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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7 09: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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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擘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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擘喆悬疑推理短篇集:午夜迷失

擘喆悬疑推理短篇集:午夜迷失试读:

午夜迷失

作者:擘喆排版:红枫出版社:天津博集新媒科技有限公司出版时间:20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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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本书由天津博集新媒体科技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午夜迷失

我把车速降低,逆时针转动方向盘,缓缓地靠在公路边的停车带里。

我关上车灯,转动钥匙熄了火。天气已经进入深秋,每年这个时候,这座城市总是多雨而潮湿,有些时候甚至连续十几天见不着太阳。今年亦是如此。雨水把人们的生活淋得湿透,街道上空空荡荡,全然没有那种漫步雨中惬意的画面感,人们只管打着伞低着头疾步行走。

雨季让人不悦,但对我是个例外。此刻,我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听着车外淅沥的大片雨声,和偶尔掉在我车顶,砰砰作响的雨点的声音,我仿佛与世隔绝,心情平静异常。四周一片漆黑,透过车窗向前方望去,是消失在夜色里的公路。我的这辆雪弗兰三厢轿车,停在高速公路左侧的一块停车带上,左边紧靠着山壁。山石棱角分明,雨水从表面流过,折射出银灰色的光。右手边,是一正一反的双向车道。再向右去,就是路边的护栏。可能是年久失修的缘故,护栏残缺不齐,呈现“工”字的形状,不像应该有的栅栏的模样,倒像是一只只歪斜的十字架深深地插在地面上。

我之所以单独来到这里,是因为有件事不得不在今夜完成。说单独,或许还不够确切。因为,在我的后备箱里还躺着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一具女人的尸体。

她是幸子。一个小时前,她还站在我的面前和我聊着天。她是我的情人,我们交往了三年。我是一名保险专员,她是我的客户。我们的相识,源于一次客户邀请活动。此后,我背着太太,和她开始了一段婚外情。幸子二十八岁,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她娇小可爱,性格活泼,我想男人都会喜欢她。我们的感情发展得很快,几乎每周都要见面。然而最近,她开始催促我和太太离婚,和她重新组建家庭。

我的太太是法官的女儿,我和她的婚姻已经有六个年头,育有一个四岁大的女儿。太太婚后就辞去了工作,在家照顾女儿。说实话,我的薪水不足以承担家用,很大程度上,我的岳父在经济上支持了我们很多。因此,我不可能做出和太太离婚,与幸子生活在一起的决定。最近几个月,我刻意回避着她。也许是我的犹豫不决让幸子察觉到异样,她在昨天上午给我打来电话,约定今天下午五点在她的公寓碰头。我觉得这也许是个和她撇清关系的机会,于是稍作思考,答应了下来。

幸子的公寓远离市中心,是一所位于城东的小房子。那也是我们经常见面的地方。她看上去情绪很差,头发蓬乱地披在肩头,脸上也有哭过的痕迹。于是,跳过了往常的翻云覆雨,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谈起离婚的事。她先是乞求,接着又大哭了起来。我坐在沙发上,她把头靠在我的膝盖上。我反复告诉她这一切不可能,是时候做个了断。她开始尖叫起来,我觉得整个街区都能听得到这夸张而又恐怖的声音。幸子从沙发上坐到地上,盘着腿,瞪大双眼,眼神迷离。她盯着天花板,喃喃地说,要把一切告诉我的太太,让我们的婚姻就此结束。声音有气无力,却像抛了块石头到我心里。

我不可能答应她这样的要求。和做生意一样,我从不做亏本的交换。就在那一刻,我告诉自己,要让眼前的这个女人永远消失。

我身体向后仰,双手撑在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子看着我不知所措。我起身,坐到她的身边,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说了一些好话。然后,我从包里拿出一包香烟,打开盒盖,递给了她一支。她擦了擦眼泪,取过烟点燃抽了起来,边抽边笑出了声。我隔着袅袅升起的烟雾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也对她笑了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好像犯了什么错误一样,摇晃着脑袋,低下头又猛地吸了一口。香烟被她的食指和中指夹在中间,拼命地燃烧着。

十分钟后,幸子倒在地上睡着了。我轻轻地从她的指缝间把即将燃尽的香烟取走。这种从黑市上买来的烟我一直都在包里放着,只要吸一支,就能让人睡上几个小时。原本我想把这种烟用在酒吧里的姑娘们身上,没想到第一次迷晕的,会是幸子。我从床边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搬动她的身体,让她正面向上躺在地板上。我把她的皮带从牛仔裤上卸下来,然后骑在她的腰间,将皮带缠绕在她的颈上。双手开始用力之前,我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她双眼紧闭着,呼吸急促。

我把幸子的尸体用毛毯裹了起来,毛毯的两头和中段用绳子紧紧系住。幸子的尸体被毛毯包裹着横在地板上,看上去松松垮垮的,像一条没有迭整齐的地毯。我又蹲下身检查了一遍,确认尸体不会从毛毯里滑出来。接下来,我坐在房间里一边等着天黑,一边思考弃尸的地点。我摸出口袋里的香烟。当然,这不是给幸子抽的那一种。我把香烟抽出来,又塞回了烟盒。不能在这里抽烟,绝对不能在这里留下任何我出现过的痕迹。

晚上十点的时候,屋子外面安静了下来。幸子住的地方比较偏僻,楼上楼下也都空关着,因此这个时间出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我扛起毛毯,放在肩膀上,在门口停留了一小会儿,最后扫视了一圈房间,在脑中思考是否残留未处理的细节。在确认没有留下任何指纹等痕迹后,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毛巾,捏着门把手,轻轻旋转,打开一道门缝,窥视四周。户外一片寂静,屋子外面的路灯只亮着几盏,发出昏暗的灯光。我转身出门,把毛毯放在地上,再轻轻地关上房门。我快步走到车旁,打开后备箱,把幸子放了进去。借着路灯光,能看到毛毯几乎撑满了整个后备箱。我看了看周围,没有任何人。我迅速关上后备箱,向上提了提箱门,随后钻进车里,向着五公里外的高速公路开去。

我把座椅的角度向后调整,躺在座位上放松了一下身子,左手从排档边的置物盒里拿出一包香烟,再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吸了起来。在幸子的家里,当我和她的尸体同处一室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仿佛一切都是事先计划好的一样。讽刺的是,对一个没有勇气离婚的男人而言,杀人却变得如此容易。我苦笑着,吐出烟雾,弥漫整个车厢。

在思考弃尸地点的时候,我首先就想到了这条高速公路。这是位于城市东郊的一段老旧公路,虽然还在运营,但上面跑的车却寥寥无几。好几次传出消息,说要拆除这一段线路。每次和幸子偷情之后,我都会走这段路回家,因此我对这里的情况十分了解。公路疏于管理,路面情况糟糕,路边的护栏时有时无,白天很少有人愿意走这一段路,更别说晚上了。附近唯一能遇到的,也只局限于公路出入口处的两位工作人员。大多数时候,由于车流稀少,他们会支起出入口的横杆,趴在桌上打瞌睡。除了人烟稀少之外,行驶到这段路的中段,会经过一条东西流向的大河,和公路处于垂直的角度。我就是要把幸子丢在那里,让她随着河流进入大江。就算几天后尸体被发现,也只能当作多雨季节里失足落水的游客处理。那条大河,就在我停车位置的二百米左右。我抬腕看表:十一点二十分。我估摸着,再等上一两个小时,就下车把尸体抛入河里。这样一来,一切就都结束了。我回归家庭生活,幸子嘛,自作自受。

