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王国维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人间词话试读：
前言
往行，以蓄其德。”实乃读经典之要旨所在。基于此理念，我们决定出版此套《谦德国学文库》，“谦德”，即本《周易》谦卦之精神。正如谦卦初六爻所言：“谦谦君子，用涉大川”，我们期冀以谦虚恭敬之心，用今注今译的方式，让古圣先贤的教诲能够普及到每一个人。引导有心的读者，透过扫除古老经典的文字障碍，从而进入经典的智慧之海。
作为一套普及型的国学丛书，我们选择经典，不仅广泛选录以儒家文化为主的经、史、子、集，也将视野开拓到释、道的各种经典。一些大家所熟知的经典，基本全部收录。同时，有一些不太为人熟知，但有当代价值的经典，我们也选择性收录。整个丛书几乎囊括中国历史上哲学、史学、文学、宗教、科学、艺术等各领域的基本经典。
在注译工作方面，版本上我们主要以主流学界公认的权威版本为底本，在此基础上参考古今学者的研究成果，使整套丛书的注译既能博采众长而又独具一格。今文白话不求字字对应，只在保证文意准确的基础上进行了梳理，使译文更加通俗晓畅，更能贴合现代读者的阅读习惯。
古籍的注译，固然是现代读者进入经典的一条方便门径，然而这也仅仅是阅读经典的一个开端。要真正领悟经典的微言大义，我们提倡最好还是研读原本，因为再完美的白话语译，也不可能完全表达出文言经典的原有内涵，而这也正是中国经典的古典魅力所在吧。我们所做的工作，不过是打开阅读经典的一扇门而已。期望藉由此门，让更多读者能够领略经典的风采，走上领悟古人思想之路。进而在生活中体证，方能直趋圣贤之境，真得圣贤典籍之大用。
经典，是一代代的古圣先贤留给我们的恩泽与财富，是前辈先人的智慧精华。今日我们在享用这一份财富与恩泽时，更应对古人心存无尽的崇敬与感恩。我们虽恭敬从事，求备求全，然因学养所限、才力不及，舛误难免，恳请先贤原谅，读者海涵。期望这一套国学经典文库，能够为更多人打开博大精深之中华文化的大门。同时也期望得到各界人士的襄助和博雅君子的指正，让我们的工作能够做得更好！团结出版社2017年1月前言《人间词话》是中国近代最负盛名的一部词话著作，是中国古典文学评论里程碑式的作品，在中国近代文学批评史上具有崇高的地位。它也常被看作是现代中国美学的开山之作，对中国古典词话、美学等方面的赏析与评述精辟独到、妙语连珠，被认为是晚清时期创作的最具影响力的文艺美学著作。它用传统的词话形式及传统的概念、术语和思维逻辑，较为自然地融进了一些新的观念和方法，是作者接受了西洋美学思想洗礼之后，以崭新的眼光对中国古文学所作的评论。《人间词话》由著名学者王国维创作于1908-1909年间，最初发表于《国粹学报》，集中体现了他的文学、美学思想。它的理论核心是“境界”说，并把这个词转换为现代中国美学的一个重要标志词。该书观点新颖，立论精辟，精义迭出，特别是书中提出的三重境界说，一直受到国内外学者的重视。《人间词话》与中国相袭已久的诗话、词话类作品的体例，并无显著差别，但它已初具理论体系，在旧日诗词论著中，称得上一部屈指可数的作品，甚至在词论，界许多人把它奉为圭臬。“境界”说是《人间词话》的核心，它把多种多样的艺术境界划分为三种基本形态：“上焉者，意与境浑；其次，或以境胜；或以意胜。”上等的艺术境界，只有大诗人才能创造出这种“意与境浑”的境界。第一次提出了“造境”与“写境”，造境是充分发挥想象力，使万物皆为我驱遣，这是浪漫主义的创作手法；写境是极具状物之才，能随物婉转，是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在“理想”与“写实”的关系中，作者认为文艺创作必有取舍，既有主观理想的注入，也离不开客观的材料和基本法则，所以，“理想”与“写实”二者的结合有充分的客观根据。《人间词话》在中西理论的融合中，突破了中国古典诗学的内涵和视角，达到了一个到更高、更广阔的学术层次。《人间词话》把康德美学的“无利害关系”思想，以及叔本华的哲学思想，形成了“无我之境”和“以物观物”的理论。书中不仅用“境界”来描述中国文学艺术的底蕴和精神，还用“境界”来揭示人类心灵品质的不同精神世界，即“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境界”在这里指人生的境界，具有生命哲学的内涵和视野。《人间词话》既依据国学又熔铸西学，从古典过渡到现代，由诗歌拓展到人生，经诗词而通往哲学，从而告别传统诗话，提炼为现代中国美学的一个重要范畴。
王国维初名国桢，字静安，又字伯隅，晚号观堂（甲骨四堂之一），出生于浙江杭州府海宁的书香世家，父亲王乃誉，是宋安化郡王三十二世裔孙。王氏家族因抗金名将王禀，及袭封前爵，赐第盐官的王沆，在海宁受到当地人民的长期敬仰。他在清末的科举考试中并不顺利，后来在家乡教书，之后赴上海求学，也曾东渡日本留学。回国后，他成为《教育世界》杂志的主笔和代主编，发表了大师编译作品，还曾任教于南通师范学校、江苏师范学堂等。1911年辛亥革命后，清政府解体，王国维再次东渡日本，回国后，曾在北京大学研究所担任国学门通讯导师，后在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任导师。1927年6月2日，王国维在颐和园投湖自尽，遗书写道：“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给后人留下许多遗憾和猜测。
王国维在现代中国哲学、文学、戏剧史、甲骨金文、历史学、敦煌学以及西北地理、蒙元史等领域，都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把西方哲学、美学思想与中国古典哲学、美学思想相融合，形成了独特的美学思想体系，继而专攻词曲戏剧，后又转治史学、古文字学、考古学。王国维被誉为中国近现代最重要的美学和文学思想家，也被郭沫若称为新史学的开山鼻祖。王国维一生著述甚丰，代表作品有《人间词话》、《宋元戏曲考》、《观堂集林》、《海宁王静安先生遗书》、《红楼梦评论》、《古史新证》、《曲录》等62种。
在传统诗话的意义上，《人间词话》的“境界”说，作为中国古典诗学和艺术理论的概念，在唐代就已出现，宋明使用更为广泛，仅清代，使用这一概念的著名学者就有二十多人。但王国维的“境界”说不仅是对前人理论的继承，更是一个飞跃和创新。叶嘉莹先生把王国维的“境界”与严羽的“兴趣”、王士祯的“神韵”进行比较，认为严羽所谓“兴趣”，偏重在感受作用本身之感发活动；王士祯所谓“神韵”，偏重在由感兴所引起的言外情趣；至于王国维所谓“境界”，则偏重在所引发之感受在作品中具体之呈现前两人较为空灵，王国维较为质实，所表明的体认和说明要明白切实得多，较之以前的说诗人，确实有着更为真切深入之体认的。
