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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7 09:5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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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罗杰·泽拉兹尼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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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珀志5:混沌王庭

安珀志5:混沌王庭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安珀志5:混沌王庭作者:[美]罗杰·泽拉兹尼译者:戚林设计:亦木排版:郝全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时间:2014-07-01ISBN:9787550228818本书由上海读客图书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安珀:正午时分,高耸在克威尔山峰之上,金碧辉煌;黑路:低陷险恶,从混沌之地一直穿过伽纳斯森林,通向南方;我:在安珀王宫的藏书室里,一边诅咒,一边踱步,时而读上几页书;通往藏书室的门:紧闭着,还从里面锁上门。

安珀的疯狂王子坐在书桌旁,将注意力再次转回到那本打开的藏书上。门那边传来一阵敲门声。“走开!”我说。“科温,是我,兰登!打开门,好不好?我给你带来了午饭。”“等一下。”

我站起来,绕过书桌,穿过房间打开门。兰登冲我点头打招呼。他将一个托盘放在了书桌旁边的一张小桌子上。“太多了。”我说。“我也饿了。”“那就开吃吧。”

他切开面包,递给我一大厚片,上面还堆满烤肉,然后又倒出葡萄酒。我们各自坐下,开始吃东西。“我知道你还在生气……”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难道你就不气愤?”“喔,也许我已经习惯了。我也不知道。尽管……是的,我是生气。这么做太唐突了,是不是?”“唐突?”我咽下一大口葡萄酒,“简直就是倒退回过去的老日子,甚至比那时更糟糕。其实,在老爹假扮成加尼隆捉弄我们的时候,我都开始喜欢上他了。可他现在又回来了,掌控一切,和过去一样专横独断。他给我们下达了一大堆命令,根本就不愿费事解释清楚,然后又失踪了。”“他说他会很快和我们联系的。”“我估计,上一次失踪他也是故意的。”“我可不太确定。”“他没有解释上一次失踪的原因。事实上,他根本什么都没有解释。”“他一定有他的原因。”“兰登,他是不是最终彻底丧失了理智?反正我是这么怀疑的。”“可他还是很精明,足够愚弄你。”“那不过是低级的动物似的一点点狡计,加上外貌变形罢了。”“可这一手很管用,不是吗?”“没错,是很管用。”“科温,难道你不想看到他的计划成功吗?难道你不想证明他是正确的吗?”“这话太荒唐了。当然,和其他人一样,我希望这些破事能早点结束。”“没错,可你更愿意用其他办法结束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吧?”“你什么意思?”“你不愿意信任他。”“这一点我承认。我见不到他——真正的他——实在是太他妈久了,还有……”

他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气愤的是他居然活着回来了,对吧?你更情愿看到的是他的尸体。”

我转开视线。“是的。”我最后才承认说,“不过,那不是为了让王位空出来,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能得到王位。我恨的是他,兰登。只是他。就是这么回事。”“我明白。”兰登说,“不过你得承认,他骗过了布兰德,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设下一个完美的连环计,我至今都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弄的。他安排了一切,让你从提尔-纳·诺格斯上带回那条手臂,然后不知道怎么搞的,又从我这里将手臂转交给本尼迪克特,而他负责在恰当的时机,将本尼迪克特安排到恰当的位置上,于是一切都按计划顺利进行,他夺回了仲裁石。还有,他操纵影子的能力还是比我们出色。在克威尔峰上,他带领我们去初始试炼阵时,他操纵得漂亮极了。我无法做到他那样,你也做不到。他还能轻松打翻杰拉德。我不相信他的头脑不如以前了,我想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管我们喜欢与否,我认为他是唯一可以处理目前困境的人。”“你在试图说服我,让我信任他?”“我在试图说服你,叫你明白你别无选择。”

我叹了口气。“我猜你已经适应了。”我说,“我这么恼火毫无道理。可是……”“他下达了发动攻击的命令,这让你不安,是不是?”“是的,其他的命令也是。如果我们能多等上一段时间,本尼迪克特完全可以做好充分准备,发起一次更有效的进攻。三天时间根本不够准备一场这样的战役,更何况我们完全不了解敌人的实力,这点时间就更不够了。”“可我们也许不需要再继续等待。他和本尼迪克特私下聊了很久。”“那是另一件让我恼火的事。分别下达命令,神秘兮兮……还是老样子,他不信任我们。”

兰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也忍不住笑了。“好吧,”我承认说,“也许我跟过去一样不信任他。不过,用三天时间去准备发动一场战争,”我不赞成地摇摇头,“他最好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内情。”“我有一种感觉,这次更像是一次突然袭击,而不是正式战争、正面对决。”“只是懒得告诉我们为什么要先发制人。”

兰登无奈地耸耸肩,又倒了杯葡萄酒。“也许等他回来后,会告诉我们的。他没有给你下达什么特别指令,是吧?”“只是叫我站在一旁等着。你呢?”

他摇摇头。“他说等时机来临,我就会知道了。不过朱利安接到了命令,叫他准备好军队,接到通知后立刻出动。”“哦?他们不驻守在阿尔丁森林了?”

他点头。“他什么时候说的?”“就在你离开之后。他利用扑克牌把朱利安传到这里,给他下了命令,接着,他们俩一道骑马离开了。我听见老爹说,他和他一块儿走,不过半路就要分开。”“沿着克威尔峰走东边那条路?”“是的。我看着他们离开的。”“有趣。我还错过了什么?”

他在椅子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下面这部分内容让我很不安。”他说,“老爹上马以后,冲我挥手告别,然后又掉头看了我一眼,说:‘给我盯着点马丁。’”“就这些?”“就这些。但他大笑着说的。”“我猜那很自然,只是对新来者有点不放心罢了。”“那为什么要大笑?”“我不猜了。”

我切下一块奶酪,放进嘴里,咀嚼着。“也许这主意不坏。可能他并不是怀疑,只是觉得马丁需要被人护着,避免受到某些事情的伤害。或者两种可能都有,或者都不是。你知道,某些时候,他的动机很难猜测。”

兰登站起来。“我不想做这种二选一的选择题。想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吗?”他说,“整个上午,你都把自己关在这里。”“好吧。”我站起身,把格雷斯万迪尔挂在腰带上,“马丁在哪儿?”“一楼,正和杰拉德聊天。”“这么说,他在可靠的人手里。杰拉德是要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返回舰队?”“我不知道。他不肯告诉别人老爹给他的命令。”

我们离开房间,朝楼梯走去。

下楼时,只听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我不由得加快脚步。

我越过楼梯扶手往下望,见一群卫兵聚集在王座大厅的入口,其中还有魁梧的杰拉德。他们全都背对着我们。我跳下最后几层台阶,兰登紧跟在我后面。

我挤进人群。“杰拉德,出什么事了?”我问。“该死,我知道就好了。”他说,“你自己看吧。进不去。”

他往旁边挪了挪,我朝前迈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它就在那里,我面前仿佛立着一堵有弹性的完全隐形的墙。一看到这堵隐形墙后面的景象,我的记忆和感觉仿佛瞬间扭成一团死结。我目瞪口呆,恐惧从脖子蔓延到全身,牢牢扼住了我,让我的双手无法动弹。这绝对不是恶作剧。

隐形墙那边是马丁,他微笑着,左手举着一张主牌。本尼迪克特站在马丁面前,他显然是刚被召唤回来。他身边有个女孩,站在台阶上的宝座旁边,脸侧向一边。两个男人显然正在交谈,可我听不到说话的声音。

最后,本尼迪克特转过身,似乎在和女孩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回答。马丁绕到她左边站着。本尼迪克特一边和她说话,一边登上宝座台阶。这时,我看见了她的脸。他们仍在交谈。“那女孩似乎有些眼熟。”杰拉德说。他挤过来,站在我旁边。“当时她骑马从我们身边经过,你可能匆匆瞥了她一眼。”我告诉他说,“就在艾里克死的那天。她就是黛拉。”

他吃惊地猛吸一口气。“黛拉!”他叫起来,“这么说你……”声音突然打住。“我并没有撒谎。她确实存在。”我说。“马丁!”兰登着急地大叫,一路挤到我右边,“马丁!出什么事了?”