等待中,时间变得漫长起来,我重新转动了一下车钥匙,打开了车上的广播。这个偏僻的地方,广播的信号却好得出奇,里面传出一个雄浑的男声,播报着晚新闻。“……最近贩毒势力在本地又有所抬头,青少年成为他们的首要目标。毒品的运输通过……”

我按下换台按钮,新闻播报戛然而止。毒品真是要命。我虽然抽烟,但从不碰毒品。另一个音乐电台好像已经关机,传出嗞嗞的电流声。当我在其他电台来回切换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后方好像闪烁着隐约的光亮。

我掐灭了烟,把双脚向前挪动,身体向下探,让自己的脑袋刚好露出车窗。我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注视着那一小块玻璃里面的影像。那光线忽明忽暗,看起来是从远处来的私人车辆,沿着公路行驶着。它开着远光灯,光线不一会儿就打到了我汽车的外壳上。我屏住了呼吸。我想,如果它从我身边擦过,也许不会注意到暗处停着一辆车。那辆车离我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甚至听到了它加速时引擎发出的噪声。那车驶过我身边的一刹那,我用眼角偷偷瞥了一眼,驾驶室里黑漆漆的一片,像是一个手握着方向盘的男人的身影。而他,好像也正注视着我。

那辆车猛地刹车,同时打亮了方向灯,向左前方一转,停在了我的前方。

我透过挡风玻璃向前望去。那是一辆1987年款的黑色别克,右边的尾灯可能是坏了,只亮着左边的一个。它像是在雨里喘着气,雨水不停地从身上淌下。此刻,我想司机也可能正透过后视镜观察着我。

驾驶室的门打开了。里面的男人把身子探出车外,下了车。他穿着连帽衫,头上戴着翻起的帽子,手里握着电筒,射出的光线一把剑。车里没有多余的人影晃动,他的确是一个人。

男人先是站在汽车旁朝着我的方向望了几秒钟,紧接着迈步走了过来,电筒的亮光在我的挡风玻璃上扫动。我承认,即便是杀人的那一刹那,我也没有感觉到如此惊慌失措。他是谁?发现我了吗?他要干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在我心里不断冒出。那男人离我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此刻,我甚至感觉后备厢里的幸子在向他招着手。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企图不被他发现,恐怕只是自欺欺人。我猛地打开车灯,射回两道更强的光束予以回击。

他可能没有想到,在原地站定,用握住电筒的手挡在面前。我打开车门,跳到车外,一只手搭在车门上,强作镇定注视着他。“能把灯开暗一些吗?”他高声叫道。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客气的手势。

我伸手到车内,把车灯调回近光灯,光线瞬间柔和了下来。

他放下挡在面前的手,缓步走到我的面前。我这才真正看清面前的男人。他看上去约摸二十岁出头,留着长发,前额上戴着一个发箍,露出他白净的面部。身上穿着休闲的服装,脚踩着一双黑色的耐克运动鞋。看上去像个刚约会结束的男孩儿。他脸上戴着笑容,对我说道:“刚开过去时候吓了我一跳,这条路上不太有车停着。要是一不留神,说不定都把你撞飞了。”说完,又笑了起来。

我摸了摸下巴,应和着回答:“我看到你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就像那部电影……你们年轻人都看过,叫……午夜骑士。”“对!午夜骑士!突突突……”他拿着电筒,做出骑摩托车的样子。

我继续问:“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哦,谈不上请教……”他有些慌张,关掉了手里的电筒,“我姓中村,中村淳。还没请教您……”“我叫……”开口的时候,我胡乱编了一个名字,“藤泽太郎。”在这样的场合,只有处世不深的年轻人会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更何况,我还是个杀人犯。“哦,藤泽先生,藤泽先生……请多关照。”中村向我鞠躬。

我微微躬身表示回礼。“那么,我说中村君,这么晚了怎么还会从这里经过?难道是约会完回家?”

中村摸了摸后脑勺,看上去有些羞涩。“这都被您看出来了。我们今天……一起看了电影。”说着,从裤袋里摸出烟抽了起来。“喂,只是看了电影?”我笑着问。

中村不说话了,一个劲儿傻笑。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怀好意地开口问我:“那么,藤泽先生在这里是?”

我预料到他会这样问,便回答说开车太累,在这里休息,等一下就要继续行驶。“您到哪儿去?”他接着问。“我……我去镰口。”我接着撒谎,故意说了一个较远的出口。“您去镰口?太好了!我正想找个人带路呢。”中村脸上仿佛如释重负一般。“你也去镰口?”我问。“对,我明天上午在那里要办些事情。”中村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狡兔三窟呢。”我略带调侃地说,“再去幽会另一个妞?”“哪里哪里……是正经事!”中村连忙甩手说。我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忍不住直想笑。

接着,中村又说了些拜托的话,恳求我在前面带路。我原本只想搪塞两句就把他打发走,结果却一时疏忽,被他缠住了。如果真是作为前车给他带路,我又怎么找时间把幸子抛到河里去呢?现在把他打发走,我们也就是打了个照面,如果再带上他一段路,会进一步加深他对于我的印象,我原本天衣无缝的抛尸计划,就将彻底遭到破坏……此刻,我注视着中村,脑海中浮现出了和杀死幸子时同样的想法。

是的,也许他也可以成为我计划的一部分。

我朝中村无奈地摇头笑着,嘴里嘟囔着“你这小子”,答应了他的要求。中村看到我答应带路,脸上笑开了花,一边连声道谢,一边向自己的车后退着。“我说中村君,”我叫住了他,“我也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忙。”

中村停住脚步,一脸疑惑地问:“藤泽先生,有什么事么?……哦,您是说,费用的问题……”“不不不,我免费给你带路,”我冲他挥挥手,“是我的车。你看我这辆老家伙,不像过去那么能跑了。后备箱的行李太重,压得轮胎有些吃不消啊。”我伸手向他示意借电筒来用,他走过来递到我手里。我按下开关,照着后轮,手指着给他看。我的轮胎的确看上去很旧,但还不至于损坏。中村似乎接受了我的说法,看着轮胎点头称是。“所以,能不能把我的行李放到你的车上,到了镰口之后,你再还回来。这样也算是帮我这个老家伙减轻负担嘛……”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拍打之下,中村没有看上去显得魁梧。一定是个精壮型的,我想。从一开始,我就放弃了趁机打晕他的念头,一来是年纪上处于劣势,二来体格上估计也不是对手。“这样啊,”中村直起身子来,“为什么不早说嘛!没问题,我这就把车开到你旁边。”

中村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跑去前面把车向后倒了过来。他从驾驶室探出头来,缓缓打着方向盘,直到两辆车并排在一直在线。中村下车,打开后备箱,里面也装着几包东西。“这都是些什么?”我问道。“哦,是些没用的书籍。你知道的,有些人就爱出书,却不怎么有人买。”中村笑着说。“年轻人多看些书是好事。”我低声说。“那么,我把书放在你的后备箱里可好?你看,我的椅子上也都是这些玩意儿。”中村指着车厢说。

