恐有不足。）

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上天保佑你，万事皆盛兴。如山亦如岭，如冈亦如陵。）

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如川水来潮，万事皆助增。）

吉蠲为，是用孝享。禴祠烝尝，于公先王。（沐浴备酒食，吉日供祭享。四季祭祖先，先公并先王。）

君曰卜尔，万寿无疆。（尸神代祖言，子孙寿无疆。）

神之吊矣，诒尔多福。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神灵已下临，赠你多福祉。人民原纯善，无非用吃穿。）

群黎百姓，遍为尔德。（天下众百姓，教化守德行。）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月之恒常，又如日东升。又如南山寿，不损亦不崩。）

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如松柏茂盛，子孙代相承。）（《诗·小雅·天保》）（《诗·商颂·玄鸟》）

寡人有闻：“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此非“天命”乎？

主君，深不可测曰“天”，无可奈何曰“命”。“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老子》第六十章）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寡人深恐鬼神为厉伤人，故以祭祀以要其福。以此言观之，似虽有鬼而亦不神耶？

主君，鬼神非无，然洋洋乎如在其上，但只为民之福，不为民害。故曰非其鬼不神，但其神不伤人耳。然非其神不伤人，实由圣人含哺百姓，如保赤子。与天地合其德，鬼神合其吉凶而已。若以道德君临天下，则和气致祥。

寡人观于此言，以安静无扰为主，行其所无事，则民自安居乐业，而蒙其福利矣。

主君，此与烹饪之道相若，然小国不足以言之。若大国，或有可

（《吕氏春秋·本味》：汤得伊尹，祓之于庙，爝以爟火，衅以牺猳。明日设朝而为。见之，说汤以至味。汤曰：“可得而为乎？”对曰：“君之国小，不足以具之；为天子然后可具。”）其要在一个“和”字。若问：“和与同异乎？”对曰：“异。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左传·昭公二十年》）亦然。”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七月火星落，九月做寒衣。）

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正月寒风起，二月风凛冽。无衣可挡寒，如何过年关？）

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三月修农具，四月种庄稼。）

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咱家老和小，举火在田头，田官享饭酒！）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七月火星落，九月做寒衣。）

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天阳光照，黄鹂鸣叫了。小女执箩筐，走在小路上，来采嫩叶桑。）

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春日白昼长，白蒿满箩筐。小女心悲切，少爷要俺做婢妾。）（《诗·豳风·七月》）

主君，五世之内，不可知何谓天下美味。主君之江山方才一代，知“化腥臊”已属不易。有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可不察乎？（《孟子·离娄下》：“君子之

寡人亦闻：“小人之泽，亦五世而斩。”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亦五世而斩。”）美味其理有如是哉？

主君，天下美食断绝之时，亦天下斩主君之日也。可不慎乎？

寡人亦闻：“上古之世，民食果窳蛘蛤，腥臊恶臭，而伤肠胃，民多疾病。有圣人作，钻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悦之，使王天下，（《韩非子·五蠹》）号之曰燧人氏。”神农氏尝草别谷，教民耕艺，民始（高承《事物纪原》）食谷，加于烧石之上。此乃上古之传言，其可鉴乎？（《易·鼎卦·彖下》）

主君，“以木巽火，亨饪也”。“木”如柴、草之类；“巽”，风也，顺风点火。“亨”，煮也。“饪”，熟也。此乃“鼎”卦，下巽上离相叠。燃木煮食，化生为熟，有“除旧布新”之义。鼎为重宝大器，三足稳重之象。煮食，则食物充足，故宜变革。

寡人有闻：九鼎已数迁。得九鼎者王天下耶？（《事物

主君，“黄帝始造釜甑，造灶，始蒸谷为饭，烹谷为粥”纪原》），民始得遂养生之道。故则，利天下者，王天下也。（参见《易·坤卦·上六》）

其人观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主君，“龙战于野”乃乾坤和合，阴阳交接。天地气交，则生云雨。此乃雷电云雨而已矣。“天地缊，万物化醇。男女构精，（《易·系辞下传》）万物化生。”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之所在，可不慎乎？（《礼记·月令》

其人观天地以生，万物发陈，冰水消解，河水荡漾。略曰：仲春之月，始雨水，桃李华，仓庚鸣。）（《易·系辞下传》）

主君，“天地之大德曰生”。男女婚配恰当其时，可观阴阳和合也。“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孟子·滕文公下》）故“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周礼·地官·媒若无故不用令者，罚之。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氏》）

有女不逢时，援琴而歌。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梅子已纷落，尚存十之七。男士欲求女，正是好时宜。）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梅子已纷落，尚存十之三。男士欲求女，切莫再拖延。）

摽有梅，顷筐墍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梅子已纷落，倾筐地上取。男士欲求女，定约凭一语。）（《诗·召南·摽有梅》）

寡人有闻，梅者，酸涩之物，岂非少女怀春辛苦之年也欤？落梅（参见《毛诗正义》卷一一之时节，初甜也，嫁娶之际也。梅者，媒也。五）

主君，婚嫁有“问名”之礼。她是那个国君之女，某一男人之妻，另一男人之母。换言之，她以公主身份嫁给她的丈夫，而她的丈夫又（《左传·成公二年》略曰：楚之讨陈夏氏也，庄王欲纳夏是那个国君的叔叔。姬。申公巫臣曰：“不可。君召诸侯，以讨罪也；今纳夏姬，贪其色也。贪色为淫，淫为大罚。以取大罚，非慎之也。”王乃止。子反欲取之，巫臣曰：“是不祥人也。是夭子蛮，杀御叔，杀灵侯，戮夏南，出孔、仪，丧陈国，何不祥如是？人生实难，其有不获死乎？天下多美妇人，何必是？”）

