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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6 17:3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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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松浦弥太郎

出版社:湖南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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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糟也是最棒的书店

最糟也是最棒的书店试读:

序言

[1]《如何不上班地生活》 (一九八一年,晶文社出版),作者是雷蒙德·芒戈。该书讲述了作者在西雅图开设一间小书店的经历。时代背景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当时,嬉皮文化仍根植于年轻人的思想当中,书中的想法、行动以及活力的来源都比较前卫,充满自由精神。正在社会上漂游不定的我读到它时,立刻对美国这个遥远国度的广阔和自由憧憬不已。《如何不上班地生活》,这本书的书名新颖而迷人,极具诱惑力。但是仔细一想,我马上就明白了,所谓不上班的生活方式,并非是指不工作也能度日的招数。两者之间的差别太大了。认真咀嚼书名,感觉胸中仿佛燃起一道微弱的火光,原来有一种选择是可以不上班地生活下去……这道火光从未熄灭,至今依旧在我心中释放出温暖的光亮。

我们所接受的教育要求我们竞争分数,强迫我们挑战不可能,一只无形的手总是在背后推着我们,督促我们向前、再向前。而在这条道路的前方,有被称作一流的组织机构,我们的目标就是在其中谋得永久职位。父母也经常叮嘱我们:“一定要进好公司啊。”这条路,通常被认为是获得幸福的最佳途径。那么,要获得幸福,究竟有几种方法可供选择呢?从世俗的角度放眼社会,你会发觉真的少之又少。而且,仅有的几项选择几乎都是提供给已跨越了学历障碍的人。只要能够在好大学取到好成绩,在好公司谋得好职位,就可以昂首挺胸地过上幸福而正确的人生。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必须要从为数不多的获得幸福的方法中选取一个才行。那么,不选择,或者因为没有选择权而无法选择的人该怎么办呢?而且,只要选择了那些获得幸福的方法,就真的能够获得幸福吗?对现在的社会状况越是了解,这些疑问和不安越会增多。《如何不上班地生活》,书名中蕴含着一种力量和一些新的思考方式。而本书则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了解我曾从中感受到的缓缓涌出的力量和发现。愿读到本书的人能够像我当初那样,在心中点起一盏希望的灯火,哪怕微弱也足慰人心。又或者,愿它像一阵清风掠过心底,令人舒畅。所以,上班是一项选择,不去上班,凭借自身的力量创造出新的选择也绝非不可能,绝对不是什么错误。对此,若您能有同感,我将十分欣喜。最近时常听说,很多年轻人都放弃了未来。他们觉得现今社会,连生存的方法都必须靠不停地妥协才能获得。我不相信这种说法。因为选择有多种,但是“放弃”,是我唯一不想让年轻人拥有的选择。

不上班而能生存,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实现呢?我可以这样回答你,那就是永不言弃。自己最擅长的是什么?能够悦人悦己的事情是什么?虽然做不到顶尖但是自己唯一会做的是什么?答案各种各样。这条道路也许会很漫长,也许会很艰辛,生活也许会很艰苦,但是总会有让你感到幸福的一瞬间。在一天当中,总会遇到些让你觉得美好的时刻。为人所需、非你不可的那天也终会到来。就算是身不由己地选择了上班,只要不放弃,不失去抓住幸福的能力,或许就能够跨越今日的艰辛。虽不能成就于朝夕,但有一种选择,叫作有朝一日。

不上班不一定是什么坏事。没做事不代表不认真,也不会就此失去做人的资格。如果每天都能够花些心思,想办法让自己活得幸福一点,那么这种生活方式就不会差。这就是自由的含义。人各有状况,有些非己莫知;道路也有多条,各具所长,能够选择当然最好,如果无从选择就自己创造和开辟新的道路。人拥有可以反复尝试的自由,也拥有停步或者回头的权利。

本书并非实用性的工具书。通过本书,希望您能了解另外一种生活方式,感受存在于日常中的一些想法、视角、心中所珍视的东西等如何化为一种形式,构筑出我如今的工作和生活。愿各位能够借此燃起斗志,拓宽视野,哪怕只有涓埃之微。[1] 原书名为Cosmic Profit:How to Make Money without Doing Time ,一九八〇年出版于美国。关于m&co.(一)什么是真

从未想到自己会像今天这样,从事与书相关的工作。

我高中时便辍学赴美,回国之后数年间也一直在美日之间往返穿梭,直至二十岁前半。那时的自己一直很迷惘,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做什么才好……也许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答案。

高中辍学的理由,如果不回到当初,则很难说清楚自己当时的想法。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无法融入周围的环境。说是任性也没错,但更接近于一种危机感,觉得待在学校里自己会变得不正常。绝对不是因为早晨不想起床或者贪玩才选择了辍学。时过境迁,要说明自己当时的心态很难。

从很早开始就是这样,当我开始为某个目标而努力并渐入佳境时,肯定会遇到大的阻碍,像一堵墙挡住我前进的脚步。而且,我无力去翻越或推倒这堵墙,总是备感挫折,一筹莫展。久而久之,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定式。如今回想起来也于事无补,因为当时的自己不懂得如何跨越障碍,总是选择逃避。所以辍学时,连我自己都在想:“啊,又来了。”

从幼时起,我就常常思考“什么是真”,总是从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去寻找“真”。与此同时,也抱有各种疑问:为什么这样就是正确的?为什么不这样做就不行呢?超出常人一倍的敏感和感性,让我渴望求真的心情非常强烈。

然而周遭的环境让我渐渐觉得,在学校里无法找到“真正正确”的东西。学校本身就有很多不合理。对于每个人都要上学,我一直抱有不认同感,如此一来,更认为自身所遵从的一切都与真实背道而驰。这种情形,让我感觉自己无处容身。偶尔,我会向老师请教,希望能解开这些疑惑,但是没有人能够告诉我“真”究竟是什么。并不是自我开脱,但看着周围的反应,我开始觉得某种正当性以及纯粹性限制了我的视野。

高二辍学之后,我依然每天早上离开家,去公园、去图书馆、去电影院。如果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我很怕会被家人以为辍学“不过就是为了成天游手好闲”。因此,我每天都会道一声“我出去了”,然后出门,尽量在外面不花钱地度过一天。

虽然并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但是我也明白既然退了学,就必须自立,于是开始考虑去找工作。可是辍学经历让我不具备“选择”工作的资格。能够录用我的只有土木建筑类的工作。我的第一份工作是搞建筑拆除,干拆房子的活儿。要用巨大的铁锤凿毁墙壁,危险性大,每天都搞得满身尘土,汗流浃背,但是心情却很舒畅。这份工作我干得热火朝天。

