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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2 07: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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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曼殊

出版社:中国书籍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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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殊精品选

苏曼殊精品选试读:

出版前言

我国现代文学是指用现代文学语言与文学形式,表达现代中国人思想、感情、心理的文学。是在20世纪初“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影响下,广泛接受外国文学影响而形成的新兴文学。其不仅用现代语言表现现代科学民主思想,而且在艺术形式与表现手法上都对传统文学进行了革新,建立了新的文学体裁,在叙述角度﹑抒情方式﹑描写手段以及结构组成等方面,都有新的创造。

我国现代文学的主流是人民的文学,集中表现为大大加强了文学与人民群众的结合,文学与进步社会思潮及民族解放、革命运动的自觉联系,构成了我国现代文学的基本历史特点与传统。此时的文学,以表现普通人民生活﹑改造民族性格和社会人生为文学根本任务。

在创作实践上,我国现代文学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彻底反封建的新主题和新人物,普通农民与下层人民,以及具有民主倾向的新式知识分子,成为了文学主人公,充分展示了批判封建旧道德、旧传统、旧制度以及表现下层人民不幸、改造国民性与争取个性解放等全新主题。也是通过这些内涵和元素,现代文学对推动历史进步起到了独特作用。

我们刚刚跨入21世纪,今天的历史状况和时代主题与现代文学的成长背景存在巨大差异,但文学表现人物、反映社会、推动进步的主旨并没有改变,在此背景下,我们非常有必要重温现代文学的经验,吸取其有益的因素,开创我们新世纪的文学春天,我们编辑《中国书籍文学馆·大师经典》丛书,精选鲁迅、郁达夫、闻一多、徐志摩、朱自清、萧红、夏丏尊、邹韬奋、鲁彦、梁遇春、戴望舒、郑振铎、庐隐、许地山、石评梅、李叔同、朱湘、林徽因、苏曼殊、章衣萍等我国现代著名作家的文学作品,正是为了向今天的读者展示现代文学的成就,让当代文学能在与现代文学对话中开拓创新,生机盎然。因为这些著名作家都是我国现代文学的开拓者和各种文学形式的集大成者,他们的作品来源于他们生活的时代,包含了作家本人对社会、生活的体验与思考,影响着社会的发展进程,具有永恒的魅力。

苏曼殊简介

苏曼殊(1884~1918)原名戬,字子谷,学名元瑛,法名博经,法号曼殊,笔名印禅、苏湜。广东香山人。他一生能诗擅画,通晓日文、英文、梵文等多种文字,可谓多才多艺,在

诗歌

、小说等多种领域皆取得了一定成就。他的诗风清艳明秀,别具一格,在当时影响甚大,是我国近代有名的作家、诗人、翻译家。

1884年,苏曼殊生于日本横滨,父亲是广东茶商,母亲是日本人。1902年,他在日本东京加入留日学生组织的革命团体青年会。1903年,他加入拒俄义勇队。同年,他归国任教于苏州吴中公学,后来到上海参加《国民日日报》工作。不久后,他在惠州出家为僧。1904年,他南游暹罗、锡兰,学习梵文。

1906年夏,苏曼殊被著名汉学家刘光汉邀请到芜湖皖江中学、安徽公学执教,与在日本时的旧友陈独秀相遇。同年,他与陈独秀东渡日本省亲未遇。他归国后仍执教于芜湖皖江中学,并与清代书法家邓石如之曾孙著名教育家邓绳侯相识,结下笔墨之谊。他离开芜湖后与之常有诗画往来。

1907年,苏曼殊在日本与幸德秋水等组织亚洲和亲会,公开打出“反抗帝国主义”的主旨。同年,他和著名作家鲁迅等人筹办文学杂志《新生》,但没有成功。1909年,他再度南游,任教于爪哇中华学堂。1909年,南社成立后,他也很快加入,并成为该社的著名作家。

辛亥革命后归国,苏曼殊参加上海《太平洋报》工作。1913年,他发表《反袁宣言》,历数袁世凯窃国的罪恶。1918年5月2日,他在上海病逝,年仅34岁。

苏曼殊具有多方面的才能,诗、文、小说、绘画无不精通。尤其以诗的影响最大,故有“诗僧”之称。他的诗风格别致,自成一家。抒情则缠绵悱恻,千回百转,状物则形象逼真,历历如见,写人则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他的诗作后存约百首,多数为七绝,内容多是感怀之作,这种倾向在辛亥革命后诗作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在艺术上他受唐代诗人李商隐的影响,诗风幽怨凄恻,弥漫着自伤身世的无奈与感叹,其中的《东居杂诗》《何处》等皆是这类诗的代表。诗歌

短诗(三十四)

住西湖白云禅院白云深处拥雷峰,几树寒梅带雪红。斋罢垂垂浑入定,庵前潭影落疏钟。莫愁湖寓望清凉如美人,莫愁如明镜。终日对凝妆,掩映万荷柄。晨起口占一炉香篆袅窗纱,紫燕寻巢识旧家。莫怪东风无赖甚,春来吹发满庭花。花朝江头青放柳千条,知有东风送画桡。但喜二分春色到,百花生日在今朝。春日好花零落雨绵绵,辜负韶光二月天。知否玉楼春梦醒,有人愁煞柳如烟。迟友云树高低迷古墟,问津何处觅长沮?渔郎行入林深处,轻叩紫扉问起居。代柯子柬少侯小楼春尽语丝丝,孤负添香对语时。宝镜有尘难见面,妆台红粉画谁眉?游不忍池示仲兄白妙轻罗薄几重,石阑桥畔小池东。胡姬善解离人意,笑指芙蕖寂寞红。樱花落十日樱花作意开,绕花岂惜日千回?昨宵风雨偏相厄,谁向人天诉此哀?忍见胡沙埋艳骨,空将清泪滴深怀。多情漫作他年忆,一寸春心早已灰。水户观梅有寄偷尝天女唇中露,几度临风拭泪痕。日日思君令人老,孤窗无语正黄昏。西京步枫子韵生憎花发柳含烟,东海飘蓬二十年。忏尽情禅空色相,琵琶湖畔枕经眠。读晦公见寄七律收拾禅心侍镜台,沾泥残絮有沉哀。湘弦洒遍胭脂泪,香火重生劫后灰。寄广州晦公忽闻邻女艳阳歌,南国诗人近若何?欲寄数行相问讯,落花如雨乱愁多!过蒲田柳阴深处马蹄骄,无际银沙逐退潮。茅店冰旗知市近,满山红叶女郎樵。淀江道中孤村隐隐起微烟,处处秧歌竞种田。羸马未须愁远道,桃花红欲上吟鞭。过平户延平诞生处行人遥指郑公石,沙白松青夕照边。极目神州余子尽,袈裟和泪落碑前。柬法忍来醉金茎露,胭脂画牡丹。落花深一尺,不用带蒲团。何处何处停侬油壁车,西陵终古即天涯。拗莲捣麝欢情断,转绿回黄妄意赊。玳瑁窗虚延冷月,芭蕉叶卷抱秋花。伤心独向妆台照,瘦尽失颜只自嗟!芳草芳草天涯人似梦,碧桃花下月如烟。可怜罗带秋光薄,珍重萧郎解玉钿。题《静女调筝图》无量春愁无量恨,一时都向指间鸣。我已袈裟全湿透,那堪重听割鸡筝!偶成