我们这次注释的《人间词话》，正文以通行本为底本，注释详细，翻译流畅准确。由于此书是清末的经典诗词评论读物，适合不同古文学水平的爱好者阅读，尤其是希望打好古诗词基础的中小学生。定稿六十四则①
［一］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注释】①境界：指事物所达到的程度或表现的情况。特指诗、文、画等的意境。王国维所指为“言有尽而意无穷”（《沧浪诗话·诗辨》）。【译文】词以境界为最高审美标准判断高下优劣。词有了境界就自然会形成崇高的格调，自然产生传世的名句。五代和北宋时期的词之所以高明绝妙，原因就在这里。
［二］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故也。【译文】创造想象出来的境界称为造镜，描写真实存在的境界称为写境，造境和写境是区分理想主义和写实主义两个不同流派的主要依据。但是二者又很难辨别清楚。因为大诗人所创造的境界必定合乎自然，所描写的境界也必然接近心中理想的境界。
［三］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①②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③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注释】①出自欧阳修的《蝶恋花》，一说此首为冯延巳所作。意思是：泪眼汪汪问落花，落花默默不语，只见花片纷乱地飘飞过秋千去。②出自秦观的《踏莎行》。意思是：怎能忍受独居在孤寂的客馆，正值春寒料峭，斜阳西下时，杜鹃声声哀鸣。③出自陶渊明《饮酒》第五首。意思是：在东边篱笆下采撷菊花时，悠然间抬头看见南山胜景。④出自元好问的《颍亭留别》。意思是：波涛淡淡地闪着寒光，白色小鸟慢悠悠地飞下山去。【译文】有“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两种不同的境界。“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这就是有我的境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这是无我的境界。“有我之境”是指所描写的景物或营造的意境都染上了自我的主观色彩。“无我之境”是指作者用客观物化的我去观察外部环境，所以分不清哪个是主观的我，哪个是客观的物。古人写词，写有我的境界比较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写无我的境界，那些有才华的名家能够得心应手地运用而有所建树。《蝶恋花》欧阳修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踏莎行》秦观
雾失楼台，月迷津度，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饮酒诗》其五陶渊明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颍亭留别》元好问故人重分携，临流驻归驾。乾坤展清眺，万景若相借。北风三日雪，太素秉元化。九山郁峥嵘，了不受陵跨。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怀归人自急，物态本闲暇。壶觞负吟啸，尘土足悲咤。回首亭中人，平林淡如画。
［四］无我之境，人惟于静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动之静时得之。故一优美，一宏壮也。【译文】无我的境界，人们只有在静观中才能得到。有我的境界，要在从动到静的动态过程中取得。所以无我的境界优美，有我的境界壮丽。
［五］自然中之物，互相关系，互相限制。然其写之于文学及美术中也，必遗其关系限制之处。故虽写实家，亦理想家也。又虽如何虚构之境，其材料必求之于自然，而其构造，亦必从自然之法则。故虽理想家，亦写实家也。【译文】自然界中的事物是互相关系、互相限制的，并非孤立存在。但是，要将自然界中事物表现到文学和美术作品中，就必然要舍弃它们互相关系、互相限制的地方。所以即便是写实家，同时也会是理想家。另外，不管怎样虚构的境界，它的材料一定来源于自然，并且它的结构也必然服从自然界的法则。因此即使是理想家，同时也是写实家。
［六］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译文】所谓境界，并不是单指景物而言。喜、怒、哀、乐的感情变化，也是人心中的一种境界。所以能写出真景物、真感情的作品，才是有境界。否则就是无境界。①
［七］“红杏枝头春意闹”，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云②破月来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注释】①出自宋祁的《玉楼春·春景》。意思是：红艳的杏花在枝头绽放，张扬着春意盎然的景色。②出自张先的《天仙子》。意思是：明月冲破云层的阻碍，晚风吹起花枝，影子在月光下婆娑摇曳。【译文】“红杏枝头春意闹”，用这个“闹”字，将生机勃勃的春天境界完全显现出来；“云破月来花弄影”，写这个“弄”字，将月下花影的境界全然表达出来。《玉楼春·春景》宋祁
东城渐觉风光好，毂皱波纹迎客棹。绿扬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天仙子》张先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八］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①②斜”，何遽不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宝帘闲挂小银钩③④”，何遽不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也。【注释】①出自杜甫的《水槛遣心》。意思是：鱼儿在细雨中出没，燕子迎着微风低飞。②出自杜甫的《后出塞》。意思是：夕阳照耀下的大旗和萧瑟秋风中的马鸣。③出自秦观《浣溪沙》。意思是：随意用小银钩将宝帘挂起。④出自秦观的《踏莎行》。意思是：雾迷蒙，楼台依稀难辨，月色朦胧，渡口也隐匿不见。【译文】境界有大境界和小境界之分，但不能据此来评定境界的高下。“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为什么就不如“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宝帘闲挂小银钩”为什么就不如“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正是因为境界大小的区别)《水槛遣心》二首之一杜甫
