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所往(电子杂志)(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作者：言豫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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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所往(电子杂志)试读：

一

吴远晖在市一中是神一样的存在。

作为一个县级市最好的高中，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考进诸如清华北大这样国内顶尖大学的学生了，虽然每年高考的一本率很好看，但是长年没有这种能给学校添光加彩锦上添花的毕业生，令整个学校的领导层每每思及此便百爪挠心。所以从高一入学后的第一次数学小考开始,吴远晖就被高三十六班班主任兼数学教研组组长的武肃老师列入了冲击清华北大的重点培养对象。

事实证明，武肃老师看学生非常之准，这个吴远晖同学，只要他愿意，每次期中期末考试都能轻轻松松将总分第一收入囊中。令武肃老师深感头疼的问题也在于此——前提是他得愿意。事实上，他经常不愿意让这位老师如意，随时准备跟他对着干。武肃老师并不是一位受学生欢迎的老师，他本人也从未在乎过学生是否喜欢自己，他唯一在乎的是他带的班级最终有多少学生考上大学。武肃老师从未遇见过像吴远晖这样的学生，如此的智力超群，如此的不受控制，以往他用来对付学生的各种招术，对他统统无效，学习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根本不需要老师再对他施以恩惠开什么小灶，一切都看他的心情，至于对他实行高压政策，勒令他必须怎样怎样，那就等着他下次考试给你好看吧，不要说第一，倒数第一他也敢考给你看。武肃老师在

二

袁苑在市一中是神一样的存在。

袁苑跟吴远晖同在高

三

话说袁苑所在这一届学生从高一入学以来就表现得非常突出，可以说是市一中建校以来最引人注目的一届，高一以及高三两届学生跟他们一比，显得黯淡无光。

只要吴远晖在考试中没有拿到总分第一，那么多半这个第一就会被袁苑拿走。通常漂亮的女学生学习成绩多少有点欠佳，像她这样的实属少见，因此当她第二次拿到全年级总分第一时，她彻底赢得了同学们的尊重，逐渐成为了大家心目中尤其是男同学心目中另一个神一样的存在。

然而，在袁苑的心中，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学习来说，袁苑自觉在天分上跟吴远晖简直没有什么好比的。她是个非常刻苦努力的学生，吴远晖在看武侠小说的时候，她在写数学习题，吴远晖晚自习躲在宿舍里睡觉的时候，她在写数学习题，吴远晖翘课不知所踪的时候，她在写数学习题，总而言之，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的学生，要想取得理想的成绩只能靠自己勤奋努力。

数学对她来说一直是个问题，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成为她的问题。她非常惧怕武肃老师，从小到大她都没见过这么严厉的老师。她不喜欢他，但是同时她又非常渴望得到他的认可，可是要想得到作为数学教研组组长的武肃老师的认可，在她看来简直没可能。她只能把大量的学习时间投入到数学的学习上，然而收效甚微，在付出了大量的努力之后，她的数学成绩跟其他科目比起来甚至显得更加地不理想了，为此她一直没法对自己的学业感到满意，心中难得感到真正的开心。即便是拿到了全年级总分第一，她也觉得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她永远记得她第一次拿到全年级第一时，武肃老师用责备地眼神盯着吴远晖的失望模样。

袁苑自己都觉得，之所以拿第一无非就是历史地理生物这些需要死记硬背的科目学得很好罢了，而且显然是吴远晖这次考试时又开了什么小差，另外，即便如此，他的数学考得依然比自己好一大截。所以在其他人尤其是没什么机会了解她的男同学们看来袁苑是绝对的高冷范儿，难得看见她笑，这使得她越发地寂寥高远，离神的所在更加地接近。二

吴远晖长得并不算有多帅，但是他那桀骜不驯的独特气质总能让他与其他的男同学们区分开来，加上他还带着神的光环，在一切向学习成绩看齐的市一中，他成为最受女同学们暗中喜欢的男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但是没有哪个女生能接近他，从很早开始，他就自行将座位搬到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位置坐着，班上的女生们没有坐在这么后面的，所以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接近他就不太可能，如果跑到教室后面去找他请教什么学习上的问题，意图实在过于明显，在高三十六班，没有哪个女生能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来。虽然吴远晖并不是个内向的人，但是他平时话很少，所以对于暗中喜欢他的人来说，他跟她们之间横亘着不比银河更狭窄的鸿沟。

袁苑自然不用说，男生会喜欢她是连老师们也能理解的事情。但是没有人敢去追她或是对她表达爱慕之情，理由显而易见，首先你何德何能？其次袁苑压根没有这样的心思，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得多没有眼力劲儿的人才好意思去打扰她学习找她表白。

在校风严谨老师高压管控下的市一中，学生恋爱属于低发事件，但是在每个少男少女心中都藏有恋爱这颗种子，或早或晚会发芽。

枯燥的学习之余，关于市一中这两位神级人物心之归属的问题越来越引发大家的兴趣。经过多轮宿舍（除了当事人所在的宿舍）各自讨论，再转而合议，大家最终有了结论，如果说这两个人真的要找男女朋友，尤其是在市一中里找的话，最佳的解决方案就是吴远晖跟袁苑，他们俩在一块。这样的话，所有的人都觉得服气，心中即使有些舍不得也觉得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大家甚至觉得，就连学校的老师没准包括武肃老师都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然而这经过大家讨论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局面根本就没有一点要实现的样子。日复一日，吴远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心不在焉地上着课，袁苑则在教室前排全副心思地为提高数学成绩不懈努力。这两人虽然在同一个班级在同一间教室，从来没有人看见过他们两个人说过一句话，有过任何交流。三

对于高三十六班的学生尤其是男生来说，每周二的英语早自习是他们最喜欢的。因为这一天按照英语老师Mr.Tseng的要求，文艺委员要教大家唱一首英文歌。至于教什么歌文艺委员可以自选也可以向英语老师寻求建议和帮助。这一天的早自习对于大家来说是难得放松的娱乐节目，每位同学都喜欢周二的早自习。

对于袁苑来说，她最讨厌的就是每周二的英语早自习，因为她正是高三十六班的文艺委员。英语是她最喜欢的科目，她甚至也不讨厌教大家唱英文歌，尽管当众唱歌这种事情她丝毫没有兴趣而且自觉唱功欠佳。她最痛恨的是自己身上的这个文艺委员的职务。

高一一入学，袁苑便被武肃老师委以该职务，这令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以往一向担任学习委员的她居然被委以文艺委员的职务，这充分说明了自己在武肃老师心中的形象和地位。只要稍微分析一下同学们的入学排名与班干部的委任情况，就会明白只有那些排名中不溜儿的人才会被派上这些无聊的活儿，成绩优异排名靠前的学生统统被严密保护起来，坐在教室前面，什么乱