汽车中隔座女郎,言其妹氏怀仁仗义,年仅十三,摩托车遇风而殁。余怜而慰之,并示湘痕、阿可。人间花草太匆匆,春未残时花已空!自是神仙沦小谪,不须惆怅忆芳容。代河合母氏题《曼殊画谱》

1907年夏末,刘师培的妻子何震提出向曼殊学画,并拟辑印《曼殊画谱》,请河合仙作序。河合仙无此文化程度,就由曼殊代笔。曼殊写出汉文后,再请人译成日文。故此诗当为曼殊所作。月离中天云逐风,雁影凄凉落照中。我望东海寄归信,儿到灵山第几重?集义山句怀金凤

曼殊对金凤情意绵绵,而此时金凤已他适,难以重拾旧欢,惟有暗地相思,终日怅望了。

义山,李商隐(813至858),号玉溪生,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人。晚唐著名诗人,擅近体,构思精密,感情真挚,寓意深刻,尤以《无题》诗见称。曼殊深受其影响。收将凤纸写相思,莫道人间总不知。尽日伤心人不见,莫愁还自有愁时。次韵奉答怀宁邓公

1906年夏,曼殊在芜湖任教,结识了邓绳侯,两人“共晨夕者弥月”(《题画》)。随后,曼殊去了上海,邓绳侯作诗问候。直到1909年春,曼殊在“百助多情欲嫁予”之时,才以此诗作复。

怀宁邓公,即邓绳侯,名艺荪,安徽怀宁人。曼殊在皖江中学时的校监,两人尝同游南京。相逢天女赠天书,暂住仙山莫问予。曾遣素娥非别意,是空是色本无殊。落日

1909年春,曼殊将所绘的《文姬图》赠刘三。刘三即据画跋赋六言诗作答,中有“白头天山苏武,红泪洛水文姬”二句。曼殊看后,忆及五年前舟经锡兰,思念家国,欲求一振的情景;对照如今旅居东瀛,系身情网,意志消沉的状况,不由悔恨交加,于是拿出上年刘三《送曼殊之印度》的七绝来读,那热烈而诚挚的情调,再次扣动他的心弦。他怆然执笔,步刘三诗韵,写出此首以作反省。落日沧波远岛滨,悲笳一动独伤神。谁知北海吞毡日,不爱英雄爱美人。题《雪莱集》

1909年春,蔡哲夫将得自侨居上海的英国女郎莲华的一本《雪莱诗集》转赠曼殊,希望他能译介给中国读者。对此曼殊十分感动,只可惜当时心情不好,难以把笔,于是就写下这首诗,以表愧意。谁赠雪莱(原译师梨)一曲歌?可怜心事正蹉跎。琅玕欲报从何报?梦里依稀认眼波。题《担当山水册》

1909年8月,曼殊自日本回至上海,时到孝友里半行半隐窝访蔡哲夫、张倾城夫妇,其间蔡哲夫出示画册,曼殊应邀题此诗于其附页。《担当山水册》——蔡哲夫得自云南的担当所绘的三幅山水画所裱成的册页。担当(1593至1673),姓唐名泰,号大来,法名普荷,云南晋宁人,是明末清初一位富有民族思想的和尚。明亡后,怨艾悲怆,寄情诗画书赋,时称“三绝”。画以山水为主,兼工人物,格调苍凉典雅。一代遗民痛劫灰,闻师陡听笑声哀。滇边山色俱无那,迸入苍浪泼墨来。碧阑干

1912年6月19日,曼殊偕孙伯纯等东渡日本,在东京千驮谷租屋居住。一天,他偶然遇到一位少女,与之搭讪,而少女美妙的风姿给他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碧阑干外遇婵娟,故弄云鬟不肯前。问到年华更羞怯,背人偷指十三弦。南楼寺怀法忍

革命屡受挫折,使曼殊心怀忧伤。但他对革命的胜利始终充满信心。诗中表示一定要经受起黑暗势力重压的考验,并以此精神与远方友人共勉。

南楼寺,指杭州西湖白云庵。

法忍——陈去病。万物逢摇落,姮娥耐九秋。缟衣人不见,独上寺南楼。为玉鸾女弟绘扇

1913年春,曼殊在上海,目睹袁世凯倒行逆施,祸国殃民,而民主革命又处于低潮,心情异常忧愤,于是借绘画赋诗来抒发抑郁。

玉鸾,疑即《绛纱记》中的“马玉鸾”。据云为香山人,居英伦,究心历理至稔,治泰西文学卓尔出群,但家事、婚事均不如意,最后削发为尼。日暮有佳人,独立潇湘浦。疏柳尽含烟,似怜亡国苦。彦居士席上赠歌者贾碧云