去郭轩楹敞，无村眺望赊。澄江平少岸，幽树晚多花。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城中十万户，此地两三家。《后出塞》五首之一杜甫
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浣溪沙》秦观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踏莎行》秦观
雾失楼台，月迷津度，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①
［九］严沧浪《诗话》谓：“盛唐诸公（公当为人），唯在兴②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澈（澈当为彻）玲珑，不③可凑拍（拍当为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影当为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余谓：北宋以前之词，亦复如④是。然沧浪所谓兴趣，阮亭所谓神韵，犹不过道其面目，不若鄙人拈出“境界”二字，为探其本也。【注释】①严沧浪：严羽，南宋诗论家、诗人。字丹丘，一字仪卿，自号沧浪逋客，世称严沧浪。②羚羊挂角：羚羊夜宿，挂角于树，脚不着地，以避祸患。旧时多比喻诗的意境超脱。③凑拍：凑合，拼凑。④阮亭（1634年～1711年），原名王士祯，字子真，一字贻上、豫孙，号阮亭，又号渔洋山人，人称王渔洋。清初杰出诗人、文学家。【译文】严羽在《沧浪诗话》中说：“盛唐的作者，只是追求兴趣，他们的作品好像羚羊挂角，没有踪迹可寻。所以作品的妙处是显明透彻，精巧玲珑，而不是勉强拼凑的。这就好像是空中的声音、相貌的色彩、水中的影子、镜中的形象，含义深刻，回味无穷。”我认为：北宋以前的词，也还是像严羽所说的那样。但是，他所说的“兴趣”，王士祯所说的“神韵”，还只是说到词的面目而已，不如我提出的“境界”二字，可以探求到词的本源。①
［十］太白纯以气象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②③遂关千古登临之口。后世唯范文正之《渔家傲》、夏英公之《喜④迁莺》，差足继武，然气象已不逮矣。【注释】①“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出自李白《忆秦娥》，西风残照的景象，如同汉代显赫一时的帝王盛世，已经成为过去。②范文正：范仲淹（989年～1052年），字希文，北宋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谥号文正，世称范文正公。③夏英公：夏竦，字子乔，北宋大臣，古文字学家，封英国公。④继武：原意是足迹相接，比喻继续前人的事业。武，足迹。【译文】李白纯粹以气韵风格取胜。他的“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只这八个字，竟使千古以来所有登临类的词句都不敢匹敌。后代的作者，只有范仲淹的《渔家傲》和夏竦的《喜迁莺》，勉强可以算有所继承，但是词中的气韵风格难以企及。《忆秦娥》李白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霸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渔家傲·秋思》范仲淹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喜迁莺》夏竦
霞散绮，月垂钩。帘卷未央楼。夜凉银汉截天流，宫阙锁清秋。
瑶阶曙，金盘露。凤髓香盘烟雾。三千珠翠拥宸游，水殿按凉州。①②
［十一］张皋文谓：飞卿之词，“深美闳约”。余谓：此四字③④唯冯正中足以当之。刘融斋谓：“飞卿精艳（艳当为妙）绝人。”差近之耳。【注释】①张皋文：张惠言（1761年～1802年）清代词人、散文家。原名一鸣，字皋文，一作皋闻，号茗柯，武进（今江苏常州）人。少为词赋，深于易学，又尝辑《词选》，为常州词派之开山，著有《茗柯文集》。②飞卿：温庭筠〔yún〕，本名岐，艺名庭筠，字飞卿，太原祁（今天山西省祁县）人，晚唐时期诗人、词人。存词七十余首，收录在《花间集》。③冯正中：冯延巳（903年～960年），五代时期南唐词人，又名延嗣，字正中，五代广陵（今江苏省扬州市）人。仕于南唐烈祖、中主二朝，三度入相。其词集名《阳春集》。④刘融斋：刘熙载（1813年～1881年），清代文学家。字伯简，号融斋，晚号寤崖子，江苏兴化人。【译文】张惠言说：温庭筠的词深邃美艳、宏阔婉约。我认为：这个评价只有冯延巳才能担当得起。刘熙载说：温庭筠的词精艳绝人。我看这个评价比较接近。①
［十二］“画屏金鹧鸪”，飞卿语也，其词品似之。“弦上黄莺②③语”，端己语也，其词品亦似之。正中词品，若欲于其词句中求之，④则“和泪试严妆”，殆近之欤？【注释】①“画屏金鹧鸪”出自温庭筠的《更漏子》，意思是说温庭筠的词，像画屏上的金鹧鸪，精丽华美。②“弦上黄莺语”出自韦庄的《菩萨蛮》，意指韦庄的词如琴弦上奏出的黄莺鸣唱，跳脱清新。③端己：韦庄，字端己，长安杜陵（今陕西省西安市）人，五代前蜀诗人、词人。诗人韦应物的四代孙，唐朝花间派词人，有《浣花词》流传。曾任前蜀宰相。④“和泪试严妆”出自冯延巳的《菩萨蛮》，意思是说冯延巳的词，像含着眼泪画上浓妆，浓丽而哀伤。【译文】“画屏金鹧鸪”是温庭筠词中的一句，他的词品与之相似。“弦上黄莺语”是韦庄词中的一句，他的词品也是如此。冯延巳的词品，如果想要用他词句中的话来代表，那么“和泪试严妆”，大概比较接近吧？《更漏子》温庭筠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香雾薄，透帘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菩萨蛮》韦庄
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
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菩萨蛮》冯延巳
娇鬟堆枕钗横凤，溶溶春水杨花梦。红烛泪阑干，翠屏烟浪寒。
锦壶催画箭，玉佩天涯远。和泪试严妆，落梅飞晓霜。［十三］①②南唐中主词：“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大有众芳芜③秽，美人迟暮之感。乃古今独赏其“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