她已如此年纪竟宛如处子，岂非身怀绝技？寡人有闻，君臣和她（《左传·宣公九年》：陈灵公私通，一行人在朝堂上与她嬉戏。可有此事？与孔宁、仪行父通于夏姬，皆衷其衵服，以戏于朝。泄冶谏曰：“公卿宣淫，民无效焉，且闻不令，君其纳之。”公曰：“吾能改矣。”公告二子。二子请杀之，公弗禁，遂杀泄冶。）（《礼记·曲礼

主君，“居丧不言乐。祭事不言凶。公庭不言妇女”。下》）何况，与主君私通者，亦为主君之叔母。

胡为乎株林？从夏南。匪适株林，从夏南！（为何去株之林？去找夏南。非去株之林，其实去找夏南。）

驾我乘马，说于株野。乘我乘驹，朝食于株。（驾上驷马车，换驾株之野。坐上驷驹车，早茶株之邑。）（《诗·陈风·株林》）

他乘驷马车到她前夫的封地株之野，改乘驷驹车再奔株之邑。（《公羊传》隐公元年何休注云：“礼，大夫以上至天子皆乘四马。……天子马曰龙，高七尺以上。诸侯曰马，高六尺以上。卿大夫、士皆曰驹，高五尺以上。”参见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

主君，您淫于叔母，竟不避讳她的儿子夏南？他身为公族，位居大夫，况乃夏氏主人，岂非无羞耻乎？

他们在她家里饮酒作乐。

爱卿，她的儿子长得很像你。

主君，她的儿子长得还是像你。

他容忍其母，却不甘其父受辱。他趁他的堂哥也就是主君酒醉欲（《左传·宣公十年》：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饮酒于回之际，“自其厩而杀之”。夏氏。公谓行父曰：“徵舒似女。”对曰：“亦似君。”徵舒病之。公出，自其厩射而杀之。）

主君，以史为鉴，可以知得失。其人曾“杀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左传·昭公二十八年》略曰：叔国两卿”。主君所欲娶者，正乃其女也。向欲娶于申公巫臣氏，其母曰：“子灵之妻杀三夫、一君、一子，而亡一国、两卿矣，可无惩乎？吾闻之：‘甚美必有甚恶。’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德义，则必有祸。”）

爱卿亦有心乎？有人说爱卿为人体貌闲丽，口多微辞，又性好色，劝寡人不要让你出入后宫。

主君，体貌闲丽，所受于天也；口多微辞，所学于师也；至于好色，臣无有也。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花何妖艳，灿烂若红霞。送女去出嫁，相配好人家。）

桃之夭夭，有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花何妖艳，相期成果实。送女去出嫁，相成好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桃花何妖艳，桃叶多繁新。送女去出嫁，相宜夫家人。）（《诗·周南·桃夭》）

寡人有闻，古者太平之时，圣王在上，君子在位，男女不失时以偶，孝子不失时以养。外无旷夫，内无怨女；上无不慈之父，下无不孝之子。父子相成，夫妇相保；天下和平，国家安宁；万民育生，各得其所。天施地化，阴阳和合。此非太平之世乎？

主君，微臣亦闻，及大道衰微，礼义废弛，强凌弱，众暴寡，万民骚动，百姓愁苦；男怨于外，女伤其内，内外无主。此非大道衰微（参见《韩诗外传》卷三，蔡邕《琴操·驺虞操》）之时耶？

寡人有闻，求婚以雁为礼。雁为候鸟，季秋之月，候雁南，孟春之月，候雁北，取不失时节之义。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鸿雁正翔飞，展翅振毛羽。有人被征役，辛劳在郊野。）

爰及矜人，哀此鳏寡。（可怜辛苦人，何况鳏与寡。）

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鸿雁正翔飞，栖息在湖泽。有人筑城垣，高城平地起。）

虽则劬劳，其究安宅。（虽则辛和苦，却无安身地。）

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鸿雁正翔飞，哀鸣声嗷嗷。毕竟有哲人，知我辛与劳。）

维彼愚人，谓我宣骄。（毕竟有愚人，说我想望高。）（《诗·小雅·鸿雁》）

主君，微臣亦闻，求婚以雁为礼，取男女双方信守不渝之义。雁之为物，尚知与天时相符，况乃人乎？况乃君临天下者乎？起居不遵四时，婚配与“天”不应，则恐有不虞之灾。

寡人夜有噩梦，有自称“实沈”、“台骀”者，不知何许人也？此所谓不虞之灾者乎？（《左传·昭公元年》：晋侯有

主君有恙，因实沈、台骀二人作祟之故。疾，郑伯使公孙侨如晋聘，且问疾。叔向问焉，曰：“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实沈、台骀为祟。’史莫之知。敢问此何神也？”）（《说文解字·示部·祟》）祟，“神祸也”，祟者，祸咎之征也，故其字从出从示。示者，鬼神所以示人也。（《汉书·江充传》师古注）渎于鬼神故乃致祟。主君，此关乎立国之祥，可不慎乎？实沈，台骀乃境内神祇，主君礼当望祀，举国竟无人能识，荒废望祀，故二神所以为祟。

寡人几经祭祀告谢，病情不愈反甚。昨夜又梦黄熊入于寝门，此（《左传·昭公七年》：郑子产聘于晋。晋侯有疾，韩宣子逆客，私焉曰：何谓焉？“寡君寝疾，于今三月矣，并走群望，有加而无瘳。今梦黄熊入于寝门，其何厉鬼也？”另参见《国语·晋语八》）

主君，黄熊即夏禹之父鲧，不可不知。鲧未完成帝命，死于羽山，化为黄熊没入于羽渊，上古祭天以鲧配祭。主君梦见黄熊，或因主君（《左传·昭公七年》：昔尧殛鲧于羽山，其神化为黄未曾祭鲧之故，也未可知。熊，以入于羽渊，实为夏郊，三代祀之。晋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也乎？）