确实,他的车里也塞满了东西。这几包东西,可能是后座上放不下的。我一边想着,一边也打开了我的后备箱。里面横躺着一条包裹起来的地毯,和我放进去的时候一样。一路的颠簸,只是让它略微皱着了些。“让我来帮您搬吧。”中村在我身旁说。我回头看他,他已经把几包书放在了一块脚垫上,为了不让雨把书打湿,他干脆脱下衣服盖在上面。“不用了。”我回答得很干脆。“真的不用么……”中村说话的当口,我已经把幸子夹在腰间,放到了他的车旁。再用力向里面一送,正好放进后备箱里。“原来是地毯,这玩意儿可沉了。”中村看着我说。“是啊,感觉比刚才沉多了。”我的额头流下了几滴水,不知是雨还是汗。“那么我们走吧。”中村把几包书放进我的后备箱,盖上箱盖后说。

我嗯了一声,从裤袋里掏出烟,递给他一支。

他没有拒绝,点燃抽了起来。他问我怎么不抽一支,我说我不习惯边开车边抽烟。

接下来,我把车开在前面带路,中村跟在我的车后大概四、五米的距离。我不时地查看着手表,我觉得,药效该差不多在他的身上起效果了。

突然,我反光镜里照出的后车灯光开始左右摇晃,显然是驾驶员在左右打着方向盘。而这样的驾驶动作,可以说是控制。不出所料的话,中村已经被刚才那支烟迷晕了头脑,看不清道路了。是的,我给他的就是那种给幸子的香烟,我要让中村载着幸子的尸体冲破护栏,跌落悬崖,最后烧为灰烬。

前方的道路开始向右转弯,如果继续直行,无疑将车毁人亡。我看准机会,向右一转,让出了直行的道路。中村的车歪歪扭扭地向前飞驰,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发现他趴在方向盘上,也许已经睡着了。看着中村的车如我计划般,冲破破旧的护栏,飞出道路,最后发出一记沉闷的声响,跌落在悬崖中,紧接着是一声爆炸的巨响……中村就这样帮助我销毁了幸子的尸体,而他自己也在过程中化为灰烬了。

从悬崖下方升起了一股黑烟,被火光衬托着,紧接着刺鼻的味道传到了鼻子里。我下车,来到被车辆冲破的护栏旁向下眺望。警笛的长鸣声从远处传来,现在,我已经不需要感到紧张,作为一名现场的目击者,我可以笃定地站在悬崖旁,欣赏着这一幅也许是此生至今最美的场景。

我回到车旁,警车逐渐驶近。可能是这一区域的警察局听到爆炸声后派出的车辆,警车的灯光在道路上忽明忽暗。也许再过几分钟,救护车也会到。这个时间如果我把车开走,反而会引起警察的怀疑,于是我待在原地不动,思考著作为一名路人应该说的话。

一辆白色警车停在了我的面前。我朝着下车的警察用力挥手,并高声叫喊他们。警察发现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我的身前。“我们是庶林区警署的,刚才听到爆炸声,是怎么回事?”一个高个子警察焦急地问我。“我开车经过这里,只听到爆炸声,好像有车掉下去了。”我表演得像个受惊过度的司机。

我向警察陈述了我所看到的一切,高个子警察迅速地记录着,他的一位搭档用电筒向悬崖下方照射,努力分辨现场的情况。高个子听我说完后,拿出对讲机呼唤同伴,并询问了救护车所在的位置。随后,他请我暂留片刻,需要我到警署做个笔录。我点头答应。

几分钟后,第二辆警车到了。车上下来了三个警察,手里还拿着一个大拎包。我猜想,那可能是检查现场所用的工具。一个有些发福的警察绕到车后,打开后备厢,里面跳出了一只狼狗。我还是第一次在案发现场见到警犭,它毛色发亮,舌头吐在嘴巴一边,呼呼地喘着气。发福的警察把警犭交给高个子,朝我这里看了一眼,我向他点头示意。这时候,救护车也叫嚷着到了,停在了警车的后面。医护人员抬着担架,陆续下山。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高个子牵着警犭,和其他几个警察都返回了警车旁,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来看,似乎收获不大。高个子和身边的同事耳语了几句,走到我身边,和我说了声抱歉。他说,估计还得等上个把小时,才能把现场处理妥当,问我是否能在这里进行笔录。我自然答应,并催促他是否可以抓紧一些时间,我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的时间。

正当高个子拿出记录本准备开口问我的时候,他身边的警犭低头嗅着一路来到了他的身边。这只狗把头抬了起来,紧接着前肢搭在我车后的保险杠上,继续嗅着。然后一转头,咬住了高个子的裤腿,嗓子里还发出了呜呜的叫声。高个子摸了摸了警犭的脑袋,放下记录本,转头和我说:“对不起先生,请您把后备箱打开好吗?”

我不知道这只狗的表现代表什么,但我确定后备箱里不会有任何引起警察怀疑的东西,即便是幸子的一根头发也不会留在里面。于是我答应着,打开后备箱,让警察检查。

那只警犭在打开箱盖的一刹那似乎更加兴奋了,它紧紧地咬住高个子的裤腿,不停地扯动。

警察用电筒照射了一圈后备箱,目光注视到那些书上,转头问我:“先生,这是什么?”“这……是我负责推销的书籍而已。”我感觉有些异样。“能请您打开看看吗?”高个子瞪着我问。“当然可以。”我拆开书的外包装,每一包里面摞着十本黑色封面的书,看标题像是小说书。

高个子请同事把警犭牵到一边,自己翻开每一本书查看。突然,在其中一本翻开的书里,掉下了一包东西。那东西扑地掉在地上,软绵绵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正在我惊讶为什么书本里会有东西掉出来的当口,高个子已经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按在了车门上。“警察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脸贴在车门上,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这位先生,现在我们怀疑你和近期的一宗贩毒案有关。就在刚才,我们在你后备箱的书本里发现了大量的毒品!”高个子警察厉声说道。

什么?我的后备箱里有毒品?

