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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9 23:4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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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谜小说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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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小说系列-大冒险家

谜小说系列-大冒险家试读:

青春泉(上)

第一章  故宫惊魂

第一章 故宫惊魂

第一次见到狄秋,是在故宫诡异的月色之下。那时我并不知道他将与我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件事要从横刀说起。

我之所以到北京,是因为接受了横刀的邀请,参加《谜小说》新闻发布会。与会的人员除了蔡骏与横刀是我的好友之外,其他人皆是从未见过的作家。

作家这种东西是一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异形加怪兽的混合体。你永远都不能知道他们那颗发育良好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也永远休想用一个正常人的逻辑方式与他们沟通。

他们或高谈阔论,无所不知,或沉默寡言,三拳打不出一个屁来。而我自己,因为喜欢写几篇小文章,不幸地也误入了这个行列。

幸而,我自己一直觉得我还算正常。只是落在别人眼中是否正常,就不得而知了。

发布会平平无奇,不过是老生常谈的仪式。会后,蔡骏灵机一动,忽然提议大家去故宫游览。这提议让我大吃一惊,来北京多次,故宫也去了多次了,居然此时还有人提议去故宫闲逛,而且提议的人偏偏也是没事就会到北京转一圈的蔡骏。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提议居然受到了所有与会作家们的大力支持,大半数的人表示,还从来不曾到过我们伟大祖国最伟大的博物馆中一游。

我极力想要说服他们,所谓故宫博物院就是看不完的房子,而且那些房子还是大同小异的。这个意见完全被群情激昂的诸位作家们无视,在他们看来,有生之年,不能一览故宫,那真是人生最大的遗憾。

事实上,我本人一向是无可无不可,别人想去哪里,我通常很少表达意见。那一天,我却莫名其妙地接连数次反对故宫之行。这种态度让横刀颇感奇怪,因为以他对我的了解,在这种事情上,我通常不会表达任何意见。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之所以数次反对去故宫,全是因为我那与生俱来,说也说不清楚的预感。

我必是在还未去故宫以前,就感觉到这次故宫之行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只是这预感来源于潜意识,在事情未发生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预感到了什么。

世上的事情大抵如此,许多时候,事情的发生似乎只是出于一个偶然,但尘埃落定后,再回首张望,方才知道,所谓之偶然,原来不过是必然在某一个特定时期特定的表现形式罢了。

无论如何,我们这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故宫。

那时已经是下午时分,大家都没有太在意时间,只是兴之所至,便率性任为。据说,想要真正地将故宫转一圈,没有一天时间是办不到的。

转了没多久,天色就有些晚了,此时我们正好走到了珍宝馆外面。大多数人开始抱怨走不动了,只有我和横刀、蔡骏还饶有兴致地东看西看。

就在这个时候,横刀说了一句话,他说:“谁要是胆敢晚上在故宫住一夜,我就服了他。”

蔡骏立刻反驳:“晚上故宫关门,谁都不许进来。”

横刀这个人,向来喜欢惹事生非。虽然他也知道故宫晚上是不许游客进入的,而且因为是国家严密保护的皇家园林,戒备非常森严,但他仍然唯恐天下不乱地挑衅道:“就算晚上故宫关门,难道你们没有办法留下来吗?”

我和蔡骏一起沉默不语。

横刀发现自己的挑衅全无用处,便继续使用激将法:“我知道了,故宫里到处都有摄像头,而且还有专业的机关,你们两个大概是怕了。”

我斜睨了他一眼,虽然明知他是在挑衅,却仍然回答道:“难道你不怕?”

横刀仰天长笑,大有我自横刀向天笑的气概:“我当然不怕,而且我有信心,我可以不被人发现并留在故宫一夜。”

我嗤之以鼻道:“这有何难,难道我和蔡骏做不到吗?”

蔡骏毫不留情地回答:“那是你们两个的事情,不要把我牵扯进来。”

我瞪了他一眼,他有一种能力,就是永远能够选择最合适的时机让人极端扫兴。

横刀继续如同傻瓜一样地“哈哈”大笑:“那咱们就打个赌,咱们两人都在故宫留一晚上,如果谁被发现,扭送进公安部门,这人就只能自叹倒霉。”

我冷笑,我最见不得就是他这种自以为是的嘴脸,虽然明知这件事情无聊之极,而且还十分危险,我却仍然决定和他打这个赌,免得他总以为有许多事情,只有男人才办得到。

事实上,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通常能做,而女人能做的事情,男人却未必能做,比如说:生孩子。

我伸出手与横刀击掌三下,打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赌。若非是这个赌,我也不会见到狄秋。事后再回忆起此事,我经常会想,难道横刀也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才会忽然用激将法令我和他做这个无聊的比赛。

蔡骏既是要置身事外,天还未黑,就匆匆离开故宫。临行之前,他深深地看了我与横刀一眼,语重心长地说:“自求多福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落荒而逃,巴不得有一匹最快的马能让他骑。

看着蔡骏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之中,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真要打这个无聊的赌吗?留在故宫一晚上,若是不被人发现也便罢了,若是真被人发现了,那可是弥天大罪,就算我身怀武功,也难免锒铛入狱。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再次狠狠地瞪了横刀一眼。

横刀笑眯眯地看着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嘿嘿”冷笑两声:“若是你后悔,自然来得及。”“谁怕谁?我先找地方藏起来了。”他双眉微扬,说罢就飞身而去,身影也很快消失在宫墙之间。

我抬头看了看落日,耳边传来即将闭馆的广播。游人们正在匆匆忙忙向着宫门走去,偌大的宫院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

想想以前的皇帝也真是可怜,终日生活在这种可怕的地方,还要天天面对那些变态的妃嫔宫女,不短命才怪呢!不过皇帝之中也不乏长寿之人,康熙、乾隆就都活得很长。

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看准了一口大缸。

凡去过故宫的人都知道这种缸,许多重要的宫室两边都有。这种缸是用来收集雨水的,万一遇到宫中起火,可以及时取水灭火。

我左右看了看,身边已经没人。我毫不犹豫地一跃,跳进缸内。

其实想在故宫之中躲一晚上也不是那么困难,在缸里面睡一晚上就是了。

缸外传来看护人员巡逻经过的脚步声,没有人发现缸中的我。毕竟故宫的大缸太多了,他们不可能每口缸都检查。

天全黑下来,周围安静得让人发疯。本来我是很讨厌城市的喧嚣,凌晨就开始在路上狂奔的汽车,以及偶尔在半夜卸货的卡车总是扰人清梦。那时巴不得能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好好地睡上一个懒觉。现在真的安静下来了,才发现原来安静竟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故宫占地太广,我选的缸又刚好位于很靠中间的地方。远处路上的声音在这里几乎是完全听不到。

我大睁着双眼无精打采地看着天上闪烁的星辰,越是一心想要睡着反而越没有睡意。

说起来人生就是这样与自己的想法差着十万八千里,甚至是背道而驰。

就这样睁着双眼直到夜里两点,我终于也算有了一点睡意,心中对于我和横刀打的这个赌后悔异常。要不是受不了激将法,和他打了这个无聊的赌,我此时一定已经在宾馆干净松软的床上酣睡,哪里会像现在,躲在一口大水缸中冻个半死。

就在我将要闭上眼睛的时候,无意看了一眼天空。若是我不看天空,大概就会错过狄秋,可是我偏偏看了一眼天空。

我看见一个人影从我的头上一掠而过。

我呆了呆,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还没睡着,刚才看见的应该不是梦中的幻影。有一个人,在深夜的故宫里,从我的头顶上一掠而过……

当然,此时在故宫中的人不止我一个。除了我以外,还有那个天杀的横刀,除了横刀以外还有值班的守卫。

可是守卫不会从天空一掠而过,而那个人分明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也绝不可能是横刀。

我几乎想都没有想,立刻从大水缸中跳了出来。

这一夜月光很好,虽然是深夜,白色的月光却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那个人的背影向着珍宝馆的方向奔去,行动疾捷,轻功极佳。我毫不犹豫地朝他追去,说起来这也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我不得不说,我这个人真是好管闲事,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看见这样一个人,居然还会追过去。

我很好奇,这个人武功不凡,夜探故宫,若说他是一个窃贼,必然是江湖大盗。否则,普通的小贼根本就不可能在闭馆之后进入故宫。

可是江湖大盗多半出身名门,盗亦有道,对于一些国宝级的东西大多不会染指。

这不染指有两个原因,一是为了避免麻烦,因为这些文物是每个人都认识的,就算偷出来也无法出手;二是名门之盗大多都是有原则的,国宝之类的东西,绝不会偷出来卖给海外的收藏者。

我跟在那人身后,因起步晚了的原因,一直远远地落在后面。也正是因为远远地落在后面,他才一直不曾发现我。他大概完全没有料到在这样的深夜里,故宫之中居然除了他外,还另有人在。

他对宫中的地形似乎十分熟悉,轻松地避过装有摄像头的地方,很快便到了珍宝馆的门外。

珍宝馆与其他的宫殿不同,因为里面放有珍贵的宝物,到了晚上门窗外都罩上了铁栅栏。馆的四周有摄像头严密地监控,还可以隐隐看见红外线传感仪发出的红光。

我躲在宫墙的阴影中,远远地注视着那个人。在故宫之中藏一夜不被人知道不算是难事,只要一整夜不动地方就是了。我猜测,横刀这厮必然也是找了一个隐蔽的处所正在酣然大睡,因而才会踪迹全无。

而这个人,他想在如此严密的监控之下进入珍宝馆,绝非易事。

我几乎是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情看着那个人,心中想的是他一定会被发现,到时就会被抓住。我却完全忘记了,我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若是他被发现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自己只怕也逃不脱。

不过我这个人向来是损人不利己,巴不得那人一靠近珍宝馆就被红外线探测仪照到。

只是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

只见那个人从容不迫地到了珍宝馆之外,从背包里拿出一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然后就坐在地上“劈里啪啦”地敲击键盘。我心里是一突,看他的样子,分明胸有成竹,难道他可以利用电脑侵入故宫的电脑系统?

我虽然会武功,对于电脑的认识却仅限于上网聊天、打网游、淘宝购物而已,除此之外,便一窍不通。不过看的电影多了,也知道有一些黑客十分神奇,可以利用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侵入庞大的电脑系统中。

果然那人也不知在电脑上输入了些什么,过了半晌,时隐时现的红外线探测仪竟都关闭了,而头上那两个摄像头也不再转动,似乎也被他做了手脚。

他便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走到珍宝馆之前。

到了此时,我对他的敬佩已经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一个武功如此高,又懂得现代科技的人实在是大不易。通常会武功的人,就不太懂得现代科技,而精通现代科技的人,又通常是宅男宅女弱不禁风。

那人走到珍宝馆之前,只剩下最后一道关口——一把大锁。

看见那把锁,我不由得哑然失笑。那把锁很是原始,就是六七十年代经常用的那种铁锁,与电脑扯不上一点关系。到了此时,才发现,原来原始的东西也有原始的好处,至少那个人不能用手中的笔记本将这把锁打开。

但是,那个人此时表现出来的本事再次令我咋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小小的铁丝,用铁丝在锁孔里捅了一会儿,“咔”的一声轻响,锁就被他打开了。

我目瞪口呆。怎么有这么可怕的人?似乎什么都懂。

我经常觉得自己很不简单,既是武林高手,又是一个“大作家”。我这样的人,已经十分罕见,但想不到,在故宫之中遇到的这个来历不明的窃贼居然样样精通。

开锁以后,他便打开了珍宝馆的大门,如同回到自己家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我躲在暗处,心中百感交集,一会儿想要放声大叫,把所有的看守都叫来,一会儿又想要跟着他进门看一看,看他到底想要偷什么。

之后我又想到,若是我和他动起手来,是他会赢还是我会赢。对于这一点,我完全没有把握。光看这人刚才的轻功,就已不俗,而且他还精通这么多项技艺。

我正自胡思乱想间,他已经从珍宝馆里走了出来,也不知他偷了什么东西。眼看他就要全身而退,在这个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这决定多半是来源于对他的嫉妒,我怎么能容忍一个窃贼如此无惊无险地在我面前从故宫的珍宝馆里偷走东西?

这念头让我悍不畏死地从黑暗之中冲了出来,向着他迎面扑去。

那人吓了一跳,显然没有想到黑暗之中还有人藏着。他见我迎面扑过来,立刻向后疾退,闪过我这一扑,沉声喝道:“哪里的朋友?你我互不相干,请不要挡着我的财路。”

他喝完这句话,才看清我的样子,不由皱起眉,语声也变得轻蔑起来:“是个女的。”

我冷笑:“女的又怎么样?歧视妇女的男性最后一定会下场凄惨。”

说这句话的工夫,我也看清了那人的长相,是个相貌十分清隽的年轻人。光看那相貌,去演个青春偶像剧颇为合适,怎么不学好,居然要来做贼。

我这样想的时候,他突然说:“小姑娘,你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不好好在家里呆着,跑到故宫来干吗?”

我“哈哈”大笑:“叫我小姑娘?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呢!”

见我开口如此粗俗,那人脸上露出嘲笑的神态:“自称老娘可不是好习惯,你想当谁的老娘?”

我懒得与他废话,二话不说,一拳向他击过去。

他也毫不客气,同样伸出手一拳向我击过来。两个拳头在空中相撞,“砰”地一声,我们两人同时后退了几步。

他双眉微扬:“一个女孩子有这么高的功夫,算是不错了。”

我毫不相让,冷笑道:“一个小白脸有这么高的功夫,也挺出乎我的意料。”

他笑道:“你倒是寸步不让。”

我亦笑道:“别啰唆了,手底下见真章吧!”

这些话都是从武侠小说里学来的,其实我本来还算文雅,都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才经常说一些不伦不类的江湖切口。

我双掌一错,又冲了上去,他亦是一脚向我踢来。

我们两个你来我往地打了半晌,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却早已经惊动了故宫中的守卫。只听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士兵向着我们齐步跑过来。

这队人未跑到我们面前,远远地停下脚步,一个班长模样的人一声吆喝,所有人便一起将背后的枪解了下来,枪口遥指着我们。那个班长大喝了一声:“快点束手就擒吧!”