七

八

不论袁苑是喜欢还是讨厌，她总是尽职尽责地完成老师们交给她的各种任务。

每次袁苑会提前几天把歌词抄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到了周二，她会先用从英语老师那里借来的录音机把要教的歌放给大家听几遍，然后再一句一句的教同学们唱。袁苑选歌的风格实在令大家对她另眼相看。

不同于其他班级的文艺委员，她们选的都是老少咸宜朗朗上口的童谣之类的英文歌曲，袁苑教的诸如《more than words》《a whole new world》《leaving on a jet plane》等等全是跟爱情相关的歌曲，好在武肃老师不懂英文，否则高三十六班的学生绝不可能学唱这样的歌曲。

就这样，每周二袁苑站在讲台上教大家唱歌，同学们尤其是男同学们眼睛望着她或认真或不认真地跟着唱。

这不认真的人里就有吴远晖。他从来不跟着唱，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偶尔望着她，当她眼睛朝他这边望过来，他会迅速看向别处。所以在袁苑同学看来，这位神一样的吴远晖同学对她教的歌没什么兴趣，而且对自己也是敬而远之，好在她并不以为意，毕竟整个高三十六班就是这样的氛围，大家都是埋头苦读，同学之间交流不多，尤其是男女生之间，当然，吴远晖不存在埋头苦读这个问题。

袁苑内心深处非常敬佩吴远晖同学，轻轻松松就能有好成绩自然是其中一个因素，更令她钦佩的是他对待武肃老师的态度。在她看来，他非常的洒脱和自我，轻易地拥有自己尽全力而不得的一切。

四

高三十六班是一个班级氛围极为沉闷的所在，然而这个班级氛围极为沉闷的高三十六班，在学校的历次体育比赛中的表现却是风头最劲的，高一时将全校运动会团体总分第一拿下，并且刷新学校各种纪录，篮球比赛足球比赛必然都是冠军。因此高三十六班是令武肃老师最为骄傲得意的一个班级，他带的班级学习成绩好不算什么新鲜事，体育也这么好，实在是惊喜，这样别的老师再也没法对他置以只管学习不管其它教出来的学生只会读死书的微词。

体育不是吴远晖的长处，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身上的光环会暗淡下来，他暂时不再是大家的焦点。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比赛场边观赛，一言不发。

体育不是袁苑的长处，但是每到了各种体育比赛的时节都是她感觉最为开心的时候。她喜欢这个时候学校里的氛围，尤其是全校运动会，一开就是两天，这个时候她可以跟大家一起完全把学习抛开，把心放轻松，一心一意地观看同学们比赛。

高三十六班的男同学们总是让高三十六班的女同学们很有面子，他们在她们的加油欢呼声中奋力拿到一个又一个的名次。对于男同学们来说，观赛的女同学们的鼓励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为了看到她们为自己欢呼，他们能豁出命地去奔跑去跳跃去拼抢。而这其中，袁苑同学的表现不能不令他们印象深刻，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她跟一群女同学站在一起大声喊着加油的情形一年只有这么一次。

五

今年的校运会如期将至，然而令武肃老师万分惆怅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班上的体育委员齐景方居然在打篮球时扭伤了脚，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样他势必要缺席本次运动会了。齐景方是几乎所有项目的冠军热门人选，离开了他，要想再拿团体第一可就悬了。

好面子的武肃老师坐在办公室里，拿着之前的参赛学生名单看来看去思来想去，决定从两方面着手，将总分找一些回来。一是齐景方的替补人选问题，他决定将班上体育不错的学生重新进行一下排兵布阵，以期将他们的得分优势发挥到最大；二是学生的报名率，按照校运会的规定，每个项目一个班级可以最多报五个人，只要参与就有积分，但是同时也规定一个学生最多只能报五个项目，他决定所有的项目都必须报满，将基本积分全部拿到。在这样特殊情况下，许多从来没想过要参加比赛的学生都被武肃老师强制要求报了名，这其中甚至包括了袁苑和吴远晖。

袁苑报了标枪，她报名时可选的项目还挺多的（这当然也跟体育委员早早地拿着报名表特意来找她不无关系），于是选了这个不需要太辛苦的项目。吴远晖则没那么好运气了，他坐在最后一排，加上一贯的不积极主动，等到报名表流转到他这里时只剩下了三千米这种苦力项目了。他皱着眉头看着报名表上其他同学的报名情况，最后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名字填到了报名表里，项目一栏写上了“3000米”。

这次在报名时令大家叫苦连天的校运会事后成为了高三十

六

以袁苑为例，她生平头一次站在比赛场地，周围一堆同学给她加油打气并现场教授她扔标枪的姿势。她的第一投踩了线，而且姿势也不对，标枪只扔了不到二十米远，观众们忍不住发出了善意的笑声，连吴远晖也跟着大家一起在笑。袁苑不好意思地退下来，她一转头瞥见了人群中的吴远晖，心里想着这大概是头一次看见他在笑吧。她在场边接着练习。接下来的第二投和第三投她越投越好，最终得了第五名。虽然只有前三名才有额外的积分，但是她对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所以接下来的运动会，袁苑感觉心情超乎寻常地开心，比以往更加卖力地为班上的同学加油。

3000米历来是校运会最后结束的一个项目。在3000米的比赛过程中其它的项目陆陆续续结束，各个班级的积分也都被计算了出来。3000米比赛一贯都是在平淡中开始，在万众瞩目中冲刺结束。这次的气氛更为热烈，因为从目前的积分来看，没有哪个班级有突出的优势，好几个班级之间的积分都非常接近，因此3000米的比赛成绩决定着最终的结局。

最后几乎全校的师生都聚集到了赛道边为运动员们加油鼓劲。赛程已经过半，比赛过程中不断有人因为体力不支退出，现在场上还有十多个人在坚持，吴远晖是其中之一。

他原定计划里是想随便跑跑就算了的，拿到积分就算完成任务。现在的他觉得自己就快要到极限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累，每跑一步，他都觉得这是自己能跑的最后一步，额头的汗流得简直没完没了，嗓子则要冒烟，心脏像被压上了重石，呼吸变得如此困难，他喘着粗气不停地想，为什么要报名为什么要报名，我要放弃了放弃了！

他正这么想着，脚步也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突然他感觉身边来了一大票人，他们朝着他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加油！吴远晖！还有最后两圈了！坚持！坚持！”他朝他们看了一眼，发现几乎班上所有的女生都聚到一起，她们跟着他一起跑，边跑边叫。这些女生，声音也太大了吧，好吵，像有几千只鸭子在叫——尤其是袁苑，她居然能喊得这么大声？他脑子里这么想着，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又快了起来。

