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莱尔大冒险4:糟糕的工厂(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27 14:3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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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雷蒙尼·斯尼科特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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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莱尔大冒险4:糟糕的工厂

波特莱尔大冒险4:糟糕的工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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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ISBN:9787020123070本书由上海九久读书人文化实业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致贝特丽丝我的爱翩飞如蝴蝶,直到死亡像蝙蝠飞扑而下,就像诗人埃玛·蒙特纳·麦克尔罗伊所写的:“就是那么结束的。”1.

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望向肮脏的火车窗外,凝视那片阴沉黝黑的费南特森林,怀疑自己的命运究竟会不会变好一点。

在你生命中的某些时刻——事实上,就快到了——你会发现自己正在读一本书,并且注意到书本开头的第一句话通常会提示你,这是哪种类型的书。举例来说,一本书开头的第一句话是:“从前有一家狡猾的小金花鼠,住在一棵空心的树里。”这本书讲的大概就是一群会讲话的动物做了各种恶作剧的故事。如果开头是:“埃米莉坐在桌前,望着妈妈为她准备的蓝莓小蛋糕,但是她对于即将到来的树屋露营感到太紧张了,所以一口也吃不下。”那么这个故事写的大概是一群曾经拥有欢乐旧时光,又爱咯咯傻笑的女孩。而如果开头是:“加里闻着他崭新的捕手手套上的皮革味,不耐烦地等着他最好的朋友拉里到街角来。”这本书说的大概就是男孩们汗流浃背地赢得某个比赛奖项的故事。不论你喜欢的是恶作剧、欢乐旧时光或是比赛奖项,你会知道该选择哪本书来读,至于其他的,就可以丢到一边去了。

但是,这本书的开头却是:“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望向肮脏的火车窗外,凝视那片阴沉黝黑的费南特森林,怀疑自己的命运究竟会不会变得好一点。”你应该可以分辨出这个故事和加里、埃米莉,或是狡猾的小金花鼠家族的故事大不相同。理由很简单,因为波特莱尔家的奥薇特、克劳斯和桑妮的人生,与大部分的人非常不同;他们的人生充满不幸、恐惧和绝望。他们没有时间恶作剧,因为苦难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他们没有欢乐旧时光,因为他们的父母死于一场可怕的火灾;而他们唯一赢得的奖项,大概是某种悲惨特别奖。当然,让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遭遇到这么多麻烦是极不公平的,但故事就是如此。所以现在我告诉你,故事的开头将会是:“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望向肮脏的火车窗外,凝视那片阴沉黝黑的费南特森林,怀疑自己的命运究竟会不会变得好一点。”假如你不愿读到令人不愉快的故事,最好现在就把书合上。

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望向肮脏的火车窗外,凝视那片阴沉黝黑的费南特森林,怀疑自己的命运究竟会不会变得好一点。从不时发出爆裂声的扩音器里,传来火车即将抵达破碎镇的广播,他们的新监护人就住在那里。他们不禁怀疑,世上有谁会愿意住在这么阴暗又恐怖的乡下呢?

波特莱尔家十四岁的老大奥薇特,向外望着丛林中的树木,这些树木非常高大,几乎没有分枝,所以它们看起来简直就像是金属管子,而不像是树。奥薇特是一个发明家,当她把头发用丝带扎起来时,总是能在脑中设想出一些机器和机关。往外注视这些树木的时候,她开始思考能让人爬到树顶的装置,即使是完全光滑的树身也行得通。十二岁的克劳斯往下看着盖满了褐色块状苔藓的丛林地面。克劳斯最喜欢读书,现在他试着回想从前读过的有关破碎镇苔藓的书,看看其中是不是有任何一种是可以拿来吃的。还是婴儿的桑妮则注视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覆盖在丛林上方的天空就像是一件湿漉漉的衣服。桑妮有四颗尖利的牙齿,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用它们来咬东西,现在她正热切张望着四周,看有没有可以咬的东西。但是,即使奥薇特开始设计她的装置,克劳斯想着他的苔藓研究,桑妮开合她的嘴巴做咬前运动,他们也不禁觉得费南特森林看起来是如此无趣,他们的新家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多么可爱的森林啊!”波先生赞叹道,一边用白手帕捂住嘴咳嗽。波先生是一位银行家,自从波特莱尔家遭遇那场大火后,他就负责料理这个家的事务。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他做得并不太称职。他最主要的两个任务是:为孤儿们寻找好的寄养家庭,保护孤儿们的父母遗留下来的庞大财产。直到现在为止,每一个寄养家庭都成为“一场大灾难”——这个字眼在这里的意思是“一场包含悲剧、诈骗以及欧拉夫伯爵的彻头彻尾的麻烦”。

欧拉夫伯爵是个可怕的人物,他想把波特莱尔家的财产据为己有,因此用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卑鄙手段来窃取这笔财富。一次又一次,他都差点要成功了;但是一次又一次,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都揭穿了他的阴谋;可是一次又一次,都被他逃脱了——而波先生每次会做的,就只有咳嗽而已。现在他带着孤儿们来到破碎镇,我要痛心地告诉你,欧拉夫伯爵将带着另一个卑鄙的阴谋出现,而波先生又将再一次让人失望,甚至没有提供一丁点帮助。“多么可爱的森林啊!”波先生咳完又说了一遍,“我想你们在这儿会过得很好,我希望如此。因为我刚在莫瑞特财务管理中心升职了,现在是硬币部门的副总裁,从今以后我会比以前更忙碌。假如你们在这儿又有了麻烦,我就得在拨出时间帮你们找另一个新家前,先把你们送去寄宿学校,所以请你们好自为之。”“当然了,波先生。”奥薇特回答,却没补充说明她和弟弟妹妹总是行为良好,但这并没有带给他们任何好处。“我们的新监护人叫什么名字?”克劳斯问,“您还没有告诉我们。”