我的双手被警察铐住,他们训问的话语响在耳畔。我用力扭过头去,看到警察从那些书本里搜出了一袋又一袋白色粉末。

只一瞬间,我明白了一切。

呻吟的杀意

1

三川纯躺在奢华的七人座转角沙发里,无聊地用遥控器对着身前的电视屏幕发出指令,双眼凝视身边的落地窗。屋外暴雨倾盆,雨水顺着玻璃滑下,尚未触底前,又被后续的雨滴追上打得粉碎。

虽说时值雨季,但像今天这般连续七、八个小时的大幅降雨,在三川的记忆中鲜有发生。他叹了口气,将头转回屏幕。画面里的演员靠着重复机械滑稽的动作,寻求观众的共鸣。目前,沙发里的这位搜查科刑警酝酿不出半点笑意。

二楼“咔哒”一声门锁响,伴随着女人说话的声音。她嘴里连续蹦出一连串“好的好的”后挂断了手机,隔着二楼扶栏,探出头望着楼下的三川纯。“大姐,”三川头也不回地呼唤来人,“真的没有车送我下山吗?亏你还是赫赫有名的制片人……”

那个被他称作大姐的,名叫石原奈子。石原笑着缓步走下楼梯,对三川说:“我说三川老弟啊,这是老天让你留在这里多享受一会人生,少被那些无休止的案子折腾才是。”石原说罢,摸出烟盒,点起一支抽了起来。

三川站起身,夸张地伸了个懒腰。想起昨天在电话里,老同学石原奈子邀请他作为观众来录制当红节目“星相”,当时他还兴奋了好一会儿。

石原在电视台摸爬滚打多年,手里捏着一把既叫好又叫座的品牌节目。“星相”是今年主打的新节目之一。节目以明星歌手“真人秀+歌唱比赛”作为噱头,备受观众期待。由于经费充裕,节目一改以往在电视台影棚录制的传统,将比赛搬至郊外别墅进行。明星们聚拢在一处,白天拍摄备赛镜头,晚上则对外直播比赛。观众们通过节目,既能体会比赛的紧张,也能感受真人秀的刺激,如同身临其境一般。因此,节目预告一经播出,加之电视台在其他管道的对外宣传,让石原又多了一张王牌。“星相”播出三期以来,牢牢占据收视榜第一,傲视群雄。

三川纯和石原奈子是中学的同班同学。三川跳过两级,而石原念书不在行,留过两级,因此两人虽是同届生,石原却要比三川大五岁。他们的这段友谊,常被三川戏称为忘年交。步入社会后,三川在东京都的警视厅搜查科当上了刑警。此后在仕途上原地踏步了十年,连警部补都没轮上。石原是同学里发展得最好的一位,结婚生子,事业有成。可能是谈得来的缘故,工作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人,友谊倒也十分牢固。“早知道,我就和其他扮演观众的群众演员明天一起来了。”三川自言自语,“现在好了,想下山也下不去。”

石原走到门边,打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也许是夜色尚浅,屋内的光线和原先差不多。“原本就是想请你早一些来,你既然喜欢音乐,感受氛围一天怎么够?电话里不是和你说了嘛,富山山庄是电视台的不动产,轻易不对外开放,非得是大人物造访,”石原说,“再说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一边作观众,一边在台里找个女朋友……”

三川像机器人一样,把耳朵的收音功能屏蔽了起来。石原前半段说得对,音乐是他最大的爱好。少年时期,他搞过乐队。回想早些年,还在警局里的歌唱比赛上还蝉联过冠军。不过,这大概也是自己最拿得出手的荣誉了。作为搜查科的刑警,大小案件破过不少,只是不擅长仕途发展。三川倒也释然,作为单身汉,生活上压力不大,活得潇洒自如。此刻,让他感到通体不适的,大概就是屋外这瓢泼大雨了。

窗外两束强光射入房间,随之而来的是车轮淌过积水路面发出的噪音。一辆白色奔驰停在别墅的大门前。“明星驾到咯。”石原说。

三川顺着她的目光,注视着屋外来客。

远处,天边透射出来的微弱光线,正被夜色渐渐吞噬。

2

广田慎之收起黑色雨伞,甩了甩水,放在富山山庄别墅的大门外的伞框里。还没等他按响门铃,门从屋内被打开了,面前站着一男一女。广田欠身鞠躬,向女人打着招呼,目光向他们身后和二楼扫视,像是寻找屋内的其他人。“石原女士,”广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话语里加上了敬语,“您好,我是广田慎之。”“你好,来得很早呀。”石原脸上露出礼节性的微笑。

广田慎之这个名字,三川纯是熟悉的。前不久的一次全国偶像调查里,广田依靠俊俏的外表和和善的性格,位居三甲行列,是少女们心中“理想男友”的不二人选。广田以22岁的年龄,在歌唱、影视、写真等领域多栖发展,给了这个市场以广阔的想象空间。如今当面一见,广田慎之的面庞甚至能使人产生美少女的错觉。

石原闪身,让出身后的三川,为二人作了介绍。两人握手致意,客套了两句。

广田慎之手指向二楼的房间,问石原:“楼上是我们的房间?”“是的,每人一间,设施都准备齐全,再挑剔的明星都会满意而归。”石原一副酒店经理的口气,“这是你的钥匙。来,我带你上去看看房间。”广田答应了一声,跟着石原上楼。三川望着两人的背影,脑中若有所思。

富山山庄别墅正式作为电视台的外景影棚使用已有一年多的时间,其实称之为山庄略有夸大之嫌,其规模并不算大。山庄有四幢独栋小楼组成,其中三幢供明星和工作人员居住,另一幢是拍摄用楼。在拍摄用楼里,每层都可以为节目搭建对应的布景和陈设。三川所在的位置,恰好可以从窗外看到其他的几幢建筑。再往远处眺望,山道上隐约还有星星点点的车灯,正沿着山路盘旋而上。

石原为明星们安排的这幢楼是居住条件最佳的,二楼共有

9

间房间,平均有

8

0平米大小,内含的设施几乎都是最新款的。相较普通的二层楼建筑,富山的二楼要高出一截,看上去大气磅礴。一楼的布局简单明了,除了餐桌、沙发外,就是厨房和干湿分离的卫生间。可能是从不起炉灶的缘故,厨房洁净如新。房间无人居住时,电视台安排保洁公司定期打理。

设计节目伊始,石原曾提出要求:参赛明星需提前一天到现场,入住富山。几期节目下来,明星们并不排斥这项要求。在忙碌的工作之余,在片场旁边偷得浮生,倒也惬意。当然,也有明星提出,这样的休息被偷换了概念,实际上是作为节目的一部分来对待。一进屋就要被室内的摄像头包围起来,让人好不自在。颇有微词的自然非那些大腕们莫属。因此,节目经过调整,改为当天晚上入住休息,次日上午起作为真人秀开拍。关于这件事,三川听石原抱怨过不止一次。石原作为资深制片人,却也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得不牺牲节目效果,与明星大腕们妥协。

这会儿,广田和石原一起从房间里走出来,在二楼搭着扶手聊天。“那些人真是没有时间观念。”石原这话更像是在表扬身边的青年。“下大雨嘛。”广田笑着说。他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我想请问,”三川纯举起手,虔诚得像个学生,“还有哪几位会来?”