最终吴远晖在班上女生们的尖叫声中第六个跑过了终点线，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那么激动，男生们把他抱了起来扔在空中，他在晕晕乎乎筋疲力竭中看见袁苑跟一群女生一起激动得又蹦又跳。

吴远晖在两个男生的搀扶下沿着跑道慢慢走着，他慢慢放松清醒了过来。3000米的积分规则比较特别，虽然只有前三名有奖品，但是前10名都有额外积分，所以高三十六班最终以两分的优势再次将全校运动会团体总分第一拿下。

武肃老师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生平第一次激动得跳了起来。六

在参加全国奥林匹克竞赛的学生们出发去省城的前一晚，武肃老师把几个得意门生叫到一起为他们加油打气。加油打气并不是武肃老师的长项，大家面无表情地听他一番老生常谈，最后看着他的目光落在吴远晖身上。吴远晖还是那副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显然又没把自己说的话往耳朵里去，这令武肃老师既觉得放心又觉得不放心。

差不多同一时间，生物老师王建业则把他的几个得意门生叫到一起为他们加油打气。王建业老师是个脾气非常好，对学生非常热忱的人。袁苑很早就想退出王老师组织的培训，因为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和时间用在生物上，可是她既没有勇气也没有那个狠心去跟王建业老师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她只能在王建业老师殷切的目光以及武肃老师多次严厉的劝阻中继续。对她来说，只要过完这个周末，这令人不快的局面就可以完结了。至于拿奖？能进复赛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否则她真不知道怎么面对武肃老师。

第二天，学生们在黄副校长以及另外一位老师的带队下一起乘坐中巴车出发去省城。学生们陆陆续续上车，不约而同的，男同学跟男同学坐，女同学跟女同学坐，总共三个女同学，袁苑上车晚，所以她一个人坐在了后排座位的窗户边上。吴远晖最后一个上车，这时只有袁苑身边还有一个空位了，他犹豫了一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不少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袁苑望着车窗外，不去理会这一切。吴远晖则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本《笑傲江湖》看了起来。

一路上两人一语不发，袁苑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偶尔看一眼身边认真读书的吴远晖，阳光从车窗外射了进来，斜照在他的脸上。袁苑注意到他的眼睫毛很长，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就在这时，吴远晖抬起头，眼神正好跟她的撞在一起，这清冷锐利的目光接触让她吓了一跳，她连忙转头望向窗外，之后再也不敢看他。渐渐地袁苑觉得困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她于是闭上眼睛休息，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用手指轻戳自己的肩膀，袁苑睁开了眼睛。“到了。”吴远晖说道。“哦。”袁苑连忙将自己的背包收拾好，跟着大家一起下了车。

大家来自不同的班级，彼此都很生疏，尤其袁苑，她跟另外两个女同学是不同班级的，完全不熟，平日里她便很少说话，现在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只能跟在同班其他几个男同学的后面，不言不语。好在男生们在一起很快就能聊得开。她在一旁听着他们聊天，表情安定了下来。

吴远晖是个还算健谈的人，而且见解相当独到——只要话题对他的味。如果是他不感兴趣的话题，他便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但是绝不会去扫别人的兴。

第二天竞赛结束后，大家坐车返校。人有种奇怪的秩序感，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人们都习惯事情维持已有的样子，所以大家上车后依旧按照来时的位置坐了下来。袁苑于是只能又坐在了那个车窗的位置，不一会吴远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两人都不说话，袁苑照例望着窗外。“考得怎么样？”沉默了几分钟后，吴远晖问道。“不怎么样。”袁苑回道，她停了几秒后，问道，“你呢？”“一般。”吴远晖回答道。“哦。”

之后袁苑不再说话，吴远晖眼睛看着前方也不说话。车开动了，吴远晖从包里拿出《笑傲江湖》接着看了起来。袁苑则头靠着车窗慢慢睡着了。

等到吴远晖把她叫醒时，她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天都已经黑了。大家陆续下车，乘着夜色返回宿舍。七

吴远晖获得了奥数全国一等奖。

学校里最开心的人莫过于武肃老师了，市一中这可是头一次有人拿到奥数一等奖，这也意味着吴远晖考入清华北大的几率更高了。吴远晖头顶的光环愈加的耀眼夺目。不过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得没得奖，跟他似乎关系不大。

袁苑获得了全国三等奖。王建业老师对她这个成绩显然有点失望。袁苑本人倒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总算没有空手而归，面对武肃老师时不至于那么尴尬。

期末考试接踵而至，袁苑再次拿到总分第一，数学95。吴远晖排第

十七

除了吴远晖。

这一天，他悄悄地跟着袁苑——每次重要考试结束她都会走上二十分钟的路去新华书店买书，如果她是一个人去的话，他总是会尾随着她一起去。 袁苑不清楚，可是他知道，这一路上有不少街头小混混出没，他可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有一次吴远晖尾随着袁苑去书店，经过一家游戏厅时，听见两个小混混正商量着要走上前去纠缠她，他二话不说冲上去一把将他们拽住，为此他被他们一顿狠揍，幸亏附近有同学经过，那位同学非常仗义地冲了上来，替他把那两个小混混一把推开，之后警察赶了过来，及时制止了他们，他才没有被他们打得更惨。八

所有人都知道吴远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想学习时就听老师讲讲课，觉得烦闷了，就看看小说，或是发呆望望窗外，谁也想不到，他最喜欢的一项活动其实是观察袁苑。

高三十六班大致是按学习排名来安排座位的，身高一米六三的袁苑同学常年坐在教室中间的第四排。靠窗第七排的座位既享有充分的自由，也拥有观察第四排中间任意四个座位还不错的角度，况且，到底是坐在最左边还是最右边，每次全班换座位时吴远晖有着绝对的自主权。

虽然吴远晖跟袁苑同学两年只说过三句话，但是他可以毫不谦虚地说，他是整个市一中最了解她的男同学。

袁苑最差的科目是数学，最好的科目是英语。知道这个不稀奇，知道她把晚自习时间花了至少五分之三在数学学习上的只有他吴远晖一个人。所以，她最佩服以及羡慕的人正是他吴远晖，因为自己的数学相当之好，这一点令吴远晖颇为自得。袁苑做数学模拟试卷的间隙会把做英语试卷或者语文试卷作为消遣。他知道她学习累了的时候喜欢削铅笔玩，她的铅笔削得很慢，别人通常一分钟就削完了，她要削上四五分钟，削得均匀细致，她的文具盒里长期放着四支铅笔。袁苑的记忆力很好，和其他同学一样，平时基本不看历史地理生物以及政治，每次考试前一周开始看，每本课本看两遍，她考试就能拿到