我皱了皱眉,这个班长大概也是武侠小说看多了,说话的口吻与我如出一辙。

那人看了我一眼,笑道:“我不和你打了,再打就没命了,我要走了。”

他说罢,立刻转身飞掠而去。他这一走,那些士兵便向着他的背影放了几枪。不过这几枪都落了空,他轻轻一跃便上了宫墙,又一跃消失在宫墙之后。

我当然不会继续留在那里,趁着士兵们被吸引了注意力,向着相反的方向逃逸而去。

说起来我们两个人的逃跑还算配合默契,令士兵们顾此失彼,因而两个人都全身而退。

我也顾不得与横刀打赌的事,没命地逃出了故宫。回到住的酒店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我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洗澡换衣服。才换好衣服,就听见有人敲门。

我把门打开一条缝,只见横刀缩着脖子站在门外。他一见我开门立刻闪身进入房内,悄声道:“那个人是谁?”

原来他也看见了,想必他当时也在场。我满脸鄙夷:“你在场还不帮忙?”

他眨眨眼睛,一副无辜的神情:“我是跟着士兵们后面才看见你们的,那时军队都来了,我还帮什么忙?难道我不想活了?”

我长叹,真是不能信任的人。我早就料到在生死的关头,他一定会只顾自己,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我懒得理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道:“我要走了,再不走就要成通缉犯了。”

他却仍然满脸狐疑,喃喃自语:“那个人从珍宝馆里拿走了什么?”

我没好气地回答:“今天看看新闻不就知道了?”“要是新闻不播呢?”

我想了想,不播也很正常,毕竟这是有损国体的事情。“我管不着了,反正是件宝贝。”

然后我就拖着行李落荒而逃,甚至没来得及与那些作家们告别。

第二章  晋祠遇到一位美女

第二章 晋祠遇到一位美女

买了最早的一班火车票,火车是去太原的。其实去哪里无关紧要,只要能立刻离开北京。

我不是江洋大盗,不可能在故宫中被那么多人看见还若无其事地留在北京城。事实上,每天北京有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就算我留在北京,被人发现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但我毕竟不是江洋大盗,没那么从容和大胆。

我到了太原以后,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回忆起在故宫中发生的事情,真是全无来由。说起来完全是自己多事的性格造成的,不是有一句老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先哲们的至理名言啊!若是我当时想起这句话,现在也不必惶惶如丧家之犬。

在小旅馆中休息了一会儿,便信步走了出来。问起旅馆老板附近有什么名胜,他回答:“咱们太原最著名的就是晋祠。”

晋祠是为了纪念周武王的次子姬虞而建。姬虞封于唐,称唐叔虞。后来唐叔虞继父位,因临晋水,改国号为晋。

关于叔虞,有个著名的故事,叫做“桐叶封弟”。据说成王与叔虞年幼之时,曾经以桐叶游戏。成王将桐叶做成圭的形状,授于叔虞,并戏言说,我用这个封你。叔虞听了很高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周公。周公问成王,大王封了叔虞吗?成王回答,我只是开玩笑。周公回答,天子无戏言。于是便封叔虞到了晋地。

想想古代的君主也真可怜,一句玩笑话都不能说。这若是我,一定会气闷而死。

我一边想着,一边上了出租车,直奔晋祠。

晋祠位于太原郊外,那一天天气不甚好,才到晋祠就开始下起小雨。

我的作风一向是小雨绝不打伞,而且出门的时候根本也没想到要带伞,就十分“浪漫”地淋着小雨在晋祠里走。

谁知走到一半,雨却忽然下大了。

我无奈,只得在一个小亭子里避雨。人若是倒霉起来,似乎真是喝凉水都能塞牙缝。我一边愤愤地想着,一边无奈地抬头看着天空。雨点越来越密,雨线似是织成了一张网,将天地间的万物紧紧地网罗起来。

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游人都不见了,似乎整个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便在此时,一个人,从雨中走了过来。

这个人,远远地从雨中走来,连面容都没看清,我便感觉到了她的妩媚。她是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子,一头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上,手中撑着一把电视里经常看到的江南油纸伞。这种伞,现在普通人已经不再用了。但她就是这样撑着这把油纸伞走过来,完全不让人觉得怪异或者突兀,自然得如同她似乎生来就是要撑油纸伞的。

她便这样袅袅娜娜地走到我面前,收起油纸伞,冲着我嫣然一笑。

我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响,眼前一阵晕眩。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还算品貌端庄,更难得的是文武双全,也算是女子中不多见的妙人。可是见到这个女子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那点美貌与她比起来那真是萤火之于皓月。

这个女子,实在美得让人瞠目结舌。

一双杏核眼,不同于时下流行的大眼睛双眼皮,却柔媚入骨。一张脸白生生的,肌肤细嫩柔滑吹弹得破。两条秀眉,当真是如同春山。一张樱桃小口,微微嘟着,若我是个男人,一定会想要上去咬上一口。

我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完全没有风度可言。

她似乎是被人看惯了,对于我这种白痴神情全不介意,只是对着我微微一笑。

她一笑起来就更加千娇百媚,幸好这个亭子周围没种花,若是种了花,只怕连花都要羞落了。

这样一个美人,只有传说中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才能配得上她。

她在我身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看着外面的大雨,漫不经心地说:“这雨几时能停啊?”

她一开口,更让我嫉妒得发疯。一个女人长得美也便罢了,居然连声音都美得如同黄莺出谷。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难道上天真是瞎了眼?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回答:“不知道,大概一时停不了。”

她打量了我一下,很关心地问:“你没带伞吗?”

我点头:“早上出来的时候还没下雨,谁知道会忽然下这么大的雨。”

美人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我,说道:“你是来晋祠游玩的吗?”

我又点头,礼貌性地回问了一句:“你呢?”其实不问可知,她也必然是来游玩的。她这样的女子,绝不可能是住在附近听了两段说辞便成了个体导游的农妇,也绝不可能是晋祠里贩卖旅游商品的小商小贩,在这样的大雨天更不可能是来锻炼的,除了游玩之外,不可能别有目的。

想不到,她居然回答:“我是来看一个人的。”

看人?难道她的亲戚朋友是这里的职员?

她忽然亲热地拉起我的手:“走吧!我们打一把伞走。我对这里很熟悉,可以一路介绍。”

我无可无不可地任由她拉着,她莫名其妙地如此热心,让人摸不着头脑。按照我的经验,大凡美丽的女子都很冷漠,个性也必然颇为沉默内敛,如同我这样又“美丽”又“活泼”的女子,那还是比较少见的。

她撑开油纸伞,不忘自我介绍:“我叫姚彩绫,你叫什么?”“我叫飞花。”“飞花?”她侧着头笑道:“好诗意的名字!是来源于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吧?”

我笑道:“正是。”还好她没说是来自“春城无处不飞花。”

我们两个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在雨中慢条斯理地走着。她果然一路走一路向我介绍晋祠中的风景,如数家珍,比任何导游都专业得多。更难得的是,她能清楚地说出哪一颗古树是哪一年植下的,哪一个大殿是哪年重修,哪一处泉水曾经在哪年干涸过……

我目瞪口呆地听着,就算是晋祠研究所的研究员也未必有她知道得清楚。我忍不住打断她:“你经常来晋祠吗?”

她若有所思地笑笑:“每年都来。每年农历七月七日,我都会来晋祠。”

农历七月七,原来是乞巧节。可是时值网络时代,这个日子已经被称为中国的情人节,就算是最复古的人,也只是到月老庙去拜一拜,为什么要在这个日子到晋祠来?“七夕应该是和男朋友一起过才对,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晋祠来?”

她仍然是那种若有所思的神情,微笑道:“我没有男朋友。”

她这样的美女,仍然没有男朋友,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的要求太高。时下长得略有点姿色的女孩子都已经堪破人生真谛,知道若不将自己卖一个好价钱,实在是对不起父母生下的皮相。因而,大凡女孩子找男人最基本的要求是有房无贷,至于其他的升华要求,那要看女孩子的姿色而定。原则上讲,生得越漂亮的女孩子,通常喊价越高。

这个女子生得如此之美,不晓得要怎样的富翁才能配得上她。

在那个时候,我“卑鄙”的心唯一想到的她没有男朋友的原因,就是她还没遇得上配得起她的富翁。

但不久以后,我就发现,她并非这样的女子。

事实上,她不仅生得美,且武功超群。

她指了指前面的一处大殿:“王氏的宗祖之祠。”

王氏宗祖,那不就是传说中的仙人王子乔吗?那我可要拜一拜。我在某些方面与无知妇孺有同样的毛病,看见泥雕偶像,不论是哪年雕,是否有来历,都喜欢顶礼膜拜。

我跟着她进了王子乔祠堂,很虔诚地拜了几拜。拜完后,回过头,发现她站在我身后,目光久久地凝注在王子乔的雕像上。“这不是原来的雕像,这雕像是几年前重建的。现在的像比不上原来那一尊,虽然造得精美了,却少了神髓。”她凝视着雕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解释。

我抬头看看那雕像,确实比较粗糙。现代的许多雕像,一看就是工匠粗制滥造的结果,比不得百年前甚至千年前的雕像精美。

她一直盯着那尊粗制滥造的雕像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她足足看了有半个小时之后,我实在忍不住了,咳嗽一声道:“我们可以走了吗?”一尊这样的烂雕像能看半个小时,若是让她去云冈石窟,岂非要看上一年?

她如梦初醒,悠悠地叹了口气:“走吧!”

有一瞬间,我感觉到她美丽的眼眸之中似乎有泪光一闪即逝。我呆了呆,再凝神看时,她神色如常,又恢复到刚才妩媚柔婉的神态。

奇怪,难道是盯着一个目标看太久,所以看出了眼泪?

雨开始小了,大概再过些时候就要停了。

我们一起走出子乔祠堂,我说:“你要见的人在哪里?”

她露出一抹梦一般缥缈的微笑:“我已经见过他了。”

我呆了呆,难道她要见的人就是刚才那个雕像?若那是一尊精美的雕塑也便罢了,但那偏偏就是一尊普普通通的泥雕像。而且看一尊雕像,不就是游玩吗?为何要用“见一个人”这么严肃的字眼来形容?

我正想着,忽见一辆黑色加长型凯迪拉克从雨幕中疾驰了过来。

若是在大街上看见这样一辆车,顶多是让人觉得车主是位大款,除此之外,也便没什么特别的了。

但是,现在不是在大街上,而且是晋祠之中。

谁那么大谱,居然可以把汽车开进晋祠里来?怎么说晋祠也是国家4A级景区,就算是中央领导人来了,也顶多是从门外步行进来。

何况,这辆车是怎么跨过门槛,神奇地一直开到了子乔祠堂前面的?

我当时就没想明白这辆车是怎么开进来的,后来也同样没想明白。事实上,马上要出现的这个人让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

汽车以每小时七十公里的高速直冲到子乔祠堂之前,然后突地停了下来。

汽车门打开了,从车内走出四名身着黑色西装,手戴洁白手套的大汉。大汉走出来以后,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人施施然走了出来。

虽然是下雨天,这五个人,仍然戴着漆黑的墨镜。一走出汽车,就撑出了四把黑伞。那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粗如儿臂的雪茄,身边的一名黑衣大汉立刻拿出一把雪茄专用剪刀,殷勤地将雪茄头上的密封口剪开。另一名大汉则摸出一盒足足有20厘米长的专用火柴,“嗤”地一声将火点燃。

青年男人就着火点着雪茄,浅浅地吸了一口,然后优雅地吐出一个烟圈。

我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们的一系列动作,这五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分明就像是黑帮电影里的黑社会老大。

说起来,我的生活似乎从跨入故宫的那一刻开始,就变得有些莫名其妙,处处充满了“惊喜”,难道这便传说中的撞鬼?

这个青年男人,相貌应该不俗,只是他戴的那个墨镜很大,几乎遮去了半张脸。而且下雨天还要戴墨镜的男人,脑子一定是有点秀逗。对于这种人,我一向十分厌恶,就算他长得不错,落在我的眼中也变成了丑八怪。

他吸了几口雪茄,才笑眯眯地望向我们,然后笑眯眯地道:“彩绫,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原来是来找姚彩绫的。看他的架势,应该是个大富翁吧!难得的是还那么年青,估计还没有结婚,和姚彩绫正好相配。

我刚才推测,姚彩绫尚未找到配得起她的大款,现在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

姚彩绫的神色却十分冷漠,似乎很不愿意看见这个年轻人。她淡淡地回答:“我又没有卖给你,我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年轻人微笑道:“当然关我的事,那部电影投了几千万,才拍了一半,你就一走了之,我到哪里找人继续拍完?”

原来这个年轻人是个电影老板,如同姚彩绫这样的美女,当电影明星是再合适不过的。时下很红的那些红明星,连她的一半美貌都没有。

姚彩绫冷笑:“我不拍了。”

年轻人双眉微扬:“你说不拍就不拍?我那几千万的投资算打水漂了?谁来赔偿损失?”

姚彩绫的神色更加冰冷:“我早就说过,让我拍电影可以,别想和我玩什么潜规则。你那天带我到酒店,到底是何用意?”

年轻人露在墨镜外的半张脸上掠过一抹尴尬,他微笑道:“我又没有强迫你,而且我都答应你以后不再犯了,你跟我回去把电影拍完。”

姚彩绫仰起头,脸色高傲得像个公主:“我不是那种一心想成名的小女孩。电影也不是我自己想拍的,是你们公司的人求着我拍的。我现在不想拍了,而且我也没签过合同,你们能奈我何?”

年轻人的脸沉了下来,即使是隔着墨镜,我也能感觉到他那凌厉的目光。我心里一动,听他们两人的对话,这年轻人分明就是一个除了有钱便一无是处的花花公子,为何他竟有如此凌厉的目光?

难道除了拍电影以外,他还兼营黑社会?

年轻人冷笑道:“你当真不回去?”

姚彩绫全不畏惧,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回去。”

年轻人叹了口气,将雪茄放入口中。他这个动作似是一种暗号,除了给他撑伞的以外,另外三名便一起动了起来。

这三个人向着姚彩绫一拥而上,似是想要强迫她随他们回去。

我迟疑不定,不知是否应该帮助姚彩绫。本来我是因为在故宫中被人发现,逃难来到太原的,而这个年轻人必然有些背景,我若是贸然出手,只怕会被人发现我的行踪。

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姚彩绫却已经出手了。

她将手中的雨伞塞到我手里,轻声道:“站远点。”

然后便飞身向着那三名大汉奔去。她奔过去的时候,三名大汉也正向着她扑过来,四人遇了个正着。只见姚彩绫伸出两只纤纤玉手,轻描淡写地抓住走在前面的两名大汉的手腕,轻轻一甩,那两名大汉二百来斤的身子,就如同失去地心引力一样凌空飞了出去。

没有飞出去的另一名大汉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前面的两个人就飞了起来,他一怔,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姚彩绫微微一笑,淡淡地道:“过来啊!”