门外又响起门铃声,并传出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声和汽车声混在了一起。“开门!开门!”门外咆哮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为大雨添上了一炮闷雷。3

在门外的拳头就要砸在门上的时刻,三川纯一个箭步跑到门边,打开了门锁。门口出现了四个人,二男二女,都忙着掸除身上的雨滴。三川发现,其中还有一个孩子。

石原已经下了楼,迎上前和来人亲热地打着招呼。这些人不用介绍,三川也能认个八九不离十。上了年纪的男人是歌坛大佬河川清志,身边的女人是他的太太多利亚。倚在多利亚身边,拽着她衣角的,是他们八岁的儿子河川加佛。站在这一家人背后的,是化着浓妆的桃山亚纪,演歌届的唱将级人物。老一辈的歌星记得一个不差,三川打心眼儿里感慨:自己跟不上时代了。

河川清志和电视里比起来更老一些。不过这种“老”和普通人的衰老有所不同。从这位歌坛大佬的脸上,让人读到一种岁月的积淀。他取下茶褐色墨镜,和石原打招呼。

多利亚是典型的美妇人,虽然已经生过孩子,身材却一点不输花季少女。多利亚是她的艺名,在三川的印象里,似乎她一出道后就不再用过去的姓名了。自从嫁给河川清志后,多利亚逐渐淡出演艺圈。不过,时至今日,无论走到何处,她依然是男人眼中的焦点。八年前,他们的儿子河川加佛出生,公众认为她借题发挥的炒作机会来了,而多利亚却选择了沉默,树立起一个成功男人背后家庭主妇的良好形象。只是在圈内人看来,这形象有些过于刻意了。

桃山亚纪出道时间很早,甚至早于河川清志。一直以来,她有着固定的演歌歌迷群。自跨入60岁大关后,她开始忙于个人精选集和巡回演唱会的筹备,似乎是为了隐退做好准备。不过,桃山依旧头脑清晰,步伐灵活,言语更是犀利无比,大可归入猜不透年龄的明星行列。就拿这山路来说,桃山一个人驾着四驱越野车就轻松驶了上来。

和广田来时一样,石原安排四人到二楼住下。按照河川之前的要求,他被安排在位于走廊转角最大的房间,多利亚带着加佛住在隔壁。桃山守着楼梯口住下,据说这是制作公司出于照顾老人家的考虑。

三川作为圈外人,照例由石原作了介绍。河川面色凝重,不知是有心事还是不愿意和刑警同处一屋,总之爱答不理地提着包进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屋门。加佛倒是十分乖巧,和每个人打招呼。他显然对陌生的环境充满了兴趣,不过多利亚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于是加佛被母亲拽着衣领带进了房间。桃山最后一个上楼,石原本想帮助老太太拿行李,却被她摆手拒绝。桃山单手提着旅行箱,步履矫健地来到楼上,也关上了房门。

算上一开始就进入房间的广田慎之,已有五位明星入住富田山庄了。三川和石原站在客厅里,屋外不远处,猩红色霓虹灯拼成的“富山山庄”四个字映入眼帘。隔着大雨,灯光忽明忽暗,亦如此刻二楼的星光一样。

4

河川清志等人的到来像是给室内也泼了一盘水,屋内的气氛一下子跌到了冰点。石原奈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拿出手机翻看着短讯。

三川纯又重新坐回沙发上。他本可回到房间休息,只是作为老友,他潜意识里总还顾及着石原的感受,多少也算给老同学捧捧场。“他们都是参赛选手?”他问石原。

石原愣了几秒钟,随后点头答应:“除了多利亚,其他几位都会参加。”她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快速地按键,回复着短信。“桃山也是?”三川追问,“还有多少观众愿意看这老太太唱歌,你们究竟有没有调查过?”说后半句话时,三川故意压低了声音。“没办法,是赞助商——”石原轻叹一声,伸出右手手指着房间的几幅易拉宝,“就是那个饮料。合同里有条约,桃山必须参赛。不过没关系,可以让老人家一轮游嘛。”石原接着说:“这下可热闹了。摄制组在山下遇到山体滑坡,车埋了半截。估计今天是上不了山了。”她摇晃手机,向三川示意信息的来源。

三川简单询问了山下的情况,好在只是山石挡路,人员并无伤亡。“不过,这些明星的助理和团队也都被困在山下了吧?”三川接着问。

说话间,石原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向三川摆出无奈的手势,走到窗边,接通了电话。三川在一旁翻着杂志,百无聊赖地等着她的答复。

二楼传来开门声,随后是河川清志的声音。“喂!那位刑警!你身上带火了没?”大佬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发出了回声。

三川从不抽烟,向他摊开双手。一不留神,手心里突然被塞进了一只打火机。他转头一看,石原站在身边打着电话,微笑着请他上楼。三川拗不过她,只得起身上楼,经过楼道时,河川正在走廊的尽头等着他。

本以为给了打火机就算交了差,河川却拍了一下三川的肩膀说:“没事吧,进来坐坐?”

三川有些意外,不过刑警的好奇心还是驱使他的脚步,走进了河川的房间。河川请他坐下,自己将房门敞开,走了进来。“我和刑警也打过不少照面,”河川说,“不过,你可不要理解成犯了事儿被请到局子里的那种。”“我以为像你这样的歌坛大佬,总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的。”三川说。“可能在别人眼里,我是不好相处的人,”河川说,“我还是很愿意有人能一起坐下来聊聊天的。当然,这也得看眼缘。比如你,我觉得看着就挺顺眼的。否则,要在这样的鬼天气守到明天实在是太无趣了。”“你们的助理都在山下吧?像是遇到点状况,今天上不来了。”三川问。“哼,拜这鬼天气所赐。”河川一边回答,一边起身从包里取出一个木盒。“我们也都是人,所以照料方面也并非离开助理就活不了。对了,你不介意我点上一炷香吧,点完可以把打火机还给那个女人,省的她又唠叨。”

河川口中的女人显然是石原无疑,他和三川说了几段与石原之间工作上的往事,听上去两人合作不下百次。有时候合作越多,就越容易挑出毛病。河川从木盒里取出一个古铜色金属质地的照片框架、一只小香炉和一盒线香。他在床头柜上架起镜框,抽出一支香,点燃后抖了抖手,插入香炉。随即双手合十,对着照片虔诚地鞠了一躬。线香飘出的青烟从室内飘向窗口,三川嗅了嗅,是古檀香的味道。“照片上那位是……”三川见河川拜祭完毕,开口问。“哦,是亡妻。”河川倒也不避讳,说着拿起镜框递到了三川手里。

这举动反倒是让三川浑身不自在。他站起身,拿起镜框端详。照片中的女人30岁左右,站在一棵樱花树前,绽放出迷人的微笑。相框背后的角落里写着:河川美佐江,卒于某年某月。“我多有冒犯了,”三川将照片双手递回,“今天是您亡妻的忌日,我应该回避一下才是。”“死了好多年了,这是我的习惯罢了,每年这个时候总要走走形式。希望你不要介意才是。”河川笑着说,“隔壁那个女人就因为这点小事,和我吵了一路,我现在头还疼着呢。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你们刑警才能对付她。”

此时,隔壁正传来多利亚训斥孩子的声音,三川会心一笑。果然石原不愿意上楼来,他心里念叨着。

5

石原挂断电话。当她看到来电人姓名是湘西吉健的时候,就知道这通电话短不了。

湘西吉健是圈内小有名气的经纪人,55岁上下,身材肥胖。据他本人说当年在演艺学校时,和河川清志曾在同一个表演班。尽管河川矢口否认,但湘西手里一直保留着和河川的合影。虽然不能说靠着河川的名气扶摇直上,但至少对于他挖到第一桶金有着很大的帮助。

湘西本人不参赛,他旗下的艺人是今天参加节目的最后二位明星——岸本夏美和高园美森,这一对少女组合才刚出道不久。在满地遍是少女组合的歌坛,要立足着实不易。湘西自有一套办法,他在选人上独辟蹊径,从不找大城市的女孩子,按照他的说法:她们可塑性更强。石原从不信他的这套说辞,天知道这胖子打的什么主意。至于能到“星相”节目来,她相信这一定和河川在幕后的推动分不开。