④笙寒”，故知解人正不易得。【注释】①南唐中主：李璟（916～961年），五代时期南唐第二位皇帝，史称南唐中主。李璟好读书，多才艺。常与宠臣韩熙载、冯延巳等饮宴赋诗，其诗词被录入《南唐二主词》中。②“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出自李璟的《摊破浣溪沙》，意思是：荷花落尽，香气消散，荷叶凋零，深秋的西风拂动绿水，使人愁绪满怀。③众芳芜秽，美人迟暮：是屈原《离骚》中的诗句：“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荒之芜秽。”“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④“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出自李璟的《摊破浣溪沙》，意思是：细雨绵绵，梦境中塞外风物缈远。醒来寒笙呜咽之声回荡在小楼中。【译文】南唐中主李璟的词写道：“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很有屈原在《离骚》中“众芳芜秽”（芳草容易衰败）、“美人迟暮”（青春容易消逝）的感慨。但是古今的人们偏偏只欣赏“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这一句，由此可见，能真正理解词作是不容易的。《摊破浣溪沙》李璟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无限恨，倚阑干。①
［十四］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注释】①李重光：李煜（937年―978年），南唐元宗李璟第六子，初名从嘉，字重光，号钟隐、莲峰居士，南唐最后一位国君。【译文】温庭筠的词，文句秀美。韦庄的词，骨格秀美。李煜的词，神韵秀美。
［十五］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①士大夫之词。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可谓颠倒黑白矣。“自是人②③生长恨水长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金荃》、《浣
④花》能有此气象耶？【注释】①周介存：周济（1781～1839），清朝词论家。字保绪，一字介存，江苏荆溪（今江苏宜兴）人，号未斋，晚号止庵。②“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出自李煜的《乌夜啼》，意思是：人生从来就是令人怨恨的事情太多，就像那东逝的江水，没有休止，永无尽头。③“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出自李煜的《浪淘沙》，意思是：美好的春天，像是落花随着流水，一去不复返，以前的一切与现在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人间。④《金荃》是温庭筠的词集，《浣花》是韦庄的词集。【译文】词写到李煜这时，眼界开始扩大，感慨更为深刻，因而使词从为歌女写的歌词变成知识分子言情述志的士大夫之词。周济认为李煜的词不如温庭筠和韦庄，可说是颠倒黑白了。“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这样美的词句，在温庭筠和韦庄的词作中能有这样的气韵风格吗？《乌夜啼》李煜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浪淘沙》李煜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十六］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是后主为人君所短处，亦即为词人所长处。【译文】词人是没有丧失赤子之心的人。所以出生在深宫之中，成长在妇人的环境下，是李煜作为国君的短处，但却是他作为词人所具备的长处。
［十七］客观之诗人，不可不多阅世，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水浒传》、《红楼梦》之作者是也。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译文】客观的诗人，不能不更多地接触现实生活，了解社会越深入，那么写作的素材越是丰富多彩、变化万千。《水浒传》和《红楼梦》的作者就是这样的。主观的诗人，不需要深入接触现实生活，了解社会越粗浅，他的性情越真实，李煜就是这样的人。
［十八］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①所谓以血书者也。宋道君皇帝《燕山亭》词亦略似之。然道君不过自道身世之戚，后主则俨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其大小固不同矣。【注释】①宋道君皇帝：宋徽宗赵佶（1082年～1135年），宋神宗第十一子、宋哲宗之弟，宋朝第八位皇帝。他信奉道教，自称“教主道君皇帝”。宋徽宗赵佶在公元1127年与其子钦宗赵恒被金兵掳往北方五国城，徽宗在北行途中，忽见烂漫的杏花，百感交集，写下了《燕山亭》。【译文】尼采说：“世界上所有文学作品，我只爱用血写下的。”李煜的词，真如尼采所说是用血写下的作品。宋徽宗赵佶的《燕山亭》词，也有相似之处。但是赵佶只是诉说自己身世的悲苦而已，李煜却俨然有释迦牟尼和耶稣基督那种承担人类罪恶的意思，他们的境界大小实在并不相同。《燕山亭·北行见杏花》赵佶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胭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闲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①
［十九］冯正中词虽不失五代风格，而堂庑特大，开北宋一代②风气。与中、后二主词皆在《花间》范围之外，宜《花间集》中不登其只字也。【注释】①堂庑：原指堂及四周的廊屋，这里比喻作品的意境和规模。②《花间集》：我国五代十国时期编纂的一部词集，也是我国文学史上的第一部文人词选集，由后蜀人赵崇祚编辑。本书收录了温庭筠、韦庄等18位花间词派诗人的经典作品。【译文】冯延巳的词，虽然保留五代词的风格，但所创造的境界开阔宏大，为北宋的词开了新风气。冯延巳和李煜、李璟的词都不是花间词派的风格，难怪《花间集》中没有收录他们的词。