1913年,曼殊在上海,对新戏运动颇为热心。10月,他应陈彦通邀宴,席间听了贾碧云的演唱,即作此诗相赠。

彦居士,陈彦通,曼殊1908年在南京秪垣精舍的同事陈三立的第七子。

贾碧云,字翰卿,著名戏曲演员,与梅兰芳、冯春航、毛韵珂并称。曼殊赞扬他歌舞美妙,“温文尔雅”,为“今日梨园名角”(见《燕影剧谈》)。一曲凌波去,红莲礼白莲。江南谁得似,忧忆李龟年。东行别仲兄

1913年12月,曼殊在上海患肠疾,遵医嘱赴日本治理。临行作此诗与潜居法租界的陈仲甫(独秀)道别。江城如画一倾杯,乍合仍离倍可哀。此去孤舟明月夜,排云谁与望楼台?憩平原别邸赠玄玄

1914年初,曼殊随革命朋友田梓琴、邵元冲等到大森、横滨等地,在羽田共浴矿泉,时值新雨初过,稚柳吐芽,梓琴吟诵“漏泄春光有柳条”之句,而曼殊面对“湖光梅影,益增惆怅。”赋成此绝句。

平原别邸,即田梓琴别墅。

玄玄,即田桐(1879至1930),字梓琴,湖北蕲春人,同盟会发起人之一,时因参与反袁而逃亡日本。狂歌走马遍天涯,斗酒黄鸡处士家。逢君别有伤心在,且看寒梅未落花。佳人

1914年春,在日本获得一帧摄于千叶町莲花池中岛的日本艺伎相片。相中人身着和服,美丽端庄。曼殊看着,浮想联翩,情不自禁地在背面写上此诗。佳人名小品,绝世已无俦。横波翻泻泪,绿黛自生愁。舞袖倾东海,纤腰惑九洲。传歌如有诉,余转杂箜篌。

柬金凤兼示刘三(二首)

一玉砌孤行夜有声,美人泪眼尚分明。莫愁此夕情何恨?指点荒烟锁石城。二生天成佛我何能?幽梦无凭恨不胜。多谢刘三问消息,尚留微命作诗僧。

本事诗(十首)

一无量春愁无量恨,一时都向指间鸣。我亦艰难多病日,那堪更听八云筝?二丈室番茶手自煎,语深香冷涕潸然。生身阿母无情甚,为向摩那问夙缘!三碧玉莫愁身世贱,同乡仙子独销魂。袈裟点点疑樱瓣,半是脂痕半泪痕。四淡扫蛾眉朝画师,同心华髻结青丝。一杯颜色和双泪,写就梨花付与谁?五愧向尊前说报恩,香残玦黛浅含颦。卿自无言侬已会,湘兰天女是前身!六春水难量旧恨盈,桃腮檀口坐吹笙。华严瀑布高千尺,不及卿卿爱我情。七乌舍凌波肌似雪,亲持红叶属题诗。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八相怜病骨轻于蝶,梦入罗浮万里云。赠尔多情诗一卷,他年重检石榴裙。九《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十九年面壁成空相,持锡归来悔晤卿。我本负人今已矣,任他人作乐中筝。

调筝人将行,出绡属绘《金粉江山图》,题赠二绝

一乍听骊歌似有情,危弦远道客魂惊。何以描画闲金粉?枯木寒山满故城!二送卿归去海潮生,点染生绡好赠行。五里徘徊仍远别,未应辛苦为调筝。

过若松町有感示仲兄(二首)

一孤灯引梦记朦胧,风雨邻庵夜半钟。我再来时人已去,涉江谁为采芙蓉?二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

失题(二首)

一禅心一任蛾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二斜插莲蓬美且鬈,曾教粉指印青编。此后不知魂与梦,涉江同泛采莲船。

步元韵敬答云上人(三首)

一诸天花雨隔红尘,绝岛飘流一病身。多少不平怀里事,未应辛苦作词人。二旧游如梦劫前尘,寂寞南洲负此身。多谢素书珍重意,怜侬憔悴不如人!三公子才华迥绝尘,海天寥阔寄闲身。春来梦到三山未,手摘红樱拜美人。

东居(十九首)

一却下珠帘故故羞,浪持银蜡照梳头。玉阶人静情难诉,悄向星河觅女牛。二流萤明灭夜悠悠,素女婵娟不耐秋。相逢莫问人间事,故国伤心只泪流。三罗襦换罢下西楼,豆蔻香温语不休。说到年华更羞怯,水晶帘下学箜篌。四翡翠流苏白玉钩,夜凉如水待牵牛。知否去年人去后,枕函红泪至今流。五异国名香莫浪偷,窥帘一笑意偏幽。明珠欲赠还惆怅,来岁双星怕引愁。六碧阑干外夜沉沉,斜倚云屏烛影深。看取红酥浑欲滴,凤文双结是同心。七秋千院落月如钩,为爱花阴懒上楼。露湿红蕖波底袜,自拈罗带淡蛾羞。八折得黄花赠阿娇,暗抬星眼谢王乔。轻车肥犊金铃响,深院何人弄碧箫?九碧沼红莲水自流,涉江同上木兰舟。可怜十五盈盈女,不信卢家有莫愁。十灯飘珠箔玉筝秋,几曲回阑水上楼。猛忆定庵哀怨句:“三生花草梦苏州”。十一人间天上结离忧,翠袖红妆独倚楼。凄绝蜀杨丝万缕,替人惜别亦生愁。十二六幅潇湘曳画裙,灯前兰麝自氲氤。扁舟容与知无计,兵火头陀泪满樽。十三银烛金杯映绿纱,空持倾国对流霞。酡颜欲语娇无力,云髻新簪白玉花。十四蝉翼轻纱束细腰,远山眉黛不能描。谁知词客蓬山里,烟雨按台梦六朝。十五胭脂湖畔紫骝骄,流水栖鸦认小桥。为向芭蕉问消息,朝朝红泪欲成潮。十六珍重嫦娥白玉姿,人天携手两无期。遗珠有恨终归海,睹物思人更可悲。十七谁怜一阕断肠词,摇落秋怀只自知。况是异乡兼日暮,疏钟红叶坠相思。十八槭槭秋林红雨时,天涯飘泊欲何之?空山流水无人迹,何处蛾眉有怨词?十九兰蕙芬芳总负伊,并肩携手纳凉时。旧厢风月重相忆,十指纤纤擘荔枝。