湘西的电话打来时,他正载着两个小妮子在山道上疾驶,电话里时不时地传来年轻女孩尖叫的声音。按照他的说法,尽管山道泥泞,但依旧决定今晚赶往别墅。这会儿,已经能看得见一辆丰田商务车正在倒入车位中。

石原打开门,湘西在门口抽着烟,两个女孩站在一边。二人皮肤白皙,身材姣好,目光里透射出活力。可能是留着相同发型的缘故,乍一看像一对双胞胎。二人看到石原,欠身“您好,您好”地打着招呼。“这个,叫岸本夏美,”湘西指着身边的一个女孩说,“那个绿色T恤的,叫高园美森。怎么样大姐,看到她们是不是觉得自己老了?哈哈哈……”被开玩笑对石原而言是小儿科,让她受不了的是湘西这种套近乎的方式。

三人进屋时,广田慎之从房间里走出来,问了石原关于屋内设备使用上的问题。湘西在抬头望着他,嘴里喊着广田的名字。“还是大姐有本事,我带了玉女,你找来金童,难怪节目要排第一名啊!”

石原依旧没搭理他,带着三人上楼。听到声音,其他几间房门也都陆续打开,三川从河川的房间里走出来,跟他一起来到走廊上的,还有房间里飘出的檀香气味。多利亚走到河川的房门口,又喋喋不休地指责这位歌坛大佬。“你不如明天带着香炉上节目去吧!”她说。“也未尝不可嘛,”河川故意呛着说,“我还从没尝试过这种表演形式。”“那跟着她一起去死好了!”“你说什么!”

看着这对夫妻当下撕破了脸皮,周围人都沉默不语,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还是加佛的哭声打破了围观者们的沉寂,也许这是最好的化解方法。刚进屋的湘西走到二人中间,开始劝架,这种效果适得其反,吵架演变成了三人间的闹剧。“湘西,我们吵架哪儿轮得到你插嘴!走开!”河川痛斥眼前的胖子。“都是一点小事嘛……又不是小孩子了……”湘西边说,边隔在两个人中间。“别碰我!”多利亚尖叫了起来,“你这个色鬼!”

湘西一脸无辜,只得退出去,转而来到加佛身边,和孩子耳语了几句。加佛擦了擦眼泪,跑到岸本夏美和高园美森身边。岸本蹲下身子,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为加佛擦去泪水,高园对孩子不太感冒,手撑着膝盖,在一旁俯身看着。这时,其他人也上前劝架,这家人的家事才终于朝着平息的方向发展。“你们都向着他是吧?”多利亚语气里充满责备,“好!都别和我说话!明天我就走!”说完,关上门重回房间去了。

加佛从岸本身上离开,还是没赶上母亲关门的速度。他敲打门扉,又哭了起来。河川一转身,也进了房间,湘西倒也灵活,一侧身跟着河川一起抹进了房间。多利亚隔着门对加佛咆哮着,意思大概是让他跟着爸爸,随后就把电视音量调响,不再说话。

岸本夏美走到加佛身边,在他耳边呢喃两句。孩子倒也乖巧,跟在姐姐身后,连同高园一起,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走廊里的围观者们听到三人在房间里做起了游戏,想必是小加佛已经破涕为笑了。三川在走廊里静观一切,心中感慨万分。明星不易啊,任何细小的生活细节都可能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次小小的家庭纠纷,一旦被娱记们知道了,估计能写上一篇连载小说。

屋外的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墙壁上的挂钟指向九点,夜深了。

6

一场闹剧之后,各人仿佛都消耗了不少体力。由于工作人员没能及时上山,晚饭就成了问题。好在电视台预先在每间房间准备了当天的餐食、饮料和水果。暴雨天气下,自然也没人提出下山就餐的要求。石原和三川在各自房间吃完后,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聊天。

石原在一张空白纸上绘制着房间的平面图,她画画停停,心里核对着人员和房间号。画完后,她放下笔,将纸张递给三川。“请我们的刑警检查,是否有错?”石原说。

三川接过纸张,举在半空中端详——

除了自己和石原外,一共八位明星,其中参加明天比赛的是七位。房间序号从

20

1开始。桃山亚纪为了上下楼方便,选择了靠近楼梯口的一间;广田慎之注重礼节,紧挨着前辈挑选了202房间;河川清志一家情况特殊,最大的206留给歌坛大佬,他的妻儿住在隔壁;三川纯选择和石原奈子做邻居,分别住在20

7

和208房间;岸本夏美和高园美森在湘西吉健选择最靠里间的209房间后,留给这对姐妹花的只剩下203和204。“绘制得真棒呐。”三川浮夸地做了个拍手的姿势,“感谢大姐邀请我过来感受氛围,明星的生活真够人喝一壶的。”“吵吵闹闹是家常便饭,在圈子里时间长了就知道了,”石原笑着说,“你以为他们这里能好到哪儿去?”她说着,手指点着太阳穴比划。

又过了十分钟,八位明星像约好似的,先后从房间里出来,陆续来到客厅。多利亚也下了楼,她裹着浴袍,一副洗完澡的打扮。“没有摄像头,生活就变得美好起来。”河川颇为感慨地说。“是呀,”湘西马上接话,“让倒霉的摄制组在山下再困上些日子才好呢。”说完,一个人嘿嘿地笑了起来。“明天再不上山,我们不都得饿死?”石原对着湘西说。“饿死?你担心节目跳票才是吧!”湘西夸张地说,“饿最多饿死我。你看他们几个,人瘦消耗就少,几天不吃饭都没事。不过,要是我饿晕过去,靠你们几个可抬不动我啊。”

湘西说的,是他带来的少女组合,顺带着把广田慎之也捎带了进去。被他一说,其他人都向三人看去,岸本和高园纤弱的手臂和小腿露在外面,一览无遗。而正在和高园美森悄悄说着什么的广田则一下子红了脸。“石原,”河川开口说,“我看电视柜下放着不少影碟,里面还有‘那种’碟呐,你们电视台可真有心。”他口中的“那种”指的是色情影片,但凡是在屋内电视柜旁转过一圈的人都能发现。

石原咳嗽了一声说:“你们谁提出的要求,自己心里明白。”“你们房间里也都有。”湘西对着女孩儿们说,“看不看?不看都给我。”“湘西,你说我们这样的老女人是不是没有市场了?小鲜肉看不上我,也不招老家伙待见。”许久未发声音的多利亚开口说话,“别误会,我可不是说你啊,石原。”她望向石原,眼神里带着讥讽的意味。“照顾好你的家事再说吧。”石原淡淡地说。“我好得很呐,老公遇到了老同学,儿子又有姐姐带着。”说罢,多利亚起身,走上楼去,“不和你们聊了,我睡觉了。”“妈妈,”加佛见母亲回房间,站起身说,“我今晚可以和姐姐睡么……”“随你和谁睡。可别睡到半夜来找我,我不开门。”多利亚头也不回地说。

加佛看着母亲的背影,又回头看看岸本夏美和高园美森。岸本拍了拍他的小肩膀。“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哩。”在一旁喝水的桃山亚纪说了一句。如果根据“讨厌多利亚”的程度列个排行榜,桃山一定名列前茅。她脸上写着不悦,说白了就是不喜欢她的做派。桃山曾注意到,多利亚一进公寓大门时,对二楼的广田慎之抛了几个媚眼,这举止让桃山觉得恶心。