［二十］正中词除《鹊踏枝》、《菩萨蛮》十数阕最煊赫外，如①《醉花间》之“高树鹊衔巢，斜月明寒草”，余谓：韦苏州之“流萤②③渡高阁”，孟襄阳之“疏雨滴梧桐”，不能过也。【注释】①“高树鹊衔巢，斜月明寒草”出自冯延巳的《醉花间》，意思是：喜鹊衔来泥草，在高高的树枝上筑巢建窝，明月斜挂在山头，照到地上的小草泛起寒光。②韦苏州：韦应物（737年～792年），唐代诗人。因出任过苏州刺史，世称“韦苏州”。“流萤渡高阁”出自韦应物的《寺居独夜寄崔主簿》，意思是：高处的楼阁之间萤火虫的流光滑过。③孟襄阳：孟浩然（689年～740年），唐代诗人，襄州襄阳（今湖北襄阳）人，世称“孟襄阳”。“疏雨滴梧桐”出自孟浩然的《省试骐骥长鸣》，意思是：稀稀疏疏的雨点，滴落在梧桐叶上。【译文】冯延巳的词除了《鹊踏枝》、《菩萨蛮》等十几首最为著名外，例如《醉花间》中的“高树鹊衔巢，斜月明寒草”一句，我认为韦应物的“流萤渡高阁”和孟浩然的“疏雨滴梧桐”都不能超过它。《醉花间》冯延巳
晴雪小园春未到。池边梅自早。高树鹊衔巢，斜月明寒草。
山川风景好。自古金陵道。少年看却老。相逢莫厌醉金杯，别离多，欢会少。《寺居独夜寄崔主簿》韦应物
幽人寂不寐，木叶纷纷落。寒雨暗深更，流萤渡高阁。坐使青灯晓，还伤夏衣薄。宁知岁方晏，离居更萧索。《省试骐骥长鸣》孟浩然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逐逐怀良驭，萧萧顾乐鸣。①②
［二一］欧九《浣溪沙》词：“绿杨楼外出秋千”，晁补之谓：只一“出”字，便后人所不能道。余谓：此本于正中《上行杯》词“柳外秋千出画墙”，但欧语尤工耳。【注释】①欧九：欧阳修（1007年～1072年），字永叔，号醉翁、六一居士，吉州永丰（今江西省吉安市永丰县）人，北宋政治家、文学家。②晁补之（1053年～1110年），字无咎，号归来子，济州巨野（今属山东巨野县）人，北宋时期著名文学家。【译文】欧阳修的《浣溪沙》中有“绿杨楼外出秋千”一句。晁补之说：仅这个“出”字，便是后来作者说不出来的。我说：这句话原来是从冯延巳《上行杯》中的“柳外秋千出画墙”一句来的，只是欧阳修的语句更为工整精巧。《浣溪沙》欧阳修
堤上游人逐画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绿杨楼外出秋千。白发戴花君莫笑，六么催拍盏频传。人生何处似尊前。《上行杯》冯延巳
落梅著雨消残粉，云重烟轻寒食近。罗幕遮香，柳外秋千出画墙。
春山颠倒钗横凤，飞絮入帘春睡重。梦里佳期，只许庭花与月知。①
［二二］梅圣俞《苏幕遮》词：“落尽梨花春事（事当为又）②了，满地斜（斜当为残）阳，翠色和烟老。”刘融斋谓：少游一生似专学此种。余谓：冯正中《玉楼春》词：“芳菲次第长相续，自是③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蹙。”永叔一生似专学此种。【注释】①梅圣俞：梅尧臣(1002年～1060年)，字圣俞，北宋著名现实主义诗人。宣州宣城(今属安徽)人。宣城古称宛陵，故世称宛陵先生。②少游：秦观（1049年～1100年），字太虚，又字少游，北宋文学家，被尊为婉约派一代词宗。高邮（今江苏省高邮市）人，别号邗沟居士、淮海居士，世称淮海先生。③永叔：指欧阳修。【译文】梅尧臣的《苏幕遮》中写道：“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刘熙载说：秦观一生好像专门学习这种意境。我认为：冯延巳《玉楼春》中的“芳菲次第长相续，自是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蹙。”这似乎是欧阳修一生专门学习的风格。《苏幕遮·草》梅尧臣
露堤平，烟墅杳。乱碧萋萋，雨后江天晓。独有庚郎年最少。窣地春袍，嫩色宜相照。
接长亭，迷远道。堪怨王孙，不记归期早。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玉楼春》冯延巳
雪云乍变春云簇，渐觉年华堪纵目。北枝梅蕊犯寒开，南浦波纹如酒绿。
芳菲次第长相续，自是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蹙。①
［二三］人知和靖《点绛唇》、圣俞《苏幕遮》、永叔《少年②游》三阕为咏春草绝调。不知先有正中“细雨湿流光”五字，皆能摄春草之魂者也。【注释】①和靖：林逋（967年一1028年）字君复，又称和靖先生，浙江大里黄贤村人（一说杭州钱塘）。北宋著名词人。②“细雨湿流光”出自冯延巳的《南乡子》，意思是：细雨打湿了的青草，映出流动迷离的光彩。【译文】人们都知道林逋的《点绛唇》、梅尧臣的《苏幕遮》和欧阳修的《少年游》三首词是吟咏春草的杰作，但不知道在他们之前还有冯延巳写的“细雨湿流光”一句，这些词都传神地刻画了春草的特性。《点绛唇·草》林逋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
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王孙去。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少年游》欧阳修
阑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千里万里，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
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吟魄与离魂。那堪疏雨滴黄昏，更特地忆王孙。《南乡子》冯延巳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
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①
［二四］《诗·蒹葭》一篇，最得风人深致。晏同叔之“昨夜西②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意颇近之。但一洒落，一悲壮耳。【注释】①晏同叔：晏殊（991年～1055年），字同叔，抚州临川（今属江西进贤县文港镇沙河）人，北宋政治家、文学家。晏殊以词著于文坛，与其子晏几道，被称为“大晏”和“小晏”。②“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出自晏殊的《蝶恋花》，意思是：昨夜西风惨烈，凋零了绿树，我独自登上高楼，望尽那消失在天涯的道路。【译文】这篇《诗经·蒹葭》最能体现诗人的深远情致。晏殊的“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一句，跟《蒹葭》的意思很相近。只是一个体现出洒脱，一个体现出悲壮。《诗经·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蝶恋花》晏殊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①