那边没有任何回答。“我想,他听不到你说话。”杰拉德说,“那道屏障似乎将我们的存在完全屏蔽了。”

兰登用力向前挤去,双手推着看不见的某样东西。“我们一起推。”他说。

于是我又试了一遍。杰拉德也把他的体重压在那面无形的墙上。

半分钟后,还是没有成功。我不再推了。“没用。”我说,“我们推不动它。”“这该死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兰登问,“挡住——”

对于下面将要发生的事情,我已经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但只有那种可能,整个场景都似曾相识。现在……现在,我紧紧抓住剑柄,好确保格雷斯万迪尔仍挂在我腰间。它的确还在。

墙后,我那把与众不同、一望而知的宝剑出现了。我要怎样解释它的出现?此刻,它那雕刻精致的纹饰散发出光芒,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看见它。它突然凭空出现在屏障那边,没有任何支撑地悬浮在宝座前的空中,剑尖几乎就要碰到黛拉的脖子。对此,我无法做出任何解释。

这一切实在太熟悉了。和那晚在天空之城提尔-纳·诺格斯上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尽管这里没有任何迷惑人的陷阱,没有那些阴暗的色泽、混乱的感觉、沉重的影子,还有激动的情绪——但这个场景的的确确和那晚一样。不,二者非常相似,但并不完全一致。本尼迪克特站的位置有些远,更加靠后,他身体侧立的角度也不同。我无法看见黛拉的嘴唇,所以我不知道她是否在问相同的那个奇怪问题。这一点我很怀疑。真是戏剧化的场面。和我亲身经历过的那次相比,既相似又不太相似,很可能是被隐形屏障扭曲了。而且很可能受了发生在提尔-纳·诺格斯那一幕的影响。“科温,”兰登说,“似乎格雷斯万迪尔正悬在她面前。”“的确如此,是吧?”我说,“可是你也看到了,我的剑好端端地挂在腰带上呢。”“不可能有另外一把恰好相同的……是不是?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刚开始时,我觉得自己似乎能预知要发生什么。”我说,“但不管怎样,我无力阻止。”

本尼迪克特突然抽出剑来,与另外一把剑交战,和一个看不见的对手搏斗起来。跟在天空之城所发生的事情一样。“好好教训他,本尼迪克特!”兰登叫道。“没用的。”我说,“他就要被缴掉武器了。”“你怎么知道?”杰拉德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实话,在那里和他打斗的人是我。”我解释说,“这是我在提尔-纳·诺格斯上经历的另外一部分梦境。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它肯定是老爹夺回仲裁石的代价。”“我搞不懂。”他说。

我摇摇头。“我不能假装自己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告诉他说,“不过,我们无法进入那边,除非等到两样东西从对面消失之后。”“两样什么东西?”“等着瞧好了。”

本尼迪克特把剑换到另外一只手,瞬息一闪,朝前虚晃一招,刺向那个隐形的对手。两把剑互相躲避着,然后相交,彼此压制对方,接着,剑尖一同挑起,直指天花板。本尼迪克特的右臂绷得紧紧的。

突然,格雷斯万迪尔占了上风,剑身获得自由,绕过另外一把剑直削而下,狠狠地击中本尼迪克特的右臂,砍在金属手臂连接在胳膊上的位置。本尼迪克特猛地转身,这个动作把我们的视线挡了一瞬。

紧接着,我们又能看见了。本尼迪克特单膝跪地,身体侧着,紧抓着自己被砍断的胳膊。机械手——或者说机械胳膊,正从空中落下,手里还握着本尼迪克特的剑。触到地面时,它们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直接穿过地板,从我们的视线里完全消失了。

我猛地向前一扑,几乎跌倒在地。我立刻恢复了平衡,冲上前去。隐形屏障已经消失了。

马丁和黛拉抢在我们之前冲到本尼迪克特身边。黛拉从她的斗篷上撕下一条布,开始包扎本尼迪克特胳膊上的伤口。直到这时,杰拉德、兰登和我才冲到他们面前。兰登抓住马丁的肩膀,强迫他转身面对自己。“发生什么事了?”他急急追问。“黛拉……黛拉说她想看看安珀,”他解释说,“既然我现在已经住在这里,于是我把她带了过来,四处看看。然后——”“带她过来,你的意思是通过主牌?”“是的。”“你的牌,还是她的?”

马丁咬住下唇。“这个,你看……”“把牌给我。”兰登命令道,他劈手把那副纸牌从他腰带上夺了过来,打开,开始一张张查看。“然后,我想告诉本尼迪克特,因为他对她一直很感兴趣。”马丁继续解释说,“本尼迪克特也想赶过来看看——”“妈的,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兰登突然叫起来,“这里有一张你的牌,一张她的,还有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家伙的牌!你从哪儿弄来的?”“让我看看。”我说。

他递给我那三张牌。“怎么样?”他问,“是布兰德画的吗?眼下,他是我所知道的唯一能绘制主牌的人。”“我不会和布兰德有任何来往。”马丁回嘴说,“除非想杀了他。”

我已经看出来,这不是布兰德画的。画风跟他完全不同,但也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人的绘画风格。不过,我脑子里最先浮现的并不是画风,而是第三个人的相貌,也就是兰登说他从未见过的那个人。正是这个人的脸让我明白过来。我认识他。我曾凝视过这个年轻人的脸,就在混沌王庭前,当时他用十字弩瞄准我,接着他认出我来,于是放下了武器。

我举起纸牌。“马丁,他是谁?”我问。“他就是制作了这些额外主牌的人。”他回答说,“制作的时候,他顺便给自己画了一张。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黛拉的朋友。”“你撒谎。”兰登指责说。“那么,就让黛拉来告诉我们好了。”我说完,转身面对她。

她已经包扎好了本尼迪克特的伤口,可还跪在他身边,本尼迪克特则坐在地板上。“这是怎么回事?”我说着,冲她挥舞着纸牌,“这个人是谁?”