石原对老太太笑了笑,问:“刚才怠慢您了,这里还住得惯吧?”“凑合吧,我是老人家了,晚上睡觉不好。你们都轻着点啊。”桃山一副和小辈说话的口气。“好的,奶奶。”湘西怪声怪气地说,“我等会儿去楼上喝酒,一定把自己灌醉。”“各位,明天也许就雨过天晴了。大家没什么事的话,就早点休息吧。”石原对众人说。“喂,大哥。”湘西对着河川说,“等会儿我找你喝酒啊,我可带了好酒。”他故意把好酒两个字加重了音节。“还有谁要参加?”湘西举起右手,环视四周,无人响应,他只好无趣地放下粗壮而多毛的手臂。

三川全程一言不发,挨个儿扫视着剩下的明星。广田慎之和高园美森依旧咬着耳朵。单从画面来看,简直是一对学生情侣。岸本夏美抱着加佛,男孩好像很喜欢这个姐姐。自打来到别墅后,两个女孩儿话不多,但相较之下,岸本更有生活经验。比如照顾孩子,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桃山亚纪打着哈欠,已经走在楼梯上,步履依旧轻捷。至于石原么,脸上已渐露疲态,这一天下来,确实把这位大姐折腾得够呛。

各人再无可聊之后,起身回屋,石原作为半个主人,等所有人都进屋后,在二楼楼梯口啪地一声,关上了电灯。7

岸本夏美轻拍着身边的河川加佛,五分钟前孩子已经睡着。睡觉前,她又陪着他做了会儿游戏,把加佛逗得乐呵呵的。她坐起身,看着窗外。她回想起,自己家也有个差不多年龄的弟弟,父母忙碌时,总将弟弟拜托给姐姐照料。如今,自己来到繁华的东京,家里还不知怎样呢。加佛的脚从被子里踢了出来,他翻了个身,伸手在身边摸来摸去,确认姐姐是否还在。岸本笑了笑,又贴着加佛躺下了。抱着这个孩子,她闭上眼睛,心里想着明天要表演的歌曲,于是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歌词。

岸本闭上了眼睛。

咔哒一声,隔壁的门轻轻地打开了。8

桃山亚纪从厕所出来,把床铺重新又铺了铺好,上了年纪,睡觉就变成了奢求。她有神经衰弱,夜间轻微的动静,就能把她从睡梦中唤醒。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安眠药瓶,放在桌上,尽管子女和医生一再提醒她不可长时间依赖药物,但她吃惯之后,早已戒不掉。桃山亚纪从包里取出一包衣物,走进厕所,打开了浴室的水龙头。

就在这之前,她听到隔壁发出动静,有什么人出门了。9

高园美森抬腕看了看手表,已是深夜十一时了。从刚才到现在,她在床上无聊地切换着电视节目,电视里已经进入深夜文件,她却丝毫提不起兴趣。她和岸本夏美的组合出道至今,算得上顺风顺水,国内的大通告常常能看到她们劲歌热舞的身影。在成为明星一年后,美森深感疲倦。同时,这个圈子的复杂性也远远超乎她的想象。她和岸本同是来自小城市,演艺圈没有给二人丝毫的喘息时间,就要求她们适应这里的节奏。有几次在舞台上,她嘴上唱歌,心却神游了出去。歌词里“麦田”、“稻穗”这样的字眼,让她仿佛回到了家乡。可能是命运的轨迹不尽相同,她和岸本的配合非常默契,两个女孩儿纯粹而又天真地在演艺圈打拼。她突然想起在楼下时,广田慎之在自己耳边的呢喃,禁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电视里开始播放舒缓的民谣,在有节奏的鼓点里,美森跟着浅浅哼唱。

10

茶几上的手机闹钟响了起来,广田慎之就在旁边,将闹钟消除。心里一旦有事,有没有闹钟提醒他都不会耽误。不过广田就是这样的人,有重要的事件待完成时,就必须设置一个提醒。他靠在椅背上,想着下一秒的台词。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还不够成熟,尽管在舞台上从不感觉怯场,但实际生活中,他遇事还是会紧张和激动。控制情绪,是每个明星的必修课。广田慎之定定神,用双手在面颊上拍了拍,站起身披上外套。

11

三川纯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也许是刑警的工作习惯使然,他往往因办案忙得日夜颠倒,睡觉没个准时候。甚至,更多的时候他就和搭档或者独自一人在车里将就一夜。现在在富山山庄别墅柔软的床榻内,他就像睡在一块黄油上,浑身不自在。三川睡不着,又把枕头垫高,这一招似乎产生奇效,不一会儿他就连打了几个哈欠,睡眼朦胧了。

12

石原奈子洗完澡,坐在化妆镜前涂抹着保养品。女人上了岁数,如果不养成每天保养的习惯,衰老就会不请自来。尤其在自己所在的演艺圈,更为甚之。石原只能算是半路出家,误打误撞进入电视台后,通过自身的努力和机会垂青,才有所收获。石原有时心想,自己缘何要如此打拼,事业和家庭岂可兼得,也许是时候多陪陪孩子。想到这里,她又拿起了身边的手机,在电话本中查找,拨通了一则电话。拨号音开始嘟嘟地响起来,石原闭目养神: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忙活呢。

13

多利亚的性格是滞碍她在演艺圈发展的最大问题。发火时如同疾风骤雨一般,虽然消停得也挺快,但是人都是第一印象主导的动物,谁都不愿待见她那副发火时的嘴脸。多半人心里顾忌河川清志,也就任由得她吵吵嚷嚷。圈内不止一次发出这样的声音:如果河川清志不是娶了她,发展一定比现在更好。

多利亚的手机发出悦耳的短促铃声,屏幕上跳出一则简讯,她打开看了看,脸上绽放出会心的笑容。“男人啊……男人啊……”多利亚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踩着轻快的步点,向房门走去。

14

湘西吉健往酒杯里又倒满了一杯酒。他用肥大的手指捏住杯角,将其中金黄色的液体送入口中。酒是湘西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酒精好似融入他的血液,一旦缺乏,他整个人就运转不起来。事实上,在刚才上山的途中,他也喝了一小瓶。他的背包里带了几瓶洋酒,走起路来咣当作响。虽然嗜酒,他的酒量却属一般。几杯黄汤下肚,就口齿不清,走路打漂。他经常在醉酒后第二天早晨,想不起来昨晚的所作所为。当然,有时也包括认不出身边躺着的女人是谁。

湘西感觉微醺,拿起酒瓶,走向门边。一个人喝多无趣呀,这个念头占据了他脑中酒精之外的地方。

15

走廊里几乎漆黑一片,只有地板一侧的廊灯发出微弱的亮光。脚步声踩在绒面的地毯上,发出沙沙的微响,一个黑影向着206房间的方向走去。

河川清志掐灭香烟,起身抖抖身上的烟灰,站在门后。来人尚未敲门,他便伸手旋转门把,打开了门。“晚安。”来人说。“才来啊。”河川嘴角上扬,脸上带笑。

16

隔壁的一声关门声响,让三川纯睁开了眼睛。根据声音的方位,像是206房间传来的。

他抬腕看表,这个时间会有谁去找河川清志呢?