［二五］“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诗人之忧生也。“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似之。“终日驰车走，不见所问②③津。”诗人之忧世也。“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似之。【注释】①“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出自《诗经·节南山》，意思是：我举目四望到处是祸乱，局促狭小无处可以驰骋。②“终日驰车走，不见所问津。”出自陶渊明《饮酒》第二十首，意思是：世人奔走皆为名利，治世之道无人问津。③“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出冯延巳的《鹊踏枝》，意思是：在花团锦簇的寒食节气，你的车马不知停在何处。【译文】“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是诗人对个人命运的担忧。“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与这句相似。“终日驰车走，不见所问津。”是诗人对世道人心的嗟叹。“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与这句相似。《诗经·节南山》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忧心如惔，不敢戏谈。国既卒斩，何用不监！
节彼南山，有实其猗。赫赫师尹，不平谓何。天方荐瘥，丧乱弘多。民言无嘉，憯莫惩嗟。
尹氏大师，维周之氐；秉国之钧，四方是维。天子是毗，俾民不迷。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师。
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弗问弗仕，勿罔君子。式夷式已，无小人殆。琐琐姻亚，则无膴仕。
昊天不佣，降此鞠訩。昊天不惠，降此大戾。君子如届，俾民心阕。君子如夷，恶怒是违。
不吊昊天，乱靡有定。式月斯生，俾民不宁。忧心如酲，谁秉国成？不自为政，卒劳百姓。
驾彼四牡，四牡项领。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
方茂尔恶，相尔矛矣。既夷既怿，如相酬矣。
昊天不平，我王不宁。不惩其心，覆怨其正。
家父作诵，以究王訩。式讹尔心，以畜万邦。《饮酒》第二十首陶渊明
羲农去我久，举世少复真。汲汲鲁中叟，弥缝使其淳。
凤鸟虽不至，礼乐暂得新。洙泗辍微响，漂流逮狂秦。
诗书复何罪，一朝成灰尘。区区诸老翁，为事诚殷勤。
如何绝世下，六籍无一亲。终日驰车走，不见所问津。
若复不快饮，空负头上巾。但恨多谬误，君当恕醉人。《鹊踏枝》冯延巳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却归来，不道春将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
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飞来，陌上相逢否。撩乱春愁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处。
［二六］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①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②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回头蓦见当为蓦然回首），那人正（正当为却）在灯火阑珊处③”，此第三境也。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能道。然遽以此意解释诸词，恐为晏、欧诸公所不许也。【注释】①“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出自晏殊的《蝶恋花》，此处比喻：找到方向前茫然无头绪，求索无门的疑惑。②“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出自柳永（但作者认为是欧阳修所写）的《凤栖梧》，意思是：我日渐消瘦也不觉得懊悔，为了你我情愿一身憔悴。此处比喻：找到方向后，执着地在既定的道路上坚定不移地追求目标，不惜花费自己的精力和生命。③“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出自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意思是：我在人群中寻找她千百回，猛然一回头，不经意间却在灯火零落之处发现了她。此处比喻：功夫到处，必有所成，最终豁然开朗，达到目标的喜悦和释然。【译文】自古以来那些成就大事业、大学问的人，都必然经过三种境界：第一种境界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第二种境界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种境界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些话如果不是大词人是写不出来的。但是这样解释以上几首词，恐怕晏殊、欧阳修等词作者是不会同意的。《蝶恋花》晏殊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凤栖梧》柳永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青玉案·元夕》辛弃疾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二七］永叔“人间（间当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直须看尽洛城花，始与东（与东当为共春）风容易别”，于豪放之中有沈著之致，所以尤高。【注释】①“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和“直须看尽洛城花，始与春风容易别”出自欧阳修的《玉楼春》，第一句意思是：人生在世很自然地会有意浓情痴，这种离愁别绪关系不到春风与明月。第二句意思是：一定要看完洛阳城中开透百花，才要与春风轻松地告别。【译文】欧阳修的“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直须看尽洛城花，始与春风容易别”两句词，在豪放中有沉着的韵味，所以比一般作者更显高明。《玉楼春》欧阳修