她瞥了一眼纸牌,然后抬头看我,神秘一笑。“你真的不知道?”她反问。“如果我知道,干吗还问你?”“那么再仔细看看他,然后自己照镜子瞧瞧。他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他的名字叫梅林。”

我不是大惊小怪的人,但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惊了。我感觉头晕目眩,但脑袋却在飞速运转。考虑到时间差异,这种情况的确有可能存在。“黛拉,”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通过试炼阵时就告诉过你了。”她说,“安珀必须毁灭。我要做的,就是在其中扮演合适的角色。”“你只会得到我住过的牢房。”我说,“不对,隔壁的那间。卫兵!”“科温,没事的。”本尼迪克特劝说道,他随后站了起来,“情况并不像听上去那么严重。她可以解释清楚一切。”“那让她现在就开始解释。”“不,私下解释,只限在家人范围内。”

我挥手让听命而来的卫兵退下。“很好。我们到大厅楼上的随便哪个房间去。”

他点头同意,黛拉搀扶着他的左臂走了出去。兰登、杰拉德、马丁和我跟着他们走出大厅。我再次回首望了一眼空旷的大厅,我的梦境居然在这里成为了现实。实在太可怕了!

我策马登上克威尔山的山顶,然后下马走向我的坟墓。我走进去打开棺材,空的,很好。我本来已经有点拿不准了。开棺之前,我竟然觉得有可能看见自己的尸体躺在里面。真要出了这种事的话,就能证明我误打误撞闯入了一个错误的影子世界,尽管各种迹象和我的直觉都证明,这是不可能的。

我离开坟墓,溺爱地搓了搓星辰的鼻子。阳光普照大地,微风中略有些寒意。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跑到海边,坐在海滩上摆弄我的烟斗,抽会儿烟。

我们谈过了。当时,黛拉坐在棕色沙发上,面带笑容,腿优雅地蜷缩在身体下面,又讲述了一遍本尼迪克特与魔女琳特蕾生下她的故事,还有她在混沌王庭出生、长大的经历,那是一个极端混乱、非欧几何的世界。在那里,时间本身毫无规律可循。“我们在一起时,你告诉我的全是谎言,”我说,“现在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她微微一笑,端详着自己的手指甲。“那个时候我必须对你撒谎,”她解释说,“因为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一些东西。”“你想得到的是……”“知识。关于家族、试炼阵、主牌,还有安珀的知识。还有,我想获得你的信任,怀上你的孩子。”“告诉我真相同样能达到目的。”“未必。我来自你们的敌方,我想得到这些东西的理由,你会觉得不舒服的。”“还有你的剑术……你说是本尼迪克特教你的。”

她微微一笑,眼睛里闪耀着黑色的火花。“我的剑术习自伟大的波莱尔公爵,他是混沌王庭内一位地位尊崇的贵族。”“……还有你的外貌,”我接着说,“你通过试炼阵时,我看见你的外貌变了好几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为什么会变形?”“所有出身混沌王庭的人都有变形的能力。”她回答道。

我想起托尔金那天晚上是如何模仿我的样貌的。

本尼迪克特认同地点点头。“老爹也伪装成加尼隆的样子骗过了我们。”“奥伯龙也是混沌之子,”黛拉说,“尽管他是一位背叛父亲的叛逆之子,但那股力量依然存在。”“那我们为什么无法变形?”兰登问。

她耸耸肩。“你试过吗?也许你能做到。另一方面,也许这种能力在你们这一代消亡了。我不清楚。不过说到我自己,一旦遇到压力,我就会变回某个自己喜爱的特定外貌。在我出生长大的那个地方,这是一种规律。在那里,我更多是以其他的外貌出现。即使离开那里,改变外貌仍是一种条件反射的行为。这就是你那天看到的情况。”“黛拉,”我问,“为什么你想得到那些东西——关于家族、试炼阵、主牌,以及安珀的知识,还有儿子?”“好吧。”她叹息一声道,“好吧,我说。现在你已经知道布兰德的计划了吧——毁灭和重建安珀……”“是的。”“这个计划需要我们这边的认可与合作。”“包括谋杀马丁?”兰登冷冷地问。“不。”她说,“我们并不知道他打算利用谁充当媒介。”“如果你知道,你会阻止吗?”“你正在问一个假设的问题,”她说,“你自己去回答好了。我很高兴马丁还活着,我能回答的只有这些。”“那好。”兰登说,“布兰德怎么了?”“他通过从托尔金那儿学到的方法,联系到我们的首领们。他很有野心,他还需要得到更多的知识,还有力量。于是,他提出了一项交易。”“什么样的知识?”“他只需要一种知识:他不知道如何毁掉试炼阵——”“这么说,你们应该对他所做的事负责了。”兰登说道。“如果你一定要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我的确这样看。”

她耸了一下肩,侧过头来看着我。“你还想听下去吗?”“请讲。”

我瞟了一眼兰登,他只好点头同意。“布兰德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她说,“却没有得到我们的信任。我们担心,他一旦拥有随心所欲去缔造世界的力量,他就不会停手,不会只满足于统治一个被修改过的安珀。他会企图将他的统治扩展到混沌之地。我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力量被削弱的安珀,这样混沌王庭就会比现在更强大——变动之后实现新的平衡,将让我们拥有更多的位于两个领域之间的影子世界。很久之前我们就意识到,我们这两个王国永远无法融合在一起。另外,如果其中一个灭亡了,就会毁掉存在于我们之间的所有变量,结果就是一切都停滞下来,或者完全陷入混乱。不过,知道布兰德的意图之后,我们的首领们仍旧和他做了交易。这是多年来出现的最好时机,必须牢牢把握。他们觉得可以和布兰德交易,等到时机成熟时再换掉他。”“所以你们也计划出卖他?”兰登问。“除非他能遵守诺言。不过,我们知道他不会的。所以我们也准备好了对抗他的行动。”“如何准备?”“我们允许他完成他最终的计划,然后干掉他。他将被一位既来自安珀王室、同时也出身于混沌王庭第一家族的成员所取代,一个在我们中间出生长大、为了这个位置而培养出来的人。梅林的父母双方都与安珀有血缘关系,他的父亲是你,而我的祖先是本尼迪克特——两个最有资格得到王位的继承者。”“你出身于混沌王庭的王室家族?”

她笑而不语。

我站起来大步走开,凝视着壁炉里的灰烬。“我不喜欢这种事,我居然被卷进了一个精心算计好的繁殖计划。”过了一会儿,我才说道,“不过,就算情况真的如此,我也相信你所讲的一切都是事实——只是暂时相信——可你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告诉我们?”“因为,”她解释说,“我担心我的国家的统治者们会为了实现目标而走得太远,就和布兰德一样。或许他们会走得更远。我刚才说过,关键在于平衡,但似乎很少有人能欣赏平衡的精妙。我在临近安珀的影子里行走过,也亲身走过安珀的土地。我了解混沌边缘上的影子世界。我曾经遇到过很多人,也见识过很多事。然后,就在我遇到马丁并与他聊天之后,我开始觉得,别人灌输给我的为了改善未来而进行的那些变化并不那么简单。我的长辈们觉得,只要按照他们喜欢的模式改变安珀就行了,其实不然。相反,如果那样的话,安珀将沦落为混沌王庭的一个延伸部分,大多数的影子世界都会发生巨变,加入混沌。安珀将变成一座独岛。托尔金创造出了安珀,我的许多长辈们至今还为此愤愤不平,他们一直试图恢复过去的形势,那时候到处都是完全的混沌,一切都诞生于混沌。我却觉得现在的局面是最好的,我希望保留它。我的心愿就是:在所有冲突中,任何一方都不会获胜。”

我转过头,正好看见本尼迪克特不满地摇着头。“这么说,你哪一边都不支持。”他加强语气说。“我更愿意认为我是两边都支持。”“马丁,这事你也和她掺和在一起吗?”我问。

他点点头。

兰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就你们两个?想同时对抗安珀和混沌王庭?你们怎么有希望成功呢?你们打算如何继续这套实现平衡的把戏?”“我们并不是孤军作战,”她反驳说,“再说,这个计划也不是我们制订的。”

她把手伸进衣袋,掏出来时,有什么东西在她手心里闪闪发光。她把那东西转到光线下,那手里拿着的居然是我们父王的图章戒指。“你从哪儿弄来的?”兰登问。“还能从哪里?”