九

十

吴远晖对袁苑的观察逐渐从教室延伸至整个校园。

每天的晨练，她站在他左前方约十米处，她做操比一般的同学要认真，但是也不像领操的体委做得那么标准，总之在他看来动作随意且优美。她每天的早自习都非常认真地朗读课文，因为英语和语文都是她最喜欢的。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选择了理科，如果读文科，她应该会觉得轻松很多，不过，她能读理科，他觉得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她每天午饭以及晚饭后喜欢跟关系好的女同学一起或是一个人绕着学校操场顺时针慢走两圈，如果他想跟她偶遇的话，这非常容易做到，事实上，他经常在晚饭后这个时间段沿着学校操场逆时针跑步锻炼。袁苑穿那条海军蓝条纹的背带裙时最漂亮，可惜她只穿过一次，就再也没有穿来学校过。

袁苑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在这个学校里她最羡慕的人吴远晖——简直就是数学天才的吴远晖，天天在为她的数学学习得这么辛苦而心痛忧虑。吴远晖认为袁苑学习数学的方法一定出了问题，不然以他估算的她的智商，这么大的投入不应该是这样的产出结果。吴远晖有时候看着她，心里干着急，比如某次小考，袁苑只考了87分，他是147，他真的很想找她好好聊一聊，跟她分析一下她到底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数学成绩跟她整个人如此的不协调，可是他没有勇气这么做。九

随着高三的到来，学习更为紧张了，同时一个月一次的模拟考试制度也开始执行。

情况确实像袁苑预料的那样，不计副科成绩以后，她的月考总成绩确实没有以前那么抢眼了，不过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虽然她拿第一的次数骤减，但是她基本维持在理科班前五名左右。数学发挥得好时，她拿过第一，发挥得不好的话，呃，第

十一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武肃老师黑着脸来找她谈话了。他的本意是给她加油打气，这是武肃老师最不擅长的事情，所以实际效果可想而知。

吃完晚饭后袁苑一个人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地走着。吴远晖则在离她三十米处走着。他很想能快走几步追上她跟她聊聊天安慰安慰她，可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做，一是自己没有这样的勇气，二是，这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的烦恼。

转眼月考又到了，排名出来后，袁苑第五名，吴远晖第七名。

吴远晖的名次成为了这次月考排名公布后的最热门话题。

吴远晖这个人，大家都知道，对考试排名没什么兴趣，对待考试经常敷衍了事，前十名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但是一旦他认起真来，必然拿第一。所以他这次考出来的是一个跟他本人特点完全不符的名次，这让大家都觉得怪怪的。就连袁苑都忍不住跟别的女生一起议论起他这次的考试成绩来－－他各个科目都考得符合水准，数学高达142分，物理140，化学131，语文109，但是他的英语只考了76分，这样他的总分不到600分，这实在是让人跌破眼镜。

正当大家的疑惑慢慢消散之际，下一次月考又到了。

这次吴远晖第八名，他各科目都保持了水准，但是英语依然没有达到及格，只考了83分。

大家都搞不懂他的英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晚自习的时候大家看着武肃老师黑着个脸来到他的座位旁边，敲了敲他的桌子，他昂着头面无表情地跟着武肃老师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顿时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之声。其他的同学多多少少都有过被武肃老师黑着脸叫出教室的经历，以袁苑为例，她就被叫出去过两次。可是学神吴远晖同学？从来没有。谁都可能被叫出去进行一番雪上加霜的武肃老师式所谓鼓励，吴远晖同学绝无可能，这是高三十六班所有人的共识。如果说他要被叫出去，那么，武肃老师绝不可能黑着脸，武肃老师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笑容有一半都是给吴远晖同学准备的。吴远晖回到座位时依然面无表情，他摆出了望着窗外的经典造型，一派云淡风轻。

话说这次考试袁苑排名第七，数学96分，非常奇怪的，可能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吴远晖的考试成绩冲淡了她对自己数学成绩的关注。

接下来的几次月考，吴远晖的排名分别是第七、第九、第四名，每次英语都考得让武肃老师火冒三丈，有同学亲眼看见武肃老师去找了英语老师Mr.Tseng，要他一定要想想办法。于是很少单独找学生谈话的Mr.Tseng在某一天晚自习来到了吴远晖的座位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昂着头面无表情地跟着Mr.Tseng走出了教室。之后吴远晖再次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望着窗外云卷云舒。

渐渐地大家习惯了吴远晖的月考成绩，他现在在大家心目中已经不再是全能型学神，他现在只是数理化学神或者更确切地说，数学学神。武肃老师乃至整个学校领导层心中的清华北大之梦被他的英语成绩一顿敲砸之后，碎了一地。有些宅心仁厚的学生甚至对武肃老师心生同情起来，因为他现在望着吴远晖的眼神实在是教他们看着于心不忍。

既然市一中有了经过降级处理以后新鲜出炉的数学学神，那么在枯燥沉闷的学习之余，理科班的学生们自发地开始评选起各个科目的学神来。最终经过公开、透明、广泛地征求意见以及反复讨论，大家又评选出了物理以及英语两名学神，化学以及语文空缺（化学是学得好的人有好几个，不相伯仲而难以抉择，语文呢则是随意性太大，没有谁特别突出）。没错，英语学神正是袁苑，所以大家的话题迅速集中在吴远晖与袁苑两个人身上，物理学神人气低迷正所谓生不逢时。

吴远晖，袁苑，这样的两个人，摆在一起多么地有看点，早前大家就已经把他们二人评选为最心服口服情侣组合，现在这两个人连各自的学习成绩也成了一件佐证他们两人最适合在一起的有趣证据。有人甚至开玩笑说，如果他是武肃老师，他一定会勒令此二人结为情侣组成学习小组，吴远晖负责辅导袁苑数学，袁苑负责辅导吴远晖英语，那么，武肃老师有极大的可能最终收获清华北大学生各一名。十

吴远晖并不喜欢同学们背地这样编排自己与袁苑。在他看来，以袁苑那样的性格，这必然会导致她对自己更加地敬而远之，当然，他也知道，这纯属自己多虑，在高三十六班，他完全不用担心他跟袁苑的关系到底是更进一步还是倒退两步，他们除了这同班同学的关系不可能有别的什么关系。他想到这里不禁思考，如果不在这高三十六班，他跟袁苑会怎样，是否有可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关系。