当时的日工资是四千日元。不出工的日子就尽情玩乐。学校里的朋友渐渐疏远了,但开始交到一些社会上的朋友。当时,能称作朋友的都是二十多岁的人,所以,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是年龄最小的那一个。也没做什么正经事,日子过得乱七八糟。会突然一大帮人开车去海边,或者带女孩子过夜。但是,为了维持生计必须拼命打零工,对于通常所说的“青春”,我毫无体验。

有很多不愉快的经历。总是置身于社会最底层,那种环境终究是很辛苦的。我感觉自己在舔地吃土、仰视上空。打工的日子,因为工作身上很脏,旁人避之不及。

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当时,早上去高田马场铁路旁的公园,就能找到活儿干。叫作“立等工”,只要在那儿等着,就可以被带到建筑工地去干活。也就是日结制的临时工。在那里,只有我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其他都是成年人。其中有的人似乎没有户口,还有的根本不是日本人。我感觉自己接触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一个人独自生存下去的冷酷现实,未曾见过的社会底层,这些经历让我有了很多前所未有的崭新认识,精神方面也因此变得坚强起来。如今,我依旧抗拒从属或者顺服于他人,仍然反对屈服于权力,这些,或许正是从当时的经历中培养起来的一种精神。读书与对美国的向往

我向来喜欢看书。阅读给那时候的我带来了很多乐趣。当时读的是高村光太郎的诗集和亨利·米勒的《北回归线》。再有就是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从这三本书延展扩散,我又了解到了很多作家和作品。

高村光太郎的诗集,从初中时起就开始读,如今已经成为我内在的核心部分。它是我的宝书,让我觉得世上尚有对于“真理”的共识。亨利·米勒和杰克·凯鲁亚克的书,主题都是关于“自由”。在我看来,“边旅行边生活”的日子是富有魅力的。我不仅为那种彻底的自由感到讶异,也被那种在日本的狭窄视野中不曾见过的广阔所深深地吸引。这两位作家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偶像级的存在。

在持续打零工的生活中,很难找到真正想做的事情,但是我厌恶自己一直这样混下去,所以有意识地想让自己有些改变,却总是事事难成。我非常渴望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重整旗鼓再度起航,但就是不得法,不知该从何做起。在家里也住不下去了,只觉得自己给父母添了很多麻烦。

正在为此烦恼时,某天我偶然想到出国。除了出国,似乎别无他途。刊登在POPEYE杂志上的美国风光、杰克·凯鲁亚克笔下的美国事象,让我突然感觉,我的希望也许在美国。我下决心出去闯一闯。美国,就存在于我经常阅读的一些作品当中。是的,去美国的念头,与其说是一时兴起,莫不如说是日积月累而成。打零工的生活终于有了目标,我也铆足了劲,在快递公司的配送站打了三个月的零工,攒下五十万日元。工作极耗体力,非常辛苦,但是有想去美国的信念支撑,我干劲十足。

出发那天,终归还是觉得紧张,也很害怕,但我却丝毫没想过打退堂鼓。相反,却一心想着“绝对不要再回日本”,从此终于可以解脱了。虽然并没有什么在美国特别想干的事情,但是我却抱着能够遇见“什么”的期待与渴望。目的地是旧金山。最初我能想到的只有西海岸。因为从POPEYE杂志中所了解到的美国,也只有西海岸。我向父母撒了谎,说得到机会“可以免费进入那里的语言学校”“已经联系好了在日本餐馆里打工”,以谎言换取他们的首肯。飞往旧金山

无论如何,这是我的第一次海外旅行。我紧紧攥着地图,踏上了美国的土地。飞机降落在旧金山机场,那里的人看起来都像是坏人。抱着马上到市内去的想法,出了机场便乘上巴士,怎知巴士却把我带到了奥克兰。我根本没想去奥克兰,只是稀里糊涂地坐上了开往奥克兰的巴士而已。上车的时候我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车上全是黑人。但由于不会说英文,无法回头,只好一直坐下去。

到了奥克兰,我问:“这里是旧金山吗?”“是旧金山没错,但也是奥克兰。”因为洛杉矶的奥克兰是指NFL(美国职业橄榄球大联盟)中的奥克兰突袭者队(Oakland Raiders),而位于旧金山湾区、与伯克利相邻的奥克兰则是黑人聚居区。

不会说英文什么都干不了,我在街上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了下来。住宿费要五十美金。现在想来真是太贵了,感觉自己被莫名其妙地敲了竹杠。可是,我连太贵了这种话都不会说,又没有勇气露宿街头,只能暂且住下。晚上在房间里仔细研究地图,明白自己搞错了地方,第二天立刻乘上巴士,赶往旧金山市内。可是,到了一看,那里不是我心目中的旧金山。当然了,POPEYE杂志上展现的是在圣莫尼卡的海滩上踩着轮滑鞋的姑娘们快活的身影。

我先在市内四处游走,找住处,最后找到一家招牌最破旧的旅店。结果,那里就成了我此后的窝。每天,我都会出去闲逛。因为太寂寞,还跑去日本人街,想找人交个朋友。在异国他乡,我与在日本完全不会交往的那种类型的人成了朋友。虽然不太合得来,但是也没办法,总比寂寞好。对方大概也有同样的想法。就这样,朋友渐渐多了起来,甚至还交到了美国朋友。

因为身上带着些钱,所以不必马上急着找工作,但是也打了一些零工,比如在搬家公司做搬运工之类,干了不少力气活。慢慢地适应了环境,也习惯了新的生活,心态上也从容了许多。因为住酒店花钱,后来还搬进了相识的女孩子家借住。尽管如此,也没有在日本时的那种贫困感。因为周围没有有钱人,所以,没钱也不会感到羞耻。认识的有钱人反而非奸即恶。

我在美国生活得很好。所闻所见都是新鲜的,也得到了新朋友的认可,三个月左右就适应了当地的生活。我每天心无杂念地玩耍,为自己能如此顺利地融入新环境而感到意外。我的英文依然不行。可以交流,但是完全不能对话。

就这样,八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我不得不做出回日本的决定。实际上,我本没打算回国,想住得更久一些,但是因为龋齿恶化,脸肿得老高。人呐,如果失去了健康就会突然变得很脆弱。我决定回日本。时时处处最年少

带着美国生活的烙印回到日本,我成为一个所谓的崇美派。同龄的朋友看起来都特别孩子气。在美国的时候,为了生存吃了那么多苦,回到日本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反而觉得每天的生活都很无趣。所以,我又开始想念美国。但是,当时不像现在,可以买到特惠机票。所以,为了买机票和挣旅费,我必须打工赚钱,从头再来。就在这样的条件下,我又去了几次美国。没有特别的目的,不是为了去做什么,哪怕只是为了见见朋友,也会飞过去。