吴门(十一首)

一江南花草尽愁根,惹得吴娃笑语频。独有伤心驴背客,暮烟疏雨过阊门。二碧海云峰百万重,中原何处托孤踪?春泥细雨吴趋地,又听寒山夜半钟。三月华如水浸瑶阶,环佩声声扰梦怀。记得吴王宫里事,春风一夜百花开。四姑苏台畔夕阳斜,宝马金鞍翡翠车。一自美人和泪去,河山终古是天涯!五万户千门尽劫灰,吴姬含笑踏青来。今日已无天下色,莫牵麋鹿上苏台!六水驿山城尽可哀,梦中衰草凤凰台。春色总怜歌舞地,万花缭乱为谁开?七年华风柳共飘萧,酒醒天涯问六朝。猛忆玉人明月下,悄无人处学吹箫。八万树垂杨任好风,斑骓西向水田东。莫道碧桃花独艳,淀山湖外夕阳红。九平原落日马萧萧,剩有山僧赋《大招》。最是令人凄绝处,垂虹亭外柳波桥。十碧城烟树小彤楼,杨柳东风系客舟。故国已随春日尽,鹧鸪声急使人愁。十一白水青山未尽思,人间天上两霏微。轻风细雨红泥寺,不见僧归见燕归。

海上(八首)

一绿窗新柳玉台旁,臂上犹闻菽乳香。毕竟美人知爱国,自将银管学南唐。二软红帘动月轮西,冰作阑干玉作梯。寄语麻姑要珍重,凤楼迢递燕应迷。三水晶帘卷一灯昏,寂对河山叩国魂。只是银莺羞不语,恐防重惹旧啼痕。四空言少据定难猜,欲把明珠寄上才。闻道别来餐事减,晚妆犹待小鬟催。五绮陌春寒压马嘶,落红狼藉印苔泥。庄辞珍贶无由报,此别愁眉又复低。六棠梨无限忆秋千,杨柳腰肢最可怜。纵使有情还有泪,漫从人海说人天。七罗幕香残欲暮天,四山风雨总缠绵。分明化石心难定,多谢云娘十幅笺。八星戴环佩月戴珰,一夜秋寒掩洞房。莫道横塘秋露冷,残荷犹自盖鸳鸯。

以诗并画留别汤国顿(二首)

一蹈海鲁连不帝秦,茫茫烟水着浮身。国民孤愤英雄泪,洒上鲛绡赠故人。二海天龙战血玄黄,披发长歌览大荒。易水萧萧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

散文

《梵文典》自序

如是我闻:

此梵字者,亘三世而常恒,遍十方以平等。学之书之,定得常住之佛智;观之诵之,必证不坏之法身。诸教之根本,诸字之父母,其在斯乎?夫欧洲通行文字,皆原于拉丁,拉丁原于希腊。由此上溯,实本梵文。他日考古文学,唯有梵文、汉文二种耳,余无足道也。顾汉土梵文作法,久无专书。其现存《龙藏》者,唯唐智广所选《悉昙字记》一卷,然音韵既多龃龉,至于文法,一切未详。此但持咒之资。无以了知文义。

衲早岁出家,即尝有志于此。继游暹罗,逢鞠悉磨长老,长老意思深远,殷殷以梵学相勉。衲拜受长老之旨,于今三年。只以行脚劳劳,机缘未至。嗣见西人撰述《梵文典》条例彰明。与慈恩所述“八转”、“六释”等法,默相符会。正在究心,适南方人来说,鞠悉磨长老已圆寂矣!尔时,衲唯有望西三拜而已。今衲敬成鞠悉磨长老之志而作此书。非谓佛刹圆音,尽于斯著,然沟通华、梵当自此始。但愿法界有情,同圆种智。抑今者佛教大开光明之运,已萌于隐约间,十方大德,必有具备迅勇猛大雄无畏相者。词无碍解,当有其人。他日圆音一演,成金色佛遍满娑媻即媻。虽慧根微弱,冀愿力庄严,随诸公后。若夫忘言忘思,筌蹄俱废,奚以是为?然能尔也。岭南慧龙寺僧博经书于西湖灵隐山

《文学因缘》自序

先是在香江读Candlin师所译《葬花诗》,词气凑泊,语无增减。若法译《离骚经》、《琵琶行》诸篇,雅丽远逊原作。

夫文章构造,各自含英,有如吾粤木绵、素馨,迁地弗为良。况歌诗之美,在乎节族长短之间,虑非译意所能尽也。

衲谓文词简丽相俱者,莫若梵文,汉文次之,欧洲番书,瞠乎后矣!汉译经文,若《输卢迦》,均自然缀合,无失彼此。盖梵、汉字体,俱甚茂密,而梵文“八转”、“十罗”,微妙傀琦,斯梵章所以为天书也。今吾汉土末世昌披,文事驰沦久矣,大汉天声,其真绝耶?

比随慈母至逗子海滨,山谷幽寂,时见残英辞树。偶录是编,闽江诸友,愿为之刊行,得毋灵府有难尘泊者哉?