波先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眯起眼睛看了看。“他的名字是吴兹先生……库先生……我念不出来,发音又长又复杂。”“让我看一看行吗?”克劳斯要求,“或许我能念得出来。”“不行,不行,”波先生边说边把纸收起来,“假如它对大人来说都太难,对小孩而言就更复杂了。”“巴!”桑妮发出尖叫。就像许多婴儿一样,桑妮的牙牙学语通常让人不知所云,这次她大概是说:“可是克劳斯读过许多复杂的书!”“他会告诉你们该如何称呼他的,”波先生继续说,就像桑妮从未讲过话一样,“你们可以在幸运味锯木厂的办公室里找到他,听说那里离火车站很近。”“您不跟我们一起去吗?”奥薇特问。“不,”波先生回答,并再度用手帕捂住嘴咳嗽,“停靠破碎镇的火车每天只有一班,假如我下了车,就得留在这儿过夜,明天就赶不回银行上班了。所以,我会放你们在这儿下车,待会儿我要直接搭回程的火车到城里去。”

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忧虑地看着窗外,他们不太高兴就这样被放在陌生的地方,好像自己是被派送的比萨,而不是这世上最孤苦无依的三个小孩。“假如欧拉夫伯爵出现了怎么办?”克劳斯小声问道,“他发过誓要再找到我们的。”“我已经详细告诉你们的新监护人贝克先生……杜威先生……欧拉夫伯爵长什么样子,”波先生说,“所以,假如欧拉夫伯爵乔装出现在破碎镇,休先生……盖克先生……就会立刻通知警察局。”“但欧拉夫伯爵总是伪装得很好,”奥薇特说,“人们通常都很难认出他来。唯一能认出他的方式,就是他脚踝上那个眼睛刺青。”“我也把眼睛刺青的事告诉他了。”波先生不耐烦地说。“但是欧拉夫伯爵的手下们呢?”克劳斯问,“他通常都会随身带着至少一名手下来帮他做坏事。”“我也向锯木厂的主人……先生描述了欧拉夫伯爵所有的手下,”波先生边说边翘起一根根手指,数着欧拉夫可怕的同党们,“那个有铁钩手的人,那个有长鼻子的秃头,两个满脸都是白粉的女人,还有那个圆圆胖胖看起来不男不女的人,你们的新监护人随时都会注意他们。如果有任何问题,你们可以联络我本人,或是我在莫瑞特财务管理中心的助理。”“咔!”桑妮发出忧愁的声音,好像在说:“真是令人不安。”但是谁也没听见,因为火车抵达破碎镇的汽笛声响起了。“我们到了。”波先生说。在孩子们还没搞清楚怎么一回事之前,他们就站上了车站月台,目送火车朝向阴沉黝黑的费南特森林继续开去。火车渐渐看不见了,火车引擎发出的噪音也越来越模糊,很快,这三个孩子真的是完全孤独无依了。“好吧!”奥薇特边说边提起装着一点点衣服的小包,“我们去找幸运味锯木厂吧,去和我们的新监护人见面。”“或至少去弄清楚他的名字。”克劳斯发愁地说着,牵起了桑妮的手。

假如你曾经计划过如何度假,就会发现拥有一本旅行指南是很有用的,指南里会列出值得拜访的有趣且美好的景点,并提醒你抵达时该做些什么。破碎镇并没有被写进任何一本旅行指南里,当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长途跋涉来到这里的一条街道时,他们立刻明白了原因。街道两旁有一些小店铺,但是它们都没有窗子。有一家邮局,它的旗杆上没有飞扬的旗帜,只在杆顶挂了一只旧鞋子。邮局对面是一面延伸到街道尽头的高大木墙,墙中间有一扇高高的木门,门上黏糊糊地潦草写着“幸运味锯木厂”。人行道旁从前可能种着成排的树木,现在只有一堆堆高耸的旧报纸。总而言之,所有可以使一个地方变得有趣或美好的事物,在这里都成了枯燥或让人讨厌的东西。假如破碎镇曾被列在某本旅行指南里,那么在你抵达时该做些什么的有用提示就会是:“离开”。可是,这三个孩子不能离开,所以奥薇特叹了一口气,领着弟弟妹妹来到木门前。她正要敲门时,克劳斯碰了碰她的肩膀,说:“你看!”“我知道。”她回答。奥薇特以为弟弟在说门上的字是“幸运味锯木厂”,如今他们站到门前,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字看来又黏又潦草:原来,这些字是用一块块嚼过的口香糖拼贴在门上的。除了我从前看过用死猴子拼成的“注意”标志外,“幸运味锯木厂”算是世界上最恶心的标志了。奥薇特本以为弟弟想说的就是这个,但是当她转身去表示赞同时,却发现克劳斯看的并不是那个标志,而是街道的远处。“你看!”克劳斯又说了一次,这回奥薇特明白他看见什么了。他们两个站在那儿没说一句话,专心盯着破碎镇街道远处的一栋建筑物。桑妮正在检查那些口香糖上的一些齿痕,当她的姐姐哥哥都安静下来时,她也抬起头来看。在这一小段时间里,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就只是这样看着。“这一定只是巧合。”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奥薇特开口了。“当然,”克劳斯紧张地说,“只是巧合。”“哇泥!”桑妮也同意,但是她并不相信。事实上,三个孩子没一个相信。孩子们站在锯木厂门前,看到街道远处有另一栋建筑物,就像镇上其他的建筑物一样,它没有窗户,只在中间开了一扇圆门。但是,这栋建筑物的形状和油漆方式,让孩子们看得目不转睛。建筑物是椭圆形的,顶端插着一根根弯曲细瘦的杆子;椭圆形的外围漆成棕色,里面漆了一个大白圈,白圈里还有个小绿圈;小圆门前的小台阶也漆成黑色,所以它看起来好像是绿圈里更小的一圈。简而言之,这栋建筑物看起来就像一只眼睛。

三个孩子看看彼此,又看看那栋建筑物,然后再看看彼此,一起摇了摇头。虽然试着说服自己,但他们仍然不能相信,就在自己要住的镇上有一栋和欧拉夫伯爵的刺青一模一样的房子,这难道只是一种巧合吗?