也许,在美国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生活过的经历,让我变得非常自信,使我真正地走上了自立之路。在美国的生活让我懂得了一件事,那就是自食其力,享受每一天,这比成天发愁自己的将来要重要得多。虽然想法很不成熟,但我却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生活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如今回想起来,那是因为自己在美国见识过很多新事物。有关时尚和亚文化方面的东西,我在日本也看了很多。在辍学的压力驱使下,我读过很多书,有充分的自信,相信自己懂得的东西不亚于比自己年长的人。那时的自己有一种目空一切的感觉。以前自己一直处于最底层,但是因为美国的生活经历,多少了解了一些别人不了解的东西,我开始把自己放到俯视别人的位置上。那让我获得了一种安心感。

因此,十八九岁的我与二十五岁左右的人交往,再合适不过。不管走到哪里,我都是最年少。朋友大多比我年长十岁左右,每次我报出年龄时都会令对方惊诧不已。幸运的是,在这些年长于我的朋友当中,有的人对我非常照顾。而他们所说的话,我也都很诚恳地听了进去。也许,一般人向父母索求的那些精神层面的东西,我从这些年长的朋友那里得到了。他们教会我很多,从用餐方式到寒暄规则,以及社交礼仪、审美品位、判断物品优劣的能力等等,还带我见识了最高级的事物。娱乐、餐饮、生活方式等一切的一切,在他们的带领下,此前未知的世界一个个在我面前展开。

当时日本正值泡沫经济时代。我所结识的这些人,都有着极高的品位,全是一流人才。打工的时候,曾经有一位G先生非常照顾我,当时他四十岁左右,无私地教给我很多东西。在他手下工作,我还学到了进口业务知识。可是在知识不断增长的过程中,我却开始骄傲起来,最后甚至觉得:“我已经从他那里学不到新东西了。”于是,我辞去工作,从此便与他断了联系。

现在想来,被比自己年轻二十岁的人如此对待,该有多么难过啊。我非常后悔。那么多事情都是他手把手教给我的,而在学到之后,我竟然自大起来。那时的我太过年轻幼稚,目中无人,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从那时起,我没再跟他有过交往,但是在我心底,一种深深的歉意已经系下一个结。虽然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如今我依然非常尊敬他,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找机会去拜访G先生。m&co.前夜

辞去G先生处的工作,我又一次去了美国。这次是去纽约。当时,我对精品百货以及家居装饰非常感兴趣,正在考虑将相关的商品引进到日本国内。因此,我决定到纽约去。因为设计与装潢,纽约是最好的。

与旧金山年代不同,这次赴美有一半是为了工作。当时正值服装店也开始经营小百货,我协助开店,为进口家居杂货的公司寄送商品目录以及其他相关资料,还为日本来美的人当起了向导。人在纽约,对能够帮助来自日本的同胞,我感到非常高兴。但是因为没有工作签证,只能三个月往返。现在想来,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当年在做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发现了自己的才能。我开始觉察到自己具有发现者的眼光,每当想了解一件事,我总能很快找到了解它的方法。比如去书店,总是会很快地找到自己想读的书。所以,我觉得自己非常擅长帮人寻其所需。直到现在我也认为,找货是我的专长。

说来说去,当时也没从事什么像样的工作,依然是过一天算一天,浑浑噩噩,与旧金山年代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对于工作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愿望,把娱乐放在了第一位。工作当然不等于娱乐。所以我成天琢磨的都是如何不用工作也能维持自由玩乐的生活。当时年轻,不追求生活的安定,只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再加上当时日本处于经济泡沫期,感觉随便打个零工都能赚到钱。另一方面,人们开始在生活和兴趣方面投入金钱,只需要说“我发现了一个新东西,你有兴趣吗?”,就马上会有人买。二手服装的热潮一时涌现,在纽约的旧衣店买到商品,只要一通知日本的服装店,对方马上就会支付现金收购。所以完全没必要为了生活而奔波。那是个怪异的时代。

实际上,正是在那时,我开始使用“m&co.”这个名字。因为带货必须开收据,开收据需要收款方名称。这个名字源于纽约的一个设计公司M&Co.,这家公司现在依然在。因为有朋友在那里工作,而我的姓名中的松浦(Matsuura)也是字母m打头,所以我就以做成日本的M&Co.为目标,取用了这个名字。

当时还没开始卖书,但是因为喜欢看书,所以自己经常会去二手书店。如果说哪里是不会说英语也能消磨一天的地方,那只有书店。而且,在那里能看到很多以前我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我便被吸引着常常前往,从早泡到晚。

吃喝不愁之后,我开始对摄影产生兴趣。会去听讲座,还会去美术馆和画廊观赏一些摄影作品的原片。无论是新闻摄影还是时装摄影,很多照片我都想一睹为快,于是出入各种二手书店,掌握了搜寻视觉艺术类图书的方法。就这样,在多家书店之间穿梭,对于哪家书店会有什么样的图册、价格如何等,渐渐地了然于胸。比如在某家二手书店卖五十美金的书,在另一家二手书店可能会卖到三百美金,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于是我想到办法,开始做这样的生意。虽说是吃喝不愁了,但还是没什么钱,所以我只能专挑那些收录了贵重摄影作品的书买来看。看了多次之后看腻了,就站在路边卖掉,再用卖书的钱去买别的书。五十美金买的书出价一百美金,买家如果抱怨太贵,我会告诉他:“对面那家店要卖三百美金哦!”所以,总是会很顺利地卖出去。可以说,“m&co. booksellers”(以下简称m&co.)始于纽约的街头兜售,售出的是视觉艺术类影集画册。

说起在纽约街头卖书,也许有人觉得很稀奇,其实大家都这么干,我只是有样学样罢了。当时,我依然自觉身份低微,感觉自己站在社会的最底层仰视着别人。但是为了买别的书,为了明天能生活得更好,我心怀“有朝一日”的强韧意志。

没想到,当我捧着几本自己喜欢的书回到日本,并展示给年长的朋友看时,大家都很震惊,表示:“这样的书多多益善,带回来的话全部买下。”这些一流的平面设计师、摄影师、艺术总监等都要买我淘来的书,让我觉得很得意。甚至有人当场就预支货款,托我代购。当时我不懂二手书店的定价规则,但有一点毋庸置疑,我给他们的价格比他们之前买同类图书的价格要低廉。好的图书标价会很高,但只要肯去找,一定会找到价格相对便宜的。当时我开始意识到自己拥有淘旧书的才能。如果去纽约或者旧金山,哪里会有什么书全都装在我的脑子里。我感觉“也许这会成为我的事业”。从那时起,我便开始了自己的卖书生涯。而一直阴云密布的内心也终于渐渐放晴,绽放出一线光明。关于m&co.(二)想到就做