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①②③
［二八］冯梦华《宋六十一家词选·序例》谓：“淮海小山，古之伤心人也。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余谓此唯淮海足以当④⑤之。小山矜贵有余，但可方驾子野、方回，未足抗衡淮海也。【注释】①冯梦华：冯煦（1842年～1927年），字梦华，号蒿庵，江苏金坛人，近代词人。光绪十二年探花，工诗词骈文，尤以词名，所著《蒙香室词》。②淮海：指秦观。③小山：晏几道，北宋著名词人。字叔原，号小山，晏殊第七子。有《小山词》传世。④子野：张先（990年～1078年），字子野，乌程（今浙江湖州吴兴）人。北宋著名词人，曾任安陆县的知县，因此人称“张安陆”。曾因三处善用“影”字，世称张三影。⑤方回：贺铸（1052年～1125年）北宋词人，字方回。是唐朝贺知章后裔，以知章居庆湖（即镜湖），故自号庆湖遗老。【译文】冯梦华的《宋六十一家词选·序例》说：秦观和晏几道都是古代的伤心人，他们的平淡词句却回味悠长，语言浅显却富有情致。我认为这段评论只有秦观才能相称。晏几道虽矜持华贵，只能与张先、贺铸不相上下，不够和秦观相提并论。
［二九］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
①②阳暮”，则变而凄厉矣。东坡赏其后二语，犹为皮相。【注释】①“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出自秦观《踏莎行》。②东坡：苏轼（1037年～1101年），字子瞻，又字和仲，号东坡居士，宋代重要的文学家，宋代文学最高成就的代表。【译文】秦观的词境最是凄切委婉。写出“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就转变成凄凉悲切了。苏轼赞赏他这首词的最后两句，是仅仅理解了表面含义。《踏莎行》秦观
雾失楼台，月迷津度，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①
［三十］“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②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树树皆秋色，山山尽③（尽当作唯）落晖”，“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气象皆相似。【注释】①“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出自《诗经·风雨》，意思是：风雨交加天色昏暗，雄鸡啼叫不止。②“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出自《楚辞·涉江》。意思是：山峰高峻遮蔽了太阳啊，山下幽深晦暗而阴雨绵绵；雪花纷纷飘落一望无际啊，浓云密密沉沉布满天空。③“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出自王绩的《野望》，意思是：所有树木都染上了秋天的色彩，群山只留下落日的余晖。【译文】“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这些句子所体现的气韵风格大致相同。《诗经·风雨》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野望》王绩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树树皆秋色，山山惟落晖。
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①②
［三一］昭明太子称：陶渊明诗“跌宕昭彰，独超众类。抑③④扬爽朗，莫之与京”。王无功称：薛收赋“韵趣高奇，词义晦远。嵯峨萧瑟，真不可言”。词中惜少此二种气象，前者唯东坡，后⑤者唯白石，略得一二耳。【注释】①萧统（501年～531年），字德施，小字维摩，南朝梁代文学家，梁武帝萧衍长子，死后谥号“昭明”，故后世又称“昭明太子”。主持编撰的《文选》又称《昭明文选》。②陶渊明：字元亮，又名潜，私谥“靖节”，世称靖节先生。浔阳柴桑人。东晋末至南朝宋初期伟大的诗人、辞赋家。他是中国第一位田园诗人，著有《陶渊明集》。③王无功：王绩，字无功，号东皋子，绛州龙门(今山西河津)人，唐代诗人。④薛收（591年～624年），字伯褒，蒲州汾阴（今山西万荣县西南）人，隋朝内史侍郎薛道衡之子。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⑤白石：姜夔(kuí)（1154年～1221年），字尧章，号白石道人，饶州鄱阳（今江西省鄱阳县）人。南宋文学家、音乐家。【译文】萧统说：陶渊明的诗“文笔豪放又显明，在众多作品中出类拔萃。它的抑扬顿挫、爽朗明快，也是无人能匹敌的。”王绩说：薛收的赋“韵味情趣高超杰出，其中的含义是隐晦深远。立意高峻、寂寞凄凉，达到至真的境界”。可惜词中少有这两种气韵，苏轼有些陶渊明的风格，姜夔有些薛收的风格，也只略得他们一些妙处。①
［三二］词之雅郑，在神不在貌。永叔、少游虽作艳语，终有②品格。方之美成，便有淑女与倡伎之别。【注释】①雅郑：高雅与粗俗。古代儒家以郑声为淫邪之音。②美成：周邦彦（1056年～1121年），北宋词人。字美成，号清真居士，钱塘（今浙江省杭州市）人。【译文】词的高雅与粗俗主要看它的内在神韵，而不是看表现形式。欧阳修和秦观虽然也写过描写情爱的词句，但终究是有品格的。他们与周邦彦比起来，就有淑女与娼妓的区别了。
［三三］美成深远之致不及欧、秦，唯言情体物，穷极工巧，故不失为一流之作者。但恨创调之才多，创意之才少耳。【译文】周邦彦的词在情致深远方面不如欧阳修和秦观，但他在抒发情怀和描写景物方面功夫十分到家，因此仍可称为第一流的作者。只是可惜他在音乐声律方面的才能出众，而创造深厚意境的才能不足。①
［三四］词忌用替代字。美成《解语花》之“桂华流瓦”，境②界极妙，惜以“桂华”二字代“月”耳。梦窗以下，则用代字更多。其所以然者，非意不足，则语不妙也。盖意足则不暇代，语妙则不必③代。此少游之“小楼连苑”，“绣毂雕鞍”，所以为东坡所讥也。【注释】①“桂华流瓦”出自周邦彦的《解语花·元宵》，意思是：月光从屋顶上倾泻下来。②梦窗：吴文英，南宋词人，字君特，号梦窗，晚年又号觉翁，四明（今浙江宁波）人。著有《梦窗词集》。③“小楼连苑”，“绣毂雕鞍”出自秦观的《水龙吟》。【译文】作词忌讳使用替代字。周邦彦在《解语花》中的“桂华流瓦”，境界非常美妙。只可惜用“桂华”二字代替“月”字。吴文英之后的词人使用替代字更多了。之所以会这样，不是缺乏真实的思想，就是缺乏语言表达力。如果有充实的思想就不用替代，语言表达力强也不必替代。这正是秦观的“小楼连苑”，“绣毂雕鞍”两句词被苏轼讥笑的原因。《解语花·元宵》周邦彦