2.

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来到灰色建筑物的门前,克劳斯又看了一眼地图,点了点头,扬手敲门。

过了好久,门嘎吱嘎吱地开了,出现了一个满脸疑惑的男人……

自己读到一个坏消息,远比让某个人直接告诉你要来得更加糟糕,我可以肯定你一定知道这是为什么。当某个人告诉你坏消息时,你只听了一次,然后一切到此为止。但是,当坏消息被写下来时,不管是写在信上还是报纸上,或是用毡尖笔写在你的手臂上,你每读它一次,就仿佛一次又一次地接到那个坏消息。我曾经爱过一位女士,因为许多原因她不能嫁给我。假如她亲口告诉我,我当然会很难过,但是事情终究会过去。然而,她选择长篇大论地把坏消息的每个细节记录下来,写成一本两百页的书,我的悲伤就变得深不见底。一群信鸽为我带来这本书,我彻夜读着它,一读再读,就像我亲爱的贝特丽丝在我生命中的每个昼夜都带给我坏消息一样。

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一遍又一遍地敲着木门,小心不让指关节碰到那些用嚼过的口香糖拼出的字,但是没人应门。后来他们试着推门,发现门没上锁。门后是一个宽敞的泥地院子,地上有一个署名给“波特莱尔家”的信封。克劳斯捡起来并打开它,里面是一张纸条,上头写着:收件者: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发件者:幸运味锯木厂主题:报到注意事项

随信附上幸运味锯木厂的地图,从这里面可以找到你们三人免费寄住的宿舍地点。翌日早晨请随同其他员工一起到职,幸运味锯木厂的老板期待你们刻苦勤奋地工作。“‘刻苦勤奋’是什么意思?”奥薇特在克劳斯的肩后,眯起眼睛看着纸条问。“刻苦和勤奋指的是同一件事,”克劳斯回答,他在书上读过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词汇,“就是要努力工作。”“但是波先生没有提到在锯木厂里还要工作,”奥薇特说,“我以为我们只是住在这里。”

克劳斯眉头深锁地看着那张用口香糖粘在信上的手绘地图。“这张地图还挺清楚的,”克劳斯说,“宿舍在正前方,就在仓库和锯木厂中间。”

奥薇特往前看,发现院子的另一头有一栋没有窗户的灰色建筑物,忍不住说:“我可不愿意住在仓库和锯木厂中间。”“听起来是不怎么样,”克劳斯承认,“但一切都还不能确定。锯木厂或许有复杂的机器,也许你会有兴趣研究它们。”“那倒是真的,”奥薇特说,“一切都还不能确定。或许会有一些坚硬的木头,桑妮可能会觉得咬起来很有趣呢。”“拿哔!”桑妮尖叫道。“也许我还可以读到一些有趣的锯木厂操作手册,”克劳斯说,“一切都还不能确定。”“没错,”奥薇特说,“一切都还不能确定,或许这里是一个绝佳的居住环境。”

三个孩子看看彼此,感觉好一点了。当然,这是真的,一切都还不能确定。新经验可能极好,或极坏,或是还可以,除非你去尝试,否则永远不知道结果如何。

当他们朝那栋没有窗子的灰色建筑物走去时,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去住幸运味锯木厂的新家了,毕竟还不知道究竟会怎样。但是——在我告诉你的时候,仍然觉得很心痛——我总是知道后续发展。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我去过幸运味锯木厂,知道了在这些可怜的孤儿们短暂居留的期间,降临在他们身上的所有的恶劣事情;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我当时和那儿的一些人交谈过,亲耳听到孩子们在破碎镇停留时的可怕遭遇;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我写下了每一个细节,让你——也就是我的读者,知道他们在破碎镇的经历有多悲惨。我知道,而且这些事情在我的脑中盘旋不去,如镇纸般沉重。我多么希望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在幸运味锯木厂时,我也在场,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多么希望当他们走过院子,每一踏步都扬起一阵小沙尘时,可以告诉他们我所知道的一切。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也希望他们能够知道,假如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的话。

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来到灰色建筑物的门前,克劳斯又看了一眼地图,点了点头,扬手敲门。过了好久,门嘎吱嘎吱地开了,出现了一个满脸疑惑的男人,衣服上满是木屑。他瞪了孩子们好一会儿后才开口。“从来没有人敲过这个门,”他终于开口说,“有十四年了。”

有时候,某个人说了奇怪得让你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话时,最好的方法就是礼貌地说声“您好”。“您好,”奥薇特礼貌地说,“我是奥薇特·波特莱尔,这是我的弟弟克劳斯和妹妹桑妮。”

满脸疑惑的男人看起来更疑惑了,他把手放在臀部,拍掉衬衫上的一些木屑。“你们确定找对地方了?”他问。“我想是的,”克劳斯说,“这里是幸运味锯木厂的宿舍吧?”“是的,”男人说,“可是我们不准有访客。”“我们不是访客,”奥薇特回答,“我们是要住在这里的。”