在没有互联网的时代,我决定成立一家没有店面的书店。为此,我首先决定,凡事要“想到就做”。尽管是看起来不大可能、会遭到别人质疑的事情,但是只要有想法,就应该全部去实践。总之,我决心要把自己想到的点子全部付诸实践。

最开始的做法是每天都拿着《媒体电话簿》,展开电话攻势。设计师、艺术总监、摄影师等等,我都会想办法与他们取得直接联系。还有信函攻势,收信人的名字都是用毛笔写的。因为我感觉如果用圆珠笔写,大概率会在秘书那里就被截住,不会送到收信人本人手里。尽管如此费尽心思,获得面谈的概率也只有百分之一。接着就是制作商品目录,我做了很多工作。哪怕是非常微小的事情,只要能想到的就都去做了。既然自己只能在书籍方面有机会一展所长,那就必须拼尽全力去行动。在图书馆翻看时尚杂志,分析得出“这个品牌应该想要五十年代的设计”,便试着打电话沟通。也恳请买书的人介绍其他客户给我认识。通过各种努力,我结识了很多人,其中不少现在还保持着联系。

如今想来,自己也做过很多愚蠢的、丢人的、失礼的事情,但是事无巨细想到就做,看起来容易,其实很难。它需要的是勇气。我做得兴致勃勃。关于如何出其不意,如何使人惊喜,我也算是煞费苦心。比如,说是寄送样书,却一下子寄去十多个箱子。对方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很多都是自己需要的书,虽然很吃惊,但是过后基本都会买下。现在当然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但是当时会因此而与对方取得进一步沟通,所以我认为这种方法是可行的。

在进行有针对性的推销的同时,我还在原宿的Cat Street步行街铺开被单,卖起了旧杂志。在自由市场里也卖出去不少。说是旧杂志,实际上是将在美国用五美金买的一九五四至一九五六年的LIFE杂志中的内页广告裁下,分装在袋子里。那三年美国的经济很景气,广告页也很多,一本杂志大概有三十页广告。我将这些广告页用美工刀裁下,分别衬垫上厚纸,装进塑料袋中,一张卖到五百日元。当时在日本的杂货店中,美国的LIFE杂志一本要卖两千日元,但是直接在美国买,加上运费才一千日元。而卖三十页广告,则会收入一万五千日元。

有一天,我又像往常一样在步行街卖书,一个梳着飞机头、五十年代装扮的男子过来,买走了几乎所有的杂志。我特别开心,后来才知道那是PINK DRAGON的山崎真行。他不仅买走,还订购了一批,准备放在店里。以此为契机,我开始了LIFE内页广告的批发生意。PARCO的杂货店也从我这里进书,那段时间,我就以此为生。赚了钱就去美国,帮人代购一些东西,没要求代购的我也会买回来。就这样,我往返于美国和日本之间,至于是否赚了钱,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当然,光靠卖书是活不下去的,我继续去建筑工地打工。每周只用三天来卖书,剩下四天用来打零工。虽然没有休息日,但是对我来说,卖书的三天就相当于休息了。当时,我的目标是早些结束打工生活,专注于卖书的工作。可是同时从事两项工作,却得到了一个良好的平衡。或许只卖书也未尝不可,但是我不想做得太招摇。身边的成年人也曾经这样教导过我。

因为我对自己淘来的书非常有自信,所以不想低三下四地求人买,我觉得那样就拉低了书的价值。虽无必要盛气凌人,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我还是想保持清高。为了求得心理上的平衡,打些零工是必要的,没有辞工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决定。

与其强让人买,我更渴望的是与来看书的人通过书进行交流。我想与顾客一起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也想通过这种方式与人相识。总之,我不想将自己辛苦淘来的书稀里糊涂地卖出去。学习与交流

当时,我依然觉得自己地位低下。因为我认识的人,都是有学历或是职位高的人。但是另一方面,我也为自己正在做着特别的事情而感到快乐和自豪。我认为自己的做法非常具有美式风格,觉得自己特别有美国范儿。而一种与周围事物相比之下的自卑情绪,让我非常强烈地想了解别人不知道的知识。

原本在纽约时,我就看了很多设计史和美术史方面的书籍和资料,进行过较为细致的研究。著名摄影家都曾为哪些杂志拍摄过哪些作品,这些杂志经过哪些艺术总监企划,我都通过当时的杂志和书籍进行了学习。在纽约的书店里,懂杂志的专业人士教给了我很多东西。

通过这些学习,我对于以前在日本看到过的海报、图片、广告的内容有了更深的理解。我感觉,一些创意的源头只有少数人才了解,一般人无从得知。我尚且不知者甚多,其他人岂不更甚?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可以做的工作,是将这些知识传递给其他人。未知的东西让我感到兴奋,也激发了我对更多知识的渴求。

早先爱上摄影作品的时候,对摄影家的工作也发生过兴趣,但是很快就放弃了。因为随着作品越看越多,我越发觉得摄影技术已经被穷尽了。投身其中,做什么都将是模仿。当时我认为,早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基本的摄影表现手法都已经出现了,很难再拿出什么新的创意。现在看来,那时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

另外,与广告摄影相比,我对拍摄social landscape(社会风景)更有兴趣,但是,将镜头对准过着平常日子的人,于我而言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惹人不快、遭人咒骂、为了拍照不惜伤害别人,这种事我做不来。所以,不如把自己的精力倾注到传播事业上,学习影像知识,领略优秀摄影作品的美好,再通过书籍将这些美好传递出去。

我的学习方向,多是决定于一个小小的契机,或者一点小小的兴趣。虽然当时年少轻狂,自以为博学广闻,但是只要视角略一转换,就会发现一个全新的未知世界。

当年,知识世界的扩展本身就是令人快乐的。同时汲取美术、设计以及音乐等各个领域的知识,兼收并蓄,你会发现它们之间是相通的。再进一步拓展,跨越门类,兴趣对象会像水波纹一样层层扩散开来。通过这样的学习方式,你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内在的厚度在增加。并且,随着知识的扩展,自己的喜恶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了解了自己的喜好,便可以确定自己的品位。也许,人在感兴趣的领域里,在对喜欢和讨厌加以区分的同时,也在努力地发现自己。