曩见James Legge博士译述《诗经》全部,其《静女》、《雄雉》、《汉广》数篇,与“Middle Kingdom”所载不同,《谷风》、《鹊巢》两篇,又与Francis Davis所译少异。今各录数篇,以证同异。伯夷、叔齐《采薇歌》、《懿氏谣》、《击壤歌》、《饭牛歌》,百里奚妻《琴歌》,箕子《麦秀歌》、《箜篌引》、《宋城者讴》,古诗《行行重行行》,及杜诗《国破山河在》等,亦系Legge所译。李白《春日醉起言志》、《子夜吴歌》,杜甫《佳人行》,班固《怨歌行》,王昌龄《闺怨》,张籍《节妇吟》,文文山《正气歌》等,系Giles所译。《采茶词》亦见Williams所著“The Middle Kingdom”,系Mercer学士所译。其余散见群籍,都无传译者名。尚有《山中问答》、《玉阶怨》、《赠汪伦》数首,今俱不复记忆。

畏友仲子尝论“不知心恨谁”句,英译微嫌薄弱。衲谓第以此土人译作英语,恐弥不逮。是犹倭人之汉译,其蹇涩殊出意表也。又如“长安一片月”,尤属难译,今英译亦略得意趣。友人君武译拜伦《哀希腊》诗,亦宛转不离原意,惟稍逊《新小说》所载二章,盖稍失粗豪耳。顾欧人译李白诗不可多得,犹此土之于Byron也。其《留别雅典女郎》四章,则故友译自《Byron集》中。沙恭达罗(Sakoontala)者,印度先圣毗舍密多罗(Viswamitra)女,庄艳绝伦。后此诗圣迦梨陀娑(Kalidasa)作“Sakoontala”剧曲,纪无能胜王(Dusyanta)与沙恭达罗慕恋事,百灵光怪。千七百八十九年,William Jones(威林,留印度十二年,欧人习梵文之先登者)始译以英文。传至德,Goethe见之,惊叹难为譬说,遂为之颂,则《沙恭达纶》一章是也。Eastwick译为英文,衲重移译,感慨系之。印度为哲学文物源渊,俯视希腊,诚后进耳。其《摩诃婆罗多》(“Mahabrata”)、《罗摩衍那》(“Ramayana”)二章,衲谓中土名著,虽《孔雀东南飞》、《北征》、《南山》诸什,亦逊彼闳美。而今极目五天,荒丘残照,忆昔舟经锡兰,凭吊断塔颓垣,凄然泪下。有“恒河落日千山碧,王舍号风万木烟”句,不亦重可哀耶!曼殊

《潮音》跋

曼殊阇黎,始名宗之助,自幼失怙,多病寡言,依太夫人河合氏生长江户。四岁,伏地绘狮子频伸状,栩栩欲活。喜效奈良时裹头法师装。一日,有相士过门,见之,抚其肉髻,叹曰:“是儿高抗,当逃禅,否则非寿征也。”五岁,别太夫人,随远亲西行支那,经商南海,易名苏三郎,又号子谷,始学粤语。稍长,不事生产,奢豪爱客,肝胆照人。而遭逢身世有难言之恫。年十二,从慧龙寺住持赞初大师披剃于广州长寿寺,法名博经。由是经行侍师惟谨,威仪严肃,器钵无声。旋入博罗,坐关三月,诣雷峰海云寺,具足三坛大戒,嗣受曹洞衣钵,任知藏于南楼古刹。四山长老极器重之,咸叹曰:“如大德者,复何人也!”亡何,以师命归广州。时长寿寺被新学暴徒毁为圩市,法器无存。阇黎乘欧舶渡日本,奉太夫人居神奈川。太夫人令学泰西美术于上野二年,学政治于早稻田三年,一无所成。清使汪大燮以使馆公费助之学陆军八阅月,卒不屑。从此孑身傲游,足迹遍亚洲,以是羸疾几殆。太夫人忧之,药师屡劝静养,而阇黎马背郎当,经钵飘零如故。

尝从西班牙庄湘处士治欧洲词学。庄公欲以第五女公子雪鸿妻之,阇黎垂泪曰:“吾证法身久,辱命奈何?”庄公为整资装,遂之扶南,随乔悉摩长老究心梵章二年,归入灵隐山,著《梵文典》八卷,盖仿《波弥尼八部书》。余杭章枚叔、仪征刘申叔,及印度逻罕学士序而行之。

阇黎绘事精妙奇特,太息苦瓜和尚去后,衣钵尘土,自创新宗,不傍前人门户。零缣断楮,非食烟火人所能及。顾不肯多作,中原名士,不知之也。

初,驻锡沪上,为《国民日日报》翻译。后赴苏州任吴中公学义务教授。继渡湘水,登衡岳以吊三闾大夫。复先后应聘长沙实业学堂、蒙正学堂、明德学堂、经正学堂、安徽公学、芜湖皖江中学、金陵陆军小学、日本西京学社、淑德画院、南海波罗寺、盘谷青年学会、锡兰菩提寺、中华会馆诸处,振铃执鞭,慈悲慷慨,诏诸生以勇猛奋迅,大雄无畏,澄清天下。故其弟子多奇节孤标之士。

前岁,池州杨仁山居士接印度摩诃菩提会昙磨波罗书,欲遣青年僧侣西来汉土,学瑜伽、禅那二宗,并属选诸山大德,巡礼五天,踵事译述,居士遂偕诗人陈伯严创办禾氐垣精舍于建业城中,以为根本。函招阇黎,并招李晓暾为教师,居士自任讲经。十方宗仰,极南北之盛。阇黎尽瘁三月,竟犯唾血,东归随太夫人居逗子樱山。循陔之余,惟好啸傲山林。一时夜月照积雪,泛舟中禅寺湖,歌拜伦《哀希腊》之篇。歌已哭,哭复歌,抗音与湖水相应。舟子惶然,疑其为精神病作也。后为梵学会译师,交游婆罗门忧国之士,捐其所有旧藏梵本,与桂伯华、陈仲甫、章枚叔诸居士议建“梵文书藏”,人无应者,卒未成。

阇黎杂著亦多,如《沙昆多逻》、《文学因缘》、《岭海幽光录》、《娑罗海滨遁迹记》、《

燕子龛随笔

》、《断鸿零雁记》、《泰西群芳名义集》、《法显〈佛国记〉、惠生〈使西域记〉地名今释及旅程图》,俱绝作也,又将《燕子笺》译为英吉利文,甫脱稿,雪鸿大家携之玛德利,谋刊行于欧土。