男人搔搔头,孩子们看到木屑从他凌乱的灰发上纷纷落下。“你们要住在这里,住在幸运味锯木厂里?”“西根!”桑妮尖叫,意思是:“看看这张纸条。”

克劳斯把纸条交给男人,他阅读时很小心地不去碰到上面的口香糖。读完后,他抬起头,用沾着木屑的疲惫双眼看着孩子们:“你们也是来这里工作的?孩子们,在锯木厂工作是很辛苦的。树木必须先剥皮,再锯成细长条,做成木板;木板必须绑成一堆一堆,再装上卡车。我要告诉你们,在锯木厂工作的大多是成年人,但是假如老板说你们要在这里工作,我猜那便是如此了。你们最好进来吧。”

男人把门打开,孩子们走进宿舍。“我的名字叫菲尔,”菲尔说,“你们过一会儿可以跟我们一起吃晚餐,在这之前,我会带你们参观宿舍。”菲尔带着孩子们走进一个灯光昏暗的大房间,一排排双层单人床摆在水泥地上,男男女女在床上或坐或卧,所有人看起来都很疲累,而且全身沾满木屑。他们多半是四五个人坐在一起,有的玩牌,有的小声聊天,或是呆呆地凝视前方,也有些人对走进房里的三个孩子产生了好奇。整个房间有股潮湿的味道,就是那种窗子很久没打开时房子里会有的味道。当然,这里的窗子确实是从来没打开过,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窗子。孩子们看到有人用圆珠笔在灰色的水泥墙上画了一些窗子,但这些画出来的窗子只是让这房间显得更加可悲。有句话可以形容这种状况,那就是:“沮丧到没有出路。”孩子们觉得喉咙都哽住了,只能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这就是我们睡觉的地方,”菲尔说,“那个角落里有张双层单人床,你们可以睡在那儿。你们可以把袋子放在床下。穿过那扇门是浴室,走廊再过去是厨房。好啦,参观到此为止。各位,这是奥薇特、克劳斯和桑妮,他们要在这里工作。”“但他们还只是小孩子啊!”有个女人说。“我知道,”菲尔说,“但是老板说他们要在这里工作,所以他们就在这里工作了。”“对了!”克劳斯说,“还没有人告诉我们老板的名字叫什么。”“我不知道,”菲尔揉着他沾有木屑的下巴说,“他大概已经有六年没来过宿舍了。有谁还记得老板的名字吗?”“我想应该是某某先生吧。”有人回答。“您是说您从来没跟他说过话?”奥薇特问。“我们甚至根本没见过他,”菲尔说,“老板住在仓库对面的一栋房子里,只有在特殊场合才会到锯木厂来,我们看到的总是工头而不是老板。”“突!”桑妮发问了,大概是说:“什么是工头?”“工头就是监督工人的人,”克劳斯解释,“菲尔,他是个好人吗?”“他很糟糕!”有人说,还有些人鼓噪了起来。“他很可怕!”“他很恶心!”“他很讨厌!”“他是有史以来最坏的工头!”“他挺坏的,”菲尔对孩子们说,“从前我们的工头弗斯坦人还不错,但他从上星期起就不见了,真奇怪。代替他的是弗拉库托诺,他可真是够坏的。但是,假如想好过一点的话,就只能多想想他的优点啦。”“他才没优点呢!”有个女人说。“好了,”菲尔说,“任何事和任何人都有优点。来吧,我们去吃晚饭吧!”

孩子们对菲尔笑笑,然后跟着幸运味锯木厂的员工走进厨房。他们觉得喉咙哽住了,喉头的硬块就跟他们晚餐要吃的牛肉砂锅里的牛肉一样大。从菲尔说的任何事和任何人都有优点来看,孩子们判断他是个乐观主义者。“乐观主义者”在这里是形容像菲尔一样的人,几乎把所有事情都想成是有希望的、愉快的。比如,假设一个乐观主义者的左手臂被鳄鱼咬掉了,他或许会用愉快和充满希望的声音说:“好吧,这还不算太坏,既然我已经没有左手臂了,至少绝不会有人问我是右撇子还是左撇子。”但是大多数人可不会这么说,他们只会哀号:“啊!我的手臂!我的手臂!”

孩子们吃着湿冷的砂锅,试着要变成像菲尔一样的乐观主义者,可是不管再怎么努力尝试,他们也没法感到一丝丝愉快和希望。他们想到要在那间充满异味、墙上画着窗户的房间里,共用那张双层单人床;他们想到要在锯木厂里做苦工,身上沾满木屑,还会被工头弗拉库托诺呼来喝去;他们想到木门外那栋眼睛形状的房子;更重要的,他们想到自己的父母,非常想念却再也没法见到的父母。他们晚餐时一直在想,换睡衣时也想,奥薇特在上铺辗转反侧,而克劳斯和桑妮在下铺翻来覆去时,也都在想。在院子里时还可以想象他们的新家会是一个美妙的好地方,当一切都还不确定时,他们的确可以如此猜想,可当幸运味锯木厂员工的鼾声在周围响起时,孩子们只能想着自己的不幸遭遇,继而开始猜想以后究竟会如何。孩子们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当他们终于入睡时,波特莱尔家的床铺上没有出现任何一个乐观主义者。

3.