而且,通过与人交谈,自己的知识面还会继续扩大。那时,与业界一流的艺术总监、摄影师、设计师的相识,对我来说是一种激励。在他们的推动下,我不断地萌生出对新知识的渴望,而新知识又促使自己进一步提升品位。这种相互叠加的增效反应,使得自己的书本知识向着更深更广的领域延伸。

回想从前,我一直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壳子里,不太与人交谈。少年时代不懂得取悦他人,再加上挫败感,从未觉得有人会有求于自己。毕竟是少年人,表面上看起来还挺有精神,但是因为背负着高中辍学的经历,内心也是灰暗的。因缘际会,我习得影像知识,了解了古旧书籍。当我将它们传达出去,开始给他人带去快乐时,卖书,让我觉得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能够帮到别人”。为了有助于人而不断努力,这大概就是我工作的原点。希望被他人认可,渴望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想找到自己在社会上存在的理由。除恋爱之外,第一次为人所需,这种体验让我感到莫名的喜悦。

渴望助人的想法至今依然未变。当然也想赚钱,但是比较起来,助人更能让我感到快乐。回想曾经灰心颓丧,甚至想过消失,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需要,“要是没有你可怎么办”,听闻此言我欢欣不已。书籍带给我很多东西。在当年,书让我感受到了解未知世界的快乐、寻找的快乐以及将这些快乐传递出去的快乐,这一切都让我感觉充实。第一家“店”

开始卖书后不久,我在赤坂的商业街HuckleBerry的一角开了一家小店,以低廉的月租租下一方空间,开始了我的书店生意。这是m&co.首次面对不特定的多数人群。此前,我从事的工作更类似于“资料销售”,除了在路边卖书以外,客户都限定于艺术以及设计领域的专业人士。我开始渴望以书籍为工具,与普通人进行交流。而且说实话,总是背着沉重的图书奔波也令我感到疲倦。也许,我在内心想结束路边摊的不稳定生活,尝试开一个名副其实的店铺。

开店前夕,我接到一通电话。“我是BRUTUS杂志的冈本,听说松浦先生要开店,不知能否见面详谈……”我画了张地图,标明住址,传真给了冈本先生。当时我住在横滨,图书库存都放在家中,但是离车站比较远,所以我一度怀疑对方是否真的能来。天气这么热,怎么会有人大老远地跑到一个连店面都没有的人的家里来呢?没想到,对方真的依约按时到访。他就是现在(二〇〇三年)RELAX杂志的总编冈本仁先生。亲自登门来见一个无名小卒,可见冈本先生是一个了不起的编辑。与他相识,是我人生中的重要事件之一。我与他相交至今,之所以一直对他尊敬有加,我想是初次见面时打下的基础。

冈本先生看了我家中的库存,非常喜欢。他表示要全部收购下来。并且,两个月之后,在BRUTUS杂志的卷首,出现了关于我的文章。新店开张前的宣传,收到了极好的效果,很多咨询接踵而来,开店那一天,店前甚至还排起了长龙。当时,经营二手杂志和海外老画册的店铺凤毛麟角,大家都觉得很稀奇。其后,几乎各家杂志都前来采访,再加上我自己的努力,书店一时门庭若市。

在赤坂的书店里,我结识了很多人,并至今与他们保持着关系。这对于我来说是最值得珍惜的事情。我认识了音乐团体PIZZICATO FIVE的小西康阳、音乐组合Fantastic Plastic Machine的田中知之以及以冈本先生为代表的媒体人。与各种人相识相交,让我的世界更加广阔。在HuckleBerry开店时相识的人,很多到现在都是我的好朋友。在HuckleBerry里,有时会举办烹饪家和造型师的个展,我也因此结识了长尾智子、福田里香、佐佐木美穗、冈尾美代子等人。

在此之前,我交往的都是比自己年长的人,从未有机会一起做些什么或谈论与此相关的话题。而在赤坂认识的人,涉及的领域比较广泛,并且几乎都是同龄人,所以我们经常一起搞活动,制作免费宣传杂志。与田中先生最初相识于中目黑一家叫作“摩登厨房”的俱乐部,后来,我们一起举办幻灯片展览,将自己选好的图片进行复印,用幻灯片的形式展现出来。这项活动大受好评,还进行了地方巡演。

小西先生也参加进来,还有ESCALATOR RECORDS乐队的音乐人。记得当时小西先生曾说:“松浦君可以尝试像DJ做音乐那样做书啊!”“以前,音乐都是音乐人做出来的,但是后来,DJ凭借自己构建起来的感性,也开始做起了音乐。松浦君看过那么多优秀的视觉艺术类作品,如果能利用起来,自己做些什么就更好了。”这番话给了我一些启发,让我觉得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第一次写文章,就是在赤坂开店期间。最初发表在BRUTUS杂志上。文章是关于神保町一家名为“东京泰文社”的二手书店闭店的事情。此后就开始陆续接到约稿。我几乎来者不拒,尽力做到有求必应。带着渴望回报的心情,整日忙碌,尽量满足所有有求于我的人。

那时,每天都好像节日。曾几何时,我觉得自己在日本无处容身,但在赤坂开店之后,我开始交游广阔,事业的方向也逐渐明朗,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感觉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时也经常会去美国,与美国的老朋友相见甚欢,但是我的心境开始起了变化,想去未知的地方旅行。我觉得这种变化源于一种认同感,对于自己喜爱的事物,会有人与我产生共鸣。在赤坂开店之前我从未有过这种体验,从未想到同龄人中会有人与自己一样,能够从书籍中找到乐趣。

虽然都是客人,但是我从未把他们当作销售的对象。能够在一起谈天说地,比在店里买书更让我觉得快乐。当时,六十年代的艺术类书籍颇受关注,大家也都开始能够在免费杂志上分享一些自己觉得有趣的东西,发表相关的意见和看法,整个时代氛围都特别好。发现新东西时的喜悦是可以感染周围的。无论是音乐、书籍还是家具,对旧物件的所见所闻,都朝向发现新鲜事物的方向。在这种大环境下,我也受到感染,想向大家推荐书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书的美好。一本本、一册册,如数家珍……虽然是工作,但快乐得让人几乎忘记了它是工作。

我也一直坚持做推广,因为开店需要推广。通过推广提高利润,也是开店的一部分。于我而言,自我在赤坂开店前愿意接受我上门推销的客户都是我的恩人。从一个单枪匹马的年轻人手中买下几万日元的书籍是多么难得,我也真正明白了人际关系的重要性。对于当时的自己来说,大家都是云上之人,现在想来,他们能够屈尊见我,难能可贵。不仅如此,他们还会鼓励我说:“你做的事情很了不起呀!只有在书上才看到过!”我备感振奋。当时的一些传真往来,如今我仍然像宝贝一样保留着。