本尼迪克特朝她走过去,伸出手。她把戒指给他。他仔细地察看着。“这是他的戒指。”他承认说,“戒指后面有个小标记,我过去看见过。戒指怎么在你手里?”“首先,在我转达他的命令时,它能说服你们相信我。”她解释说。“你怎么认识他的?”我突然问。“我在过去的某个时候遇见了他,那时他正身陷困境。”她告诉我们说,“可以说,是我帮助他摆脱了困境。这件事就发生在我遇到马丁之后,内心倾向于更加同情安珀的时候。另外,你们父王是一位很有魅力和说服力的男人。我想我不能袖手旁观,看着他继续被我的亲戚们囚禁。”“你知道他最初是怎么被俘的吗?”

她摇头。“我只知道,布兰德影响到他在某个远离安珀的影子世界中的存在,他们这才得以把他抓到混沌王庭。我相信,这件事涉及到寻找一个据说可以修复试炼阵的魔法工具,但实际上这东西并不存在。他现在明白,只有仲裁石才能修复试炼阵。”“你帮助他逃出来……这个举动影响到你和家人的关系了吗?”“情况很糟糕,”她说道,“我暂时无家可归了。”“你想在这里找一个家?”

她又笑了笑。“这取决于事态如何发展。如果我的族人真的实现了他们的计划,天下一片混沌,我当然只能重返混沌,或者待在某个残留的影子里。”

我抽出一张主牌,瞥了一眼。“跟我说说梅林。他现在在哪儿?”“他们控制着他,”她解释说,“我觉得他现在可能是他们的人了。他清楚自己的出身来历,不过,他们很长时间以来一直控制着他的教育。我不知道他是否会摆脱他们的影响。”

我举起纸牌,凝视着它。“没用。”她说,“纸牌在这边与那边之间的联络是无效的。”

我回想起我在混沌之地边界时,主牌之间的联系是多么地困难。不过我还是试了一下。纸牌在我手中变得冰凉,我伸出意识。一丝最微弱、最飘忽不定的回复传来。我更加努力地尝试着。“梅林,我是科温,”我说,“你能听到我吗?”

我似乎听到一声回答,听起来好像是:“我不能——”然后就消失了。纸牌失去了冰凉的手感。“你接触到他了?”她问道。“我不太肯定。”我说,“不过我觉得接触到了,只有短短一瞬。”“已经比我想象的好多了,”她说,“可能是当时环境很好,或者你们两人的精神状态非常接近。”“你刚才炫耀老爹的图章戒指时,提到了他的命令,”兰登接着追问,“到底是什么命令?为什么他要通过你来传达命令?”“机缘巧合而已。”“机缘巧合?他今天早晨刚刚离开这里。”“他必须先完成某一件事情,然后开始准备下一件,可他不知道那件事情会耗费多长时间。不过,我来这里之前刚和他接触过——这种接触实在没能让我对你们为我准备的欢迎仪式,做好充分准备——他现在已经准备好下一阶段的工作了。”“你在哪里和他通话的?”我追问,“他现在在哪儿?”“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是他联系我的。”“然后……”“他想让本尼迪克特立刻发动攻击。”

杰拉德终于忍不住了,他从坐着倾听谈话的那张大扶手椅里跳了起来。他站起来,拇指插在腰带里,低头俯视着她。“这样重要的命令,应该由老爹直接下达。”“确实是他下达的。”她回答道。

他摇头。“这没道理。为什么他要联系你——我们并没多少理由去信任的一个人——而不是我们中的随便哪一个?”“我认为他那时无法联系上你们,而他可以联系到我。”“为什么?”“他并没有用主牌联系,他没有我的牌。他是利用黑路的回响效应与我联系的。布兰德有一次从科温面前逃走,用的就是类似的办法。”“这里发生的事情,你可知道不少啊。”“我当然知道。还有,我在混沌王庭里有熟人,你打败他之后,布兰德就把他自己传送回那里了。我听说了发生的事情。”“你知道我们父王现在人在哪儿吗?”兰登问。“不,我不知道。不过我认为他已经前往真正的安珀,去和托尔金商议事情,重新察看初始试炼阵的受损情况了。”“他到底去做什么了?”“我不知道。也许去商量他决定马上开始的行动的具体细节。反正他联系了我,命令我按照他之前决定的方式发动攻击。”“这次谈话发生在什么时候?”“就在几个小时前——按我的时间计算。不过,我当时在远离这里的影子里,我不知道时间之间的比率差距是多少。我是新手,还不熟悉情况。”“那么很可能非常近,恐怕就是几分钟前。”杰拉德沉思着说,“为什么他和你说,而不是和我们中的某一个人?如果他真想的话,我不认为他无法接触到我们。”“也许为了表明他喜欢我。”她说道。“这一切可能都是真的。”本尼迪克特说,“不过,在没有确认命令之前,我不会出兵。”“菲奥娜还在初始试炼阵那边吗?”兰登问,“我刚听说她在那边扎营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

我洗出菲奥娜的牌。“恐怕需要不止一个人的力量,我们才能成功联系到那边。”他建议说。“没错,你帮我。”

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本尼迪克特和杰拉德也走了过来。“没有核实的必要。”黛拉抗议说。

我没搭理她,集中精力在我红发妹妹的精致画像上。片刻之后,我们接通了联系。“菲奥娜,”从背景来看,她在试炼阵那里,“老爹在那边吗?”“在。”她说着,紧张地笑了笑,“他在里面和托尔金聊天。”“听着,情况很紧急。我不知道你是否认识黛拉,不过她就在这边——”“我知道她是谁,不过我从来没见过她。”“噢,她声称给本尼迪克特带来发动进攻的命令,是从老爹那里带来的。她有他的图章戒指为证,可老爹早些时候并没有谈起过。你知道什么情况吗?”“不知道。”她回答说,“早些时候他和托尔金来这里察看试炼阵,我们只是互相打了个招呼。尽管我有些怀疑,但确实是他们。”“怀疑?你指的是什么?”“我想老爹在计划修复试炼阵,他戴着仲裁石。我偷听到他对托尔金说的一些话。如果他尝试修复的话,混沌王庭那边立刻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会阻止他的。他想抢先发动袭击,好牵制住他们的兵力。只是……”“只是什么?”“这么做会害死他的,科温。我很清楚。无论最后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会在修复过程中死掉的。”“我很难相信。”“不相信国王会为了自己的国家而牺牲生命吗?”“不相信老爹会那么做。”“那么,也许他已经变了,或者你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他。不过,我认为他会尽力去修复的。”“那他为什么要通过别人来传达命令?他明明知道我们不会真正信任那个人。”“他知道你们会向他核实,一经核实,他希望你们从此以后能够信任她。我是这么猜测的。”“这么做似乎太兜圈子了。不过,我确实觉得在命令确认之前,我们不该有任何行动。你可以帮我们确认一下吗?”“我可以试一下。等我和他谈过后,我会立刻回复你们。”