寡人素来崇敬鬼神，为何加祸于寡人？

主君，“大凡生于天地之间者皆曰命，其万物死皆曰折，人死曰（《礼记·祭法》）（《尔雅·释训》）（《说鬼”。鬼之为言归也，人所归为鬼。文解字·鬼部·鬼》）人死为鬼，死得其所，乃不为厉；如暴死，则其魂魄（《左传·昭公七年》略曰：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依附于人，故可以为祟。为厉。”又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匹夫匹妇强死，其魂魄犹能冯依于人，以为淫厉。”）

国人可有暴死者？寡人未尝闻也。

主君，体气壅闭，不以时节宣发；声音五味不合礼，皆会导致人（《左传·昭公元年》：侨闻之：“君子有四时，朝以听政，昼以访问，体之气滞塞。夕以修令，夜以安身。于是乎节宣其气，勿使有所壅闭湫底，以露其体。兹心不爽，而昏乱百度。”今无乃壹之，则生疾矣。）故邪气内侵，正气不足，则厉鬼入梦，或可有之。

寡人有闻，“先王以土与金木水火杂，以成百物。是以和五味以调口，刚四支以卫体，和六律以聪耳，正七体以役心，平八索以成（《国语·郑语十六》）人”。然体气滞塞之又何谓焉？

主君无乃更闻曰，“先王聘后于异姓，求财于有方，择臣取谏工（《国语·郑语十六》）而讲以多物，务和同也”。主君之病或因滥娶同姓之故。媒聘婚六礼，先纳采，次“问名”，问女子生母之名，以分嫡庶，并问女子名字、排行、出生年月，以用占卜。问女之姓氏，以避“同姓不婚”。同姓婚媾，则子胤不蕃；同姓之子，多寿命不长，亦可致族群不谐而丧国。“男女辨姓，礼之大司。”淫于女色之为病，诚（《左传·昭公元年》：“侨又闻之：‘内官然大矣；滥取同姓，则非独殒身也。不及同姓，其生不殖。’美先尽矣，则相生疾。君子是以恶之，故《志》曰：‘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违此二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礼之大司也。”）（《国语·周语上》：恭王游于泾上，密康

他游于泾上，有同姓三女奔之。公从，有三女奔之。）有人歌曰：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南方有乔木，其下勿休憩。汉江有游女，其人不可求。）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汉江宽且广，其水不可泳。江水何其长，其水不可渡。）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蓬蓬有杂树，火把取荆条。有女要出嫁，喂饱迎亲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汉江宽且广，其水不可泳。江水何其长，其水不可渡。）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蓬蓬有杂树，火把取老枝。有女要出嫁，喂饱迎亲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汉江宽且广，其水不可泳。江水何其长，其水不可渡。）（《诗·周南·汉广》）

主君，游女者，游冶之女也。以其不合礼法，故不可求也。（参见《史记·孔子世家》）

寡人有闻，叔梁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后孔子被尊为万世师表，此何谓焉？

主君，此乃天意，微臣以为不可以常理度之。此三女有可疑者。三兽为“群”，三人为“众”，三美女为“粲”。天子不猎成“群”之兽，王侯对“众”谦和谨行，天子不娶同姓三女。粲，固美好悦人，（《国语·周语然何人何德何能可以消受？主君或闻“天谴”之说乎？上》：夫兽三为群，人三为众，女三为粲。王田不取群，公行下众，王御不参一族。夫粲，美之物也。众以美物归女，而何德以堪之？王犹不堪，况尔小丑乎？小丑备物，终必亡。）

此“粲”寡人惊爱之。因色而误国，寡人并非不知，只是不能自已也！

主君，此“粲”本属敌国，又为战俘，况乃同姓，主君欲置太子于何地？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七月火星落，八月芦荻白。）

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蚕月修桑木，修枝需用斧。砍去长高枝，嫩枝且修复。）

七月鸣，八月载绩。（七月伯劳鸟叫，八月纺织忙。）

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其色玄且黄，朱红且鲜亮，为少爷做衣裳。）（《诗·豳风·七月》）（《左传·闵公元年》士曰：“大子不得立

于是，太子自刎而死。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为之极，又焉得立。不如逃之，无使罪至。为吴大伯，不亦可乎？犹有令名，与其及也。”《史记·晋世家第九》太子曰：“吾君老矣，非骊姬，寝不安，食不甘。即辞之，君且怒之。不可。”或谓太子曰：“可奔他国。”太子曰：“被此恶名以出，人谁内我？我自杀耳。”十二月戊申，申生自杀于新城。）

微臣无地自容，请从其死。生不能正君，死则不可享正寝，请在（《孔子家语·困誓》略曰：卫蘧伯玉贤而灵公不用，弥子瑕不肖反任内室治丧吧。之，史鱼骤谏而不从。史鱼病将卒，命其子曰：“吾在卫朝，不能进蘧伯玉，退弥子瑕，是吾为臣不能正君也。生而不能正君，则死无以成礼。我死，汝置尸牖下，于我毕矣。”其子从之。灵公吊焉，怪而问焉，其子以其父言告公，公愕然失容曰：“是寡人之过也。”）

孝子站在寝室门内西向，主妇站对面，东向。殓毕，孝子与主妇跪下抚尸哭泣。（《孔子家语

先生至死都不懈怠，竟然“尸谏”！欲置寡人于何地！·困誓》：孔子闻之曰：“古之列谏之者，死则已矣，未有若史鱼死而尸谏，忠感其君者也，不可谓直乎？”）

主君，此乃“天谴”之象也。若贪图美色，恐祸及家国天下也。（《左传·昭公元年》：今君内实有四姬焉，其无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为也已。四姬有省犹可，无则必生疾矣。）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德义，则必有

（《左传·昭公二十八年》）祸。（《易·系辞下

寡人尝闻，“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传》）寡人亦知，“帝德广运，乃圣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尚书·大禹谟》）四海，为天下君”。寡人若无大德，何以奄有四海？