袁苑不喜欢同学们背地里这样编排自己与吴远晖。在她看来，在高中谈恋爱是非常幼稚以及无意义的事情，更何况吴远晖那个冷漠的样子，很明显在这个问题上不会比自己有更多一点点的兴趣。因此她对其他同学非要这么生拉硬拽把他们两个人往这种关系上扯觉得非常厌烦，好在同学们从来不在他们两人面前开这样的玩笑，加上她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来杜绝这件事情，所以她也就装作不知道，就当没有这样的事情在发生。

吴远晖注意到，袁苑花在数学上的自习时间占比在缩减，已经降至二分之一以下，可是她的月考数学成绩却逐渐稳定在了110分左右。他推测她应该调整了数学的学习目标以及考试策略，她把精力集中放在了中难度题型，放弃了高难度题，这样她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提升其它科目的成绩。

吴远晖甚至能从她的表情看出来她心中的惶恐和焦虑慢慢地在消解，这可以从其他的男同学开始讨论袁苑的表情变得更为柔和以后更漂亮还是以前冷冰冰的样子更漂亮这个话题得到印证。吴远晖当然是更喜欢袁苑笑起来的样子。虽然他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袁苑的变化一定是自己的功劳，但是他决定就当是自己的功劳，心中由此充满了成就感。

袁苑发现自己把对数学这个科目的心态摆正以后，自己的整个人生似乎都变得轻松多了。她开始接受自己的数学永远不可能学得像吴远晖这样好的事实。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吴远晖的英语突然变得像自己的数学一样，怎么也考不好，可是，他就能那么泰然自若，这是为什么呢？她辗转听别的同学说起，吴远晖并不在乎是否要考到一流的大学去，他的目标是重点本科，虽然他的英语现在是再怎么努力也学不好，但是他认为自己的目标仍然很轻松就可以实现。

听了这些，袁苑头一次冷静地分析了自己的情况。以前的她一门心思地想在武肃老师那里证明自己，想要让他知道他对自己的看法是错误的——她，袁苑，不光其它科目学得好，数学一样可以拔尖。然而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越想得到你就越得不到，你越是害怕自己做不好，你就越做不好。袁苑也开始思考自己的目标，她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这么努力地学习到底是为了考到哪个学校去，但是她知道哪些学校她绝对不可能去——清华北大。是啊，如果自己没有想去这些学校，那么在数学上这么较劲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问题。说来也奇怪，从那时候起，数学考试时她不再觉得紧张了，把握了中难度题，考110分左右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周二英语早自习时，站在讲台上教大家唱英文歌的袁苑望着依旧一副心不在焉模样的吴远晖，不禁想到虽然他的英语成绩变差是件不幸的事情，但是却让自己得到了安慰，还有他无意中说的那些话，对自己产生了各种积极的影响，袁苑的心里突然对他充满了感激。

吴远晖如果知道站在讲台上的袁苑望着自己时心里想的是这些，他一定会非常高兴。他如果知道在袁苑的心中，他变得有那么一点点地亲切起来，那么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十一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零五天了。

市一中高三毕业班的最后一次月考成绩揭晓。袁苑排名第二，英语144，数学107，吴远晖排名第五，数学149，英语95。

武肃老师对吴远晖考清华北大这个事情已经完全放弃了，他预计今年的重点本科上线率会创历史新高，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有所安慰，但是一想到吴远晖，他的心里又隐隐作痛。现在各班级班主任开始对学生一对一地谈高考志愿的问题了。学生们大都对此懵懵懂懂，班主任需要给出认真负责的建议。

对于袁苑，武肃老师给的建议是上海交大，至于选什么专业，她还没什么头绪，武肃老师让她自己再多想想。

对于吴远晖，武肃老师跟他在办公室里面对面地坐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最后倒是吴远晖主动问老师他对其他同学的推荐报考学校，武肃老师便大概跟他说了说，他于是说：“复旦。”“那你的英语还要加点油。”“嗯。”“唉——”

十二

高考终于结束了。

对于每个盼望着离开高三十六班离开市一中的学生来说，此时此刻的心情都有点复杂。高考的结束意味着三年朝夕相处的时光宣告结束，意味着每个人都将告别过去，开始人生新的旅途。

吴远晖希望自己人生新的旅途跟袁苑的别隔得太远。因此在大家返校估分填报志愿的这一天，他破天荒地主动来到袁苑的座位旁边。“你打算报考哪个学校？”他问道。

袁苑非常吃惊地抬头看着他，不过她还是轻声回答了他，同时周围还有好几个人也转过头来看着他。

他在回座位的途中想好了自己的志愿，他非常庆幸自己亲自问了她，不然到时候袁苑去了北京，自己则去了上海，一年也见不着几次面了。

轮到吴远晖去武肃老师办公室时，武肃老师皱着眉头看着他。

这次还是吴远晖先开口，将自己想报考的学校报给武肃老师。“袁苑已经报了这个学校，”武肃老师瞪着他，“同级别的好学校还有很多，你换一个吧。”“为什么不能报同一个学校？”吴远晖问道。“存在着竞争，有着不必要的风险，所以你别跟袁苑报一个学校。”

吴远晖低头想了想，当他抬起头来，跟武肃老师缓缓报上了另一所大学的名字。“什么？你居然要报这所学校？”武肃老师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疯子一般，“你告诉我，你英语估了多少分？”“139。”“什么？！”武肃老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没估错吧？！”“没有。”“你小子在搞什么鬼！？”武肃老师质问道。“超常发挥。”

高考成绩放榜那天，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武肃老师了。从来没人见他笑得那么开心过。重点本科率创新高这个他早就预料到了，谈不上惊喜。吴远晖678分的总成绩简直让他半夜做梦都在笑。“这个臭小子啊！这个臭小子！”他逢人就说这两句话，“我就说我不可能看走眼，不可能！”

最终袁苑以627分的成绩也顺利考入了她的第一志愿学校。

十三

高三十六班是市一中高考成绩好得空前的一个班，只要看看有多少学生考到北京的大学就可见一斑。

在高中时，大家虽然天天在一起，但是三年的同学下来，对彼此的了解还不如在北京的一次同学聚会效果好。

初秋的颐和园，美丽典雅，令徜徉在其中的年轻人们心旷神怡。

在游玩的途中，大家惊奇地发现每个人都挺爱说话，虽然有点腼腆，但是每个人的内心都很热忱，就连两位以往给大家印象高处不胜寒的人物也是如此。尤其是袁苑，大家发现她的性格一点也不高冷，她其实挺开朗的，甚至时不时还出点小洋相，叫大家大吃一惊。她自己解释说，其实她读高中以前一直是这样的性格，只是碰到了武肃老师后，就像遇到了克星，所以她才蹦弹不起来的。