她切断了联系。

我转身看着黛拉,她只能听到我这边的谈话内容。“你知道老爹现在计划做的事情吗?”我问她。“是有关黑路的什么事情,”她回答说,“他暗示过很多次。但是具体要做什么,还有怎么做,他并没有细说。”

我转身将扑克牌整理好,放进盒子里。我不喜欢事情突然有转变。整整一天从一开始就不顺利,而且每况愈下,现在才刚刚过了午饭时间。我感慨地摇摇头。我原先和托尔金谈话时,他描述过所有试图修复试炼阵的行动的后果,听起来都挺可怕的。假设老爹真的这么做,结果失败了,他会死在修复过程中吗?那时我们会面对怎样的局面?恐怕还是这样,只不过失去了国王,而且还处于战争前夕——继承权的问题又冒了出来。在我们出兵打仗的途中,这件事情将一直萦绕在我们的脑子里。一旦解决掉眼前的敌人,我们大家又全都开始自己的阴谋计划,重新明争暗斗起来。一定还有别的解决办法。最好老爹能好好活着,稳坐在王位上,而不是让关于继承权的阴谋诡计再次复兴。“我们还在等什么?”黛拉问,“确认命令吗?”“是的。”我回答道。

兰登来回踱步,本尼迪克特坐在那里检查胳膊上的绷带,杰拉德靠在壁炉架上,我则站着思考。这时,我突然冒出一个主意来。我立刻把这主意推到一边,但是它又自己跑了回来。我不喜欢这个主意,但没有其他更有效的办法了。我必须快点行动,免得再有机会说服自己采用其他办法。不,我会坚持这个主意的。真该死!

突然,传来一阵联系接通时产生的刺痛感,我耐心等待。片刻之后,我再次看见菲奥娜。她站在一个看起来挺眼熟的地方,我花了好几秒钟时间才认出来:那是托尔金的起居室,就在洞穴后面那道沉重大门的另一端。老爹和托尔金都跟她在一起。老爹已经不再伪装成加尼隆,重新恢复成他过去的样子。我看见他戴着仲裁石。“科温,”菲奥娜说,“是真的。老爹的确把攻击命令传达给了黛拉,他希望这次谈话可以确认命令。我——”“菲奥娜,把我带过去。”“什么?”“你听到了。快点!”

我伸出右手,她朝前伸出手,我们两个人的手碰在一起。“科温!”兰登大叫道,“发生什么事了?”

本尼迪克特猛地站起来,杰拉德已经朝我这边跑过来。“你们很快就能听到消息的。”我说着,向前迈了一步。

我紧抓着她的手,然后放开,微微一笑。“谢谢,菲儿。你好,老爹。嗨,托尔金。情况怎么样?”

我再次瞥了一眼那道沉重的门,看见它还敞开着。我绕过菲奥娜,朝他们走过去。老爹低着头,眼睛危险地眯缝起来。我知道这种表情代表什么。“怎么回事,科温?你还在这儿没有离开。”他说道,“我已经证实了那道该死的命令,现在我希望它立刻执行下去。”“会执行的。”我边说边点头,“我不是来这里争论那件事情的。”“那你为什么来?”

我又靠近他一点,盘算着我的用词,还有我们之间的距离。我很高兴他继续坐在那里,没什么行动。“我们过去曾经并肩作战,”我说,“而且我渐渐喜欢上了你。你知道,我过去从来没有喜欢过谁,也从来没有足够的勇气说出来,不过这次是真的,你知道的。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彼此没有成为好朋友的话,事情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在这个最坦率的时刻,当我坦率说出自己的真实情感时,他的目光似乎也柔和了下来。接着,“不管怎样,”我继续说下去,“我渐渐开始信任那个相貌的你,而不是现在的这个你。如果只是为了这个你,这件事我是不会做的。”“什么事?”他问。“就是这个。”

我的手突然往上一扬,抓住仲裁石,猛地把链子从他脖子上拽下来。我脚下一转,冲过整个房间,朝门口那边狂奔过去。砰的一声,我用力把门关上,可我找不到什么办法可以从外面把门闩住,只好拔腿就跑,折回那条穿越洞穴的通道,也就是那晚我跟在托尔金后面走过的那条路。身后传来预期中的怒吼声。

我沿着曲折的通道飞奔,中途只绊倒过一次。威克斯巢穴里的臭味还很重,我跌跌撞撞地跑着,最后转过一个弯,前面就是洞外的天光。

我朝洞穴出口拼命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把仲裁石的链子套在自己脖子上。我感到它垂落在我胸前,我的意识向下触摸到它。在我后面,洞穴里传来阵阵回声。

出来了!

我朝着试炼阵疾奔,感到自己的意识正穿过宝石,将它转变成我的额外感官。除了老爹和托尔金之外,我是唯一一个与仲裁石完全谐调的人。托尔金告诉过我,只要有人在这种谐调状态下通过主试炼阵,并在每一个线条交叉处烧毁被污染的图案,置换成储存在他记忆里的试炼阵的备份图形,同时在这一过程中擦除黑路的存在,那么,试炼阵的修复就有可能生效。我应该比老爹更适合这项工作。黑路的出现也有我的责任,它的最终形态是由我诅咒安珀的力量所赋予的,我想同时抹掉那个诅咒。不管怎么说,老爹可以在战争之后重建家园,他会比我做得更好。就在这一刻,我意识到自己不再渴望得到王位了。尽管我可以轻易得到王位,但是,管理这个国家,沉闷无趣地度过好多个世纪的未来前景,也同时无法避免地摆在了我面前。也许,我应该选择一个能从中解脱出来的简单方法,如果我能在这次修复过程中顺利死掉就好了。艾里克已经死了,我不再痛恨他。过去曾驱使我奋力拼搏的另一个动力——王位——现在看来,我想得到它的原因,只不过因为我曾经以为他也想得到它。我把来自两方面因素的原因都否决了,那最后还剩下什么?我曾经嘲笑过薇亚妮,还对她说过的话感到诧异。但是,她说得对,这是有关责任的问题。但它又不仅仅是责任,还有其他的……

我已经跑到试炼阵边上了,正在飞快地冲向它的起点。我匆匆回头瞟了一眼洞口。老爹、托尔金和菲奥娜——他们都还没有露面。太好了。他们来不及阻止我了。一旦踏上试炼阵,他们做任何事情都无法挽回,只能等在一旁看着。我想到伊阿哥被瞬间分解毁灭的那一刻,马上把那恐怖的回忆丢到一边,努力镇定我的思绪,把心情调整到进行任务前的必需状态。我回想起自己与布兰德在这里的战斗,还有他奇异的消失方式,然后把那些回忆也排除掉,调慢呼吸,做好准备。

平静的感觉笼罩着我。是时候开始了,可我却踌躇片刻,想进一步调整自己的头脑,适应摆在面前的这项伟大任务。我眼睛一花,试炼阵也跟着模糊了一会儿。就是现在!该死!现在!不要准备了!我命令自己马上开始。迈步!