阇黎振锡南巡,流转星霜,虽餐啖无禁,亦犹志公之茹鱼脍,六祖之在猎群耳。

余与阇黎为远亲,犹念儿时偕阇黎随其王父忠郎弄艇投竿于溪崖海角,或肥马轻裘与共。曾几何时,其王父已悲夙草。弹指阇黎年二十有八,而余综观世态,万绪悲凉,权洞上正宗监院之职,亦将十载。今夏安居松岛,手写阇黎旧著《潮音》一卷,将英译陈元孝《崖山题奇石壁》,澹归和尚《贻吴梅村诗》,杜牧《秦淮夜泊》,陆放翁《细雨骑驴入剑门》绝句,及汉译雪莱《含羞草》数章删去,复次加《拜伦年表》于末,系英吉利诗人佛子为阇黎参订者。今与莲华寺主重印流通,仍曰《潮音》。圣哉,响振千古,不啻马鸣菩萨《赖吒婆罗》。当愿恒河沙界,一切有情,同圆种智。会阇黎新自梵土归来,诣其王父墓所,道过山斋,握手欷歔,泪随声下。爰出是篇,乞阇黎重证数言。阇黎曰:“余离绝语言文字久矣,当入邓尉力行正照,吾子其毋饶舌。”阇黎心量廓然而不可夺也。古德云:“丈夫自有冲天气,不向他人行处行。”阇黎当之,端为不愧。学人飞锡拜跋于金阁寺

《双枰记》序

燕子山僧按:烂柯山人此着来意,实记亡友何靡施性情遭际,从头至尾,无一生砌之笔。所谓无限伤心,却不作态!而微词正义,又岂甘为何子一人造狎语邪?夫士君子惟恐修名不立,愿为婴婴婉婉者,损其天年,奚独何子?殆亦言者一往情深,劝惩垂戒焉耳!

若夫东家之子,三五之年,飘香曳裾之姿,掩袖回眸之艳。罗带银钩,绡巾红泪;帘外芭蕉之雨,陌头杨柳之烟,人生好梦,尽逐春风,——是亦难言者矣。乃书记翩翩,镇翡翠以为床,拗珊瑚而作笔。宝鼎香消,写流魂于异域;月华如月,听隳叶于行宫。故宅江山,梨花云梦。燕子龛中,泪眼更谁愁似我?小筍山下,手持寒锡吊才人。欲结同心,天涯何许?不独秋风鸣鸟,闻者生哀也已!甲寅七月七日

送邓、邵二君序

余游东岛归,遇邓孟硕、邵中子于春申江上。二君天性孝友,宽平而不忮,质净而无求——昔人所谓“术素修而志素定,不以时胜道”者。故与之游,忘日月之多也。

今孟硕就王博士之召,中子作边地之游。悱然有感于离合之数。余亦将有意大利之行。绝域停骖,胡姬酒肆。遥念二君白马骄行,山川动色。即他日以卧雪之身,归来乡国,复见二君含饴弄孙于桃花鸡犬之间,不为亡国之人,未可知也。民国六年二月十一日

《秋瑾遗诗》序

1907年7月14日,秋瑾在浙江绍兴英勇就义。她逃亡在日本的朋友为纪念这位同盟会和光复会的领袖,计划集资编印她的诗集,以表示对清朝政府的强烈抗议。曼殊与秋瑾曾于1906年共同战斗过。此时他慨然应约撰写此序,含蓄地表达内心的愤怒和对革命的展望。《秋瑾遗诗》出版时题名《秋女士诗集》,王芷馥编,1907年底石印出版。

死即是生,生即是死。

秋瑾以女子身,能为四生请命,近日一大公案。秋谨素性,余莫之审。前此偶见其诗,尝谓女子多风月之作,而不知斯人本相也。秋瑾死,其里人章炳麟序其遗诗,举袁公越女事。嗟夫!亡国多才,自古已然!余幼诵明季女子《绝命诗》云:影照江干不暇悲,永辞鸾镜敛双眉;朱门曾识谐秦晋,死后相逢总未知。

征帆已说过双姑,掩泪声声泣夜乌。葬入江鱼波底没,不留青冢在单于。

少小伶仃画阁时,诗书曾拜母兄师。涛声夜夜催何急,犹记挑灯读《楚辞》。

生来弱质未簪笄,身没狂澜叹不齐。河伯有灵怜薄命,东流直绕洞庭西。

当年闺阁惜如金,何事牵裾逐水滨?寄语双亲休眷恋,入江犹是女儿身!

遮身只是旧罗衣,梦到湘江恐未归。冥冥风涛又谁伴,声声遥祝两灵妃。

厌听行间带笑歌,几回肠断已无多!青鸾有意随王母,空费人间设网罗。

国史当年强记亲,杀身自古以成仁;簪缨虽愧奇男子,犹胜王朝供事臣。

悲愤缠绵,不忍卒读。盖被虏不屈,投身黄鹤渚而死者。善哉,善男子,善女人,谛思之,视死如归,欷嘘盛哉!香山苏子谷扶病云尔

《曼殊画谱》序

1907年夏,何震拟将曼殊的画稿辑印成册,曼殊对此甚表赞同,于是应邀撰写此序,申述自己对中国历代绘画的观点。但此画册并未见出版,画稿多散载在《天义》、《民报》、《文学因缘》等报刊上。

昔人谓山水画自唐始变,盖有两宗,李思训、王维是也(后称王维画法为“南宗”,李思训画法为“北宗”)。又分勾勒、皴擦二法:“勾勒”用笔,腕力提起,从正锋笔嘴跳力,笔笔见骨,其性主刚,故笔多折断,此归“北派”;“皴擦”用笔,腕力沉坠,用惹侧笔身拖力,笔笔有筋,其性主柔,故笔多长韧,此归“南派”。

李之传为宋王诜、郭熙、张择端、赵伯驹、伯马肃,及李唐、刘松年、马远、夏圭,皆属李派;王之传为荆浩、关同(一名种,又作童,《宣和画谱》作仝)、李成、李公麟、范宽、董元(一作源)、巨然,及燕肃、赵令穰、元四大家,皆属王派。李派板细乏士气,正派虚和萧散,此又惠能之禅,非神秀所及也。至郑虔、卢鸿一、张志和、郭忠恕、大小米、马和之、高克恭、倪瓒辈,又如不食烟火人,另具一骨相者。及至今人,多忽略于形象,故画焉而不解为何物,或专事临摹,苟且自安,而诩诩自矜者有焉。明李流芳曰:“余画无师承,又不喜规摹古人,虽或仿之,然求其似,了不可得。”夫学古人者,固非求其似之谓也。子久、仲圭学董巨,元镇学荆、关,彦敬学二米,亦成其为元镇、子久、仲圭、彦敬而已,何必如今之临摹古人者哉?