大汉呆了呆,全不相信是姚彩绫将那两名大汉丢出去的,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张开手臂,想要抱住姚彩绫。看他的架势,说是想将姚彩绫带回去,其实是巴不得能借机吃豆腐。

姚彩绫冷笑,任由那大汉抱个正着。大汉心中正大喜,忽然觉得身子一轻,便被姚彩绫举到了头顶。

他呆了呆,还没来得发出惊呼,姚彩绫用力一摔,将大汉摔在地上,又伸出纤纤玉足,重重地在大汉身上踩了两脚。

这一下,我是真的目瞪口呆了。这个女子,生得如此文秀,居然力大无穷。

不仅我目瞪口呆,那个年轻人也张开了嘴,口中的雪茄掉了下去,落在雨地上,转眼之间被雨水浸湿。

那名替年轻人撑伞的大汉,额上冷汗淋漓而下。显然,这些人也并不知道姚彩绫有这样的本事。

年轻人终于把墨镜摘了下来,他居然生着一双很幽深的黑眸。

他回头看看身后的两名呻吟不停,挣扎着要爬起来的大汉,再看看姚彩绫脚下不知死活的大汉,目光最终落在姚彩绫身上。

他脸上的神情先是惊讶,再是迷惑,最终变成了喜悦。他忽然满面堆欢,语气也变得客气得多了:“姚小姐原来还是武林高手,这真是太好了。我已经决定把姚小姐包装成美女武侠明星,我保证可以让姚小姐成为全中国最著名的女明星。跟我回去吧,报酬方面,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姚彩绫呆了呆,脸上神情惊异。她本以为这个年轻人会很愤怒,或者会很害怕,想不到年轻人的反应竟是如此。

她皱眉道:“姬燕然,我懒得理你。你别再跟着我,要不然我下一次就揍你。”

她虽然是在说威胁别人的话,语气却仍然温婉动听。她说完这句话,从我手中接过雨伞,微笑道:“我先走了,有讨厌的人在这里,连空气都变得污浊了。”

说罢,她便袅袅娜娜地从雨幕中走远。

姬燕然却还不死心,叫道:“彩绫,你要什么条件啊?什么条件都好说。”

姚彩绫却头也不回,看似走得很慢,转眼之间却已经走出很远。这分明是一种轻功,而且如此不动声色,绝对是轻功高手。

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视钱财如粪土,还身怀上乘武功。我一向不曾服过谁,这一次,我是真的服了。

只可惜她走得匆忙,连联系方法都不曾留下。其实看这女子的个性,显然是个不愿多事的人,就算问她联系方法,她也未必会说。

那个姬燕然满脸的不甘心,仍然死死盯着姚彩绫消失的方向发呆。直到撑伞的大汉低声提醒:“少爷,我们回去吧!”

他才如梦初醒,用力打了那大汉的头一下,骂道:“一群饭桶。”

他无精打采地走回凯迪拉克,临上车的时候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挑剔的目光久久地落在我脚上那双满是泥泞的鞋上。然后他说:“你长得还可以,能演个配角,有兴趣吗?”

我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我对潜规则也没有兴趣。”

姬燕然仰天大笑,“潜规则?!”摇了摇头,进了汽车。他虽然没继续说下去,但用意显而易见:就你那样,谁要和你潜规则?

汽车风驰电掣而去,溅起的泥点再次重重地落在我的鞋上。我愤愤地看着那辆车开远,姬燕然是吧?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我咬牙发誓,不过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本事能让他尝到我的厉害。

我叹了口气,绝望地看着阴沉的天空,这雨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停啊?

第三章  有关仙人王子乔的一切

第三章 有关仙人王子乔的一切“敬香吧!”三炷香忽然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接过香,看见庙祝贪婪的笑脸。大凡去过寺庙的人都明白,香不是白敬的,敬香就意味着要付钱,否则不仅寺庙里的僧道不爽,连满天的神佛都会不爽。

而且这位庙祝十分环保,只是让我敬香,这香是可以反复用的,连烧都省了。

我恭恭敬敬地将三炷香敬了上去,然后再恭恭敬敬地掏了敬香费、供养费、维修费、全家安康费、前途无忧费、招财进宝费、心想事成费等等名目繁多的香火钱,庙祝总算满足地叹了口气。

他大概很少看见如同我这样态度良好香客,心情十分愉悦,热情地向我介绍起居中供着的王子乔来。“这钱花得不冤。这位王子乔仙人,可是我们中国古代最著名的一位神仙,也是天下所有王氏的始祖。姓王的知道吧?那是第一大姓啊!在中国的人口最多了,都是他老人家的后代。你今天在这里敬了一些香火钱,以后一定会四平八稳,一生平安的。”

我“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我走过的地方太多了,见到的不一般的“神仙”也太多了。

他见我神情冷淡,唯恐我没有体会到子乔神仙的伟大之处,便继续向我解释王子乔的生平。“这位子乔仙人,是周朝周灵王的太子。从小就聪明过人,相貌也英俊不凡。”

我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聪明过人也就罢了,英俊不凡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有人看见过他长得什么样?

他见我笑得古怪,就越发卖力地解说。“太子从十五岁就开始辅佐周灵王管理朝政,由于个性耿直,刚正不阿,经常直言劝谏。时间久了,就惹恼了周灵王,周灵王怀恨在心。终于有一次,周灵王找了个借口,废去了子乔的太子之位,把他流放到晋地来。太子的名字叫姬晋,字子乔。因为后来太子成了王姓的始祖,也被称为王晋、王子乔。”

我无可无不可地听着,反正雨还没停,我也无处可去,就让这位无所事事的庙祝卖弄一下好了。“子乔太子到了晋地以后,就专心修炼,终于得道成仙。他成仙的那一天,远近的人们都看见了,据说是骑着白鹤就飞到天上去了。不仅他自己成了仙,连他家里的鸡啊狗啊的,也都成了仙。有一句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就是子乔神仙。”

我点了点头:“不晓得这些鸡犬现在在哪里?”

庙祝满怀向往地抬头看着天空:“一定在天上,做了仙鸡仙犬。”

他脸上那种夸张的艳羡表情,实在是过于做作,让人一看就知道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天上有仙鸡仙犬。

我笑笑,故意和他为难:“听说这位子乔神仙十七岁就死了,才十七岁就生了孩子,紧接着就成了仙,他很忙啊!”

庙祝大吃一惊:“十七岁就死了吗?”

我眨眨眼睛:“好像是啊!”

庙祝沉默不语,其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子乔神仙到底活了多少岁。但十七岁就死的人,一般是被称为夭折的,一个夭折的人得道成仙,听起来总是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他看看天空:“雨停了。”

果然,说话间,雨真的停了。我挥了挥手,同他道别。在走出子乔祠的时候,他忽然加了一句:“今天是农历七月七,就是子乔神仙飞升的日子。”

我心里一动,原来子乔是农历七月七飞升的。

庙祝继续道:“刚才那位小姐,这几年每逢七月七都来这里。我调到这里几年了,她年年都来。”

原来姚彩绫说的话竟是真的,她竟真的每年都来。我回头问他:“你没看错吗?”

庙祝的脸上又露出那种夸大其词的神情:“怎么可能错呢?像这样漂亮的小姐,我一辈子就见到一个,再怎样也不会认错的。”

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美得连电影明星都不屑去当,每年农历七月七,不去月老庙,不去烛光晚餐,却来看一个粗制滥造的泥雕,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走出子乔祠堂,手机开始震动,是一条来自横刀的短信。内容如下:我今天回上海了。没有看到通缉你的消息,也没听说故宫里丢失了什么。大概过两天就没事了,你也不用亡命天涯了。

我回了他一条短信:我今天看见一个天仙一样的美女。

他的短信立刻发了回来:有多美?有没有拍照片?有男朋友了吗?连你都说是美女,那一定美得不得了。

我笑,顾左右而言他:王子乔有什么好看的?

这条消息显然让他摸不着头脑,过了半晌他才回了一条短信:王子乔是部电影吗?

我将手机塞进口袋,走出晋祠。虽然横刀说没有看到通缉我的消息,也不知故宫丢了什么,我却总觉得这件事情不普通。那个月夜探访故宫珍宝馆的人,必然是为了什么东西而去的。

我信步在晋祠镇上走着,既不急着回上海,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潜意识里,我仍然想再遇到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这个女子也一定不普通,生得如此美已经是个奇迹,居然还武功高强,真是奇迹中的奇迹。

一个小拉面馆的老板娘殷勤地招呼我,我看正好到了午饭时间,便进了拉面馆。

老板娘送上一碗拉面,手艺平平无奇,是否干净也不得而知。那老板娘一边看我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天。“姑娘你一个人啊?”“是。”“怎么一个人出来玩?也不找个伴?”“找不到伴啊!”“怎么可能,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一定是眼界太高了。”

我抬头看了看老板娘,笑眯眯地回答:“我不小了,我都35了。”

老板娘大吃一惊:“你35了?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只有二十出头呢!我也35,我们同岁。”

我承认我确实比许多人看起来年轻一些,毕竟北方小镇上的女子长年风吹日晒,难免会衰老得早。可是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这也太夸张了吧!“你先生怎么没陪你出来?”“我离婚了。”我继续埋头吃面。

她“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闲聊的兴致:“我老公前些年在矿上遇到事故,矿塌了,被活埋在里面。一直没找到人,也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我看着碗里的面,本来就不太好的胃口变得更差:“那你现在就一个人?”“是啊!一个人带着女儿。每年到他死的那天,我们都会到大同的矿上去看看。”

我一怔:“你说什么?”

她微笑道:“虽然那是个伤心的地方,可是每年到了出事故的日子,死难者的家属都会到那个地方去看一看。好几年了,年年如此。”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一个人去看一样东西,未必是为了看那件东西本身,可能会有别的什么原因。比如说姚彩绫去看王子乔的塑像,也未必就是真想看王子乔的雕像,说不定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我这个人实在是过于多事,若是别的人,想到这一步也便罢了。可是我却很想知道姚彩绫背后的秘密,毕竟像她这样长得既美,又武功高强的女孩子,现在已经绝种了。

我拿出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电脑,开始上网查阅晋祠中子乔祠堂的情况。

大凡关于晋祠的介绍,无非是说祠中的三绝,对于子乔祠堂的描述仅止于曾经在此地召开过多少次王氏祭祖会之类的事情。

子乔祠堂建于1992年6月,完工于1993年6月,当时投资建立这座祠堂的是海外王氏联谊会后援团。

真是一个古怪的组织,王氏联谊会也便罢了,怎么还要加上后援团三个字?

看来从网上是得不到我想要的信息了,我直接发了个短信给横刀,让他想办法找到有关子乔祠堂的所有资料。

所谓所有资料,包括这座祠堂是谁修建的,曾经重修过几次,承建施工队的具体资料,发生过什么事故及王氏祭祖仪式的各种细节,事无巨细,能查到的全都要替我查出来。

短信发出去后,过不多久,横刀的短信便回来了:你很闲吗?

我确实很闲,不过也没闲到看见一个陌生人,就要管她的闲事的地步。在这件事上,我所表现的热情,连我自己都始料未及。后来我才明白,原来这件事和我有着宿命一般的关联。也正是因为这种关联,才会让我在故宫之中,见到了狄秋。只是在当时,我并不知道姚彩绫与狄秋之间的关系。

在收集消息方面,横刀有着与众不同的能力。他总是能从合适的人口中套出各种八卦消息,再将这些八卦组合起来成为有用的情报。我经常觉得他没去情报局是一种浪费,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成为优秀的谍报人员。

果然,过不多久,我的电脑开始闪烁,一封来自横刀的邮件出现在电脑里。

他首先十分谦虚地表示,由于时间仓促,这一次给我的资料不太齐全,不过绝对比网上能找到的要全多了。

我大体看了一下,他果然神通广大。有关子乔祠堂的许多情况都收集在内。只不过似乎没有一条资料有奇特之处,每一条资料看起来都十分普通。

我的目光忽然落在一个名字上:姬富贵。

富贵这个名字并不少见,在我国广大农村地区,有无数个农民叫富贵,只不过姬这个姓却不太常见。

凡是看过《封神演义》的人都知道姬发,这大概算是姬姓最著名的人了。姬是上古十大姓之一,在夏商周的年代,有许多人都姓姬。只是,在现代,却很少能遇到姓姬的。我今天就遇到了一个。

姬富贵,海外王氏联谊会后援团团长,子乔祠堂修建的主要倡导者。

海外王氏联谊会后援团的团长居然不姓王,难道王家无人不成?

我立刻发了个短信给横刀:查一下这个姬富贵,他是否有个儿子。

果然,过不多久,又一封邮件出现在我的电脑上。不出所料,姬富贵有个儿子,名字正好叫姬燕然。

横刀十分尽责,在下面也将海外王氏联谊会后援团这个组织的资料列了出来。原来,海外王氏联谊会后援团并非是由姓王的组成的,而是由王氏联谊会的亲戚朋友们组成的。因而在这个后援团里,有许多人不姓王。

团长姬富贵是一位身在美国的银行家,家财万贯。他的夫人是一位姓王的女士,但这位女士二十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她死了以后,姬富贵十分怀念她,一直没有另娶。也因为怀念她的原因,才会一力促成子乔祠堂的修建,以慰这位王女士的在天之灵。

姬富贵的独子姬燕然,美国加州大学管理学系毕业,目前在中国开了一家影视公司,拍一些不痛不痒的电影。最热衷的事情就是搞各种形式的海选。

我在心里冷笑,海选已经成为有钱人巧立名目玩弄女性的代名词了,这与我刚才见到的姬燕然的形象不谋而合。

如此说来,姬富贵出钱建了这个子乔祠,美女姚彩绫每逢农历七月七都会到子乔祠来看什么东西,而姬富贵的儿子姬燕然又曾经是美女姚彩绫的老板,想要和她潜规则。

这看起来是巧合,只是却又让人觉得这其中似乎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可是偏偏我又说不上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

我离开拉面馆,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乱七八糟的关系,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辆出租车停在我身边,殷勤地招揽生意,我便上了他的车。他发动了汽车,问我道:“小姐要去哪里?”“回太原吧!”“到太原哪里?”