哦,对了。记得睡前湘西说过要去喝酒来着。白天两人的关系并非如此融洽,看来表面功夫做得都不错。那么,如石原所言,湘西一定是死死抱着河川大腿,才有了今天。三川第一次觉得,自己所从事的刑警事业是如此真实,比演艺圈纯粹多了。

过了不久,三川耳边又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喘息声。他比刚才清醒了不少,竖起耳朵听着。他发现,那声音被定义为呻吟才更合适。那种特殊的喘息声让他顿时明白,那是一对男女伴随着云雨之事才会发出的动静。声音很轻,但隔着墙壁依旧能听得真切。三川听着听着,觉得职业带给他的习惯让自己有些变态。这声音的来源,恐怕就是电视柜上的色情影碟。不过,这是否过于夸张了?如果是河川和湘西这一对酒友的话,能一起喝酒,一起看这样的盘片……三川摇了摇头,打消了脑中的那个画面。这东西也能两个男人边喝酒边看?演艺圈的名角们真是拿捏不准啊。

三川把头埋入枕头,阻挡声音进入耳朵。

他心想,我们势必不是同道中人。

我从来都是一个人看呢。

17

底楼的滚筒洗衣机响起了工作音,金属滚筒骨碌骨碌地转了起来。

桃山亚纪轻轻推开门,伸出头去张望。

一个黑影站在楼下的黑暗里,身边是闪烁的洗衣机红色指示灯。

她转头向走廊尽头望去,206房间的门虚掩着,灯光从屋内射出来。

正要关门时,一只手抓住了门把。

18

砰的一声!重物猛击地面的声音在富山山庄别墅内回响。

时间指向半夜三点,在人类最疲劳的时间,睡得不踏实的人也只是揉揉耳朵,翻个身又继续进入了梦乡。

19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质窗帘射入屋内,映在熟睡的一张张脸上。

三川纯被一声尖叫从睡梦中拖了出来,紧接着耳边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呼喊声。那些敲门的拳头基本都降落在他的门扉上。一大清早,现役刑警的屋门上响起紧张而无序的敲门声,绝不是来叫他起床吃饭的。三川迅速起身,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穿好衣裤,用手随意地打理了一下头发,推开门。眼前所见,让他大吃一惊。

走廊的扶手上直直地垂着两根细绳,在有节奏地轻轻摇摆着。绳子向大厅延伸,尽头是两具直挺挺的尸体。一男一女,男的是河川清志,女的是多利亚。

在悬空的尸体下面,一个人倒在血泊之中。他仰面朝上,眼珠弹出,脑后一片干涸的紫红色血浆。那是湘西吉健,已经死亡。

二楼上,剩下的六个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他们的表情不尽相同,脸上都写着无助。20

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空气中凝结着沉默和血液的味道。

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呕吐声,随后是呕吐物从胃中涌出的声音。三川纯转过头去,发现是桃山亚纪。她被高园美森搀扶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处理污浊的衣服。岸本夏美则靠在墙壁上,脸色惨白。她用一只手遮在加佛的双眼前,小男孩嘴里问着“怎么了”,一边企图移开岸本的手。广田慎之在他们的身边,双眼竭力避开面前的尸体。

刚才的叫声是岸本夏美发出的,作为死亡现场的第一发现人,受到的刺激可想而知。三川转头朝隔壁的房间看了看,石原奈子瘫软在房门口,从她的面部表情来看,金牌制作人显然也被吓得不轻。三川一言不发,回身转向房内,从随身物品中拿出几副塑料手套。他觉得背后发凉,那六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自从来到别墅后,这名刑警还从未像现在般受到瞩目。“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保持原位别动。”三川看着众人严肃地说,“你,听我的指挥。”他右手食指指向广田慎之,顺手塞给他一副手套。

广田听他这样一说,一只手接过手套,一只手指着自己,一脸茫然。三川嘴里嗯了一声,像是对他质疑的肯定。他走到吊着两句尸体的走廊扶手边,蹲下身仔细检查了绳结。绳结打成了个死扣。结并不复杂,却扎得非常牢固。加之尸体向下的作用力,两根绳子都死死地绑扎在二楼扶手的栏杆上。三川起身,顺着楼梯快步来到楼下。下楼时,他又提醒了众人一遍,每个人都像铁钉一样,戳在原地一动不动。

三川站在客厅的沙发旁,看着两具已经断了气的尸体。河川清志和多利亚脸上已无血色,双脚离开地面足有一人高的距离,手脚直直地指向地面。三川站到尸体下方,对着楼上的广田喊话。“广田君,”他说,“麻烦把绳结解开,慢慢把尸体放下来。”广田答应着,就蹲下身来解绳结。“手套!手套!”三川喊道。

广田赶忙戴上手套,认真地解着死扣。石原迈开步子,来到广田身边帮忙。桃山这时已清理完毕,守在门口不敢出来。高园则躲在她的背后,看着不远处焦急解着绳子的两个人。过了一会儿,绳子终于被解开。广田和石原用力拽住绳子,底脚抵在扶手根部,缓缓将二具尸体放至地面。三川将他们放置在沙发边的地板上,同时拜托石原进他的房间取来床单,以便遮盖死者用。他俯下身,仔细观察。两具尸体皆是典型的因颈部遭到伤害而造成的机械性窒息,符合第一现场的死因推断。三川心想,最后一次见这二人是昨天晚间九点,现在过去了十个小时左右。他根据尸体的温度和僵硬程度,做了大致判断,推断了个大致的死亡时间。他抬头望瞭望二楼,又伸手轻触尸体的颈部位置,陷入了沉思。三川眼角的余光望见躺在一边的湘西,他目光无神,望向屋顶。

屋外,天黑黢黢的,大雨依旧如注。

21

石原拿来了两条床单,小心翼翼地放在三川身边。三川请二楼的众人下楼,提醒他们站在沙发边。“加佛,请你留在自己的房间好么?”三川特意留心了孩子。“我陪着他吧,可以吗?刑警先生?”岸本轻声说。

惨死的恐怖的画面如果让孩子看到,未免太残忍了,更何况还是亲生父母。三川点了点头,示意其他几位可以下楼。岸本领着加佛进入屋内,关上了房门。

三川卸下尸体颈部的绳子,又仔细检查了二人颈部的勒痕。他发现,河川颈部的痕迹要更深一些。随后,他举起两根绳子仔细端详,一点一点地在双手中移动,又翻来转去,盯着多个地方看了好几分钟。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拿起河川和多利亚的手,在眼前看了看,又举起绳子在鼻尖嗅了嗅。身边的其他人如同观察名侦探办案一般,都紧张地注视着三川的一举一动。

三川放下多利亚的手,又仔细观察了二人的面部好一阵,随后他起身,和石原打了个招呼,请她将尸体盖上。石原应了一声,双手微微颤抖着将被床单在了直挺挺的尸体身上。

三川又来到躺在一旁的湘西的尸体边。同样的一套流程,判断了一下湘西的死亡时间。随后,他开始检查湘西身上的伤口。他把湘西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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