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君王行嘉乐，彰显好美德。德合民与臣，福禄受于天。）

保右命之，自天申之。（保辅受天命，上天常眷顾。）

干禄百福，子孙千亿。穆穆皇皇，宜君宜王。（获禄复百福，子孙千千亿。庄重又堂皇，岂非宜君王。）

不愆不忘，率由旧章。（不乱不迷狂，遵循旧典章。）

威仪抑抑，德音秩秩。无怨无恶，率由群匹。（威仪庄且美，教化如春风。无怨亦无恶，从善众贤臣。）

受福无疆，四方之纲。（受福百千强，四方以纪纲。）

之纲之纪，燕及朋友。百辟卿士，媚于天子。（天下奉纲纪，宴乐酬朋友。诸侯与卿士，爱戴我天子。）

不解于位，民之攸塈。（不懈守职位，人民得实利。）（《诗·大雅·假乐》）

主君，“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易·乾卦·文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言》）大德者，天人合一之谓也。微臣以为，奄有四海者，未必有大德也。（《尚书·洪范》）

寡人亦知，“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主君之病已不可为矣，其病在“蛊”。蛊非鬼非神，可惑人心志，（《左传·昭公元年》：晋侯求医于秦。秦伯使医和微臣恐神医亦无回天之力矣。视之，曰：“疾不可为也。是谓近女室，疾如蛊。非鬼非食，惑以丧志。良臣将死，天命不佑。”）（《尔雅·释器》：

寡人亦知“蛊”字，古作“蠱”，其象瓦盆中蛇蝎。康谓之蛊。郭璞注：米皮。《说文解字·虫部·蛊》：蛊，腹中虫也。）然其有何谓哉？

所谓“蛊”，乃器皿中毒虫竟食，仅余一虫，其集百毒于一身，（李时珍《本草纲目·虫部四·蛊成百毒之毒，此即蛊种，其卵用于下蛊。虫》：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即此名为蛊。）蛊虫入于人腹中，可致五内糜烂而身亡。蛊毒为变惑之气。凡中蛊病多趋于死。着蛊毒面色青黄者，其脉洪壮。病发之时，腹内热闷，胸胁支满，舌本胀强，不喜言语，身体恒痛，又心腹似如虫行，颜色赤，唇口干燥，经年不治，肝鬲烂而死。其面色赤黄者是蝪蜥蛊，其脉浮滑而短。病发之时，腰背微满，手脚唇口悉皆习习，而喉脉急，舌上生疮，二百（参见巢元方日不治，噉人心肝尽乱，下脓血，羸瘦，颜色枯黑而死。《诸病源候论》）

谁与寡人有如此深仇大恨？

害主君者，主君之欲也。沉溺于酒色财气，足以致心智迷乱，此（《说文解字·心部·惑》）即受蛊之惑也。“惑，乱也。”蛊乃阳性热毒之物，可变乱元气，迷人心志。其肝火上亢、心火上炎，暴怒无常、语无伦次，幻象丛生，言行诡秘。所乱者何？心也。一心多思多欲，必受其惑。病有鬼为之者，有食为之者，此病非鬼非食，淫于女色，情性惑（参见《左传·昭公元年》正义）乱以丧失志意也。

寡人亦知“蛊”卦，有曰：女惑男，风落山，是为蛊。凡事败坏（《左传·昭公元年》：赵孟曰：“何而后有事。事坏亟须整治，济险扶危也。谓蛊？”对曰：“淫溺惑乱之所生也。于文，皿虫为蛊。谷之飞亦为蛊。在《周易》，女惑男，风落山，谓之蛊。皆同物也。”另参见《国语·晋语八》）然观“蛊”卦之象，上艮，少男；下巽，长女，乃长女惑少男。此象似非寡人之事也。

主君，“天有六气，降生五味，发为五色，征为五声，淫生六疾。六气曰阴、阳、风、雨、晦、明也。分为四时，序为五节，过则为灾。阴淫寒疾，阳淫热疾，风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女，阳物而晦时，淫则生内热惑蛊之疾。今君不节不时，能无（《左传·昭公元年》）及此乎？”主君沉溺于后宫，征歌选舞，不舍昼夜，床笫之欢，不分晨夕。此岂非蛊惑耶？

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舞师喜气扬，左手执笙簧。右手招我奏《由房》，何其乐哉！）

君子陶陶，左执，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舞师乐陶陶，左手摇羽毛。右手招我奏《由敖》，何其乐哉！）（《诗·王风·君子阳阳》）（《毛传》：“由，用

寡人有房中乐，传自先王，不近女色焉有此乐？也。国君有房中之乐。”胡承珙《毛诗后笺》：“由房者，房中，对庙朝言之。人君燕息时所奏之乐，非庙朝之乐，故曰房中。”）

主君，“先王之乐，所以节百事也。故有五节，迟速本末以相及，中声以降，五降之后，不容弹矣。于是有烦手淫声，慆堙心耳，乃忘平和，君子弗听也。物亦如之，至于烦，乃舍也已，无以生疾。君子（《左传·昭公元年》）之近琴瑟，以仪节也，非以慆心也。”微臣恐主君之房中乐，乃靡靡之音也。

寡人听古乐，惟正襟危坐，房中事亦无其乐也。新声则不然，悦（《礼记·乐记》：魏文侯问于子夏曰：吾端冕于耳而摇于心，故乐此不疲也。而听古乐，则唯恐卧；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

主君，“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声音之道与政通矣。宫为君，商为臣，角（《礼记·乐为民，徵为事，羽为物，五者不乱，则无怗懘之音矣。”记》）微臣恐主君之乐，其音非“安以乐”，非“怨以怒”，乃“哀以思”也。其非亡国之兆耶？

寡人观天下，既无天灾，亦无人祸，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焉有亡国之患？（《国语·晋语八》说新声）

主君，贪恋“亡国”、“乱世”之新声，（《礼记·乐记》载子夏说）“淫于色而害于德”，即玩物丧志，必遭天谴。（《孟子·公孙丑上》）“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