可我还是站着没动,还在凝视并思索着试炼阵,仿佛在做梦一样。在我凝视它的时候,好长时间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试炼阵,还有它上面的长条黑色污迹,似乎都从我眼前飘移开……

至于它是否会害死我,这个问题现在似乎不再重要了。我的思绪漂移着,思考这东西的美丽……

我听到一个声音。可能是老爹、托尔金,菲奥娜也追上来了。在他们抓住我之前,我必须要做些什么。我必须要走进它,立刻……

我把目光从试炼阵上收回,匆匆地朝洞口那边瞥了一眼。他们已经钻出洞口,冲下斜坡,但只跑到一半距离就停了下来。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停下?

有什么关系?我有足够的时间开始行动。我抬起脚,朝前迈了一步。

可是,我却几乎无法移动。我的脚一寸一寸地朝前缓缓移动,用上了全部的意志力。迈出的这第一步似乎比通过试炼阵本身更加困难,尤其在快要放下脚的时候。不过,试炼阵似乎并没有如此强大的表面阻力,我努力与阻力搏斗,它让我的全身僵滞不动。这简直像是……

这时,我眼前突然浮现出本尼迪克特站在提尔-纳·诺格斯上的试炼阵旁的场景,布兰德正在慢慢接近他,嘴里嘲笑着,仲裁石在他胸前灼热发亮。

在低头察看之前,我就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红色的仲裁石随着我的心跳,脉冲般地闪耀着光辉。他妈的!

是老爹或是托尔金——也许是他们两个人合伙干的——在这一瞬间利用仲裁石完成法术,将我麻痹。我怀疑他们俩都无法单独做到。还有,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不拼尽全力,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让仲裁石听话投降的。

我继续向前推动我的脚,朝试炼阵的边缘缓慢地滑过去。一旦我成功,我看不出他们还有什么办法……

睡意突然袭来……我感觉自己开始倒下。我可能睡了一阵。仲裁石再次生效了。

我睁开眼睛,只能看见试炼阵的一部分图案。我转动了一下脑袋,看到了一双脚。顺着脚往上看,我看见老爹正拿着仲裁石。“走开。”他对托尔金和菲奥娜命令道,没有回头看他们。

他们退到旁边,他把仲裁石挂在自己脖子上,然后身体前倾,伸出手。我抓住他的手,他拉我站了起来。“这是非常愚蠢的决定。”他说道。“我差点就成功了。”

他点了点头。“你只会害死你自己,但不会完成任何事情。”他说,“不过,你还是干得不错。快点,我们走走。”

他抓住我的胳膊,我们开始沿着试炼阵的外围散步。

我注视着奇异的天空与大海,它们不分上下界限,包围着我们。我很想知道,如果我能走进试炼阵,将会发生什么情况,那一刻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你变了。”他终于开口说道,“或者,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你。”

我耸了耸肩。“也许两种情况都有。其实,我也正想说这句话呢。能告诉我一些事吗?”“什么?”“伪装成加尼隆,对你来说到底有多难?”

他低声笑起来。“一点也不难。”他回答说,“你可能偶尔瞥见过真正的我的模样。”“我喜欢他。或者说,喜欢你伪装的他。我想知道真正的加尼隆怎样了?”“很久以前就死了,科温。你把他从阿瓦隆放逐之后,我就遇见了他,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他并不是坏人,可我不信任他,这太糟糕了。不过那时候,我从不信任任何我不想信任的人。”“这是家族传统。”“我很抱歉必须杀掉他,但他没留给我太多选择。这一切都是好久之前发生的事了,不过我还清楚记得他的样子,所以他肯定给我留下过很深的印象。”“还有洛琳?”“那个国家?我想我干得不错,影子操纵得恰到好处。我在洛琳期间,它的力量不断在扩大。只要我们家里的某个人在一个影子里停留太久,就会扩大它的力量——就像你住在阿瓦隆,还有后来待过的其他地方一样。我在那里停留了很久,练习用我的意志改变它的时间流。”“我不知道那也可以做到。”“从你最初进入试炼阵开始,你的力量一直在慢慢增强。不过你还是有很多东西要学习。是的,我让洛琳强大了起来,而且还让它变得特别容易受到黑路不断增长的力量的攻击。我特意做出安排,不管你往哪个方向走,洛琳都会出现在你经过的路上。在你逃离安珀之后,所有道路都通往洛琳。”“为什么?”“这是我为你设下的陷阱,也是一个考验。在你与来自混沌之地的力量交手时,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还想和你一起待一段时间。”“考验?你到底想要考验我什么?为什么要和我一起?”“难道你还猜不出来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观察着你们所有人,我从来没有任命过继位的王储,我故意丢下一个乱七八糟的烂摊子离开。你们的性格全都很像我,我知道,如果我宣布你们中的某一个人成为王储,就等于同时宣判了他或她的死刑。不,我是故意丢下王国不管的,直到最后的非常关头。不过现在,我已经决定了继承者。是你让我下定决心的。”“还在洛琳的时候,你就和我通过话,你是以自己本来的样貌出现的,那次交谈非常短暂,当时你叫我去夺取王位。如果你在那时就已下定决心,为什么还要继续伪装成别人呢?”“问题是那时候我并没有下定决心,这只是保证你继续战斗下去的手段。我担心你会太喜欢那个女孩,还有那块土地。当你像英雄一样从黑环里走出来后,你可能会决定定居下来,留在那里不走。我想在你脑中培养出正确的观念,让你继续你的历险之旅。”

我沉默不语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已经围绕着试炼阵走了不短的一段路。“有些事我必须知道,”我接着说,“在我来这里之前,我和黛拉聊过,她试图向我们澄清她自己的名誉——”“她是清白无辜的,”他说,“我能证明。”

我摇头不肯承认。“我一直没有追问某些我想了很久的事。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可以说明我为什么觉得她不可信任,尽管她有自己的辩护和你的信任作担保。事实上,有两个理由。”“我知道,科温。不过她并没有为了打入本尼迪克特家而杀了他的侍从。是我杀的,确保她可以在恰当的时机接近你。”“你?你也参与了她全部的阴谋?为什么?”“她会成为你的好王后,孩子。我相信混沌王庭的血脉可以带来力量,是时候为家族输入新鲜血液了。你会得到王位,而且它已经有了一位继承者。等到梅林准备好之后,他就会与他的教养者断绝关系。”

我们走到黑色污迹的所在地。我停下脚步,蹲下来研究它。“这东西会害死你?”我最后忍不住问他。“我知道它会。”“你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从未杀过人的无辜者,也没有权力操纵我,不过,你还是愿意为了王国而牺牲自己。”

我注视着他。“我自己的双手也不干净,”我说,“当然,我并不是想对你说三道四。不过就在刚才,当我做好准备要走进试炼阵时,我想我的想法已经改变了很多——关于艾里克,还有王位。你做你要做的事情,我想那是一种责任。现在我也能感到我的责任,是对安珀和王位的责任。事实上还不止如此。此时此刻,我意识到更多责任,还意识到了其他事情,责任感并没有要求我去做的某些事情。我不知道自己的野心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或怎样消失的,可我真的变了。我不再想得到王位了,老爹。我很抱歉这个决定打乱了你的计划,不过我真的不想成为安珀的国王。我很抱歉。”

我转开视线,离开那块污痕。我听见他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然后,他说:“我现在要送你回家。回去后,给你的马备好鞍,准备好食物,骑马到安珀城外去——随便什么地方,与这里完全隔离的地方。”“我的坟墓?”