孩子们跳下床,不想去激怒一个用敲锅,

而不是用礼貌说“早安”的方式叫人起床的人。可是,当他们看清楚弗拉库托诺工头的长相后,他们又想跳回床去,把被子蒙在头上。

早晨是一天当中最重要的时间,因为早晨过得如何,通常也等于预告你这一天将过得如何。例如,假设你是在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醒来,发觉自己躺在巨大的床帐下,管家端着银餐盘站在床边,盘子上有刚做好的松饼和现榨的橙汁,你就知道自己将会有绝佳的一天。假如你是在教堂的钟声中醒来,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普通的大床上,管家端着餐盘站在床边,盘子上有热茶和面包,你就知道接下来的一天也还算不错。假如你是被某人死命敲击两个铜锅的声音惊醒,发觉自己躺在狭小的双层单人床上,有个讨厌的工头站在门口,手上根本没拿早餐,你就知道自己将会有糟糕的一天。

当然,你和我都不会太惊讶,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在幸运味锯木厂的第一天会有多么可怕。孩子们在昨天体验过幸运味锯木厂那令人心惊胆战的滋味后,当然不可能再去期待叽叽喳喳的鸟叫或是管家了。但是,即使在他们最可怕的噩梦里,也从来没有被这种噪音惊醒过——噪音在这里是指“两个铜锅互相敲击的声音”,敲铜锅的是一个站在门口的讨厌工头,手上根本没拿早餐。“起床了,你们这些臭烘烘的懒惰鬼!”工头用古怪的声音叫喊道,他的叫声就像是用手捂住嘴巴叫出来的一样,“大伙儿,工作时间到了!又有一批新木材运来等着加工了!”

孩子们坐起身来揉着双眼。他们周围的幸运味锯木厂的员工们,在铜锅声中捂起耳朵、伸着懒腰。菲尔已经起身把床整理好了,他对孩子们疲倦地笑了笑。“早安,孩子们,”菲尔说,“早安,弗拉库托诺工头。我要向你介绍三个新员工,这是波特莱尔家的奥薇特、克劳斯和桑妮。”“我听说我们将有新员工,”工头边说边把锅子当啷一声丢到地上,“但没人跟我说过他们是一群侏儒。”“我们不是侏儒,”奥薇特解释,“我们是儿童。”“不管是儿童还是侏儒,我都不在乎,”弗拉库托诺工头闷声说着,走到孩子们的床前,“我在乎的只有——你们立刻给我起床到工厂去!”

孩子们跳下床,不想去激怒一个用敲锅,而不是用礼貌说“早安”的方式叫人起床的人。可是,当他们看清楚弗拉库托诺工头的长相后,他们又想跳回床去,把被子蒙在头上。

我相信你一定听过“外在没有那么重要,内在才重要”。这当然是一派胡言,因为假如这是真的,有内在的人也就不必梳头发或洗澡,整个世界会比现在闻起来更臭。外在很重要,因为通常可以通过别人打理外在的方式来好好认识一个人。这也就是说,弗拉库托诺工头打理自己的方式让孩子们很想跳回床上。他穿着脏兮兮的工作裤,激不起人的一点好感;他的鞋子是用胶带捆着,而不是用鞋带绑着的。让人最不愉快的部分是他的头。弗拉库托诺是个秃头,像鸡蛋一样秃,但他又不像一般有常识的人那样索性就承认自己秃了,反而去买了一顶白色的假鬈发来戴,看起来就像顶了满头的死虫子。有些头发直直竖了起来,有些向一边弯曲,有些垂到耳朵和额头上,还有几根在头前面翘着,像是想要挣脱弗拉库托诺的脑袋一样。假发下面是一双黑色的小眼睛,正对着孩子们邪恶地眨啊眨的。

至于他面孔的其他部分,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因为全都用布口罩遮了起来,就像医生在医院里戴的那样。弗拉库托诺的鼻子在口罩下弯曲突起,像只潜伏在泥巴中的鳄鱼;当他说话时,孩子们可以看到口罩下面的嘴巴一开一合。当然,在医院里戴口罩是十分恰当的,因为可以防止细菌的传播,但是身为幸运味锯木厂的工头,戴口罩就毫无意义。弗拉库托诺之所以戴外科口罩的唯一理由,可能就是想吓唬人,尤其当他低头盯着孩子们看时,还真是挺吓人的。“波特赖尔家的人,你们首先能做的事就是捡起我的锅子,而且绝不能让我再把它们摔到地上。”弗拉库托诺说。“但是我们没要你摔锅啊!”克劳斯说。“砰!”桑妮在一旁补充,她的意思或许是:“而且我们姓波特莱尔!”“假如你们不立刻捡起锅子,午餐就没有口香糖吃。”弗拉库托诺说。

孩子们并不太在乎有没有口香糖,尤其是薄荷口香糖,因为他们对薄荷过敏,但他们还是赶紧跑到锅子旁,奥薇特捡起一个,桑妮捡起另一个,克劳斯则匆匆忙忙地整理床铺。“把锅子给我,”弗拉库托诺厉声说道,把锅子从女孩们手上一把抓过来,“现在,工人们,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到工厂去,木材正等着我们呢!”“我最恨加工木材的日子。”有个工人发着牢骚,但所有人都跟着弗拉库托诺走出宿舍,穿过泥地院子,来到工厂。工厂是一座呆板的灰色建筑,顶端伸出许多高大的烟囱,就像豪猪背上的刺一样。三个孩子忧心地互望。在父母还活着的某个夏天,孩子们曾在家门前摆摊卖过柠檬水,那是他们唯一做过的工作,所以他们现在十分紧张。

孩子们跟随弗拉库托诺走进锯木厂,里面只有一个非常大的房间,摆满了巨大的机器。奥薇特看到一台闪亮的钢制机器,它有一对钢夹,就像螃蟹的双螯,她很好奇这台机器是如何运作的。克劳斯检视一台大笼子形状的机器,笼里有一个巨大的绳球,他试着回想曾经读过的有关锯木厂的所有知识。桑妮瞪着一台已经生锈、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机器,它有一把圆形的锯刀,看来相当尖锐可怕,桑妮不知道它和自己的牙齿哪个更尖锐。之后,三个孩子都同时瞪向一台机器,上面有些很小的烟囱,烟囱上高高托着一块巨大而平坦的石头,他们都不明白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然而,孩子们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对机器感到好奇,因为弗拉库托诺工头又开始敲起锅子,粗声发令。“木材!”他喊叫着,“打开夹子机器,开始加工木材!”