时间还早,我不想那么早就回小旅馆去。但不回去,我又不知要去哪里。

见我沉吟不语,出租车司机便提议道:“那省博物馆吧!听说省博物馆在开一个什么展览,许多人都去看了。”

我点头:“好。”

我到一个地方,通常都会去那里的博物馆看一看,尤其是省会城市。在省博物馆里,经常会展出该省最值得夸耀的文物。

果然,山西省博物馆前,许多人排着长队。因为门票免费,所以无论看得懂看不懂的人,在无事可做之时,就会跑来看一看。

门前的大展牌上写着:“西周文物展!展出物皆为美籍华人姬富贵先生私人藏品……”下面还有颇为详细的说明。

原来这个姬富贵现在也在太原,怪不得他儿子会出现在晋祠。横刀的资料里显示,姬燕然的影视公司在上海。不过大凡开电影公司的人,总是长年四处奔波。他出现在太原也并非什么稀罕事。

很可能是因为姬富贵要到太原来开这个文物展,姬燕然就过来和父亲会合。而姚彩绫刚好到晋祠来看什么东西,被姬燕然发现了她的行踪,才会追到晋祠去。

我随着人群进了博物馆,只是博物馆里戒备森严。那些身穿黑色西装,耳戴对讲机的警卫不像是博物馆本来的工作人员,大概是姬富贵自己请来的保镖。

也不知展出了些什么宝贝,如此兴师动众。

我漫不经心地看着展馆中的展品,对于一个私人收藏者来说,这些展品确实算是惊世骇俗了。可是,总觉得这些展品虽然珍贵,却还不足以配得上他们出动的阵仗,照常理说,这些展品之中,一定会有稀世奇珍,才会出动这么多的警卫来看守。

我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最后一个展馆。通常来讲,最好的东西总是放在最后的,因而这最后一个展馆中的东西,必然是珍贵无比。

当那件东西映入我眼帘,我却一下子怔住了。

玻璃罩里面放着一个黑黝黝完全不起眼的青铜罗盘。那罗盘从制作和材质上看,应该是早于周朝的文物,而且制作也确实十分精美。罗盘上刻着细密的线条,写着许多类似于篆字的上古蝌蚪文。

我自己不是文字专家,自然是认不出那上面写了什么的。这样的一件东西,当然是珍贵的文物,可是似乎也没有珍贵到成为整个展览中心的地步。

我仔细地观察着那个罗盘,罗盘的中心有个凹陷进去的圆形。古代的罗盘大体如是,因为还需要放在一把勺子在罗盘的中间,旋转勺子以后,勺柄所指的方向就是南方。

一个青铜罗盘,这有什么稀奇的?

我询问旁边的解说小姐:“这罗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小姐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回答也同样是职业性的:“这个罗盘年代久远,制作精美,保存完好。周代的青铜器制造业虽然已经发展得十分完善,可是我们能够看见的大多是铜鼎、簋、壶、觚,也有一些青铜的车马,但是青铜罗盘却是独一无二的。因而这件周代的青铜罗盘,它的意义不单纯在于它只是一件文物而已。它说明在周代时,我国人民就已经发明了罗盘这种后来被广泛使用的工具。”

我眨了眨眼睛,这些话听起来无懈可击,但却让我觉得颇为狐疑。

传说黄帝发明了指南车,而指南车的核心部件就是由风后所制的罗盘。风后这个人,在传说中半仙半人,他能做的事情太多了,既精于易数又精于奇门阵法,且帮助黄帝发明了指南车,还教导人民耕作,甚至连文字的创造都有他一份功劳。简言之,就是无所不能。

如果不是我最讨厌“外星人”这三个字,我一定已经直接把他归结为外空来客了。

当然远古的传说有许多不尽不实的地方,但无论如何,风后都是一个能人。不过罗盘的发明是在战国时期,当时的罗盘应该是十分粗糙简陋的,这个罗盘确实是太精美了,精美得完全不像是周朝的文物。

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这真是周朝的吗?”

解说小姐瞪了我一眼:“当然是周朝的,难道博物馆还会骗你们吗?”“可是这不是博物馆的展品,是那位姬先生的私人藏品。”“那又怎么样?这位姬先生是海内外闻名的收藏家,他也绝不会欺骗大家。”

我当时心里的想法是:最好进行一下碳十四检测。不过我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就算和这位解说小姐说了,也是无济于事,何况这件东西本来就是私人藏品,需要东西的主人愿意接受碳十四检测才行。

我叹了口气,转过头,便在转头的瞬间,我的眼角忽然瞥见一个人。

我连忙望向那个方向,只见一个身穿蓝色休闲装,头上戴了顶鸭舌帽的男子正在望着我。

我们两个人打了个照面,我立刻便认出来,这个人正是故宫中的那个盗宝人。

第四章  狄秋要找的东西

第四章 狄秋要找的东西

如果说第一次与狄秋在故宫中相遇是个偶然,第二次就仿佛成了必然。人生似乎总是充满着出人意料的巧合,如同戏剧性的情节,由命运之手精心策划。

许多事情,在尘埃落定后,当事人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是这样的。可是即便是知道了前因后果,却同样会对其间完全没有来由的偶然感觉到大惑不解。若一定要解释的话,似乎只有一个缘由,那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

我看见他的时候,不由一怔。当时我尚不知道他名叫狄秋,其实我是过了许久以后,才知道他的名字。当我知道他的名字之时,我们已经碰面过多次,十分熟悉了。

他也同样看见了我,其实若非是他先注视我,我大概也不会感觉到他的目光,说不定就不会注意到他。可是当我们两个人的目光相触之时,他却立刻低下头来,似乎不想让我认出他来。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他身为窃贼,最怕的就是被人看见他的本来面目。我们在故宫中照过面,而且还动过手,他自然不想让我看见他。

不过我想起若不是他在故宫中盗宝,我也不会被误认为是小偷,而不得不落荒而逃。说起来,我们两人之间绝对算不上朋友。

我向着他走过去,因我对于他从故宫里到底偷走的东西十分感兴趣。而且,我与他交手不分胜负,我很想知道,到底谁的武功更加高强一些。

他似乎有些不安,显然是感觉到我来者不善。

他便向着房间的另一侧绕了过去。

我知道他想躲开我,他越是要躲开我,我就越要问问他到底偷走了什么。当时我与他还有青铜罗盘之间呈三角形,他向着另一方向走去,便等于走向青铜罗盘。

我看着他走近青铜罗盘,心里忽然一动,难道他想偷这样东西?

我才一生起这种念头,只见他一个箭步窜到青铜罗盘之前,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巧的激光枪,对准了玻璃罩。

周围的人们齐声惊呼,那些散布在四周的警卫立刻向着他飞扑了过去。

我忍不住幸灾乐祸,看你怎么同时对付十来个人。

狄秋仍然对着那个玻璃罩发射激光,要将玻璃切开,对于扑过来的十个人置若罔闻。而那十个人,因为怕狄秋用手中的激光枪对付他们,纷纷从腰带上解下了电棍。

我一看他们解下电棍,就知道要糟。我知道狄秋绝对不会真的杀人,大凡武功高强的人,很少会滥杀无辜。虽然现在已经不再是江湖跃马的年代,但武林却仍然存在,只是学武的人大多销声匿迹,用网络流行语来说:很低调。

果然十来把电棍伸到了狄秋的面前,他抬起头,冲着那几个人微微一笑,然后轻轻一闪,便从电棍的包围圈之下闪身出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蹿到了警卫的身后。那些警卫本来就是向前扑过去,收势不及,手中的电棍便向着自己同伴的身上招呼过去。

转眼之间,十来个生龙活虎的警卫便倒在地上,全无知觉,而狄秋仍然好端端地站着。

在场的游客全都吓得尖叫起来,纷纷向外逃窜。我本来不知狄秋为何要大白天要抢东西,现在却明白了,原来他就是想利用四处逃窜的游客。

此时玻璃罩已被激光从中截断,他用手一提,便将上面一段提了起来。

此刻在展馆之中的,除了他便只剩下我。逃窜的游客与从外面奔进来的警卫迎头撞上,两伙人乱成一团。

狄秋挑衅地看了我一眼,伸手进去抓那个青铜罗盘。

我皱眉,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既然知道我会武功,还在我面前抢劫,难道真的当我不存在?

此时他已经抓住了那个青铜罗盘,微笑道:“有本事就追上来吧!”

说罢,他就如同一只猿猴一样,一跃上了墙边的物品架。我一见他跃上物品架,就知道他是想利用博物馆天花板正中的通风口逃走。

这个博物馆的房间与大多数博物馆相同,是一个密闭的空间,除了一道门外,连一扇窗户也没有。只在房间正中的天花板上,开了一个小小的天窗,天窗上亦装有钢化玻璃。

他早就看准了逃生的道路,从低的物品架跳到高的物品架,一路跳过去,最后拿起手中的激光枪对着天窗的玻璃一阵扫射。那块玻璃便从上面落了下来,落到地上,溅起许多玻璃碎片。我连忙向旁边躲闪,也学他的样子,从物品架跳了上去。

此时他已经跳出天窗,从窗口探头看了我一眼,笑道:“小心玻璃,别划破了脸蛋。”

我咬牙,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全力向上一蹿,从天窗蹿了出去。他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并且一路回头看我是否追了上来。

于是我们两个人如同成龙电影那样,在博物馆的房顶上狂奔。博物馆下面则乱成一团,有惊呼着四散奔逃的,有指着房顶大叫的,有追着我们在底下跑的。忽然之间,我成了许多人注目的焦点。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情况,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他很快便逃出了博物馆,跳上路边停着的一辆汽车,开着车向城外飞驰。这些我可追不上了,我只得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让司机追前面的车。

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对此颇为好奇,一边开一边问:“前面车里的是你朋友吗?”

我看了他一眼,决定编一个谎言:“不是,其实我是便衣警察,前面那个是逃犯。”

小伙子大吃一惊,却又惊喜莫名,立刻使出全身解数追赶前面的车辆。我们一路闯了无数红灯,不知道这可怜的司机要付多少罚款。

汽车一直开出了城外,前面的车越开越快,而我坐的这辆出租车,却是一辆年久失修的老车了,看起来差不多有十年的车龄。现在没有其他的汽车阻碍前面的汽车行驶,这辆出租车就越落越远,眼看就要跟丢。

便在此时,从我身后忽然风一样地驶过来一辆汽车。这汽车速度之快,简直可以赶得上F1赛车了。只是这辆车外表却很平凡,除了排气管比一般汽车粗大外,完全看不出特别之处。

这辆车风驰电掣地超过我,又慢慢地追上前面的车。狄秋似乎也感觉到有人在追他,车速似已经达到了最高,但仍然及不上后来的这辆汽车。

眼看着这辆车追上了狄秋的车,接下来的一幕便如同电影里发生的那样,后来追上来的这辆车不要命地向着狄秋的车撞去。

我和开车的小伙子一起失声惊呼,这样高的速度,两辆车相撞的话,只怕会车毁人亡。

狄秋似乎也被这人的亡命行为吓了一跳,连忙向右边急转。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响了起来,狄秋的车及时停下来,没有与那辆车撞在一起。

车门打开,狄秋气急败坏地从车里跳了出来,冲向那辆车。

那辆车的车门也打开了,从车里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这个人,身穿破旧的牛仔T恤,头发很长,似乎很久没有修剪过,脸上的胡茬子也许久没有剃过了,乍一看,像是一个落拓的艺术家。

狄秋怒气冲冲地奔向那个人,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大声喝道:“你不想活了吗?想死自己去撞墙,不要拉上我。”

那人的脸上掠过一抹嘲讽的笑容,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一个江洋大盗还那么怕死,不觉得丢脸吗?”

狄秋怒道:“谁说我是江洋大盗?”

那人淡淡地道:“你不是吗?”

狄秋一怔,猛然想起自己刚刚从博物馆里偷了东西,语气就变得有些讪讪的:“我不是大盗,我拿那样东西只是好奇。”“好奇?”那人双眉微扬,“那可是珍稀的文物。”

狄秋眨眨眼睛,松开手:“你是什么人?一直追着我有什么目的?”

那人淡然一笑:“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管,只要你把东西还给我,我就放你走。”

狄秋仰天打了个哈哈:“把东西还给你?难道是你的东西不成?”

那人笑道:“不是我的,可是我是姬先生请来的保镖,丢了东西,我自己要追回来。”“保镖?”狄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那人一番,“你要东西也没什么不可以,但你至少要让我心服口服。”

那人长笑一声:“那就不要再说废话了,动手吧!”

这人长笑的时候,声音竟十分清越,豪气干云。我心里一动,这人是谁?绝不像个普通的保镖。

狄秋冷笑道:“动手就动手,难道我怕你不成。”他口中说着,一拳向着那人当胸击去。这一招平平无奇,不过是迎面一拳,但这一拳的出手迅速,虎虎生风,力量一定不凡,绝不可轻视。

那人侧过身闪开这一拳,一只手去抓狄秋的手腕,另一只手化成掌,以掌缘击向狄秋的肋下。

狄秋吸气后缩,空闲的手向下要抓那人的手掌,而击出去的拳头则成莲花拂穴手,拂向那人的虎口。

那人微笑道:“不错。”一个鹞子翻身,躲过狄秋的进攻。两人来来往往,交手数合,只看得我目瞪口呆。看他们使用的招式,有许多都是失传很久的武功,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学来的。

看来江湖之中还是大有人在,只是现在是一个飞机电脑的年代,那些武林高手都深藏不露。而电影电视的武侠剧又大多拍得莫名其妙,一举手一投足,就如同放出一颗原子弹,使观众对于武侠的兴趣逐渐退却。

两人打了半晌,狄秋便已落下风。那人武功之高,令我生平罕见,真不明白姬富贵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高手。

狄秋苦苦支撑,却已经被逼得全无还手之力。他一边打一边后退,慢慢地退向自己的汽车。

我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是想借机上车逃跑。

那个时候,我做了一个奇怪的决定。事后回忆起来,我自己都不知我怎么会做出这么古怪的决定。我本也是追着狄秋一直到了这里,可是这个后来出现的人,他武功实在太高,高得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而且明明是我追着狄秋过来的,他却忽然插了进来,一点都不尊重我的感受。因此,我忽然做了一个决定,就是帮忙狄秋逃走。

这个决定一做出,我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两枚硬币,向着那人开来的汽车车胎上射过去。

那人虽然与狄秋相斗,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忽然见我向着他的车胎射出两枚硬币,连忙俯身拾起两颗石子,向着我的那两枚硬币掷去。

他这样一分神,狄秋立刻跳上汽车,发动汽车落荒而逃。

那人皱眉,也向着自己的汽车奔去。只不过我既然决定要帮忙狄秋,自然会帮忙到底。我又打出两枚硬币,正正地打在那人汽车轮胎上。

那人一怔,转头望向我。

我以为他必然是怒发冲冠,但奇怪的是,他的神色极为平静,不仅平静,那双黑眸之中竟然带着一抹奇异的悲伤之色。

这双眼睛让我又是一愕,人说眼睛是心灵之窗,一个人,若是眼睛里透着悲伤,那是与放声大哭或者以头抢地都不同的,他的悲伤必然已经深入骨髓。

我们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了半晌,他向着我走过来,淡淡地道:“你是他的同伙?”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被这样悲伤的眼睛注视着,似觉得人生全无意义,竟连谎话都懒得说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似乎在掂量我这句话是否是真的。过了半晌,他才又道:“那你为何帮助他逃走?”