出去做推广之前,我会事先了解一下对方的工作内容,并查看其作品,大致判断对方受什么时代的影响,再选择相应的商品带过去。我只在对方感兴趣的范围内选择。书很重,我不想再背回来,所以出发前会再三甄选。如果光凭臆测带很多商品过去,对方会觉得:“这家伙就是专门来卖书的,这不是强买强卖吗?”我会选择对方真正喜欢的东西,如果自己的预判正确,对方的快乐会让我觉得开心且满足。为了报答,我又会努力去寻找新的东西。

直接见面交谈,认真对话,在对话的过程中观察对方以及对方书架上陈列的图书,便可以了解对方的需求。渐渐地,你会整理出自己的顾客档案。了解一个人的喜好之后,就能将新的相关信息传真过去或是通过电话联络。而对方看到符合自己心意的东西寄过来,惊奇之外,也会觉得很高兴。

就算不买,有的人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使我获得了极为有趣的经验。比如摄影家荒木经惟先生。忐忑不安地拨通电话,听到接电话的居然是他本人时,我不禁大吃一惊。就像这样,战战兢兢地从一通电话开始,可以锻炼自己的勇气,学到很多经验。虽然大部分都是婉拒,但是其中有的人肯听自己讲话,便已给我带来很多希望。而且,我对自己的商品非常有自信,所以没有觉得很辛苦。一些客户在当年有耐心地听我介绍,并买下我介绍的书,而现在,他们居然与我在一起合作共事,世事真的不可思议,但也的确令人惊喜。

从各种迹象当中发现一个人的喜好,这项能力大概是在美国期间培养起来的。不会说英文的我,只能通过拼命想象,去了解对方想要向我传达什么,以及对方在思考什么。集中精力思考和想象,是所有工作都需要具备的素质。这种能力,在如今写文章和做编辑的时候仍然能够派上用场。

这期间,对于图书知识的学习,我依然不变地在进行着。而且,我深感自己需要更多更广的知识,为此渐渐沉浸在书的世界当中。被公认为一流的东西自然会得到好评,而在很多人都不了解的二流领域,在教科书上未曾出现过的作品里,也有很多佳作。但是,如果不亲自前往、亲眼过目,那些书就会被埋没在二手书店的角落里,终年不见天日。虽不是时代的主流,但反映了时代气息的作品,即所谓的亚文化,曾是我的兴趣所在,是我曾经经营的商品内容之一。

我看过很多杂志和作品集,通过实物进行学习。要知道,有很多虽然未曾出版过摄影集但却活跃在杂志上的优秀摄影家,也有很多虽然没上教科书但是却很优秀的作品。现在也应该学习的东西,不仅限于自己已知的世界当中。只有踏足未知的世界,才能够有新的发现。

一边工作,一边时常涉猎不同领域的知识,那个年代是快乐的。经常会感到一天太短,时间不够用来学习更多的东西。记忆当中从未有过因忙碌而疲倦的感觉。就在那之前不久,自己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做过各种外向的努力。而与此同时,兴趣开始慢慢走进内心。随着交到朋友,需要自己的人不断增加,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开放自我。我觉得那时的自己,曾经身处底层的困苦已经一笔勾销。因为,虽然也遇到过困境,但是相比之下,快乐的事情要多得多。m&co. 中目黑时代

因为HuckleBerry重新装修,经营了三年的赤坂店不得不关闭。刚好一些文字工作在不断增加,我也开始考虑租借新的工作间。当时,我的朋友川崎步也在为她的经纪人工作室KIKI找办公地点,我们一拍即合,决定一起租一个大一点的地方,一起办公。就这样,我搬到了中目黑的一座公寓里。新m&co.从此起步。

这一次因为是在公寓里,所以不能每天开放,于是采取预约制。经营的商品与赤坂时代相同,但是来店之前需要事先电话确认,看我是否在店。之所以定在公寓里开店,是想以此提供一个方向和建议,证明开店并不是什么难事。一般情况下,开店需要资金,需要寻找合适的地点,需要装修,非常麻烦。但是如果对自己的商品有足够的自信,那么无论是在公寓里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都可以开店。

我搬到中目黑时,附近只有一家家具店“有机设计”(Organic Design)。当时顾客不多,空闲时间不少,跟朋友的关系反而越加深厚。虽然店铺寥寥,但是后来渐渐开始有人在中目黑设立办公间,成立工作室,以至于这些工作室被媒体冠以“中目黑系”的称呼,使这一带一时成为时尚之地。

我想,还是“有机设计”以及“有机咖啡”的存在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聚集在那里的人们开始传播一些信息。虽然各自从事着不同的工作,但是都相互认同。我被邀请去参加脱口秀,经常会在那里看到音乐人松田岳二和田中知之,还有咖啡店Café Après-midi的桥本彻。大家的共同点是都处于工作形式定型之前的那段时期。虽然没有想过合作,但是每个人都决心认真做出一番事业,不是玩玩就算了的。

这时,也是我卖书之外的工作陡然增加的时期。我刚好三十岁左右,依然去海外旅行,去收集各种图书,但是同时也编撰免费杂志Laforet,参与电视节目编导,制作电影预告片,设计CD唱片封套,承揽图书装订工作。涉及的范围之广,让我一时怀疑,自己的本职工作究竟是什么。同时,我还在一家名为Vantan的职业技术学校里,做了一年的特别讲师,一周两次,带着讲义为艺术指导专业的学生上课。虽然当时参与过很多工作,但是由于正值泡沫经济破灭,实际上算起来,收入却少得可怜。感觉忙碌状态与收入不成正比。

但是,当年的自己虽然没什么钱,每天却过得非常充实。现在想来,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脚踏实地在做事,另一方面是因为,涉足各种类型的工作,使我在每一个领域都对自己的水平有所了解,让我能够充分发挥感性,只要觉得快乐,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做。所有的事情虽然都是初次尝试,但是都尽可能做到最好。如果失败就没有下一次,我不停地在心中如此告诫自己。几乎不拒绝任何工作邀约。虽然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消费,但被需要的喜悦最终占了上风。对“本职工作”的迷惘

搬到中目黑两年之后,KIKI的业务越做越大,开始觉得空间不够,我也越来越忙,于是,我们决定分别租借办公室。那时的m&co.是“中目黑系”经常光顾的书店,不知不觉形成了自己的定位,人们觉得,来这里就代表着时髦,能找到些成为话题的书。不得不承认,为了保持这种定位,需要经常去寻找新的东西,这给我带来了不小的压[1]力。“除了山姆·海斯金斯 之外还有什么?”“最近什么最流行?”面对这些问题,我开始意识到,书店的定位与自己最初介绍和引进书籍的目的大相径庭,我无意制造流行。