菲尔跑到夹子机器旁,按下一个橘色按钮,一阵刺耳的长鸣声后,夹子张开了,开始向工厂的墙边伸展。之前,孩子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机器上,没留意到有成堆连根带叶的树木堆在工厂的墙边,像是一个巨人拔光了整座小森林,再丢在这里。夹子从树木堆的顶端开始,把夹起的树木放到地上。弗拉库托诺一边敲锅,一边喊:“剥树皮器!剥树皮器!”

另一个女工走到房间后面的角落,那里有一摞绿色小盒子和一堆扁平的金属条,长宽像条鳗鱼。女工一言不发地拾起那堆金属条,开始分发给大家。“拿一个剥树皮器,”女工悄声对孩子们说,“一人拿一个。”

孩子们各拿了一个金属条,像树一样地呆呆站在原地,困惑又饥饿。弗拉库托诺又敲起锅子,工人们拥向树木,开始用他们的剥树皮器刮树,就像你和我锉指甲一样锉下每棵树的树皮。“你们也要做,侏儒们!”工头叫喊道,于是孩子们挤在大人堆里,开始刮树皮。

菲尔说过在锯木厂工作很艰苦,听起来也确实很难。但是你别忘记,菲尔是个乐观主义者,所以实际情况会比他说的更加、更加糟糕。比如说,剥树皮器是成人尺寸,所以儿童使用起来很困难。桑妮几乎举不起剥树皮器,只能用她的牙齿来代替。奥薇特和克劳斯的牙齿没有那么锐利,就必须艰难地使用剥树皮器。这三个孩子刮啊刮啊,却只能刮起一点点树皮。而且,他们根本没吃早餐,随着时间流逝,他们越来越饿,连拿起剥树皮器都有困难,更别提要拿它来剥树皮了。当一棵树终于被剥光了皮时,夹子紧接着就会把另一棵树丢到地上来,他们就得再做一遍。这工作极端无聊枯燥。最糟的是,幸运味锯木厂的噪音简直震耳欲聋,剥树皮器刮过树木时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夹子夹树木时有刺耳的长鸣声,而弗拉库托诺工头又在一边敲锅,发出可怕的响声。孩子们越来越疲惫、沮丧,他们胃痛起来,还开始耳鸣,这一切实在让他们觉得无聊极了。

终于,当工人们刮完第十四根木头时,弗拉库托诺工头敲锅大喊:“午餐,休息了!”工人们停止刮木头,夹子机器不再长鸣,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地在地上坐下。弗拉库托诺把他的锅子丢在地上,走到那摞绿色小盒子旁边,从中抓起一个。他把盒子扯开,开始向工人抛掷粉红色的小方块,一人一个。“你们有五分钟的时间吃午餐!”他叫着,把三个粉红方块丢向孩子们。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看到他的外科口罩上出现了一块潮湿的痕迹,肯定来自于他下命令时喷出的口水。“只有五分钟!”

奥薇特从口罩上的那块痕迹看回自己手上的粉红方块,有那么一会儿,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口香糖!”她说,“这是口香糖!”

克劳斯看看姐姐的方块,再看看自己的。“口香糖不是午餐,”他大叫,“口香糖甚至也不是点心。”“啖可!”桑妮尖叫,意思是:“而且婴儿也不能吃口香糖,因为他们可能会被噎到!”“你们最好吃你们的口香糖,”菲尔说着,移过来坐在孩子们身边,“它不是很能填饱肚子,但它是晚餐前我们唯一能吃的东西。”“好吧,或许我们明天可以早一点起床,”奥薇特说,“自己做一些三明治。”“我们没有任何做三明治的材料,”菲尔说,“我们只吃一餐,每晚通常只有砂锅。”“或许我们可以进城买些吃的。”克劳斯说。“我希望我们可以,”菲尔说,“但我们没钱。”“你们的薪水呢?”奥薇特问,“你们当然可以花一些自己赚来的钱去买三明治。”

菲尔对孩子们露出悲凉的微笑,摸了摸口袋。“在幸运味锯木厂里,工人赚的不是钱,而是优惠券。”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沓小纸片,“你看,这是我们昨天赚到的山姆理发厅洗发八折券,前天赚到的是冰茶免费续杯兑换券,上星期赚到的是五弦琴买二送一优惠券。问题是我们不可能去买两把五弦琴,因为我们除了这些优惠券之外,什么都没有。”“哪奴!”桑妮尖声一叫,大家还来不及搞懂她的意思,弗拉库托诺工头就敲起了锅子。“午餐结束!”他喊着,“大家回去工作!波特蓝尔家的除外!你们三个立刻到办公室,老板要见你们!”

三个孩子放下剥树皮器,望着彼此。之前,他们一直在努力工作,差点就忘了要去见他们还不知姓名的监护人。什么样的人会强迫小孩在锯木厂里工作?什么样的人会雇用像弗拉库托诺工头这样的讨厌鬼?什么样的人会只付给员工优惠券,或是只给他们吃口香糖?

弗拉库托诺工头又开始敲锅,并指着门口,于是孩子们走出嘈杂的工厂,来到安静的院子里。克劳斯从口袋里拿出地图,指出往办公室的路。孩子们每走一步都扬起一阵小小的沙尘,就像他们心头盘踞的恐惧阴影。他们的身体因早上的工作而疼痛,空空如也的肚子也觉得很不舒服。从早上被叫起床的情况来推想,孩子们会有很糟糕的一天,但是当他们越来越靠近办公室时,不禁怀疑今天恐怕会变得更悲惨。

4.