风销焰蜡，露浥烘炉，花市光相射。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
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门如昼，嬉笑游冶。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年光是也。唯只见、旧情衰谢。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水龙吟》秦观
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朱帘半卷，单衣初试，清明时候。破暖轻风，弄晴微雨，欲无还有。卖花声过尽，斜阳院落，红成阵、飞鸳甃。
玉佩丁东别后。怅佳期、参差难又。名缰利锁，天还知道，和天也瘦。花下重门，柳边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有当时皓月，向人依旧。①
［三五］沈伯时《乐府指迷》云：“说桃不可直说破桃，须用②③‘红雨’、‘刘郎’等字；说（说当为咏）柳不可直说破柳，须用④⑤‘章台’、‘灞岸’等字。”若惟恐人不用代字者。果以是为工，则古今类书具在，又安用词为耶？宜其为《提要》所讥也。【注释】①沈伯时：沈义父，南宋词论家。字伯时，号时斋，吴江人。著有《乐府指迷》。②红雨：代指桃花。李贺《将进酒》中：“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③刘郎：代指桃花。出自刘禹锡《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后又作《再游玄都观》：“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④章台：汉长安章台街，是歌妓聚居的地方。韩翃《章台柳·寄柳氏》“章台柳，章台柳，颜色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后世以“章台”代柳，又以“章台柳”借指青楼女子。⑤灞岸：指灞陵岸，在长安东灞陵，古人送客至此，折柳赠别。李白《忆秦娥》中：“年年柳色，灞陵伤别。”后人用“灞岸”代指柳或送别。【译文】沈义父在《乐府指迷》中说：“写桃不能直接把‘桃’字点破，一定要用‘红雨’、‘刘郎’等字替代。咏柳不能直接说‘柳’，一定要用‘章台’、‘灞岸’等字替代。”好像惟恐人们不用替代字。如果只有用替代字才显得文字精巧，那么古今的各类书都在，又何必要写词呢？难怪他的说法被《四库提要》批评。
［三六］美成《青玉案》（青玉案当为苏幕遮）词：“叶上初阳①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此真能得荷之神理者。觉白石《念奴娇》、《惜红衣》二词，犹有隔雾看花之恨。【注释】①“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出自周邦彦的《苏幕遮》，意思是：荷叶上清晨的阳光晒干了昨夜的雨，水面上的荷花清润圆正，荷叶迎着晨风，片片荷叶挺出水面。【译文】周邦彦的《青玉案》（应当是《苏幕遮》）有这样一句：“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这句词真正能够体现出荷花的神韵。由此感到姜夔的《念奴娇》、《惜红衣》两首词，同样是咏荷，却有着“隔雾看花”的遗憾。《苏幕遮》周邦彦
燎沈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念奴娇》姜夔
闹红一舸，记来时，尝与鸳鸯为侣。三十六陂人未到，水佩风裳无数。翠叶吹凉，玉容销酒，更洒菰蒲雨。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
日暮。青盖亭亭，情人不见，争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高柳垂阴，老鱼吹浪，留我花间住。田田多少，几回沙际归路。《惜红衣》姜夔
簟枕邀凉，琴书换日，睡余无力。细洒冰泉，并刀破甘碧。墙头唤酒，谁问讯、城南诗客。岑寂。高柳晚蝉，说西风消息。
虹梁水陌，鱼浪吹香，红衣半狼藉。维舟试望，故国渺天北。可惜渚边沙外，不共美人游历。问甚时同赋，三十六陂秋色？①
［三七］东坡《水龙吟》咏杨花，和韵而似原唱。章质夫词，原唱而似和韵。才之不可强也如是！【注释】①章质夫：章楶〔jié〕，北宋中晚期的杰出军事家、政治家。字质夫，福建浦城人。【译文】苏轼的《水龙吟》是咏杨花，和韵之作，却像是原唱。章楶的《水龙吟·杨花》是原创，却好像和韵之作。才能的高低不可勉强，竟是如此不同的结果。《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苏轼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水龙吟·杨花》章楶
燕忙莺懒芳残，正堤上、杨花飘坠。轻飞乱舞，点画青林，全无才思。闲趁游丝，静临深院，日长门闭。傍帘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风扶起。
兰帐玉人睡觉，怪春衣、雪沾琼缀。绣床渐满，香球无数，才圆欲碎。时见蜂儿，仰粘轻粉，鱼吞池水。望章台路杳，金鞍游荡，有盈盈泪。①
［三八］咏物之词，自以东坡《水龙吟》为最工，邦卿《双双燕》次之。白石《暗香》、《疏影》格调虽高，然无一语道着，视古②人“江边一树垂垂发”等句何如耶？【注释】①邦卿：史达祖，南宋词人。字邦卿，号梅溪，汴（河南开封）人，今传有《梅溪词》。②“江边一树垂垂发”出自杜甫的《和裴迪登蜀州东亭送客逢早梅相忆见寄》。【译文】咏物的词自然是以苏轼的《水龙吟》为第一，史达祖的《双双燕》排第二。姜夔的《暗香》和《疏影》，虽然格调较高，但没有一句话说到点子上，比起古人写的“江边一树垂垂发”等句子是否有些逊色呢？《双双燕·咏燕》史达祖
过春社了，度帘幕中间，去年尘冷。差池欲住，试入旧巢相并。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
芳径。芹泥雨润。爱贴地争飞，竞夸轻俊。红楼归晚，看足柳昏花暝。应自栖香正稳，便忘了、天涯芳信。愁损翠黛双娥，日日画阑独凭。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