衲三至扶桑,一省慈母。山河秀丽,寂相盈眸。尔时何震搜衲画,将付梨枣。顾衲经钵飘零,尘劳行脚,所绘十不一存,但此残山水若干帧,属衲序之。嗟夫!汉画之衰久矣!今何子留意于斯,迹彼心情,别有怀抱。然而亡国留痕,夫孰过而问者?佛灭度后二千三百八十三年粤东慧龙寺曼殊

《梵文典》启事

《〈初步梵文典〉启事》发出后,曼殊为扩大影响,即在原稿的基础上将文句简化,加进新收到的陈独秀题诗一项,并与本启事同刊于《天义》第6卷的《〈梵文典〉自序》的书名衔接,而采用本题。《梵文典》八卷,粤东慧龙寺曼殊大师撰述。条理彰明,得未曾有。今将首卷开印,余俟续刊。一切有情,同圆种智,持此功德,迥向华严。首卷目次,具列如左:

印度法学士波逻罕居士题辞

余杭章炳麟居士题辞

余杭章炳麟居士序

仪征刘光汉居士序

仪征何震女士题偈

熙州仲子居士题诗

自序

例言

决择分

字母(十三种)

字母汉音罗马音表

诸经释字母品

摩多

别体摩多

空点涅槃点

体文

别体摩多附合法

求那毗利地及半母音法

五声类别表

母音连声法

子音连声法

数字

联合子音字表

梵文法表

卷第一附录《心经》原文——汉文直译。马格斯摩勒(F.M.M.)英译。奘公旧译。《那罗王谭》——印度二大叙事诗《摩诃波罗多》篇中最美妙之章。

儆告十方佛弟子启

自迦叶腾东流像法,迄今千八百年。由汉至唐,风流乡盛;两宋以降,转益衰微。今日乃有毁坏招提改建学堂之事。窃闻海内白衣长者,提倡僧学,略有数人。以此抵制宰官,宁非利器!然犹有未慊者,法门败坏,不在外缘而在内因。今兹戒律清严、禅观坚定者,诚有其人。而皆僻处茅庵,不遑僧次。自余兰若,惟有金山、高旻、宝华、归元,人无异议。其他刹土,率与城市相连,一近俗居,染污便起。或有裸居茶肆,拈赌骨牌,聚观优戏,钩牵母邑。碎杂小寺,时闻其风。丛林轨范虽存,已多弛缓。不事奢摩静虑,而惟终日安居;不闻说法讲经,而务为人礼忏。嘱累正法,则专计资财(此弊广东最甚。其余虽少,亦不求行证,惟取长于世法而已)。争取缕衣,则横生矛戟。驰情于供养,役形于利衰。为人轻贱,亦已宜矣。复有趋逐炎凉,情钟势耀。诡云护法,须赖人王。相彼染心,实为利己。既无益于正教,而适为人鄙夷。此之殃咎,实由自取。详夫礼忏之法,虽起佛门,要为广说四谛八正道等,令自开悟。岂须广建坛场,聚徒讽诵?

昔迦王虐杀安息国人,自知灭后当隳地狱。马鸣菩萨,以八地圣僧为之礼忏;但得罪障微薄,尚隳龙身,岂况六通未具,四禅犹缺;唐持梵呗,何补秋毫?此方志公智者,虽作忏仪,本是菩萨化身,能以圆音利物。若在凡僧,何益之有?云栖广作忏法,蔓延至今。徒误正修,以资利养。流毒沙门,其祸至烈。至于禅宗,本无忏法。而今亦相率崇效,非宜深戒者乎!应赴之说,古未之闻。昔白起为秦将,坑长平降卒四十万,死入地狱。至梁武帝时,致梦于帝,乞所以救拔之方。帝觉,求诸志公。公曰:“闻《大藏》中有《水陆仪文》一卷,若得之,如法行持,可以济拔。”于是集天下高僧,建水陆道场七昼夜,凡一切善法所应行者悉行之。一时名僧咸赴其请,应赴之法自此始。昔佛在世时,为法施生,以法教化众生。人间天上,莫不以五时八教次第调停而成熟之。诸弟子亦各分化一方,恢弘其道。迨佛灭度后,阿难等结集三藏流通法宝。至汉明帝时,佛法始入震旦。唐宋以后,渐入浇漓。取为衣食之资,将作贩卖之具。嗟夫!异哉!自既未度,焉能度人?譬如从井救人,二俱陷溺。且施者,与而不取之谓。

今我以法与人,人以财与我,是谓贸易,云何称施?况本无法与人,徒资口给耶?纵有虔诚之功,不赎贪求之过。若复苟且将事,以希利养,是谓盗施主物,又谓之负债用;律有明文、呵责非细。不坐铁床、饮洋铜者,无有是处。付法藏者,本以僧众宏多,须入纲纪。在昔双林示灭,迦叶犹在叶波过七日已,乃闻音耗,自念如来曾以袈裟衲衣施我,圣利满足,与佛无异,当护正法(《善见律毗婆沙》第一)。此岂明有付法之文?正以耆年有德,众望所归故也。此土天台一宗,自谓直接龙树。而授受相隔,事异亲依。禅宗虽有传灯,然自六祖灭后,已无转付衣钵之事。若计内证,则得法者或如竹林竿蔗,岂必局在一人?若计俗情,则衣钵所留,争端即起,悬丝示戒,著在禅书。然则法藏所归,宜令学徒公选。必若闻修有缺,未妨兼请他僧(惟不可令宰官居士与闻选事,以所选必深于世法者故)。何取密示传承,致生诤讼,营求嗣法,不护讥嫌?若尔者,与俗士应举求官何异?而得称为上人哉!王者护法之事,虽起古初,印度四姓有分,婆罗门夙为贵种,主持宗教,尊为王家。刹利种人,宜多愤嫉。佛以净饭王子,为天人师。帝王归命,本以同气相求,自然翕合。即实而言,为仁由己;出其言善,则千里应之。岂待王者归依,方能弘法?此土传法之初,诚资世主;终由士民崇信,方得流行。唐时虽重羽流,而瞿昙之尊,卒逾老子。三武虽尝灭法,而奕世之后,事得再兴。吾宗苟有龙象,彼帝王焉能为损益哉?顷者,日本僧徒,咸指板垣退助(日本勋臣,创议废佛法也者),以为佛敌,其实百万哑羊,娶妻食肉,深著世法,隳废律仪。纵无板垣,彼僧自当为人轻蔑。不自克责,于人何尤!吾土诸德,犹有戒香。不务勇猛精进,以弘正法,而欲攀援显贵,藉为屏墙,何其左矣?