图书室总是会令他们觉得好过一点。仅仅只是知道能读书,

就让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觉得,

自己悲惨的生活有了一丝丝光明。

你一定知道,只要附近有镜子,人就几乎不可能忍住不去看一眼。即使我们都早已知道自己的长相了,我们还是喜欢照镜子,哪怕只是为了看看自己现在看起来如何。当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在办公室外等候新监护人时,他们照照挂在走廊的镜子,立刻就知道自己看起来不太好。孩子们看起来疲惫又饥饿,奥薇特的头发上盖着树皮碎片;克劳斯的眼镜歪斜地挂着,“歪斜”在这里是指“因为一整个早上都靠在木头旁,所以歪向一边”;桑妮用牙齿代替剥树皮器,所以四个牙齿间也塞着一些木屑。镜中映照出他们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海岸的绘画,这幅画让他们感觉更糟了,因为海岸总是让他们记起那可怕的一天,当时他们到海边去玩,不久后波先生就来告诉他们父母双亡的消息。孩子们盯着镜中的自己和身后那幅海岸画,忍不住想起自那天后所发生的一切。“假如在海边的那天,有人告诉我不久之后,我会住在幸运味锯木厂里,我会说那人是个疯子。”奥薇特说。“假如在海边的那天,有人告诉我不久之后,我会被名叫欧拉夫伯爵的贪婪鬼紧追不放,我也会说那人是神经病。”克劳斯说。“呜哇!”桑妮说,意思应该是:“假如在海边的那天,有人告诉我不久之后,我会用自己的四颗牙齿来剥树皮,我会说那人脑筋有问题!”

沮丧的孩子们看着镜子,镜中沮丧的孩子们也回看过来。就这样,孩子们站着思索自己奇特的遭遇,他们想得如此专心,突然听到有人讲话时,不由吓了一跳。“你们一定是波特莱尔家的奥薇特、克劳斯和桑妮吧。”孩子们转身去看说话的人,这个人非常高,留着短头发,身穿亮蓝色的背心,手里拿着一个桃子,微笑着走向他们,接近时却皱起眉头。“为什么你们身上都是树皮?”他说,“我希望你们没有在工厂附近逗留,那里对小孩子来说是很危险的。”

奥薇特看着那颗桃子,想着自己是否有胆子要求咬上一口。“我们在那里工作了一整个早上。”她说。

那男人皱着眉头问:“在那里工作?”

克劳斯看着桃子,一再制止自己想从那人手上把桃子抢过来的冲动。“是的,”他说,“我们得到了您要我们立刻去工作的命令。今天是加工木材的日子。”

那人挠挠头。“命令?”他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桑妮看着桃子,拼命控制自己别跳上去用牙齿一口咬下去。“矇啦!”她尖叫起来,意思一定是:“我们是在说那张叫我们在锯木厂里工作的纸条!”“嗯,我不明白像你们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被叫去锯木厂工作,请接受我最诚挚的道歉,我保证这绝对不会再发生了。为什么?因为你们是小孩子,天啊!你们应该被视为家人的。”

孩子们彼此看看,自己在破碎镇的可怕遭遇难道只是一个误会?“您是说,我们不必再剥任何树皮了?”奥薇特问。“当然不用,”那人说,“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们会被允许进入工厂。为什么?因为那里有一些危险的机器。我这就去把这件事告诉你们的新监护人。”“您不是我们的新监护人?”克劳斯问。“哦,不是的,”那人说,“原谅我没有先自我介绍。我叫查理,欢迎你们三位来到幸运味锯木厂。”“这个地方很不错。”奥薇特礼貌地说了谎。“我很难相信你们会被迫到工厂工作,忘记这件事吧,让我们重新开始。想吃个桃子吗?”“他们已经吃过午餐了!”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孩子们急忙转过身去,看到一个男人。他很矮,比克劳斯还矮,穿着非常闪亮的深绿色西装,这让他看起来不像人,而更像是某种爬行动物。不过,更让他们注意的是他的脸——确切地说,是遮住他脸孔的一团烟雾。那人抽着雪茄,烟雾笼罩住了他整个头部。这团烟雾让孩子们非常好奇他真正的长相,你或许也很好奇,但是你得永远好奇下去,因为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在这个故事的后续发展中,孩子们都没见到那个人的脸孔。我也没看过,你当然也不会看到。“哦,你好,老板,”查理说,“我刚碰到波特莱尔家的孩子们。你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吗?”“我当然知道他们来了,”烟脸先生说,“我又不是白痴。”“不,当然不是,”查理说,“但是你知道他们被叫去工厂工作吗?就在加工木材的日子!我刚刚在跟他们解释这是一个可怕的误会。”“这不是误会,”那人说,“我不会做错事,查理,我不是白痴。”他转过身来,那团烟雾也就面对着孩子们:“你们好,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我想我们应该看看彼此。”“哔达!”桑妮尖叫,大概是说:“可是,我们并没有看到彼此啊!”“我没时间去讲那个,”那人说,“你们已经见过查理了,他是我的合伙人,我们都是五五分账,这样的交易不错。你们觉得呢?”“我想是的,”克劳斯说,“对于木材生意,我不太清楚。”“哦,是的,”查理说,“当然,我觉得这是笔好交易。”“现在,”那人说,“我也想给你们三个一笔好交易。我听说了你们父母发生的事,真是太糟糕了。我也听说了欧拉夫伯爵的所有事情,听起来他真是个浑蛋,还有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手下。所以当波先生打电话给我时,我们达成了一笔交易,交易内容是这样的:我会试着让欧拉夫伯爵和他的手下们不再靠近你们,而你们要在我的锯木厂工作,直到成年得到那笔钱为止。这交易公平吧?”