吴远晖说话的风格还是从前那样，只是脸上的笑容比以前多了点，袁苑说话的时候他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反正不论男生女生大家都这么看着她，他不用像在市一中时那样，悄悄地看着她的背影了。而且，他现在不像从前那样有大把的时间，以前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花一整节课的时间看着她，而现在能够看到她的机会实在太少，时间实在太宝贵了。

他们两个人的学校离得不算特别远，坐公交车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到。可是吴远晖想不到以什么理由去找她，除了同学聚会。他很想能一个人去到袁苑的学校，找到她，跟随她在她的校园里走一走聊聊天，或者，邀请袁苑去他的学校，他带着她四处转转，可是他没有这个勇气。

吴远晖跟随着大家慢慢走着，眼睛停留在袁苑身上。他的心里忧虑起来，这么可爱的袁苑——对她了解越多，他就越觉得喜欢——在她的学校里很快就会有大量的追求者，这是显而易见的，自己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如果就这么保持沉默，袁苑跟自己势必在不同的人生道路上越行越远，永远没有交点。他不禁后悔起高中时自己浪费了太多的机会，在那里，自己是袁苑最佩服的人，是市一中神一样的存在，这是其他任何男生都没有的优势。可是如今到了北京，和自己一样甚至比自己更优秀的人简直是满坑满谷，遍地都是，自己一下子就走下了神坛成为了凡人。除了智力上的优势，吴远晖认为自己其他方面都不突出，谈不上多么帅，体育方面相当一般，没有引以为傲的家庭背景，尤其想到自己那对又在闹离婚的父母，想到自己的学费还需要靠自己打零工努力学习争取奖学金才能完全搞定，他不禁暗自叹了口气。然而才貌双全的女神们则不一样，到了北京她们依然是女神，甚至身上的光环还会增强。因为，谁都知道，男神跟女神的比例是严重失衡的。

他这么懊恼地想着当前的局面，直到有人问他：“吴远晖，你的英语到底是怎么回事？”“嗯？”“你是怎么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做到从不及格到139分的？”

这个问题提出来后，所有人都望着吴远晖，包括袁苑。

吴远晖与袁苑的目光交错而过，她的眼神生动美丽。他不禁再度望向这双明亮的眼睛，想把自己怎么做到这质的飞跃的过程仔仔细细地告诉她，也许她会非常地感动，也许会觉得自己真的不错，他甚至不在乎是否有这么多人在场，也想告诉她，自己多么地喜欢她。

他缓缓地开口了：“纯属超常发挥，而且我正好押中了作文题。”

他有种错觉，觉得袁苑似乎对自己的回答很不满意，觉得他在撒谎，所以她的眼睛望向了别处，不再看他。

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吴远晖刚鼓足勇气想提出他跟袁苑顺路，而且学校离得近，所以他来送袁苑回学校。另外一个女同学已经跟袁苑手挽着手，准备一同回去了。她回北理工，北理工跟袁苑的学校不但顺路，而且路程还要更远一点。

吴远晖只能暗自叹了口气。我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不能唐突，否则。他感觉一筹莫展。

十四

这一天袁苑跟几个大学同班同学约好一起去爬长城。她正准备出发，没想到刚走出宿舍楼便看见了手里握着一束百合花的吴远晖，她的心里不禁一阵狂跳。正在这时她还看见另一个高中同学展轲，她大大地呼了一口气，心跳慢慢恢复了正常。

袁苑笑着从吴远晖和展轲手里接过百合花束，连声表示感谢。“这可是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束鲜花，谢谢啦二位！”袁苑看着手里的百合花，觉得很好玩。“给你送花的人应该排长队吧！”展轲笑着说。“我本来也以为会这样呢！现实真是教人失望，还是老同学靠得住！”袁苑冲他们嘻嘻一笑，吴远晖觉得这样的她实在可爱到不行。他一时不知该跟她说什么，于是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对了，你们怎么想起来找我？”袁苑问他们。“我们收到了夏东的来信，你没有收到吗？他说他给在北京的每一个同学都写了信，邀请大家今天去他的学校聚会。”展轲回答她。“啊？我没有收到他的信。”“那你今天能去吗？”吴远晖问她。

袁苑的心里有点小矛盾，她既想跟大学同学一起去爬长城，因为那里有让她感觉微妙的人，又不想辜负高中同学们的深情厚谊，同时对于吴远晖，她有着别样的印象，这可是她生平真心佩服的第一个男生。可是对方对自己显然只是普通同学情谊，所以袁苑对于他的这个非常微弱的想法，也就止步于此。袁苑悄悄看了一眼吴远晖，再次觉得他这个长相还挺对自己胃口的，身高也还不错，心里多少觉得有点惋惜。“袁苑！”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他们一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几个男生站在不远处望着袁苑，朝她挥手。“你们等我一会儿。”袁苑对吴远晖和展轲说道，说完她转身离开。

吴远晖看着袁苑向着人群中一位身材高大的男生走去。他看见她跟那个男生说话时，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这真是他从未见过的属于袁苑的表情模样。吴远晖非常警觉地意识到危机正在显现，他严肃地望着对方，心中泛起苦涩的滋味。

我该怎么办？他在心中不停地思考，然而又觉得无计可施。他不禁后悔起当初的决定，他应该坚持报考袁苑的学校的。武肃老师说的根本不对，以他跟袁苑两个人的实力，最终都会如愿考上自己的想要的专业的，自己完全不会影响到袁苑。

他们两个人的学校之间隔着一个尴尬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如果更远一点，那么自己就不会这么频繁地产生过来看她的念头，心中备受煎熬，如果更近一点，那么自己可以很自然地过来串串门，不会显得突兀。他想过自己一个人去找袁苑，可是怎么想都觉得这就像是专程赶去告白一样，万一对方无意于自己，那么以后再见面就尴尬了。“刚才跟你说话的是谁？”等袁苑说完话走回来，吴远晖忍不住问道。“班上同学，本来今天要跟他们一起去爬长城的。”袁苑回答道，“你们要是再晚来个两分钟，咱们可就碰不上了。”“真是不凑巧。”吴远晖说道。“怎么会？应该说真是太走运了，要知道高中同学可比他们珍贵多了。”袁苑笑着说道。

聚会本身对吴远晖来说并无多大意思，因为他不是那种能活跃现场气氛的人，大家现阶段的话题基本都是围绕彼此学校展开，说说好笑的事情或者特别的典故。他自觉不适宜参与这类话题，大家羡慕的眼神很容易营造出炫耀的氛围。所以他通常都是默默地听其他同学说，悄悄地看着袁苑。他很想能单独跟她聊聊天，可是一大票人在一起，这基本不可能，而且三个女同学通常都是紧密地团结在一起，想要利用这样的聚会场合实现个人不可告人的目的，其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是相当的大。