我咬着唇想了半晌,我为何要帮助他逃走?我一定是疯了。

我懊恼地低下头:“你有本事就再去找到他。”

他默然不语,他似乎并不是多话的人,每说一句话都要深思熟虑一般。这一次他又想了足足有三分钟,才转过身,慢慢地向着狄秋消失的方向走去。

我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落日西斜,夕阳将他的身影投射到地面上,这个人全身都带着说不出的孤寂,连背影都显得悲伤莫名,他的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忍不住叫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头也不回地回答:“燕楚。”

燕楚!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在哪里听说过?

我大声叫道:“我叫飞花。”

为什么要告诉他我的名字,大概就是因为他眼中那奇异的悲伤。在许多人的眼中,我是一个快乐而古怪的人,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的悲伤。正因为这种深入骨髓的悲伤,我才会自我放逐似的四处流浪。在看见他的眼睛瞬间,我感觉到,他也是同我一样,有着悲伤往事的人。

正因为这种认同感,才让我忍不住想要告诉他我的名字。

我本以为他会挥挥手,继续前行,但谁知,他一听见我的名字,却忽然转过身,满脸惊愕地望着我:“你说你叫什么?”

我呆了呆,我几时那么出名了?我道:“我叫飞花。”

他停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那双悲伤的眼睛里数种神情一掠而过。有一瞬间,我竟在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惊喜。他忽然向着我走过来,淡淡地道:“就算你不承认你是那人的同伙,但你毕竟放他逃走了。在我没有抓到他以前,你必须跟在我身边。若我真抓不到他,我就拿你回去交差。”

这下我是彻底愣住了,刚才他明明已经要放过我了,却在听见我的名字以后忽然改变了主意,难道我的名字真有那么大的魅力?

我试探着问:“你知道去哪里找他吗?”

他摇了摇头。

我苦笑:“我真的不认识他,我还有事,我家里有七十岁的老母等着我回去呢!”说罢,我立刻转身想溜。

他却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七十岁的老母?现在还找这种借口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可笑吗?电视剧里的贼被好人抓住的时候都是这样说的。但是他抓住我手腕却是准确无误地扣住了我的脉门,让我的功力完全使不出来。

我苦笑,只得乖乖地被他拉着走。但就算是被他拉着走,我却仍然不甘心地问:“你就确定我没有七十岁的老母?万一我真有七十岁的老母,万一我老母身患重病,卧病在床,你这样带我走了,岂非就害了一条人命?”

他沉默不语。

我又道:“就算我没有七十岁的老母,也可能有两三岁的小孩。若是母亲不回家,孩子没人照顾,那岂不是很可怜?”

他继续沉默不语。

好吧!我投降,这个人,大概无论和他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我叹口气道:“我们去哪里?”

他指了指前方:“往前面走,直到找到他为止。”

我头皮一阵发麻,早知如此,我为何要打破他的轮胎?

于是我们便这样向前方走去,一路走一路向路人打听是否看见这样一辆汽车。有些人说看见了,有些人说没看见,而他则固执己见地一直向着前方走下去。

我们去的方向是太原以南,很快便进入了广阔的平原。从太原一直向南是一小片平坦的区域,北有五台山,西有吕梁山,东有太行山,南有太岳山,而在这四座山间,则是如同盆地一样的平原。

那时我并不知我们这一走就走了一百多公里的路。我那时以为他很固执,后来才发现他并非固执,只是对于世间的一切都漫不经心。对于他来说,走上一百多公里的路或者只是在打发自己寂寞的生命吧。

我先是被他拖着走,后来他便放开了手。我也没有要逃走的意思,我的武功与他相差太远,想逃也逃不掉。

于是我便跟着他走,走到几乎就要崩溃。天完全黑下来,他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终于忍无可忍:“你不吃饭的吗?”

他一怔,停下脚步:“对啊,好像应该吃晚饭了。”

我翻了翻白眼,难道他不觉得饿吗?只是因为应该吃才要吃晚饭不成?

他说:“路上有饭店就进去吃吧!”可是我们似乎走到了无人路段,走了许久都不曾见到有一家饭店。

后来他问我:“你饿吗?”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还好,不至于饿死。”

他便道:“在这里等我。”然后他展开轻功,向着远方奔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难道他就不怕我逃走吗?但我毕竟没逃走,只是在那里傻傻地等着,如同等待自己的恋人。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又奔了回来,满头大汗。他手中提着一个方便袋,袋里装着一些食物。

我吃惊地接过那袋食物,好奇地问:“你是从哪里买的?”

他回答:“刚才经过一家小店,我回去买的。”

我努力回忆,终于想起来了,在天未黑以前,经过的那家小店,与这里至少有三四个小时的路程了。他就这样用轻功跑回去,再跑过来,只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心里忽然有些酸楚,这样的一个男人,为何会落寞如斯?

第五章  慈禧逃亡时曾在山西停留

第五章 慈禧逃亡时曾在山西停留

后来我们整整用了一天一夜一直走到了一座古城。刚到时,我询问当地居民此地距离太原有多远,那人回答:120公里吧!通过这次长途跋涉,让我知道,人步行的速度大概是每小时五六公里左右。

我们一路走来,完全没有要坐车的意思。开始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夜深无车,等到天亮了以后,我发现走路原来是这样的一种工作。

走得远了,每踏出一步,都成了一种机械性的条件反射,如同呼吸一样自然。走到后来,人已经忘记了自己在走路,思想也已经飘远到不知何处去了。于是便这样执着地走下去,似乎生命都出离了自己的躯体。

若我不提醒,燕楚就会忘记吃饭,所以我有一种疑惑,他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后来我知道他本不是这样的人,他本也是一个跳脱不羁的年轻人,却因为某些事使他变成了这样。

古城名叫平遥,我们同时在城外的停车场中看见了狄秋的汽车。

说起来,我们一路走到这里,似乎完全是凭着燕楚的直觉。他开始还问过路人是否见过狄秋的汽车,到后来夜深以后,就无人可问。再到后来,狄秋经过的时间太久,就算要问也无从问起。

但他却只是闷着头向南走,完全没有一点要转个方向的意思。如果不是他的直觉太敏锐,便是他太像驴子了,认准一个方向,绝不变通地走下去。

但后来,我了解他更多以后,才知道,他既不是直觉太敏锐,也不是太像驴子,其实一路走来,也只是他厌倦生命的一种表现形式。

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事是他太在意的,其实是否能找到狄秋,他并不是那么介意。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反而总是让他离真相很近。

看见平遥古城后,他忽然说:“你知道吗?当年慈禧老佛爷出逃之时,曾经到过山西。”

他忽然完全没有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句话与整件事情大有关系。

我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

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慈禧太后仓促逃往西安,最后以丧权辱国的庚子赔款告终。只要是稍有血性的国人,一旦提起这段历史,无不痛心疾首,扼腕叹息。当年,所走的道路,确是先到太原,再去西安的。

不过这件事到底与狄秋偷走青铜罗盘有何关系,当时并不知道。

我之前说过,燕楚有一种奇特的本事,他天生有着动物一样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完全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很像是人们喜欢说的第六感。再加上他随遇而安的个性,才会使他一直在许多说不清楚的疑团中打转。

此后,他便不再说话,闷着头向平遥城中走去。我也闷着头跟在他后面,自己都觉得好笑,为何心里完全没有要逃走的念头。

城里的建筑皆是清代遗留下来的,典型的北方风格,平房,院落,憨厚的居民。我这个人对各地古城都有着变态的爱好,丽江古城、凤凰古城、南浔古城……我总是巴不得能一辈子留在那些古城里。因而我一见到这座平遥古城,自是见猎心喜。

我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完全忘记了我是被人劫持的,见到新奇的建筑或者商品就会停下来仔细观看。

燕楚也不着急,他虽然在我前面走,但只要我一停下来,他便也立刻停下脚步。似乎他身后也长着一双眼睛,不必回头便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想,他一定是个很靠得住的男人。

无论多大年纪,女人毕竟是女人。对女人来说,一个男人是否靠得住是至关重要的,完全超过了他是否长相俊美,或者家财万贯。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许多年轻的女孩子并不这样想。

这样走走停停,一直走到平遥城的中心地带。一路上经过许多客栈,总有人殷勤地拉客。此时,我们到了一家名叫春满楼的客栈前面。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客栈里走出来,如同其他的客栈老板一样,上前询问我们道:“两位是来旅游的吧?找到住的地方了吗?到我家来看看吧!”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客栈的大堂里兼营饭店生意,许多游客正在里面吵吵闹闹地吃饭。

我第一眼的感觉就是这个客栈太热闹了,就算要住下来,也应该换一家清静点的。我以为燕楚一定会不顾而去,他就是如此对付前面所有的客栈老板的。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停住了脚步。

燕楚回头看了看我,那名年轻人立刻以为他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连忙走上来道:“小姐,进去看看吧!很干净的,是土炕。”

其实我也不知道燕楚是否在征求我的意见,事实上,我越来越摸不清他的想法了。

我点了点头,随着那年轻人走进客栈。

不知从何时起,客栈这个词又开始重现江湖。有很长一段时间,招揽客人住宿的地方都被定名为宾馆、酒店、旅馆这种名字,曾几何时,神州大地再次充满了客栈。这让我有重回江湖的感受,似乎数百年前的风云岁月再现眼前。

这家客栈果然如同年轻人所描述的那样,房间颇为整洁,里面果然是北方人旧时惯长居住的土炕。

年轻人问我:“还可以吗?”

还不等我开口,燕楚就回答:“好,就住这里吧!”

年轻人笑道:“跟我去办手续吧!”

我连忙道:“两间房哦!”

年轻人一怔,满面惊诧地看看我俩:“你们不是夫妻吗?”

我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你看我们像夫妻吗?”

年轻人眨眨眼睛,做生意的人向来是八面玲珑,他笑道:“那就给你们安排相临的两间吧!”

我们随着那年轻人去办住宿手续,又在前面厅里吃了一顿午饭。年轻人很健谈,时不时过来和我们说上几句话,一顿饭下来,我们便清楚了这间客栈的基本情况。

客栈老板名叫王红星,他的妻子名叫侯春茹,有个独生女儿,叫王雅娟。年轻人是老板娘的侄子,名叫侯学文。老板还有老父在堂名王有财。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大厨,一名小伙计。

我为何要不厌其烦地将这个客栈的情况详细说明,只因以后的事情皆与这个客栈有关。燕楚再一次发挥了他那莫名其妙的本能,一眼挑中了这家客栈。

除了我们外,还有另一个人也住在这间客栈——比我们早到一天的狄秋。

吃完午饭,回到后院,我打算洗个澡休息一下。才进后院,就看见狄秋哼着歌轻轻松松地走了出来。

看见他,我唯一的想法就是:难道燕楚是妖精吗?整座古城大大小小的客栈至少有几十家,他哪家都不选,只选这一家,而狄秋就偏偏住在这家客栈里。

这个念头只来得及一掠而过,因为狄秋一看见我们立刻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向院内蹿去。

他动作快,燕楚的动作更快,一伸手便抓住了他的手腕。

燕楚出手之准,我是早就见识过的,而且他这一出手就抓住了狄秋的脉门。狄秋立刻半边身子酥软,想要动手也没了力气。说起来狄秋也不至于这么不堪,只是燕楚似乎早有准备,而狄秋却是完全没有料到我们居然能够追到一百多公里以外的平遥古城来。

狄秋苦笑着回头:“好了,我算服了你了,你先放开手,我们慢慢谈。”

他这样说,燕楚居然就真的放开了手。

狄秋怔了怔,似乎也想不到燕楚一下子就放开他:“你不怕我跑吗?”

燕楚摇了摇头。

狄秋侧着头想了想:“你不怕我跑是因为你的武功比我高,就算我想跑你也有把握抓住我吗?”

燕楚淡淡地道:“不是,我只是有种感觉,你不会跑。”

狄秋呆了呆,苦笑道:“看来你不仅武功高,灵感也与众不同。我真是很奇怪,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难道你们在我身上装了卫星定位仪?”

燕楚摇了摇头:“没有。”“那是怎么找到我的?”“直觉。”“直觉”两个字彻底将狄秋击败了,他有些哭笑不得,长叹了一声:“若你说是现代科技或者古代技艺,我还都想要和你比试一下,想不到你单凭直觉就能找到我。难道你是妖怪不成?”

他说的话与我想的事情如出一辙,我从来不曾见过一个人如同燕楚一样有那么可怕和敏锐的直觉。

燕楚沉默不语,似乎不屑回答。

狄秋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替别人做保镖?”

他似乎打算没完没了地啰唆下去,连我都受不了了,我大声打断他的话:“青铜罗盘呢?”

狄秋看看我,同样满面惊奇:“你这个女人也一样奇怪,本是追我的,为什么又莫名其妙地帮我逃走,现在却又问我青铜罗盘的下落,你们到底都在想什么?”

我皱眉道:“你有完没完?青铜罗盘在哪里?”

他笑道:“急什么,不就是要青铜罗盘吗?我拿给你们就是了。”说罢,他转身进了一间客房,居然真的将青铜罗盘拿了出来。

我连忙接过青铜罗盘,仔细查看。确实是昨天在博物馆见到的那个青铜罗盘无疑,而且短短一天的时间,他想要临时找到一个赝品来替换也并非易事,除非他早就见过这个罗盘,做了一个仿制品,然后立刻用仿制品将真的罗盘换去。

我看看罗盘又看看他,狐疑地问:“这真是你偷走的罗盘吗?不是假的吧?”