他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轻笑起来。“也可以。去那里等着我的命令。我还有些事要做。”

我站起来。他伸出手,右手搭在我肩膀上。仲裁石正在一跳一跳地发光。他凝视着我的双眼。“没人能随心所欲,得到想要的一切。”他说。

我感应到一阵距离很遥远的影响,与来自主牌的召唤很相似,只不过作用颠倒过来了。我听到有人说话,然后,我周围浮现出我刚才离开的那间房间。本尼迪克特、杰拉德、兰登和黛拉都在那里。我感到老爹松开我的肩膀,然后消失不见。我再次回到大家中间。“发生什么事了?”兰登问我,“我们看见老爹把你送回来。顺便问一句,他怎么做到的?”“我不知道。”我回答说,“不过他确认了黛拉告诉我们的东西。是他给了她图章戒指,还有那道命令。”“为什么?”杰拉德问道。“他想让我们学着信任她。”我说。

本尼迪克特站起身。“那我该走了,去做他命令我做的事情。”“他想让你先发动攻击,然后撤退。”黛拉说,“在那之后,唯一要做的就是牵制住他们的力量。”“要牵制多久?”“他说到时候你自然就会清楚。”

本尼迪克特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点头同意。他单手掏出扑克牌盒子,洗牌,找出我给他的去混沌王庭的那张特殊主牌。“祝你好运。”兰登说。“祝你好运。”杰拉德跟着说。

我也加上我的祝福,然后看着他消失在我们面前。等到他的彩虹状残留影像消失后,我目光一转,发现黛拉正在默默流泪。我什么都没说。“我也得到了命令——某种形式的命令,”我说道,“我最好也立刻出发。”“我要回到海上去。”杰拉德说。“不。”我正朝门口走去,听见黛拉在阻止他。

我停下来倾听。“你要留在这里,杰拉德,负责保护安珀的安全。攻击不会从海上来。”“可我以为是兰登负责本地的防御。”

她摇头否认。“兰登要加入朱利安在阿尔丁森林的军队。”“你确定?”兰登忍不住问。“确定无疑。”“很好。”他说,“真高兴知道他至少想到了我。抱歉,杰拉德,情况变了。”

杰拉德看起来有些迷惑不解。“但愿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说。“那么,任务已经分配好了。”我对他说,“再见。”

我离开房间时听到了脚步声,黛拉跟在我身边。“现在要怎么办?”我问她。“我想我应该和你一起走,不管你要去哪里。”“我正打算到楼上取些补给品,然后去马厩。”“我和你一起去。”“我要独自骑马出去。”“那我就不陪你了。我得和你的姐妹们谈谈。”“她们也包括在计划内,呃?”“是的。”

我们两人不出声地走了一会儿,然后她打破了沉默:“整件事并不像看起来的那样冷血无情,科温。”

我们走进放补给品的房间。“什么计划?”“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哦,那个呀。呃,不错。”“我喜欢你。我心中对你的爱,比起那一天,只会更多,如果你能感觉得到的话。”

我的自尊心立刻条件反射地给出了一个回答,但我控制住没说出来。几个世纪中,一个人多多少少总能学会几件事。没错,她利用了我,但她那时似乎并不是言行完全自由的人。我想,我的不满最多只是老爹想干涉我,让我娶她为妻。但我没有让这份不满破坏我对她的真实感觉,或者说,可能的感觉。

所以,我坦白地告诉她:“我也喜欢你。”我凝视着她,她此刻似乎很需要被人亲吻,于是我吻了她,“我最好现在就出发。”

她甜蜜地笑了,捏了一下我的胳膊,然后跑开了。我决定此时还是不要仔细审视自己的感情,很多东西都被搅在一起了。

我骑上星辰,沿着克威尔山的斜坡上山,一直走到我的墓地前。我坐在墓室外面,抽着烟斗,凝视着天上的浮云。我感到自己度过了非常繁忙的一天,而现在才刚刚下午时分。无数不祥的预感浮现在我脑海中,但是没有哪一个可以让我担心得无法享受一顿丰盛的午饭。

我正坐在那里打盹,忽然有人联络我。我跳了起来。是老爹。“科温,我已经作出决定,最后时刻来临了。”他说,“挽起袖子,露出你的左臂。”

我照做了,他的形象不断变得更加实在,看上去越来越像一位帝王。他脸上流露出一种奇怪的悲伤表情。我过去从来没见过类似的表情。

他左手抓住我的胳膊,右手掏出匕首。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割破我的胳膊,然后把刀插回刀鞘里。鲜血立刻涌了出来,他合拢左手接住鲜血,然后松开我的胳膊,将右手盖在左手上,然后从我身边移开。他把手凑到脸旁,朝它们吹了一口气,然后飞快地分开双手。

一只红色鸟儿出现了,乌鸦般大,头顶有冠毛,羽毛是鲜血的颜色。它站在他手中,然后跳到他的手腕上,凝视着我。它甚至连眼睛也是血红的。它仰着脑袋注视我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眼熟。“他是科温,你必须要跟随的人。”他告诉那只鸟说,“记住他。”

然后,他把它放到左肩上,它站在那里继续打量着我,丝毫没有想飞走的意思。“你现在必须离开,科温。”他说,“快走。骑上马朝南走,尽快走进影子里。穿行影子,离这里越远越好。”“要我去哪里,父王?”我问他。“去混沌王庭。你认识路吧?”“理论上认识。不过我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

他缓慢地点了一下头。“那么动身吧。”他说,“我要你拼尽全力,在安珀与你身处的位置之间创造出最大限度的时间差。”“好的。”我说,“但我还是不明白。”“等到时机成熟,你会明白的。”“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我抗议说,“用本尼迪克特的主牌和他联系,我就可以更快地到达那里,而且不用费太多周折,他会直接把我弄过去的。”“不行。”老爹立刻反对,“你必须自己完成长途骑程,因为你要携带某些东西过去,我会在途中转交给你。”“转交?怎么转交?”

他伸手抚摸红鸟的羽毛。“通过你的这位朋友。它无法一直飞到混沌王庭——无法及时飞到,就是这样。”“它要转交什么给我?”“仲裁石。在我用它完成要做的事情之后,恐怕无法亲自传送给你。在那个混乱的地方,它的力量将对我们有利。”“我明白了。”我说,“不过,我还是不需要跑完全程,等我得到仲裁石后,我就可以使用主牌来进行传送。”“恐怕你无法做到。一旦我完成在这里必须要做的事后,主牌在一段时间内会全部失效。”“为什么?”“因为整个宇宙的全部构造都将经历一次巨变。现在动身,妈的,快点!骑上你的马,出发!”