人君燕居原有房中乐歌之设，所谓亡国之音，寡人未闻如是之说。（郑玄注《周礼·春官·磬师》云：“燕

主君，宴乐及房中乐，均属阴声。乐，房中之乐，所谓阴声也。”郑玄注《仪礼·燕礼》云：“王后，国君夫人房中之乐歌也。”《汉书·礼乐志》略云：又有房中祠乐，高祖唐山夫人所作也。周有房中乐，至秦名曰寿人，高祖乐楚声，故房中乐楚声也。孝惠二年，使乐府令夏侯宽备其箫管，更名曰安世乐。另见《史记·封禅书》“梁巫”条）“当阳者，君父是也。故人主南（董仲舒《春秋繁露》）面，以阳为位也。”主君，房中事亦即天下事，岂可荒忽懈怠乎？（《中

主君，“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庸》）“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易·序卦上》）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此岂非人君之道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鸣叫有雎鸠，其在河之洲。娴静美佳人，主人好配偶。）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长短水荇菜，左右自浮流。娴静美佳人，日夜以相求。）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如何求不得，思念日与夜。长夜复悠悠，辗转复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长短水荇菜，左右分采摘。娴静美佳人，琴瑟以增彩。）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长短水荇菜，左右分摘择。娴静美佳人，钟鼓助喜乐。）（《诗·周南·关雎》）

寡人观《关雎》，其亦在男女之间者欤？（《论语·泰伯》）

主君，“《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关雎》至矣乎！夫《关雎》之人，仰则天，俯则地，幽幽冥冥，德之所藏，纷纷沸沸，道之所行，如神龙变化，斐斐文章。大哉！《关雎》之道也，万物之所系，群生之所悬命也，河洛出图书，麟凤翔乎郊，不由《关雎》之道，则《关雎》之事将奚由至矣哉！夫六经之策，皆归论汲汲，盖取之乎《关雎》，《关雎》之事大矣哉！冯冯翊翊，自东自西，自南自北，无思不服。子其勉强之，思服之，天地之间，生（《韩诗外传》卷五）民之属，王道之原，不外此矣。”（《韩诗外传》卷五：子夏喟然叹曰：《关雎》一篇，竟如此深不可测？“大哉！《关雎》乃天地之基也。”）寡人未做如是之想。

主君，《关雎》一篇，必做如是之想，必为《国风》之始也。“衽（《史记·孔子世家》：古席”，故是男女，其为婚姻，乃人伦道德之首位。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故曰：《关雎》之乱以为《风》始。）故《关雎》者，“以（战国楚竹书《孔子诗琴瑟之悦拟好色之愿，以钟鼓之乐拟夫妇之好”。论》。“夫妇”二字原缺）《诗经》以《关雎》为首，即敦厚夫妇之意，（《诗大序》）“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

寡人房中乐竟有如此微言大义？房中之乐竟有何乐？

主君，《诗经》中《关雎》、《葛覃》、《卷耳》、《鹊巢》、《采繁》、《采苹》之篇均为夫妇之道，“故国君与其臣下及四方之宾燕用之合乐（《仪礼·乡饮酒礼第四》郑玄注：“众笙则不拜，受爵，坐祭，立饮，……”）也”。乡人用之，谓之“乡乐”，后宫夫人用之，谓之“房中乐”，君王退朝（《周礼·春官·磬师》孙诒让正义：“教缦乐燕乐之钟燕居用之，谓“燕乐”。磬。”）所谓“风天下”者，主君亦在其中也。

寡人贵为天子，天子之乐竟有何乐？

主君，男女媾合与天地阴阳相参，而身为天子，“淫于色而害于德”，即损于天道也。主君其病所以药石罔效，非只在同姓相娶，非只在沉迷酒色，亦非只在心智迷乱，而在不知天下为何事也。

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十月初相交，初一逢辛卯。太阳出日食，预兆安可苟。）

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彼月已晦暗，此日亦晦暗。今此天下民，亦是多哀难。）

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日月显灾凶，因其失运行。四方国失政，不用忠贤良。）

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彼月出月食，尚可维为常。此日出日食，岂可视为祥。）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烨烨雷挟电，民乱不行令。百川皆沸腾，高山轰然崩。）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高岸变深谷，深谷复为陵。可怜当世人，为何不惊醒？）（《诗·小雅·十月之交》）

寡人观《关雎》，未见其有天下大道之深义，亦未察其有房中燕乐之微言也。

主君，若谓微臣言之不预也，请看后宫。“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诗大序》：“《关雎》，后妃乃“后妃之德”。后妃母仪天下，不亦重乎？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是以《关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关雎》之义也。”《诗·周南·关雎》毛传：“是幽闲贞专之善女，宜为君子之好匹。”）

夫人，您贵为国母，在宫中三年不言不笑，无燕乐之乐焉？

妾，舜后裔，世居其水，以此为姓，嫁为侯夫人。后世有好事者（《左传·庄公十年》：蔡哀侯娶于陈，息侯亦娶焉。息妫将归，称妾“桃花夫人”。过蔡。蔡侯曰：“吾姨也。”止而见之，弗宾。息侯闻之，怒，使谓楚文王曰：“伐我，吾求救于蔡而伐之。”楚子从之。秋九月，楚败蔡师于莘，以蔡侯献舞归。）有诗曰：“桃花夫人好颜色，月中飞出云中得，新感恩仍旧感恩，一倾城（吴天章《桃花夫人》）矣再倾国。”主君闻“桃花夫人”之名，则灭夫君之国，遂纳妾于后宫。

夫人，三年不言不笑，仅此足以名垂千古。亦有诗为证：“细腰宫里露桃新，脉脉无言几度春。至竟息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坠楼人。”（杜牧《题桃花夫人庙》）夫人其有哀怨欤？