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在他们看来,答案再明白不过了。任何人都知道,公平的交易是指双方付出大概等值的东西。假如你玩腻了实验工具,用它和弟弟交换娃娃屋来玩,那是个公平的交易;假如某人答应用帆船偷渡我出国,来交换滑冰表演的门票,那是个公平的交易;假如在锯木厂工作多年,只换来老板试着防止欧拉夫伯爵靠近的话,这交易就极不公平,三个孩子是知道这一点的。“老板,你不是开玩笑的吧?”查理边说边对孩子们紧张地笑笑,“锯木厂不是个适合小孩子工作的地方。”“我觉得适合得很,”那人说,他伸出一只手到烟雾里抓抓脸上的某个痒处,“那里将教导他们学会负责;那里将教导他们工作的价值所在;那里将教导他们如何把树木做成扁平的木板。”“嗯,这方面的事,你大概知道得最清楚。”查理耸肩说。“但是您说的那些事情,我们可以用阅读的方式学会。”克劳斯说。“这倒是真的,老板,”查理说,“他们可以在图书室里读书。他们似乎很乖,我相信他们不会惹麻烦的。”“你的图书室!”那人高声说,“胡说八道!孩子们,你们不要听查理的,我的合伙人坚持要为锯木厂的员工盖一间图书室,所以我也就由着他了,但它可不能用来代替认真的工作。”“拜托,老板,”奥薇特恳求,“那至少让我的妹妹留在宿舍吧,她只是个婴儿。”“我已经给你们一笔很好的交易了,”那人说,“只要你们留在幸运味锯木厂的大门里,欧拉夫伯爵就不会靠近你们。另外,我还提供了你们睡觉的地方、一顿美好的热晚餐和一份口香糖午餐,而你们只需回报几年的工作而已。在我看来,这是笔相当公平的交易。嗯,很高兴见到你们,没有别的疑问的话,我就要走了,我的比萨快要凉了。如果说我有任何讨厌的事情,那就是一顿冰冷的午餐。”“我有个问题,”奥薇特说,虽然事实上她充满了疑问,而几乎所有疑问的开头都是“您怎么能够”。“您怎么能够强迫小孩在锯木厂里工作?”是疑问之一;“您怎么能够如此恶劣地对待我们,而且是在我们饱经磨难之后?”是另一个疑问;还有的疑问是“您怎么能够用优惠券而不是钱来付给员工?”、“您怎么能够只给我们口香糖当午餐?”以及“您怎么能够站在那里,让烟雾盖住您的脸孔?”但是这些疑问好像都不适合提出来,至少不适合大声问,所以奥薇特看着新监护人的烟雾问:“请问您的名字是什么?”“别在乎我叫什么,”那人说,“反正没人能念得出来,叫我老板就好。”“我会带孩子们出去,老板。”查理很快地说,幸运味锯木厂的老板一挥手就不见了。查理紧张地等了一会儿,确定老板走得够远了,才俯身向孩子们递去桃子。“别管他说你们已经吃过午餐了,”他说,“吃桃子吧!”“谢谢。”克劳斯说完后,匆忙和姐姐妹妹分享桃子。最大的一块给了桑妮,因为她连口香糖都没有吃。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下桃子。正常情况下,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东西吃得这么快又这么大声是很不礼貌的,但是现在的情况一点也不正常,所以即使是礼仪专家,也会原谅他们的狼吞虎咽。“因为你们看起来如此乖巧,”查理说,“而且今天工作得这么努力,所以我要为你们做一件事。你们知道是什么事吗?”“帮我们去告诉老板,”奥薇特边说边擦掉下巴上的桃子汁,“说服他不让我们在锯木厂工作。”“不是的,”查理承认,“那不会有用的,他不会听我的。”“但您是他的合伙人。”克劳斯指出。“那也没用,”查理回答道,“当老板下定决心后,他就是会那么做。我知道,他有时是坏了点,但你们要原谅他,他的童年过得很糟糕。你们能理解吗?”

奥薇特看着那幅海岸画,又想起海边那可怕的一天。“是的,”她叹息着说,“我理解,我自己也正在经历恐怖的童年。”“好吧,我知道什么会让你们觉得好过,”查理说,“至少好过一点。在你们回去工作前,我带你们去图书室看看,以后你们想去的时候就可以去。来吧,它就在走廊的尽头。”

查理带孩子们穿过走廊,虽然他们马上就要回去工作,虽然他们被给予了对小孩来说最不公平的一笔交易,但孩子们还是感觉好一点了。不管是蒙叔叔的爬虫类图书室,或是约瑟芬姑妈的语法图书室,或是斯特劳斯法官的法律图书室,还是当中最好的,他们父母收藏了各式书籍的图书室——现在已经烧毁了,唉——图书室总是会令他们觉得好过一点。仅仅只是知道能读书,就能让波特莱尔家的孤儿们觉得,自己悲惨的生活有了一丝丝光明。走廊尽头有一个小门,查理在门前停下,对孩子们笑笑,打开了门。

图书室是一个大房间,里面有很多典雅的木制书架和供人坐着阅读用的舒适沙发。一面墙上有一整排窗子,让阅读的光线更加充足;另一面墙上有一排风景画,令人心旷神怡。孩子们走进屋内,四处好好地看了一下,可是他们一点也没有觉得好过一些。“书摆在哪里了?”克劳斯问,“这些漂亮的书架都是空的。”“这就是这间图书室唯一的问题,”查理承认,“老板不给我任何钱去买书。”“您是说这里根本没有书?”奥薇特问。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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