聚会结束，大家一起等公交车回各自学校。男同学们替三个女同学找了位子，她们坐在一起，男生们则在一旁站着。随着人一个一个的下车，最后车上的同学只剩下了吴远晖和袁苑。袁苑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她伸手招呼他过来坐。

吴远晖朝她慢慢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她冲他一笑，然后望向窗外。冬日的斜阳照在她的脸庞上，形成一道淡金色的轮廓，她的长发被扎成马尾，显得活泼而有朝气。车窗有点漏风，风吹过来，她的头发拂过了他的脸颊。

这令吴远晖想起了高中那次去省城比赛。来回的路上袁苑都坐在自己的身边，头倚着车窗睡着的样子令他目不转睛地看了一路。随着车子的颠簸她甚至还转到他这边，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令他的心狂跳不已。现在的吴远晖心情就跟当时一样，他多么希望这辆公交车永远不要到站。“啊，我到了！”袁苑突然看见了自己学校那十分不明显的校门，她连忙从座位里站起来，绕过吴远晖走了出去，“我下车了，再见！”

她急急忙忙地往车门走去。

等到她下了车，发现吴远晖也下来了。她惊讶地看着他。“我听说你们学校有航空博物馆，刚才突然想起这事了，于是想着今天正好可以去看看。”吴远晖说道。“哦。”袁苑说道，“是有一个，不过我觉得不能叫航空博物馆，因为是露天的，有一些旧飞机摆放在外面。你如果想看，我带你去。”

吴远晖跟着袁苑往校园里走去。

袁苑的话多，吴远晖的话少。

袁苑一路上给他介绍学校的各处建筑，希望两人之间不要冷场，所以话多。吴远晖一路上想着该如何将话题从这些他并不在意的毫无美感的建筑转移至他想要的话题而不得，心里甚是心焦，所以话少。

袁苑一开始或许对吴远晖提前下车的举动有别的想法，但是看他如此寡言少语，便当做他是全心全意地来参观学校的那些收藏的了，毕竟全世界只有两架的黑寡妇，这里就停放着一架，是个男生都会想来看看的。

他们两人来到了目的地，飞机都被围栏围住，而且参观时间已经过了，所以入口处已经关闭没法进去。他们只能站在外面看了看。袁苑给他指了指黑寡妇，实在是离得有点远，只能大致看看轮廓。“我看着都不忍心，这么宝贵的黑寡妇，全世界只有两架，就这么放在这里风吹雨淋的，你说我们学校是不是非常大款？”袁苑笑着说道，“对了，都说你们学校的荷塘很美，到底怎么样？”“其实哪里的荷塘都差不多，而且现在荷叶都已经枯萎了。”吴远晖停顿了一下，他感到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而且很自然，他竭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们学校旧的园址保存得倒是不错，有空过来看看，我给你当导游。”说完，他满心期待地等待着她的答复。“好啊！”袁苑立刻答应道，这令吴远晖惊喜万分，袁苑接着说道，“对了对了，下次的同学聚会就定在你们学校好啦，一起去朝圣！”

吴远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很想说，我只希望你一个人来。可是他没法说出口，因为，这么说跟表白就差不多了，而显然，还远远不到可以表白的时候。“好啊。”过了一会儿，吴远晖说道，“改天我写信通知大家吧。”“好。”

十五

袁苑按照吴远晖信中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了他们学校的东南门。

远远地她看见了瘦瘦高高的吴远晖，他也看见她了，他微笑着向她挥手。吴远晖的笑容，袁苑望着他，心想，真的很少见呀，他笑起来的模样，嗯，还不错，他应该多笑笑。

袁苑跟吴远晖寒暄之后两人一起站着等其他同学。然而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怎么回事呢？”袁苑看了看手表，疑惑地自言自语，“这都过了二十分钟了。”“是啊，”吴远晖说道，“不应该啊。”

两人又站了十分钟，袁苑觉得自己的腿要站酸了。“要不我们找地方坐坐，休息一下？”吴远晖看出来她累了。“那万一这个时候他们来了找不到我们可怎么办？”“按照以往的经验，咱们的同学都很守时，这么久还不到，大概是来不了了。”吴远晖分析道，“毕竟写信这种通知方式很容易出问题，像你上次聚会就没收到信差点跟我们错过。”“难道是发生小概率事件了？”袁苑叹了一口气。

袁苑与吴远晖沿着校园整洁的道路缓缓而行。袁苑边走边看，时而赞美吴远晖的学校，时而抱怨一下自己学校的建筑是多么的灰暗、压抑。

确实，吴远晖心想，袁苑学校里面的建筑全是四四方方，基本都是灰色系，给人以低调肃穆的感觉，肯定不是女孩子们喜欢的风格。但是对于男生们来说，这样的风格非常的刚毅，并且充满了历史的积淀。“你们学校很好啊，庄严肃穆，风格独特。”吴远晖说道。“嗯，确实庄严肃穆，风格独特。”袁苑转而说道，“也可以说是死气沉沉，风格单调。”

她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没再说话，吴远晖使劲想找个有趣的话题，然而他绝望的发现，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他变得如此无趣。他望着前方出现的逸夫楼，沮丧地意识到，就像上次在袁苑学校一样，介绍学校里的各个建筑是眼下唯一的话题。

袁苑又问了一些吴远晖专业的情况，谈到专业，他们的话题倒是有趣了起来。“你怎么会想到报考你的专业？一般女生很少报这个。”吴远晖问袁苑。“其实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我本来计划报考上海交大的，结果临时有招生老师来到咱们学校，我就稀里糊涂地被老师推荐报了它，而且还报了这个专业。这个专业实在是太累太枯燥了，我简直觉得比高三时还累。”“是吗？我的这个专业也挺累的，绝对比高三累。”“是吗？”袁苑笑了，“你觉得比高三累是很正常的，因为你高三并不累，除了英语这个小小的困扰。”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真的搞不明白你的英语是怎么回事。”“其实，”吴远晖说道，“其实我，”他马上就要说出口了，可是他突然觉得如果就这么说出来，那么整件事情的感觉就变了，变得不再是一件是让他觉得骄傲的事情，也不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了。是的，他一直觉得这是他能为袁苑做的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他今天如果把这件事情说给袁苑听，那么他生命里迄今为止最浪漫的一件事情就消失了。不，我不能说，他心想，于是他接着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怎么也学不好了，对学英语失去了感觉。好在我运气好，不然，我现在不可能出现在这所学校里。”“唉，大概就像我学数学一样，我对学数学完全没有感觉，怎么也学不好，我有一阵子甚至对自己能不能考上大学都深感怀疑，那段日子真的很难过，所幸我熬过去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嗯？”吴远晖看着她，心怦怦跳了起来，“感谢我？”“反正你最终考得非常好，所以我说出来也没什么了，”袁苑说道，“感谢你的英语突然学不好，给了我安慰，哈哈，我是不是很恶劣？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样啊，完全没有，相反，我感觉很开心。真是没想到，这个事情还有这么积极的一面。”吴远晖笑了，他看见袁苑也在望着自己，笑着的眼睛亮亮的，这一刻他真的就要把真相告诉她了，然而他最终忍住了。