妾入后宫，三年为主君生两子。一个女人，伺候两个丈夫，至今（《左传·庄公十四年》：蔡哀侯为莘故，绳息妫以语楚子。楚子未死，又复何言？如息，以食入享，遂灭息。以息妫归，生堵敖及成王焉，未言。楚子问之，对曰：“吾一妇人而事二夫，纵弗能死，其又奚言？”）有诗曰：“楚宫慵扫眉黛新，只自（邓汉仪《题息夫人无言对暮春。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庙》）有诗深解妾心，曰：“莫以今时宠，忘却昔日恩。看花满眼泪，（王维《息夫人》）不共楚王言。”先夫下落不明，不知所终，妾则从此身负亡国罪名。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鼓声咚咚响，万舞即开场。太阳正当顶，舞师且前行。）

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伟哉何魁梧，广场起万舞。有力猛如虎，执辔捥绳缕。）

左手执籥，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左手执长笛，右手挥雉尾。面孔似古铜，主公美酒赐。）

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山上有榛，洼地有苓。何人寄遐思？）

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西方美男子，那美男子，那西方美男子！）（《诗·邶风·简兮》）

主君，此乃“万舞”，以演习战备，激励士气。主君溺于后宫，（《左传·庄公二十八年》：楚令尹子万舞亦沦为渔色之用，翻为靡靡之音。元欲蛊文夫人，为馆于其宫侧而振《万》焉。夫人闻之，泣曰：“先君以是舞也，习戎备也。今令尹不寻诸仇雠，而于未亡人之侧，不亦异乎！”）由此乐，可知音，由音可知主君凶吉，由主君凶吉，可知天下安危矣。所谓“亡国之音”之说，诚不虚也。

寡人有闻，“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难经》六十一难）工，切脉而知之谓之巧”。果然有如此之圣？

主君，闻声可以辨病。五音宫、商、角、徵、羽，归五脏肝、心、脾、肺、肾，故闻五音可知吉凶寿夭。主君为一国之君，听主君之音亦可得知天下安危。或可请太师试闻太子之音，以验其详。

吾闻太师将来，甚喜。

古之君子，其行可则，由舜而下，其孰有广德？

如舜者，居其所以利天下，奉翼远人，皆得己仁，此之谓天。如禹者，圣劳而不居，以利天下，好取不好与，此之谓圣。如文王者，其大道仁，其小道惠，是之谓仁。如武王者，杀一人而以利天下，是之谓义。

太师歌《无射》，曰：“国诚宁矣，远人来观，修义经矣，好乐无荒。”

太子歌《峤》，曰：“何自南极，至于北极，绝境越国，弗愁道远。”（以上师旷听声

微臣已知矣。太子其声清汗，色赤白，火色不寿。诊病，参见《逸周书·太子晋解六十四》）

果有如此之圣！寡人新造“无射”大钟，请太师试闻之。

主君，此“无射”大钟，微臣听其不祥，恐王其以心疾死乎？夫乐，天子之职也；夫音，乐之所载也；钟，音之器也。天子察《风》以作乐，以钟为乐器也，以钟之声表达之。音其小者不失于纤细，其大者不失于粗犷，如此则和于事，和于事则美其成。和声入耳而存之于心，心安则悦。若其音纤细而不达，粗犷而无当，则于心不安，是以病从中起。此“无射”钟音甚粗大，恐主君心所不能承受，其能久

（参见《左传·昭公二十一年》）乎？

寡人有闻太师以声断天下事，请试闻之。

其人先歌《北风》，继之以《南风》。（《左传

主君无可忧。南风式微，且滞如死水，敌国必徒劳无功。·襄公十八年》：晋人闻有楚师，师旷曰：“不害！吾骤歌北风，又歌南风。南风不竞，多死声。楚必无功。”）

寡人有新声，请太师试闻之。

主君，此亡国之声，昔为暴君靡靡之乐也，其状若鬼神，闻此声者其国必败，故不可听也。

寡人所好者，音也，闻有悲如《清商》者，何如？

主君，《清商》固悲，然不如《清徵》。古之听《清徵》者，皆有德义之君也，今主君德薄，不足以听。

寡人所好者，音也，请遂寡人之愿。

其人援琴而鼓。一奏之，有玄鹤二八，道南方来，集于郎门之垝。再奏之而列。三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音中宫商之声，上闻于天。

音有悲于《清徵》者乎？寡人可得而闻乎？

有《清角》者。昔黄帝合鬼神于泰山之上，驾象车而六蛟龙，木神侍卫于车辖，蚩尤开路居于前，风神扫尘埃，雨神洗道路，虎狼在前，鬼神在后，腾蛇伏地，凤凰翔空，于是作为《清角》。今主君德薄，不足听之，听之将恐有败。

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请遂寡人之愿。

其人援琴而鼓。一奏之，有玄云从西北起；再奏之，大风至，大（以上引自《韩非子·十过·好音》）雨随之，裂帷幕，毁祭器，堕屋瓦。

寡人果然梦见一厉鬼，披头散发，捶胸跳跃，曰：“你妄杀我子孙，此为不义。上帝允我复仇，我今来矣！”此厉鬼毁宫门，再毁寝（《左传·成公十年》：晋侯梦大厉，门，追寡人至内室。此噩梦其可解乎？被发及地，搏膺而踊，曰：“杀余孙，不义。余得请于帝矣！”坏大门及寝门而入。公惧，入于室。又坏户。公觉，召桑田巫。巫言如梦。公曰：“何如？”曰：“不食新矣。”）（《孟子·公孙丑上》）

主君，“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德”。（《周礼·春官·大司乐》）“凡建国，禁其淫声、过声、凶声、慢声。”“淫声”，靡靡之音也；“过声”，哀乐失之节度者也。主君喜靡靡之音，必定女色过度，微臣恐天不杀而人自杀。今主君被恶鬼所缠，微臣以（《尚书·汤诰》）为，“天道福善祸淫”，丝毫不爽。

寡人亦知，“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沉浮于生长之门。逆其根则伐其本，坏其真矣。故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生死之本也，逆之则灾害（《黄帝内经·素问·四气调神大论》）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寡人自知有病，然可得见圣人乎？