狄秋耸耸肩:“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他。”

我侧头看看燕楚,燕楚只扫了一眼便回答:“是真的。”

我皱眉:“你用那么大的力气偷来这个东西,为什么又那么轻易地交给我们?”

狄秋笑了笑,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莫测高深起来:“因为这个青铜罗盘本身就是假的。”

我呆了呆,这句话的意思并不难理解,姬富贵展出的青铜罗盘本身就是一个赝品。其实在我第一眼看见这个罗盘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这个罗盘怎么看都不像是周朝的物品。

我把罗盘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虽然感觉上是假的,但看起来又与许多周朝的文物很像。“你怎么知道这是假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狄秋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他却一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燕楚:“你也知道这个罗盘是假的吧?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连忙也去看燕楚,燕楚脸上的神情是一贯的冷漠,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狄秋伸手指着罗盘上刻着的蝌蚪文字:“这是什么文字你认识吗?”

我摇了摇头,若是英文我倒还能认识,但这些中文却是比英文还要难的。“这种文字叫做小篆,是秦始皇统一了中国以后,被广泛使用的文字。周朝普遍使用的文字并不是小篆,而是大篆。只要知道这一点,一眼就能看出这绝不是周朝的文物。”

我苦笑,小篆大篆这些字体,大概除了金石学家或者是书法家外,能解读的人绝不会很多,想不到狄秋居然能知道这其中的差别。我说:“就算这不是周朝的文物,也可能是秦朝的文物,那也同样是很珍贵的文物。”

狄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这既非是周朝的,也不是秦朝,更不是汉朝唐朝宋朝的,这个东西就是现代伪造的,罗盘上那些陈旧的铜锈都是后来加工上去的。”

他说着将手中的青铜罗盘在地上的青石上摩了摩,果然铜锈一去,便露出光亮的铜器。

我吃惊地看看这个被伪造成周朝文物的铜器,又看看燕楚:“你早就知道了吗?”

燕楚默然半晌,我以为他仍然会全无表示的时候,他居然点了点头。“那你还要死命地追他?难道姬富贵请你做保镖就是为了保护这样一件一文不值的赝品?”

燕楚再次发挥了若是我不想回答就算打死我也必然一句话都不说的精神,他继续沉默不语。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人也太让人受不了了。我只得转头望向狄秋:“那你在故宫里又是想偷什么?”

狄秋笑道:“我在故宫之中,找到这个东西。”他不回答我他去故宫想偷什么,却说找到了一件东西,明显是顾左右而言他。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本泛黄的纸册。这纸册保存良好,但因年代久远,纸页都已经泛黄,且脆如蝉翼。

他轻轻翻开纸册:“这是一个太监的记录。当年这个太监随着慈禧太后出行,到了平遥。在平遥的时候,慈禧太后曾经做了一件古怪的事情。”

他翻到一页,用手指着上面的几行字:后幸平遥,居侯氏家。是夜,后秘诏侯氏永业,嘱其将宝藏于平遥城内……“这个宝指的必然是宝藏。”狄秋得出结论般地说。“宝藏?”我忍不住冷笑,“你是不是太会幻想了?难道满世界都是宝藏不成?随便走到一个地方,就有宝藏等着你去发掘?你以为是在拍电影吗?”

他对于我的冷嘲热讽完全不介意,十分认真地解释:“这个小册子里只有这一个地方提到这个宝字,前后都再不曾提起过,说明宝藏非常隐秘,即使是太后身边的太监,也讳莫如深。”

我继续嘲讽他:“既然你相信这本小册子里说的是真的,那么在平遥城中一定会有一个宝藏,而且这个宝藏是姓侯的埋的。对了,这家客栈的老板娘就姓侯,你为何不去问问她?”

狄秋似乎完全没听出我在嘲讽他,居然长长叹了口气道:“这城里有一半的人姓侯,侯这个姓在平遥是个大姓。”

我呆了呆,难道他竟真的相信这个地方有宝藏不成?“你可曾查过侯崇基是谁?”燕楚突如其来地说。

我大吃一惊,转头看着燕楚,难道燕楚这样冷静的人,也相信世界上有宝藏?

狄秋立刻点头:“我从今天早上就出去查侯崇基这个人的资料。不过附近的居民都不知道这人是谁,若想查出此人的资料,只怕要去一下县史档案馆之类的地方。”

燕楚居然道:“好,我和你去。”

我呆了呆,这算什么?两个人本来应该是敌人的,居然为了一个传说中虚无缥缈的宝藏就结盟了?燕楚他不是一个很淡定、无欲无求的人吗?难道是我看错了他?

我下意识地跟着他们走出后院,却见侯学文正在引着两名客人进来。一见到这两个人,我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走在前面的是姬燕然,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这中年人的照片我在山西省博物馆外面的大幅广告上看见过,他就是姬富贵。

这件事让我越来越疑惑,除了疑惑之外,似乎还有不安。他们几个人,似乎都知道某些事情,而这些事情偏偏是我所不知的。但我却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牵扯进来。

姬氏父子看见燕楚和狄秋都是一怔,齐声道:“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当时狄秋立刻做了一个动作,便是将手中的册子悄悄地藏在口袋里,由于我站在他身后,因而这个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看来他相信燕楚,却不相信姬氏父子。

似乎燕楚也并不想说出宝藏的事情,随手将青铜罗盘交给姬富贵道:“我是追踪这个小贼到这里来的,东西已经找到,完璧归赵。”

姬富贵接过青铜罗盘,对于罗盘上那块暴露在外的闪亮的新铜视而不见,脸上带着慈和的笑容:“真是太辛苦你了,从太原追到平遥终于还是将文物找了回来。”

他居然还脸不红心不跳地称之为文物,我现在明白他为何会成为大富翁了。

燕楚淡淡地道:“真是凑巧,姬先生也到了平遥。”

姬燕然接过话头:“我的电影公司想以这里为背景拍一部电影,而我父亲又很喜欢四处参观游览名胜古迹,所以才特意到平遥来看一看。”

燕楚点点头:“原来如此。”

姬燕然微笑道:“真是巧啊,想不到偷东西的小贼也会到平遥来。而燕先生你居然也能一路追踪而来,看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

这四个人一起“嘿嘿”干笑了数声,这种情形怎么看都像是当年杨子荣和坐山雕之间斗智斗勇的段子。

姬氏父子的出现,似乎打消了燕楚和狄秋到县史资料馆去查阅的兴致。而姬富贵对狄秋偷走他的藏品这件事情,似乎完全不介意,反而和狄秋谈笑风生,如同一见如故的老友。

他们四个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就开始天南地北地闲扯,把我一个人冷落到一边,完全没有人关心我的存在。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第一次被人如此无视,真是让人十分不爽快。

我便信步走出客栈,继续逛平遥古城。

这座城里最著名的便是票号,票号就是武侠小说中俗称的钱庄,如同过去的银行。人们将钱存入一个票号之后,到了另一个城市,可以在该票号的联号里取出钱来。

而与票号关系紧密的则是镖局。因大笔银子的运输仍然需要托付给镖局,才能确保银子在运输过程中的安全。

因而平遥城中除了票号外,还有数家规模宏大的镖局。

我将每个票号和镖局都游览了一番,注意到一个经常被提起的名字:侯百万。

第六章  平遥古城中的七七八八

第六章 平遥古城中的七七八八

就在我四处闲逛之时,春满楼客栈中的人们也并没有闲着。

燕楚、狄秋、姬富贵、姬燕然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相谈甚欢。他们谈话的内容天南海北,无所不包,东绕西绕,似乎全无主题。事实上,每个人都在小心地回避着一个话题:平遥到底有什么古怪之处。

如此这般地谈了半晌,不得要领。

小姑娘王雅娟茶水都已经添了四五回了,这四位客人却还没有离开那张桌子的意思。王雅娟只有二十岁左右,高中毕业后就在家里的客栈帮忙,没有再上学。她长得也说不上多么美丽,却很清秀,典型的小家碧玉。

姬燕然早便留意到她了,因而当她又一次送水上来的时候,姬燕然便首先离开那张八仙桌,跟着王雅娟向厨房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厨房,王雅娟回头看看姬燕然,抿着嘴笑道:“客人,这里脏,您还是到前面去坐吧!”

姬燕然微笑道:“怎么会脏呢?这厨房是你打扫的吧?很干净啊!”

其实厨房并非是王雅娟打扫的,自然有小伙计打扫。但姬燕然这样说的时候,一双黑眸深情款款地注视着王雅娟。这个人虽然好色,却叫人不得不承认,他的相貌确实有迷惑女子的资格。那双黑眸,若直视着某个女子,一定会让人产生错觉,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存在。

王雅娟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就忽然不好意思起来,虽然不是自己打扫的,却也不想否认。只是微笑道:“客人是从哪里来的?”

这一问立刻问到姬燕然心坎里了,他知道这种县城里的小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却又对城市里的生活充满艳羡。他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矜持优雅的微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你是问我的故乡吗?”

王雅娟点点头,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难以回答的。她这一生都是在平遥这个地方度过的,二十年来最远也只到过太原而已,因而并不知道有些人似乎生来就注定天涯漂泊。

姬燕然笑道:“我是在美国的加州旧金山市出生的,不过我从出生开始就周游列国。到现在为止,我曾经住过三年以上的国家有:英国、日本、法国、埃及。不算多,只有四个国家。哦!对了,再加上中国和美国有六个国家。”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王雅娟吃惊地睁大了双眼,平遥古城经常会有外国游客,可是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个说着流利中文的年轻人居然不是中国人。她由衷赞道:“你的中文说得真好。”

姬燕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神情:“我不仅中文好,还精通法语、日语、西班牙语和阿拉伯语。当然英语是一定精通的,毕竟那是我的母语。”

王雅娟满脸崇拜,小心翼翼地说:“你去过那么多地方,会不会觉得我家太简陋?”

姬燕然眨眨眼睛:“确实是有些简陋,不过幸好我是一个能奢能简的人。你知道吗?我开了一家电影公司,经常要去内地贫困山区拍电影。有些地方穷得连洗热水澡的地方都没有,我还不是一样跟着去吗?你们这里算是好的了,要什么有什么。”

这下王雅娟更是大吃一惊:“你开电影公司?”

姬燕然点点头:“是啊!我们正在拍一部武侠片,少个女主角。”

他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雅娟,微笑道:“你的外形挺合适的。”

王雅娟的脸一下子红了,她虽然也同许多年轻的女孩子一样做过明星梦,却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真会遇上一个开电影公司的小开。

她那双年轻的双眸中满怀渴望:“我真的合适吗?”

姬燕然点点头:“这样吧,等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带你回太原试镜吧!”

王雅娟立刻大点其头:“好好!我跟你去。”她才说完,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脸上便不由得露出担忧的神色,“可是我妈妈一定不会同意的,我从来没有独自离开过家。”

姬燕然正想继续劝说她,忽见侯学文探头进来,满怀敌意地瞪了他一眼,招呼王雅娟道:“雅娟,姑妈在找你呢!”“我就来了。”王雅娟连忙道,又看了姬燕然一眼,小声说,“可能是有客人来了,我先去招呼客人。”

王雅娟走出厨房,姬燕然也想回到下面的客堂。侯学文却拦住了他的去路,冷冷地道:“你别想勾引我表妹,有我在,绝不会让表妹被你这种人欺骗的。”

姬燕然微笑道:“谁说我在骗她?我是真要带她去试镜。”

侯学文大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就是用这种借口欺骗不懂事的小姑娘,你根本就是想玩弄她,她若真跟着你去了太原,你还不是玩腻了就会把她甩掉。这种事情网络上说得多了,这不就叫做潜规则吗?”

姬燕然一怔,忍不住道:“你也知道潜规则?”

侯学文冷笑道:“你真以为我们这里是个闭塞的小县城,什么都不懂吗?我告诉你,我是在北京读了研究生,才回到平遥来的。你们城里人懂的玩意我都懂,我懂的你们却未必会懂。”

北京读了研究生却回到平遥当一个客栈的店小二?姬燕然若有所思地看着侯学文的背影,是为了表妹才回到家乡的吗?若真是如此,那岂非是令人感动的爱情故事?

只不过,中表之亲是三代之内的近亲,难道这样也可以结婚不成?

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迷惑的人,一个北京的研究生,在一个小客栈里当店小二,怎么听都像是另有目的。

他走出厨房,看见迎面站着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年人。老年人拄着一根黑漆漆的拐杖,背弯得如同要折断了一样。

姬燕然皱着眉头,想从老年人的身边绕过去。谁知老年人忽然抬头看着他,颤巍巍地说:“你们快走,这里不欢迎你们,快走。”

姬燕然呆了呆,由于老者说的是平遥土话,他一时也没弄明白话里的含义。他问道:“你说什么?“

那老者却忽然怒火冲天,提起手中的拐杖向着姬燕然打去:“快走快走,说了这里不欢迎你们,离开这里。“

这回姬燕然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老者是要赶他走。这位老者看起来有八十多岁了,拄着拐杖都站得很艰难,更何况举起拐杖想要打他。他不敢还手,唯恐一推之下,就把老者推倒在地。

他既不敢还手,又不愿被老者打中,只得向着客堂奔去,一边奔一边大声叫道:“老板老板娘快来看看,这里有个老疯子。”

他这样一叫,老板王红星和老板侯春茹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一见姬燕然在前面跑,老者在后面举手拐杖追赶。王红星连忙一把抱住老者叫道:“爹,您这是干吗?”

原来这老者就是王红星的父亲王有财。

王有财虽然被王红星抱着,却仍然不甘心,伸手指着姬燕然道:“叫他走,叫他们都走,统统都走。“

王红星抱着他连拉带扯地向后面走,侯春茹则跟在姬燕然的身后不停地赔不是:“客人,真对不起,我这老父亲有老年痴呆症,你可千万别介意。“

姬燕然皱眉道:“既然是老年痴呆症,怎么不看管好,万一打到我怎么办?“

侯春茹江脸赔笑:“真对不起,我们以后会好好看管他。“

此时,我正好回到客栈。王有财虽然被拉到了后院,他的叫声却依然隐约可闻:“叫他们走,全都走,一个也别留下。“

老年痴呆症?可他说话听起来似乎很清明,不像是迷迷糊糊说出来的话。王有财是真心想要赶走所有的人,这又是为何?

我找张桌子坐了下来,姬燕然讪讪地在我对面坐下,主动找我搭话:“你去哪里了?”