随着“下一个是什么”的需求不断出现,我开始感到厌倦。快乐消失了,经营书店本身变得无趣起来。在这种情绪下,想继续经营书店是很困难的。当然有我自身的问题,但是没办法,当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向别人推荐自己中意的东西时,我就决定关闭书店。再者,在撤离中目黑之前,因为案头工作也在不断增加,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无暇进货,店中的商品只出不进,与朋友们的会面也大幅减少,见面也只是为了工作。

此后一年的时间里,我没有卖书,而是在整理自己的情绪,审视自己对图书曾经抱有的感情。那段日子,是因为有了书店以外的工作,我才得以维持生活。书店暂时搁在心之一隅,我专注于写文章和编辑的工作。当时,我的第一本随笔集《本业失格》也出版了。可是,当我离开售书事业,有位朋友突然说:“松浦还是做书店最好。”这让我不由陷入沉思,并自问:“我究竟想做什么?”

当时,我很苦恼。被各种人邀请做各种事情,我开始了解到其中的风险,开始意识到过于忙碌带来的负面效应。以前曾一度以忙于工作为目标,但我开始明白,过于忙碌并不是什么好事。

相反,媒体却在追捧那种本职工作比较模糊的气质,称之为“中目黑系的松弛感”,但是我不以为然。这种隔阂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渐渐出现迷失感。但是由于生存的需要,我不得不继续工作,而且不能适当减免。赤坂时代曾经做得那么快乐的事情,为什么如今变得如此艰辛?

当时我想,以后自己不会再做书店了。我没想要一辈子卖书,而且我开始觉得,卖书跟写文章一样,不过是想展示自己的一种方式罢了。经营图书,也让我感到空虚。尽管可以将好书推荐给他人,力赞“这本书很棒”,但是它并不属于我。它是别人写出来的文章,别人制作出来的作品,是属于别人的东西。

现在想来,懂得选书何尝不是一种表达方式?但是,当时我只觉得自己不过是在卖别人做出来的东西,出现了自暴自弃的倾向。所以,为了平衡自己,我开始在笔耕上竭尽全力。文章是发自内心的东西,是传达给他人的有意义的语言,为此,我拼命写作。也许,当时的自己对于直接表达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另一方面对于卖书的兴趣日渐淡薄。[1] 山姆·海斯金斯(Sam Haskins,1926—2009),南非摄影家。代表作有摄影集《五个女孩》等。我的旅行书店

某个偶然的机会,让我得以从当时的状态中略微抽离,试着回想起从前。我开始在记忆中寻找自己最快乐的时光,那是在纽约街头卖书的时候。我意识到,如果以那时的心境,再做一次书店也未尝不可。回归初心,初心就在路边!我想回到街头。可是,如果还是以同样的形式摆摊销售则毫无新意,我开始考虑用自己的方式,把事情做得更加有趣。如果能够利用手推车、自行车、汽车等移动工具去各种地方,也许会很有意思。随着想象的日益膨胀,带有我个人风格的方案逐渐成形,我决定做一家“移动式书店”。如果可行,便能够免去预约等烦琐程序,在哪里开店都可以。另外,以前我专营海外图书,这次可以考虑同时上架一些日本图书,摆脱特殊品类的局限,扩大自己的经营范围。当然,所有图书依然全是经我过目,由我亲自挑选,这样不是更能展现自己的风格吗?

从结束上一家店到准备好新店重新开业,大约花了一年的时间。自从有了新设想之后,经过四个月时间的准备,由一辆载重两吨的卡车改造而成的移动书店诞生了。我这个人行事一向鲁莽,只要准备得差不多了就想立刻实施。这次的鲁莽非常显著地体现在,我还没有驾照。于是,我决定雇一个司机。行事谨慎固然不错,但是在思考的过程中遇到阻力,或许就会放弃,所以我认为,做事最好是当机立断,见招拆招。

名字由m&co. booksellers改为m&co. traveling booksellers。在我心中,旅行这个词非常重要,traveling,我的旅行书店。那时,我的写作工作,也已经从书评类转为随笔类,写作变得快乐起来。编辑工作也是如此,终于确定了大致的方向。因此,与之前相比,我的心情安定了下来。

我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将图书介绍给他人,将自己从寻求稀有图书的强迫性思维中解放出来。“m&co. traveling booksellers”最令人感到欣慰的,是终于脱离了“m&co.=时髦”这种思维定式。可以用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个性方式经营店铺,对我自己来说,也真正意义上做到了重新开始。而且我不想重复别人做过的事情。既然开店都需要金钱和时间,那么如果用普通的方式去做未必能成功,倒不如选择一个谁都没见过的方法,大胆尝试。

反过来说,如果我率先做成了移动式书店,也可以用事实告诉大家,同样的事情谁都可以做。就像是在公寓中的一个房间里卖书一样。卡车,可以去自己喜欢的地方,不用租店面。我想让年轻人或者想开店的人感受这一方式。不是居高临下地指导,而是亲身实践,希望他们能够通过我做的事情,发现更多更好的方法。我从年轻时起,就颇受年长者的影响,如果比我年轻的人想做同样的事情,我希望自己也能够给他们一些启发,将新的选择展示给他们。移动书店现在仍在运营中,我非常高兴能够发现属于自己的方法。

书店会定期地开往各地。名古屋、大阪、京都……能将店铺带到国内任何想去的地方,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在出发前,我会通过网络发出信息,每次都会迎来大批顾客。在东京,移动书店选择惠比寿的美国桥公园作为营业点,是考虑到尽量选择人少的地方,以免给别人造成麻烦,不想招摇也不想扰民。再有就是附近要有洗手间,因为是室外营业。综合起来考虑,觉得那里是最佳选择。

自移动书店开张以来,顾客群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中目黑时代几乎都是熟客,现在几乎都是陌生面孔。最可喜的是,在公园旁边开店,一些偶然路过的人会进店逛逛。这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形式。我终于开了一家有自己风格的书店。因为在户外,夏天和冬天比较辛苦,但是其中却有让人甘心受苦的快乐。我也喜欢书,对于爱书的人来说,这样的书店是多么好的存在啊。这是一家顺路经过时,让人想驻足一看的书店。开了移动书店后,我的感受是,虽然我卖二手图书,但是顾客并没有抱着买二手图书的想法特意前来。不是贴了古旧标签的书而只是“书”。顾客只是平平常常地来看“书”,平平常常地买走,这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欣慰。