主君，“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黄帝内经·素问·四气调神大论》）锥，不亦晚乎？”

寡人近来噩梦愈多，疾病变为两小儿，一曰：“良医将至，如之（《左传·成公十何也？”一曰：“可居于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年》：公梦疾为二竖子，曰：“彼，良医也。惧伤我，焉逃之？”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医至，曰：“疾不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不可为也。”公曰：“良医也。”）

主君，此两小儿乃两大夫，被您妄杀，其鬼魂前来讨债。主君阳气衰微，故鬼魂作祟。微臣恐主君尝不到新麦了，月内即有不虞。

既是鬼魂作祟，可有驱鬼之法？

医者治病，可用针灸、按摩、熨贴、砭石、手术、汤药等。病在肓上膏下，灸不能用，针亦不达，“病入膏肓”，此之谓也。况乃医者只可治病，不能救命，故此病不可为也。

鬼神作祟其非病乎？

主君，鬼神作祟乃为虚病，医有六不治：“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史记·扁鹊仓公列传》）有此一者，则重难治也。”主君六者俱全，岂可为乎？（《史记·秦本纪》：武王有力，好戏，力士任鄙、乌

寡人有疾，寡人好勇。获、孟说皆至大官。王与孟说举鼎，绝膑。八月，武王死。）

主君所言，莫非匹夫单打独斗之勇？主君为一国之君，岂可如此（《孟子·梁惠王下》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勇。”对曰：“王请无好妄自菲薄？！小勇。夫抚剑疾视曰：‘彼恶敢当我哉！’此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王请大之。”）圣（《论语·宪问》）人有言：“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不惧”之勇可救人之难，济人之厄，除暴安良，惩恶卫善，见义勇为之谓也。

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按徂旅。（文王激义愤，出征率军旅，军威御外侮。）

以笃于周祜，以对于天下。（周族受福祉，所以安天下。）（《诗·大雅·皇矣》）（《孟子·梁惠王下》）

此文王之勇也。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书》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曰：‘其助上帝，宠之四方；有（上天生百姓，故有君王，有师罪无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表。故曰：“君与师助上帝，恩宠四方；有罪或无罪，其责在我，天下无敢凌越此意。”引自《孟子·梁惠王下》）一人横行于天下，武王耻之，此武王之勇也。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若主君效文王、武王之勇，天下苍生惟恐主（参见《孟子·梁惠王下》）君之不好勇也。

然则，主君之勇亦有其怒，微臣窃以为此乃“怒伤肝”之怒也。“气为百病之长。”肝属木，如春天万物生发，故喜条达疏泄。主君暴怒，肝血随怒气上冲，肝阴受损，阴阳失衡，肝火炽盛，久则枯竭。“怒伤肝”者，此之谓也。肝为心之母，肝血不足，不能养心，以致心神不宁，失眠多梦，故梦中多见恶鬼。

寡人有疾，寡人好财。

笃公刘，匪居匪康，乃埸乃疆。（忠厚兮公刘，不居己安康，划田界分地疆。）

乃积乃仓，乃裹糇粮。于橐于囊，思戢用光。（勤积粮满仓，备好行军粮。装满袋与囊，慎思用心广。）

弓矢斯张，干戈戚扬，爰方启行。（长箭引弓张，干戈军威扬，启程定方向。）

笃公刘，于胥斯原，既庶既繁。（忠厚兮公刘，察审彼高原，富庶又荣繁。）

既顺乃宣，而无永叹。陟则在，复降在原。（民心乃服顺，故无长息叹。再登彼高岭，又复返平川。）

何以舟之？维玉及瑶，鞞琫容刀。（佩戴为何物？有美玉嘉石，华丽宝刀。）

笃公刘，逝彼百泉，瞻彼溥原。（忠厚兮公刘，此去往百泉，展望大平原。）

乃陟南冈，乃觏于京，京师之野。（于是登南冈，此地可建京，广有京畿田。）

于时处处，于时庐旅。于时言言，于时语语。（于是停脚步，于是造居所。于是细陈辞，于是细讨说。）

笃公刘，于京斯依，跄跄济济。（忠厚兮公刘，京师安此地，众人多济济。）

俾筵俾几，既登乃依，乃造其曹。（铺筵又设几，登席依几靠，教导众部曹。）

执豕于牢，酌之用匏。食之饮之，君之宗之。（用猪以祭祀，匏瓢以酌酒。且食且饮之，公刘为尊也。）

笃公刘，既溥且长，既景乃冈。（忠厚兮公刘，足迹遍四方，测日在高岗。）

相其阴阳，观其流泉，其军三单。（勘察地南北，观看求水源，屯军三高台。）

度其隰原，彻田为粮。度其夕阳，豳居允荒。（度量洼与原，定田交公粮。度量地之西，豳地可拓荒。）

笃公刘，于豳斯馆，涉渭为乱。（忠厚兮公刘，豳原建宫宇，渡渭治部曲。）

取厉取锻，止基乃理，爰众爰有。（采石采锻石，宫室大功垂，众望有所归。）

夹其皇涧，遡其过涧。止旅乃密，芮鞫之即。（安居沿广涧，绵延过山涧。定居复安宁，水湾内外连。）（《诗·大雅·公刘》）

主君，列祖列宗并非不爱财物，《诗》云：“乃积乃仓，乃裹糇（《诗·粮，于橐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张，干戈戚场，爰方启行。”大雅·公刘》）先贤圣王亦爱财物，然用之于天下苍生，则适得其所。若（《孟子·梁惠王下》：“故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囊也，此，主君焉有好财之疾！然后可以爰方启行。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

寡人亦知，“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论语·里仁》）也”。故富与贵，亦寡人之所欲也，其果何病焉？