我看了他一眼,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晋祠之中,他想逼姚彩绫回去,这绝不是什么好印象。我淡淡地回答:“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他笑道:“那么大脾气干吗?原来你也会武功啊?想不想拍电影?”

我仰天大笑了三声,笑得他莫名其妙,笑完以后,我冷冷地注视着他:“我早就说了我对潜规则没兴趣。”

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我是说真的,为什么一说拍电影,你们就都想起潜规则?难道就没有人是在真的拍电影吗?”

也许有人在拍电影吧,但肯定不是他。

燕楚和狄秋不知去向,姬富贵吃了晚饭就早早地回房休息,只有我和这个讨厌的姬燕然四目相对。他似乎百无聊赖,对着我露出一个自认英俊潇洒的微笑:“其实你这个人挺耐看的,虽然不是那种一见惊艳的美女,可是看久了才发现,你很有味道。”

他话才说完,我便站起身向后院走去。在经过后院的正房时,听见从房内传来王有财与王红星的争辩声。“你快赶他们走。”“爹,您这是干什么?他们是客人,咱们打开门做生意怎么能赶客人走?”

王有财似乎叹了口气:“红星,他们都不是一般人,看样子,是为了那个东西来的……”

话说到这里就忽然停住了,门被打开了,王红星从房内走了出来,一见我站在门外,脸上掠过一抹吃惊之色。但他立刻便神色如常地微笑着问我:“回来了?”

我点点头。“吃过晚饭没?”

我又点点头。

他便向着前面的客堂走去。正房的门并没有关上,那个满面皱纹的老年正在向外张望,他两道阴森森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却没有似刚才一样歇斯底里地大叫,只是一眨不眨地死盯着我。我被他看得心头发毛,连忙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难道宝藏的传说真有其事?而王氏父子又知道一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乏善可陈。燕楚和狄秋每天从清早开始就一头扎入县史档案馆,姬燕然则锲而不舍地引诱着王雅娟,而姬富贵则如同一个真正的观光客一样,对于每一座古建筑都充满了好奇。

我就忽然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因而,我也如同姬富贵一样,认真仔细地观看每一座古建筑。数日下来,我已经对平遥古城了如指掌。

这几日间,王雅娟与姬燕然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只要没有客人的时候,王雅娟都会悄悄地跑到姬燕然的房间里与他聊天。

而侯学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满之情一日胜过一日。有一日夜里,我听见从王雅娟房间传来了争吵声。

争吵的双方显然是王雅娟和侯学文。“那个姬燕然只是偶然经过的客人,你以为人家会对你真心真意吗?”“那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怎么能不用我管?我是你表哥,和你青梅竹马,你就要被人骗了,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王雅娟冷笑道:“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清高,你以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吗?你为什么到我们家来?一个历史系的研究生为什么要到县城里的一家小客栈来打工?你存着什么心思?”“我哪里存着什么心思?我还不是为了你。”“表哥,就算我没上过大学我也知道,表哥表妹不能结婚,那是违法的。你是研究生,难道连这都不知道吗?”“那又怎么样?我喜欢你,爱情无罪你听说过吗?”

争吵声到此告一段落,似乎是王雅娟打开了房门,把侯学文硬生生地推出了门外。原来侯学文是历史系的研究生,而且王雅娟也认为侯学文在这家小客栈打工是另有目的的。

我躺在土炕上,大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上挂着的红灯笼,种种迹象表明,有许多人相信宝藏的存在,而这些人也因为一些我不知道的原因,全都齐集在一起。

所谓众口烁金,积毁销骨,说的人多了,相信的人便多了,连我这个本来坚持不相信宝藏的人都开始有些动摇。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传说中的宝藏?这念头一产生,我忍不住大笑了几声,人真是脆弱,谎言说多了就成了真话,明明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别人都相信,我自己也就跟着相信。看来我也是和其他的人一样脆弱的人类。

我叹了口气,从炕上爬起来,走出房门。

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雪亮的月光将天井照得如同白昼。我环顾四周,夜深了,只有老板的房间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光。

我看了半晌,有一种想要过去偷听一下老板和老板娘之间的悄悄话的冲动。只不过思量再三,这样的举动过于卑鄙,终于还是被我打消了。

我又叹了口气,真是莫名其妙的经历。莫名其妙地到了平遥,尽管这是个很不错的小镇,可是发生的事情却完全出乎意料。究其原因,全都得怪狄秋。

我转过身,一眼瞥见地上的阴影。我一怔,那是房屋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在那个房影的上面,有一块突出的影子。

我抬头,向着房顶望上去,只见一个人,坐在月光下的房顶上,也正在注视着我。是燕楚!

我看了他一会儿,沿着旁边的院墙攀上房顶。他坐在瓦片上,手中握着一只扁平的金属小酒壶。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注视着脚下的院落。北方人和南方人不同,喜欢建平房,然后建一个大院子。全家几代都住在院子里,四世同堂,才是一种幸福。南方人喜欢建小楼,临水的、田边的,错落有致,建筑风格显得精致得多了。只是北方的院落的粗犷寂寥之美,却是南方住宅无法比拟的。“这个地方真不错。”我没话找话地开口,这样的一句话,他显然不会回答。

他果然没回答,但是他却轻声说:“我以前有个朋友,也叫飞花。”

那时我以为他的朋友名字和我一样,后来我才知道,他的朋友名叫非花,而不是飞花。“她人呢?”“不知道,也许死了。”他淡淡地说,那种冷淡的语气好像是在讨论陌生人。

我心里一动,这就是为何那一天,他本已经打算放我走了,听见我的名字又忽然回头的原因吗?如此说来,这个非花和他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

我发了会儿呆,决定换个话题:“这几天你们都在忙什么?”“查资料。”“查到什么?”“还没有查到。”“你真的相信有宝藏吗?”“是的。”

我挫败地叹了口气,和他对话真是费劲,如此言简意赅,简直就像是在公安局接受审讯。“你不觉得这家人有些古怪?”

燕楚终于说了一句比较长的话了:“我看见侯学文第一眼,就觉得他和县城里的其他居民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他去北京读过书,因而气质就变得完全不同。正因这一点不同,让我决定住在他家的客栈。至于其他的古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家人也一定有自己的秘密。”

原来如此。看来所谓的第六感,还是有原因的。燕楚的观察力一定比我要敏锐得多,他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侯学文的不同之处。我若不是听到了侯学文与王雅娟的对话,现在还把他当成普通的当地农民呢!

如他这样的一个人,一定有不平凡的一生吧?我侧头看看他,他似乎酒喝多了,满脸醉意,躺倒在屋顶上,不一会儿便呼呼大睡起来。

月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我忽然发现,若他将胡子剃干净,竟也是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我叹了口气,最近遇到男人都一表人才,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次日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才一大清早,就阳光明媚。屋顶上的燕楚早已不知所踪,说起来这人还真是古怪,有房间不住,偏要睡在屋顶上。

其他的人也都一下子消失不见了,想必都去积极地调查宝藏了。

我走出客栈,在一家小小的路边摊吃早餐。对面一个人,正聚精会神地吃着一碗方便面。我一边看他吃,一边满怀诧异,方便面在家里吃就是了,为什么要到饭店来吃?奇怪的是,似乎在饭店吃方便面的大有人在,过不多久,又来一个要方便面的。

我摇了摇头,这世界上人的想法真是千奇百怪,若只是以我的想法去揣度,是永远都不会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

不多久,对面的人吃完面,留下一碗残汤。一个一直站在旁边偷窥的老乞丐,颤巍巍地走过来,端起那碗残汤便迫不及待地喝了下去。

小饭店的老板娘连忙大声呵斥,似乎是想赶走那老乞丐。但老板娘似乎也是一个心的颇善良的人,叫了一声,又觉得不妥,便将乞丐拉到街对面叮嘱他说:“你在这边喝,别让客人看着肮脏。”

我心里忽觉温暖,其实平凡的人也能令人感动。

我走到老板娘身边,给了她一些钱,嘱她给老乞丐一些吃食。老板娘就更觉得窘迫,微笑道:“我不是不给他吃,是让他到对面去吃,不想他打扰了别的客人。”

我也笑道:“我知道,你心挺好的。”

老板娘笑道:“客人你的心才好呢!现在像你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她边说着边用塑料袋装了一笼包子递给那老乞丐。

老乞丐接过包子,也不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不由一怔,那老乞丐看起来肮脏不堪,但奇的是,他的目光竟十分清明。

他只看了我一眼,便转过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老板娘看着他的背影抱怨道:“这老杀才,连谢也不会说一句。”

我微笑道:“这位老人家是你们这里的老居民吗?”

老板娘点点头:“是啊,要饭要了几十年了。以前县里曾经要把他送进老人院,结果才走了几天又跑回来了。真不明白他怎么想的,有老人院不住,一定要出来要饭。”

看来这平遥古城中古怪的大有其人。我忽然想起旧时武侠小说中的那些江湖隐士,有些人就是打扮成老要饭的,难道他竟会是江湖隐士不成?

我用力摇了摇头,看来我自己的神经也越来越不正常,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也会像是那几个人一样真的相信这座城中有宝藏了。

第七章  侯百万及其他

第七章 侯百万及其他

中午时分,我独自一人坐在春满楼客栈对着面前的一碗烤老老发呆。烤老老是山西的一种特色食品,一般是用莜面做的。自从进入山西以后,似乎就没再吃过大米,每天不是削面就是猫耳朵,再就是烤老老。记得在晋祠时遇到过一位山西大婶,自吹自擂说,咱们山西的大米还是很好吃的。只可惜,我一口也没吃到。

两个人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我抬起头,就看见狄秋和燕楚一个坐在我对面,一个坐在我旁边。我不由大喜,整天无所事事,真是让人觉得无聊透了,而这些人又都偏偏下落不明。“怎么样?查出什么了?”我开门见山地问。

狄秋笑道:“你不是不相信有宝藏吗?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不走?”

我呆了呆,是啊,我为什么不走呢?又没人拦着我下,难道在潜意识里,我也在期望着宝藏?

我笑眯眯地眨眨眼:“正因为我不相信,我才更要留到最后。我一定要让你们也明白,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宝藏的。”

狄秋仰天长笑了三声,还想继续讽刺我。幸而燕楚对我们这种无聊的斗口全无兴趣,他淡淡地道:“我们在县史档案馆查了几天,总算找到了平遥侯姓的先祖。”

我眼睛一亮,在狄秋的那本小册子里曾经记载过一个名叫侯崇基的人,如果宝藏真的存在,这个侯崇基就是负责埋藏宝藏的人。而偏偏平遥城中有半数的人都姓侯,若是可以找到平遥侯氏家谱,那便可以找到这个侯崇基的后人。“侯氏本是陕西人,大概在南宋年间迁入介休北贾村。当时迁入的是一世,到了十九世就是一位名叫侯兴域的人,这个人便是平遥城中处处可见的侯百万。侯百万娶了两个妻子,生了六个儿子,是清朝乾隆年间的人。当时侯家以经营绸布杂货业为主,大小字号有五十多处。因为家大业大,北贾村是一个偏僻的小村落,为了使家族生意更有发展空间,便把家宅迁到了平遥城。到了光绪年间,侯氏已经成为山西省首富。”

我咽了咽口水:“山西省首富,应该有百万两银子的家业吗?”“据说有七八百万两。”

我又咽了一口口水。武侠小说中动辄就出手几千几万两的侠客根本就不符合中国古代的现实情况,事实上,在清代,十两银子就够一个农户家庭过一年的了。《红楼梦》中也曾经说过,小姐的例银不过是二两而已。而贾府是怎样财大气粗的门第,贾府家的小姐也不过一个月才有二两的银子。这个侯百万,居然有七八百万两的家业,当真称得上富可敌国。“侯家到了平遥以后,就开始经营票号生意,成立了蔚字五联号。所谓蔚字五联号指的是蔚泰厚、天成亨、蔚盛长、新泰厚、蔚丰厚五家票号,这五家票号和平遥的日升昌票号一起,组成著名的山西票号。许多武侠小说中经常会提到的,各省通存通兑的银票指的就是由这些山西票号所开出的银票。”

我点头,这几家票号我都曾经进去游览过,即便是到了现在,仍然能感觉到当初宏大的规模。而且,每一家票号都无一例外地设有地下宝库。

一想起地下宝库,我立刻一跃而起:“你们说侯崇基会不会把宝物藏在票号的地下宝库中?”

燕楚点点头:“有这种可能。侯百万的六个儿子共推三房主事,侯崇基就是三房家一脉相传的嫡系子孙。到慈禧太后西行之时,侯家的票号生意正是如日中天,因而慈禧曾经向侯家借过十万两银子。”

这所谓借只是说得好听而已,双方都没有想过会归还。不过由此可见,侯家在慈禧眼中的地位非同寻常。

我取出一张白纸,画了一幅平遥古城的街道。这幅图并不难画,事实上,平遥古城中最重要的只有两条大街,这两条大街在城中间交叉,这个交叉的十字路口可以看做是平遥城的中心点。由这个中心点以南的街道叫做南大街,北边是北大街,西边便是西大街,东边自然就是东大街。

蔚字五联号就分布在这个中心点的左近,最靠近中心点的是蔚泰厚,东大街上有天成亨,南大街上有蔚盛长,西大街上有新泰厚和蔚丰厚两家票号。

得益于这几日的闲逛,我可以将蔚字五联号的位置准确地画在图上。这五家票号每一家都有地下宝库,但五个地下宝库我都曾经下去参观过,现在都已经空空如也。若是当年侯崇基将宝藏放在地下宝库之中,一定早被人拿走了。“侯崇基的后人是否还住在平遥?”

狄秋深深地叹了口气:“事实上,平遥所有姓侯的人家,基本上都是侯家六房的后人,或者是侯家家仆的后裔。但是,我们却无法找到侯家的家谱,因为据说这本家谱在土地改革的时候被烧毁了。所以若想知道哪家姓侯的才是侯家真正的嫡系子孙就必须要一家一家去问。”

这算什么办法?就算去问了,人家也未必会说实话。侯家的子孙既然知道宝藏的秘密,又怎么会轻易透露实情呢?而且万一侯家的后人搬离了平遥,就算把全城姓侯的人都问遍了,还是一样徒劳无功。“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找出侯家的后人吗?”