我站起来,继续凝视他。“父王,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他摇摇头,然后抬起手来告别。他的影像开始淡化。“再见。”

我转身,骑上马。本来我还有更多的话想和他说,但是现在太晚了。我调转马头,让星辰走上通往南方的山路。

老爹可以在克威尔山顶上操纵影子,但我从未做过,我需要离安珀更远一些,才能开始控制影子的变化。

不过,既然知道了那种事情是可以做到的,我觉得自己也该尝试一下。于是,我向南穿过一片光秃秃的石头群,沿着岩石山路下山。山风在耳畔呼啸,我一边极力扭曲我周围的物质结构或成分,一边顺着山路冲下伽那斯山谷。

……我绕过一块岩石的侧翼,路边出现了一小丛蓝色的花朵。

我感到很兴奋,它们是我的一个小小成就。我继续将我的意志贯注在眼前这个世界上,在每次转弯的地方都进行影子的转变。

一块三角形石头投下阴影,横跨在我前面的道路上……风向开始转变……

确实有一些微小的变化。道路往反方向转了一个弯……路面上出现一条裂缝……一个陈旧的鸟巢高高地悬挂在岩石峭壁上……路边出现了更多的蓝色野花……为什么不呢?突然,一棵树冒了出来,然后是另一棵……

力量在我体内涌动。我制造出更多的变化。

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是关于我新得到的力量的。这份力量的出现,看来极有可能源于心态的变化。在过去,常识一直不允许我这样操纵影子。直到最近,我还一直认为安珀就是唯一的、永恒不变的实界,所有影子的形成都来源于它。现在我才意识到,她不过是所有影子中的第一个,而我父王现在停留的地方,才是更高层次的真实所在。因此,尽管靠近安珀时很难控制影子,但这里并非无法实现影子的改变。不过,如果换作以前,我会节省力量,直到抵达一个距离合适、可以更加容易地改变周围环境的地点时,才正式开始操控影子。

可现在时间紧迫,我必须竭力发挥所有能力,尽快开始控制影子,完成父王的命令。

我到达向下一直延伸到克威尔山南麓的小路时,地表特征已经改变了。我看见一连串坡度和缓的斜坡,比平时出现在路上的陡峭斜坡好走多了。我已经进入了影子世界。

继续向下骑行时,黑路依然如同一道黑色的伤疤,蜿蜒盘踞在我左侧。不过,它横穿而过的伽那斯山谷比起我记忆中要好看一些。黑路边界上的线条更加柔和,丛生的草木距离那条充满死亡的狭长线条也更近了一些,仿佛我对这块土地的诅咒稍微减轻了似的。当然,这只是我的幻觉,因为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安珀了。不过,我还是很后悔自己在其中起到的部分作用。我就像个祈祷者,用精神的力量解决一切问题。我一边骑马飞奔,一边试图消除黑路的存在。原谅我吧,大地之灵。我的视线转到独角兽树林所在的方向,但它位于西边非常遥远的地方,中间还被很多树木阻挡,我只能略微瞥到那片神圣的林间空地。

我继续下山,山坡变得更加平坦,成为一片微微起伏的山丘。我催促星辰快点穿过它们,转到西南方向,最后又转回南方。海拔高度又降低了一点,继续降低一点。在我左手边,距离非常遥远的地方,大海波光粼粼、光芒耀眼。很快,黑路就要横亘在我们之间了,因为我正朝着它的方向冲下伽那斯山谷。不管我如何操控影子,我都无法消除这个不祥的存在。事实上,我飞驰前进的最快道路,就是与黑路保持平行。

最后,我们终于来到谷底。在我右边,阿尔丁森林高耸入云,一直蔓延到西边,无边无垠,庄严古老。我继续策马前行,调动我所能进行的一切改变,让我更加远离我的家园。

靠近黑路后,我与它保持一段适当的距离。我无法改变它,只好这样做。我很小心,始终让灌木、树木和低矮的山坡隔在我与黑路之间。

我的意识向外伸展,大地的质地开始改变。

玛瑙的纹理……堆积的片岩……草木的颜色变得黯淡……

云朵从天空快速飘过……太阳闪耀着光芒,光线在跳跃……

我们加快步伐。大地变得更为低凹,影子被拉长,融合在了一起。森林向周围撤退,一道岩石峭壁从我右边升起来,另外一道峭壁从我左边升起……一阵寒冷的风将我吹进一个岩石耸立的峡谷。岩层上一道道的颜色——红色、金色、黄色,还有棕色——从身边快速闪过。峡谷的地面变成沙质,沙尘围绕着我们飞旋。我身体向前倾斜,道路再次上升。两旁的峭壁开始向内倾斜,逐渐靠拢。

道路变得更加狭窄。我几乎可以触摸到两旁的峭壁……

峭壁的顶端已经合拢。我正骑马穿过一条阴暗的通道,并随着光线变暗而放慢速度……接着,闪烁着磷光的图案照亮四周。风声呼啸。

现在,出去!

峭壁上发出的光让人眼花缭乱,巨大的水晶柱从我们四周冒了出来。我们猛冲过去,一条上升的道路带我们离开了这片地区,然后我们穿过几个长着青苔的小溪谷,溪谷里面点缀着小巧漂亮的圆水塘,还有绿色草地。

高大的蕨类植物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从它们中间穿过。我听到远处传来喇叭声。

转一个弯,继续前进……蕨类植物变成红色,叶子更加宽大,长得更加低矮……旁边则出现了一片辽阔的草原,在夕阳下被染成一片粉红色……

继续前进,穿过草地……新鲜泥土的气息……远方是连绵的群山,也许是遮盖天空的乌云……在我左边,群星飞快涌过……一阵雾气喷溅而出……一轮蓝色的月亮跳到夜空中……漆黑一团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光芒……熟悉的记忆,还有隆隆的雷声……暴风雨的气味,以及急涌的气流……

一阵狂风……乌云遮住星星……在我右边,一道闪亮的分叉形闪电,出现在一棵破碎的树顶上,照亮了树的形状……一阵刺麻的感觉……臭氧的味道……倾盆大雨落在头上……左边,一道道闪电从空中划过……

马蹄得得,跑上一条鹅卵石路……一辆奇怪的汽车驶近……圆柱形的汽车,引擎间歇性地发动着……我们避开另外一辆车……背后有人叫喊着追我……经过一扇点亮灯光的窗户,里面是一个孩子的脸……

哗啦哗啦的雨声……水花喷溅的声音……路边出现店铺和住宅……雨渐渐小了,完全停下来,消失无踪……雾气弥漫,滞留在空中,愈加浓重,浓雾被我左侧逐渐增强的灯光映成珍珠色……

地面开始变柔软,转成红色……大雾中的光线更明亮了……一阵新来的风从背后刮来,温度在持续上升……雾气被驱散……

天空是淡柠檬色的……橘红色的太阳正朝着正午的位置冲过去……

天地突然一阵颤抖!这不是我制造出来的,是我完全没预料到的……大地在我们脚下移动,情况还不止如此。新的天空,新的太阳,还有我刚刚进入的这片荒芜的沙漠——全都在膨胀、收缩,然后消隐、恢复。一阵破裂的声音传来,周围世界每一次消隐时,只有星辰和我留下来没变,我们身处一片白色的虚无,周围没有任何背景环境。我们踏步行走在虚无之中,光线来自每一个方向,但只照亮了我们自己。一声扎实的破裂声,声音震耳欲聋,仿佛我以前骑马经过一条俄罗斯河流时,春天河流上冰层解冻的声音。曾穿行无数影子的星辰,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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