不行，这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安全坚实的快乐，我不能冒着失去它的风险去把谜底揭穿，因为就算袁苑并不喜欢我，最终也没有接受自己，甚至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是这个快乐是属于我的，现在就属于我，以后也属于我，永远永远属于我，他心里这么想着，觉得自己简直偏执得近乎变态。

他们两人的聊天由此轻松了起来，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说着干巴巴的无实际意义的话题，纯属为了打发令人不悦的沉默。吴远晖甚至还说了几个关于他们专业的笑话，听得袁苑大笑不止。

依依不舍但是不露声色地送走了袁苑，吴远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他的心情非常愉快，他看着校园里的一草一木，感觉它们全都不同以往有了新的意义。以脚下的这条路为例，这是袁苑跟自己一同走过的路，以后自己再踏上这条路，心里就有了别样的感觉，这条路上有了属于吴远晖和袁苑的共同记忆，再比如远处的逸夫楼，以前它对于自己就是一座普通的没有生命的建筑，现在只要看到它，就会想起当自己快要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绝望的时候，它救了自己，想起袁苑对自己说：“我们学校也有逸夫楼。”路过食堂时，他不禁想起袁苑夸他们这里的糖醋排骨好吃，他微笑了起来，是啊，多么可贵的收获，袁苑喜欢吃糖醋排骨。他想到之前同学三年，虽然他比其他任何男生都更了解她，但是他对她的了解其实还是少得可怜。

吴远晖想着这愉快的一天，虽然是自己使了诡计骗来的，也许哪天还会穿帮被其他同学知道，不过他并不以为意，甚至他觉得穿帮了也许更好，因为藏在他心中的那颗希望的种子开始发起了芽，他想到袁苑被他的话哄得开心大笑的模样，他对自己的信心又开始增强，是的，我有这样的能力，我能让她开怀大笑，想到自己的学业，他的信心进一步增强——我也一定有能力让她幸福，只要我足够努力。

十六

今天，吴远晖乘公交车来到袁苑的学校，他这完全是临时做的决定，他想就这样来找她，因为今天他要做的事情会有怎样的结局，完全要看他的运气，就算是最坏的结局，他也希望整件事情的过程是自然而然的。

那天袁苑走后，开心幸福的感觉陪伴了吴远晖好几天。这令人不舍的感觉最终消散之后，他一个人冷静地想了很多，他仔细分析了目前的形势得出了结论，那就是，如果自己不立刻采取行动，那么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几率只会越来越少。自己犹豫不决，是因为看不清袁苑对自己的想法，他看不出袁苑对自己存有什么感情基础，这种时候的表白通常是场灾难，根本没有成功的希望，况且，袁苑也许已经心有所属了——想到那天露出微微羞涩表情的袁苑，他心中有个可怕的想法，也许她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了——这简直太有可能了，那么美好的袁苑，有哪个男生会不喜欢？如果她喜欢上了那天他看见的那个男生，他们成为男女朋友岂不是分分钟的事情？自己如果不去表白，那么结局现在就可以明确，他跟袁苑绝无可能，所以，他必须去，尽快去！他一天天想着这事，可是一天天犹豫，他担心一切都会被自己搞得一团糟。

今天是元月一号，是新年，天空忽而飘起了雪花。

下雪总是会激发并强化人们心中浪漫的情绪，其时正在绘图教室制图的吴远晖，望着窗外轻盈优美的雪花，他突然前所未有地思念起了袁苑。他在一瞬之间鼓足了勇气。他迅速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放进书包里，他甚至没有回宿舍，便直奔公交车站而去。就是今天了，吴远晖决定要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告诉袁苑，告诉她自己多么地思念她，不论她对自己是怎样的想法，不论最终结局如何，一切就在今天。

来到袁苑的宿舍楼前，他向楼管阿姨报上了袁苑的宿舍号。楼管阿姨手指按着宿舍对应的按钮，对着话筒喊道：“袁苑！袁苑出来一下，有人找！”

吴远晖在门口等着，他的心跳动得厉害，他这时才想起来，一会儿袁苑出来自己应该对她说什么？他在脑子里迅速地思考起来，该说什么好？开场白是什么？表情呢？当然应该微笑，对的，先微笑……“谁找袁苑？”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我找她。”他连忙回答。“袁苑不在，请问你是？”跟他说话的是一个头发卷曲、眼睛明亮、鼻子微翘的短发女孩，长得很可爱，她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女孩，略高，一头栗色长发，两个女孩都好奇地打量着他。“我是她高中同学，有急事找她。”吴远晖说道，心里有些害怕，“她今天不在吗？”“她参加新年舞会去了。”短发女孩说道。“我们现在正好也要去，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到那儿没准能找到她。”看见他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长发女孩建议道。“好的。谢谢！”他连忙向这位有着一双深褐色眼睛的女孩道谢。

吴远晖一声不吭地跟在两个女孩后面走着。

大约走了五分钟，他们来到了一座教学楼前，他跟着她们走了进去。这里的一楼大厅被学生们装上了霓虹灯，布置成了舞池，音箱里放着优美的歌曲，不少人在其中翩翩起舞。“她在那里呢！”长发女孩指着人群中说道。

吴远晖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没错，袁苑就在那里，她站在舞池的边上，脸上微笑着，她穿了一条酒红色的格子背带长裙，看起来既文静又可爱。吴远晖正要上前去跟她打招呼，却见袁苑的手被人牵起，他顿时停在原地，他看着她被人轻轻拉着，走到了舞池中央。她的舞步十分生疏，显然对方正在教她如何跳华尔兹。

吴远晖盯着她的舞伴，没错，这正是他最不希望看见的那个男生，那个袁苑曾对着他露出羞涩表情的高大男生。吴远晖看着他们，他的心不停地陷落，他看着袁苑随着舞伴开始回旋，她的脚步乱了，可是奇怪的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舞姿的优美。吴远晖看见袁苑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这次是因为她踩到了对方的脚而不好意思地笑，对方也笑了，他扬起手来，袁苑随着他轻盈地旋转了两圈之后被他拉回怀中。

吴远晖转过身去快步离开了这座教学楼。他看见两位热心的女孩用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请不要告诉她我来找过她。”他听见自己离开前对她们这么说道。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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