主君，“儒有不宝金玉，而忠信以为宝；不祈土地，立义以为土（《礼记·儒行》）地；不祈多积，多文以为富”。是故，“君子喻于义，（《论语·里仁》朱熹集注）小人喻于利”。“义者，天理之所宜。利者，（《论语·里仁》朱熹集注）人情之所欲。”一国之君，好财物必取利天下（《管子之义，而非利己之旨。“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牧民》）“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管子·治国》）况乃“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论语·颜渊》）若主君好财取此大义，其何疾之有？

主君，微臣窃以为，主君之贪财之疾在于脾胃。脾胃主升清降浊，（《黄帝内经·素问·灵兰秘典论》）“脾胃者，仓廪之官，五味出焉”。所谓“贪财”者，在于饮食不节，恣食高梁厚味，则食停中脘，气机受阻，（参见《黄帝内经·壅塞清窍，痰浊停滞中焦，故蒙闭清阳，神失清灵。素问·六节藏象论》）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主君轻身重财恐难治也。（《孟子·梁惠王下》）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主君，古昔太王好色，爱其妃子。《诗》云：“古公亶父，来朝走（《诗·大雅·绵》）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当（参见《孟子·是时，内无怨女，外无旷夫。主君好色若是，何疾之有？梁惠王下》）（《礼记·礼运》）

寡人亦知，“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好色亦寡人之大欲也。然颇觉力不从心，气衰而不和，心内不乐，身常恐危。有闻彭祖精通房中之术，摄养得法，又常服食强精补药，收返老还童之效。寡人颇向往之。

主君身体衰微，乃因伤于阴阳交接之道。女，阴性，水；男，阳性，火。女之胜男，犹水之胜火。如烹调食物，知水火交融，调和五味，故成佳肴。男女之事亦如是。不知阴阳之道，身心折损，败身丧（参见《素女经》）命，何乐之有？

寡人亦闻有容成公者，用采阴补阳之法，即使年至耄耋，仍可房事而不衰。寡人颇神往之。

主君可知“采阳补阴”之法？“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子》第四十二章）阴阳之道，在于男女和谐。阳得阴而化育，阴获阳而成长。阴阳交合，阴静阳动，阴受阳施，乃相辅相成，互相感应，循环相生。未闻偏于阳而可以生者。有壮阳药者，无异饮鸠止渴，殊不足取。所谓房中术者，或为道家养生之术，非好色淫欲之道也。

寡人常不能勃起，无地自容而汗如雨下。

主君，心思光明，行为磊落，性情平和，舒泰神闲，则阴阳平衡，男女调和。遵行五常之道，则精气充盈。性欲为繁衍生命之力，其圣大而悠久，此即夫妇之“礼”也。

世间竟无床笫之欢，鹣蝶之乐？寡人不之信也。

主君，“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孟子·尽心下》）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此中有深意存焉，望主君深思之。

寡人非只好房中术，实乃求长生之术也。

人之寿命，皆为天定。十岁、二十岁时，血气始盛，肌肉方长；三四十岁，五脏大定，肌肉坚固，血脉盛满，五脏六腑十二经脉，皆大盛以平定；四十岁前后，腠理始疏，荣华颓落；五十岁，肝气始衰；六十岁，心气始衰；七十岁，脾气虚，皮肤枯；八九十岁之后，故言（参见《黄帝内经·善误，以后五脏皆虚，神气皆去，形骸独居而终矣。灵枢·天年》、《黄帝内经·素问·上古天真论》）臣亦曾闻长生不老之说，然终未见其实。况乃君王应求天道，造福于天下。所谓长生不老神仙术，非君天下事也。

炼金丹、求仙药、房中术、辟谷食气，自古已然，其神仙术似与（《左传·昭公二十年》：公曰：“古而无死，其乐若何？”晏子对曰：天道暗合欤？“古而无死，则古之乐也，君何得焉？”《韩诗外传》：齐景公游于牛山之上，而北望齐，曰：“美哉国乎！郁郁蓁蓁。使古而无死者，则寡人将去此而何之！”俯而泣下沾襟。）（《史记·封

主君，神仙术容或有之，然微臣实未见羽化成仙之人。禅书》：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传在勃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白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云。世主莫不甘心焉。）“故人者，其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礼记·礼运》）之会，五行之秀气也。”人既有生，必有灭，主君何虑之有？

既有鬼，必有神。焉有愿为鬼不为神之理？

主君，此鬼非彼鬼，此神非彼神。此“神”与“鬼”，乃人之“魂”与“魄”。魄为阴，人之形体；魂为阳，人之神气。人之始生，阴阳结合，生耳、目、心、识、手、足运动，啼呼为声，此为魄之灵也。而精、神、性、识，渐有所知，此则附气之神也。故曰：（参见《左传·昭公七年》及孔颖达注）“既生魄，阳曰魂。”人之始生，为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人之寂灭，则阴阳分殊，神鬼离散。魂气归于天，（参见《礼记·郊特牲》）形魄归于地。“鬼神不过阴阳消长而已。亭毒化育，风雨晦冥，皆是。在人则精是魄，魄者鬼之盛也；气是魂，魂者（《朱子语类·卷三·鬼神》）神之盛也。精气聚而为物，何物而无鬼神！”阴阳之气者必有聚散。人为魂气体魄之气聚而生，人之死则为魂魄消（《易·系辞散，消散必尽，尽于虚空。阴阳之气聚散流变而生生不已。上传》：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生死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列子·力

寡人有闻：“彭祖之智，不出尧舜之上，而寿八百。”命》）其事如何？

微臣亦有闻：“彭祖献鸡汤，尧帝快朵颐；赐他长寿多，谁知寿（屈原《天问》：“彭铿斟雉，帝何飨？受寿永多，夫何久长？”）多长？”人之天（《左传·年，皆有定数，曰：“上寿百二十岁，中寿百，下寿八十。”僖公三十二年》孔颖达注：“中寿，尔墓之木拱矣。”）传彭祖八百岁，无疾而终，臣不敢断言其无也。

寡人以天命而有天下，若不享天年，岂不有负于天下？

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今时之人不然也，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时御神，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故半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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