当然还有其他很多种方式,移动书店并非最终形式。在经营过程中,如果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就必须着手改进。让店铺保持新鲜度才是最重要的。为了让大家“感受今日”,我曾在千驮谷的生活杂货店SAZABY,开了一家名为Today Shop的店铺,经营了一年。那家店本身就是一种尝试,告诉大家,无论是谁,哪怕只有一张桌子也能开店,只要肯花心思,就能做出有趣的尝试。在SAZABY那样的空间内,开一家拥有独立风貌的店铺,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像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正因为我是一个人,所以才能做到。m&co.不是一个组织,它等于松浦弥太郎本身。如果有市场经营加入,我的标签将会被淡化。听到对方说“不是松浦先生则不行”,我从内心感到喜悦。我的选货是非常有倾向性的。但就是因为这种倾向性,商品才变得饶有趣味。

因此,个人的言论如果没有自己的特色,就没有意义。在写作和其他工作上都是如此,如果自己做的事情换个人也一样,那么无论对对方还是对自己,都会有一种罪恶感。百分之五左右也好,要留有一点自己参与的痕迹,这很关键。我必须坚持这一点。我选择商品的喜好或者风格,即便有时不够讨喜,但我也不会因此就去选择普通。

我的性格当中一直有不甘心的一面,总是放不下。遇事时心中常会抱有希望,觉得一定会有办法,所以也经常为此烦恼。放下意味着终结。因为不甘心,有时候会在不经意之间,突然找到答案,也许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渴望和祈愿本身具有非常强大的能量。不肯放弃,自然而然,身边就会有人出手相助。虽然自己认为是凭一己之力完成的,但是客观看来,全部由一个人完成的事情几乎不存在,一定有别人的帮助在里面。对此,我一直心存感激。虽说m&co.等于松浦弥太郎,但是正因为有周围人的支持与协助,才能够走到今天,这一点我不会忘记。是的,m&company也有另外一层意思,是指“松浦弥太郎和他的伙伴们”。它不是我一个人的,它属于提携和帮助过我的所有人。

所以,不只是书店的经营,对于那些将其他工作也放心交付于我的人,我必须考虑如何回报。人与人之间不应该是单行线,而应该是你来我往的传接球,唯有这样,才能有所成就。

到目前为止,我都是利用自己的一些积累做到了现在,但是今后,我不想再吃老本。凭感觉工作的时代应该结束了。从客观角度来看,我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行人。我的成功多是因为巧妙地运用了自己的天生直觉和有限的知识。如果从专业人士的角度来看,我就是半路出家,无论是写文章还是做编辑。但走到今天,不能再横冲直撞了。今后对自己来说才是关键的。为此,技术变得极为必要。我必须磨炼自己的技艺,要在书店经营和文章写作方面倾注全力。关于自由自由与任性

于我而言,自由是一个宏大的主题。

但是,回顾走过的人生,我发现,“自由”也是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的冠冕堂皇的借口。高中辍学去往美国时的自己,过着不知所终的生活,“自由”只是我想从某处逃离时的理由。那时的我,对于学校或者组织制定的规则强加于己,十分抵触。

可是,逃离之后又做了什么呢?不过还是混日子而已,整日游手好闲。也许我比较特立独行,做出了与众不同的选择,但那只是单纯地追求轻松。总之,我总是会待在自己感觉舒适的地方。在女孩子家里蹭吃蹭住,夜夜笙歌……没做过一件正经事。从感觉受到束缚的地方逃离,跑到美国去找寻希望,最终才明白,这种行为的结果只是让自己一再受伤。去往不受任何人约束的地方就会拥有自由吗?答案是否定的。盲目地憧憬自由,在道路的前方就只有自我放任的堕落生活。在那里,等待你的不是充实感,而是空虚感。在凡事追求自由,将自己的做法强加于人的生活里,我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从美国回来之后,我开始在横滨的家中卖书,那时我突然觉得,必须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若想独自走下去,获得自由,就必须过正常、有规律的生活。没有什么特别的契机让我萌生这样的想法,只是出自本能。虽然我对自己的体力、热忱、知识储备都有自信,但是我觉得,单靠这些是无法进步的。无论什么工作都是创造的过程,要进行创造,就需要过上有规律的生活。

实际上,也许是因为自己亲眼看到了那些事业成功人士生活规律、作息正常,所以自己才会有这方面的感悟。于是我开始自我管理,首先早晨按时起床、做出当日计划、定时完工结束……现在想来,这些不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做到这些之后,我终于明白,波澜不惊的平静生活是最具幸福感的。

那时的自己,无论做什么都非常执着于“是否正确”。我读了很多自我启发性的书籍,还尝试过葛吉夫修行法中所提到的“每天在同样的时间做同样的事情”。由此看来,我是一个较易受影响的人。此[1]外,我还曾经研究过鲁道夫·斯坦纳 的《神智学》以及佛陀箴言,比如正见、正心、正念等八项正道之事。所谓八正道,并非道德层面上的正确与否,而是每个人所能够认识到的正确。这种观点认为,因为心中有神灵存在,所以可以在与自身的抗争之中习得正道,以此支撑自己奋斗下去。我相信,在正确而有规律的生活当中,一定会有自由存在。[1] 鲁道夫·斯坦纳(Rudolf Steiner,1861—1925 ),奥地利社会哲学家,著有《歌德的世界观》《神智学》等。第二个生日

开始很艰难。尽管心中想着要“正确地生活”,但要做到却并非易事。那时有一个曾经在美国生活过的日本朋友,与他之间的很多谈话使我受益匪浅。我们经常会谈论精神上的成长需要什么。大概由于当时我们正处于考虑这种问题的时期。有一次,他建议我回顾自己出生到现在的记忆,把与自己有过交集的人,好的或者坏的全部回想起来,写在笔记本上。

之前我曾经认为自己从未依靠过任何人,独自存活了下来,可是实际上写出来一看,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我开始意识到,正是很多人的存在,才造就了今天的我。我很早就离开父母的庇护,独立生活,所以认为自己对双亲并无依赖心理,但是慢慢地我开始对父母抱有感恩之心。同时,我也开始感谢他人。当我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打拼时,眼前顿时明亮了起来。我觉得,我发现了自己今后想要珍惜的东西。

并且,我开始对正确的事情有了意识,遇到事情会问自己:“这是正确的还是不正确的?”我对那个朋友说:“我觉得自己好像懂得了对错。”朋友告诉我:“这就是所谓的第二个生日了。”这时我才明白,人在一生当中,可以有两个生日,一个是自己出生的日子,另一个就是真正理解自己的日子。

经过苦苦寻觅,我发现行为的正确与否,其标志在于是否有人会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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