狄秋摇了摇头:“至少目前我们还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方法。听说女性的思维方式与男人不同,也许你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我呆了呆,疑惑地看看燕楚,终于问出这几天来我心里的疑问:“你们两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结成联盟的?照理说,你们应该是处于敌对的位置才对啊。”

狄秋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男人之间的友情是你们女人所不能理解的。”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我才不相信这两个认识不久的男人之间会有什么友情,有的只怕是互相利用。只是燕楚这样的人,为何会对宝藏如此感兴趣?“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从当地人口中打听侯崇基后人的下落,但是方式一定要委婉,切不可打草惊蛇。”燕楚下结论般地说。

可是我却仍然满腹狐疑,就算我已经被他们说服,相信有个宝藏存在,但现在距离当年埋下宝藏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这一百年间,经历过辛亥革命、军阀混战、日本侵华、国共内战,岁月蹉跎,宝藏说不定早已经被人拿走了。

不过人人都有寻宝情结,记得小时候做游戏,老师会在公园里埋下小纸条,上面写着宝藏的下落,若是可以找到小纸条就可以找到宝藏。这类游戏是最受孩子们欢迎的。由此可见,对于未知的探求是人类的天性,就算没有宝藏,也会满怀兴趣地想知道谜底。

数日下来,我们三人分头在平遥城中闲逛。只要见到有人站在路边发呆,或者坐家门前择菜、打牌,我们就会想办法凑上去,先东拉西扯地闲聊,然后再聊到侯氏家族,然后再聊到百年前显赫的票号。

如此这般聊了两三日,这一天,回到春满楼客栈之时,只见姬富贵正一脸阴云地坐在客栈的大堂里,王红星和侯春茹赔着笑脸站在旁边。

姬富贵一见我们进来,立刻一把拉住燕楚,气急败坏地道:“小儿失踪了。”

我猛然想起,这几天,确实不曾见过姬燕然。我不得不承认,我真是一个幸灾乐祸的小人。因为一直不喜欢姬燕然,此时听到姬燕然失踪,我不禁心中暗喜。我道:“他那么大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失踪?多半是看见哪个小姑娘漂亮,跟着人家跑了。”

姬富贵微微皱起眉,他毕竟是多年的老富商,很有涵养:“小儿就算要离去,也会通知我。即便是来不及通知我,也一定会令老板和老板传话给我。而且他的手机已经三天打不通了。就算要走,也不可能将手机关机三天之久。”

他似乎十分宝贝这个儿子,满脸忧色地道:“燕先生,你无论如何也要把小儿找回来。只要找到小儿,我愿意奉上双倍报酬。”

燕楚摇了摇手:“那是我的份内之事,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公子。”

我插口道:“就算他是你们请的保镖,可是他也不是警察,为何不报警?”

姬富贵立刻否决了我的建议:“不能报警,万一是绑架呢?”

我一怔,看来有钱人的思维方式真是与众不同。若是普通人只怕早已经报警了,他们居然不敢报警。

燕楚却十分镇定,目光缓缓地自客栈中众人脸上扫过:“我觉得这并非是绑架,而且我有一种感觉,公子应该离这里不远。”

我忽然看见王雅娟正在客堂的后门,似乎刚才她一直站在门外听我们说话。我心里一动,她这些日子和姬燕然的关系如此密切,为何姬燕然失踪了三天,她却一直不动声色?难道她知道一些什么?

当天晚上,我才爬上屋顶,就看见燕楚躺在屋顶的身影。他似乎已经上来有一段时间了,目光有些迷离地注视着星空。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拿过他手中的酒壶。酒壶已经空了,白天的时候他滴酒不沾,到了夜晚无人之时,他便会不停地喝酒。“你天天坐在这里观察,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他淡淡地道:“看到了一些东西,也可能什么都不曾看到。”“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斟酌着回答:“老板娘和王有财之间的关系有点奇怪。”

我一怔,两个字脱口而出:“扒灰?”

这两个字一说,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王有财那么大的年纪,连路都走不稳,哪里还有能力扒灰呢?

一抹嘲讽的笑容自燕楚的脸上一掠而过,他道:“你思想怎么那么肮脏啊?我只是说有点奇怪,你怎么一下子就会联想到那里去。”

我不服气地分辩:“公公和儿媳妇关系还能有多奇怪?你那样一说,首先让人想到的就是这个。”

他只揶揄了我一句,便言归正传:“侯春茹似乎很讨厌王有财,她从来没有主动和王有财说过话,也从来没照顾过他。每天晚上都是王红星送饭到王有财的房间,为王有财打洗脚水,侯春茹几乎从来没有去见过王有财。”

我呆了呆,这倒真是有些奇怪。众所周知,北方的男人都有些大男子主义,如同打洗脚水这样的事情是绝对是留给女人去做的。“更奇怪的是,有一天晚上,王有财到王红星和侯春茹的房间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居然被侯春茹赶了出来。怪的就是,虽然侯春茹当时脾气恶劣,王红星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只是默不作声地把王有财扶回自己的房间。”

这就更奇怪了,这回与是不是北方男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若是儿媳妇对老人如此无礼,一般情况之下,儿子都不会忍气吞声。

我正想说话,忽见王雅娟的房门打开了,她左右看了一下,见院子里无人,便沿着墙角向侯学文的房间走去。

本来仰面朝天躺着的燕楚,立刻坐了起来,那双看似蒙眬的眼睛也忽然变得无比清明。我们两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山西的房子通常都会造很厚的墙壁,隔音效果就比南方的房子要好很多。只不过,若我和燕楚想听,就算墙壁再厚上一倍,我们仍然可以听得见。

房内传来王雅娟与侯学文的交谈声。“表哥,是不是你把姬燕然带走的?”“你胡说什么?他那么大的人,我怎么可能把他带走?”“你少骗人,那天我明明看见他跟着你走出了客栈,后来就一直没回来过。”“你就知道注意他。那天我们确实是一起走出去的,出去以后就分道扬镳了。”“表哥,你到底把他弄到哪里去了?这是犯法的,万一他们报了警怎么办?”“你怎么就不信我?你说我为什么要骗他走?”

王雅娟默然不语,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承认我是讨厌他,因为他根本就是想玩弄你,可是他那么大的人,我想骗走他也很难。而且都三天的时间了,就算是我把他骗走的,他也应该回来了吧?”

王雅娟的声音开始变得迟疑起来:“难道他真是自己走的吗?”“表妹,我早和你说过,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能相信。说不定真像是那位小姐说的,他又看上了哪个女子,跟着人家走了。”

王雅娟叹了口气:“我现在也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了。表哥,你和我说的话到底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

侯学文的声音真诚得可以感天动地:“表妹,我们青梅竹马,你居然还怀疑我。我若不是为了你,又怎么会不留在北京工作,却回到平遥这个小县城来?“

王雅娟冷笑了一声:“算了吧!你还不是看上我们家的东西。”

她说到这里,“哗”地将门打开。幸而我和燕楚反应足够快,早已经躲得远远的。她自侯学文的房间里走出来,站在月光的庭院里抬头看着天空。脸上的神情先是迷茫不安,渐渐变得有些落寞起来。此时她的心里一定是在想,姬燕然真的不能相信吗?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单纯的女孩,还是不要知道人间的尔虞我诈比较好。

燕楚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们又回到屋顶上。他道:“你觉得如何?”“显而易见,就算姬燕然不是侯学文绑架的,也一定和他脱不了关系。”“我也这样想,可是侯学文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爱情吗?”

我错愕,从燕楚的口中居然会说出“爱情”两个字,难道他不仅相信有宝藏,还相信“爱情”这种只有初中生才会相信的东西吗?

我侧头看看他,他拿起酒壶向着口中倒酒,却忽然发现酒壶已经空了。他叹了口气道:“明天我试探一下侯学文。”

他没说如何试探,我也没问。奇怪的是,我似乎对他越来越放心,总觉得只要他想要去做的事情,就一定会成功。

这就是信赖的感觉吗?我心里一凛,怎么可能产生这种软弱的情绪?我立刻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硬邦邦地说:“我先回房了。”

次日,燕楚一早便出门去了,到了下午二三点钟,他忽然从门外走进来。此时狄秋和我正坐在临窗的桌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燕楚走到狄秋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狄秋立刻站起身,大声问:“是真的吗?”

燕楚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此时侯学文正送茶上来。燕楚看了侯学文一眼,对着狄秋使了个眼色,狄秋也看了侯学文一眼,便随着燕楚走出门去。两人一起向着城外走去,不一会儿背影就消失在平遥县城的小胡同内。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演技真差。不过这是在我预先知道燕楚想要试探侯学文的前提下,感觉到他们两人的演技差,侯学文却并不这样想。

他看着燕楚和狄秋的背影消失后就有些坐立不安。

我继续喝茶,一边用眼角观察着侯学文。他心不在焉地送错了两次客人点的食物以后,终于讪讪地走到我身边,低声问:“那两位先生干什么去了?”

我故意装作神秘地回答:“刚才我也没听清,似乎是发现了姬燕然的痕迹。”

侯学文呆了呆,连忙问道:“真的吗?是被绑架了吗?”

我耸耸肩:“我怎么知道?他们没对我说。”

侯学文勉强笑道:“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整个下午,他都心不在焉地向外张望,只是燕楚和狄秋一直没有回来。而我则一直如同屁股上生了钉子一样,死死地坐在窗边的桌子旁,茶喝了好几壶,连厕所都没敢去。

到夜幕降临以后,我终于忍无可忍,以最快的速度去了一次厕所。但从厕所一回来,就发现侯学文不见了。

我呆了呆,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走出客栈大门,向着两边的街道张望。

夜还不算深,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也不少,侯学文向哪个方向去了呢?

忽见一个小孩跑到我身边,塞了一张小纸条到我的手中。纸条上只写了两个字:“城西。”小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不知道是谁送来的纸条。

我立刻按照纸条上的指示向着城西走去。这种行为,说好听点叫艺高人胆大,说难听点就是行事鲁莽。不过我可不想那两个男人把我看扁,盯了一整天的人,就因为去了一次厕所就把人给看丢了。这件事说出来也真是够糗的。

我沿着西大街走去。经过听雨楼,便到了旧县衙的门前。一个身影忽然引起我的注意,只见侯学文正鬼鬼祟祟地溜入县衙旁边的一扇小门。

县衙亦是平遥城中著名的游览景点,到了晚上大门已经关了。那扇小门本也是锁着的,侯学文不知哪里弄来的钥匙。

看来他真是一个有心人,大概在我们没来以前就已经暗中收集着城中有用的东西。

他才进去不久,燕楚和狄秋便也从暗处闪身出来,跟着侯学文进了那扇小门。看来他们两人还没有见到我,我自然不会落后,也跟着他们进了小门。

第八章  县衙

第八章 县衙

县衙占地很大,大堂前面的广场比半个足球场还要更大一些。侯学文沿着墙边的阴影走,我已经无法看见他的身影,不过我也不必跟着他,只要跟着燕楚和狄秋就是了。

一直向县衙深处走去,穿过大堂旁边的小门,便到了二堂前面。二堂被一堵墙围着,只开了一扇不大的门,据说以前需要疏通关节的,都是从这道小门进去的,因而才被说成是走后门。

我们穿过了后门,又经过二堂,一直进入后院。侯学文似乎对县衙的环境十分熟悉,走得很快。这个县衙白天有许多观光客,到了晚上,大门一关,里面再无一人,安静得有些吓人。

阴暗的角落里还有旧时的冤死亡魂不甘心地向外窥探,似要诉说前情。这念头让我打了个冷战,自己都哑然失笑。我本不是如此脆弱迷信的女人,多半是最近几天经常和那些相信宝藏的人在一起,连自己都变得神神叨叨了。

一直到了县老爷住的地方,侯学文推门进去,他一点都没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一路走来,连头都不曾回过。

他进去以后,过了半晌都不曾出来。燕楚和狄秋似乎等得不耐烦了,索性也跟着走进门去。他们两个进去以后,我又等了半晌,仍然不见三人出来。我心里一动,若这间屋子只有一个人,燕楚和狄秋进去了,就必然会被侯学文看见。但既没有看见他们出来,也不曾听见有任何声响,这只说明一件事,这个屋子只怕是有后门了。

我连忙冲进房内,一眼望过去,这只是十分普通的北方旧式建筑。进门是个客厅,左边是一间睡房,右边大概是书房。只是现在这间房子已经空空如也,除了客厅中的一个八仙桌外,便再也没有一件家具。

那三个人并不在房内。

我呆了呆,确定他们三人是绝不在房内的,而且这个房子也绝没有后门。我仍然检查了一下窗户,所有的窗户都是从里面锁好的,若三人都是从窗户出去的,就不可能再将窗户从里面锁好。

那么这间房子里必然有机关。

一想到机关两字,我便忍不住苦笑。参观票号和镖局之时,看见每一家都有地下宝库已经够让人惊奇了。印象里,只有在电影里才会见到这种情形,却实实在在地出现在我面前。现在,县衙之中,居然还有机关存在。

可是这机关到底在哪里?我首先想到的便是那张八仙桌。整个屋子一件家具都没有,只有一张八仙桌,不是让人觉得很可疑吗?

于是我便趴在八仙桌下面,将桌下的地面仔仔细细地敲了一遍。如果地下中空,声音就会与旁边不一样。只不过全敲完了,也不曾听到有不一样的声音。显然机关不在这里。

我又四处张望,这间屋子实在是太空旷了,无论怎么看,都是空无一物。我挫败地叹了口气,难道就这样让他们从我的眼皮底下消失了吗?

我再次四处张望,忽然一眼看见左边房间中的那个土炕。按照惯例,土炕的下面有生火口。北方寒冷,人们都是在里面填进柴火,将土炕烧热的。只是这个生火口似乎有点太大了,大得都能容人爬进去。

我立刻毫不犹豫地从这个生火口爬了进去,果然进去以后,生火口便向下倾斜,成为一条暗道。

到了此时,我真的觉得不寒而栗。在县衙的土炕下面竟会有这样的暗道,难道是以前修建县衙的时候就建好的吗?

暗道里伸手不见五指,我只得将手机拿出来照明。暗道一直通向幽深漆黑的前方,也不知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我。

到了此时,好奇心早已经战胜了恐惧。说起来,我实在是一个过于好奇的女人,好奇到经常会因之而处于生死边缘。

我沿着地道向前走,尽量不发出声音。一直走了有两三百米,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了人声。

是燕楚和侯学文的交谈声。“姬燕然不在这里。”燕楚的声音说。“当然,你真以为我那么笨,会上你们的当吗?”我忍不住在心里冷笑,果然是燕楚和狄秋的演技太差,人家根本就不上当。“姬燕然现在在哪里?”

侯学文笑笑道:“在一个你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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