夫世尊制法,“王”、“贼”并称。周武帝初年信佛,道安说法,令帝席地听之,与设食会餐,帝自辞曰:“法师不宜与贼臣同席。”即敕将去(见宣律师《续高僧传》)。此则“王”、“贼”同言,末世犹知其义。至于法门拜俗,礼所宜绝。远公已来,持之久矣。宋世始有称臣之法,清代遂隆拜帝之仪。斯皆僧众自污,非他能强。及至今日,宰官当前,跪拜惟谨,檀施在目,归命为依。乃至刊《同戒录》者,有戒元、戒魁等名。依附俗科,尤可鄙笑。夫儒俗逸民,尚有不臣天子;白莲邪教,且能睥睨贵游。何意圣教衰微,反出二流之下!近世基督教救世军有布斯者,自称法将,随俗利人,虽小善未圆,而众望斯集。一谒英皇,遂招物议。以彼人天小教,犹当清净自持。岂有无上正觉之宗,而可枉自卑屈?且法之兴废,视乎人材。枉法求存,虽存犹灭。仁者弘教,当视势利如火坑矣。然则佛门戒范,虽有多途,今者对治之方,宜断三事:一者礼忏,二者付法,三者趋炎。第一断者,无贩法名;第二断者,无诤讼名;第三断者,无猥鄙名。能行斯义,庶我薄伽梵教,无泯将来。若欲绍隆佛法,则有自利、利他二门要之悉以义解为本。欲得义解,必持经论。今者缩版《藏经》,现在日本(全藏只须一百七十余元)。寺置一函,其费无几(今人多喜往柏林寺奏请《龙藏》,较其所费三十倍于缩版《藏经》。王家赐藏,无过尘世虚荣,何益佛事?若欲藉为护符,求免封闭,亦不可得。日本缩版印行已二十年,而购求者殊少,固知其意在彼不在此也。思之真堪堕泪)。金陵扬州亦有流通印本,取携既易,为益弘多。念诸大德,固应计度及此。然以近世度僧,既太率易,有未知文字而具授菩萨戒者(此不得以六祖藉口)。是故建立僧学,事为至急。详邬波柁耶之名(译义为亲教师),亦以泛唤“博士”,西方或云“乌社”,此土遂有“和上”之名(见《南海寄归传》三)。是和上者,本以教授经论为事。《慈恩传》述那烂陀寺诸僧,以通经多寡为高下。此则建置精舍,本为学人讲诵之区,若专求止观者,冢间林下,亦得自如,即不烦设寺矣。乃若保持琳宫,坐资寺产,逸居无教,等于惰民。如成都昭觉寺僧,资财百万,厚自营生,卒为宰官掊收。此之执吝,欲何为耶?

尔来东南各寺宇,间设学堂。是宜遍及神州以合立寺文义,然助成其事者,多在士人。或乃随逐时趋,不求实用。向闻杭州僧学,乃教英文。夫沙门入校,趣于解经。欲解经者,即须先习汉文为本。晋、唐翻经诸师,多通字学,至今《一切经音义》、《止观辅行传》诸书,尚为儒人所宝,经文典则(远过欧、曾、王、苏之文),非先审儒书文义,未易深通。唐以前书,是宜观览,宋以后书,除理学外,无庸涉猎。亦如印度诸僧,必晓吠陀之学。俗人干禄,可以不识汉文。沙门解经,岂得昧于句义?如欲兼明异语,正可讲及梵书,何须遽习英文,虚捐岁月?往者悉昙章义,略记音声。非独“八转”(八转声即八格)、“十罗”(十伽罗声即十时),绝无解说。名词物号,亦不一存。此但持咒之资,无以了知文义。然则名身句身,必应穷了。念昔奘公未出以前,罗什诸师,译语或多影略。是须明习梵文,校其元本。又大、小乘经论,此方所未译者,其籍犹多(据费长房、宣律师所述:菩提留支持来梵经凡万余卷,真谛三藏所携,若尽译出,可得二万余卷。今计全藏所有,并省复重,视梵土才五分之一耳)。今印度佛学虽微,犹有中土所未译者。如能翻录,顾不快耶?又况六师外道此方所译,惟胜论有《十句义》,数论有《金七十论》,自余诸哲,竟无完书。六师义谛闳深,远在老、庄之上。一遭佛日,爝火失明。不读六师之书,宁知佛教所以高远!且波稈尼仙所陈,乃为字学。尼夜耶宗所说,即是因明。佛家既录其长,岂容芒昧?前者《优波尼沙陀书》,罗甸已尝译录。顾于中土,反缺斯篇,是亦宜为甄述者矣。日本学梵文者,多就英都,直由心失均平,重欧洲而轻印度。若求谛实,何如高蹈五天?径从受学,纵其未暇,亦可礼致明师,来相讲授(印度佛法虽微,而吠檀多教尚盛,其师皆明习梵文。今官立学校,岁费三、四千金,以求欧洲教授,尚不能得其佳者。若印度梵师,专授声明、因明之术,求则得之。集合数寺,不忧无资延请也)。此与学习英文,孰缓孰急,断可识矣。欧洲哲学,习内典者,亦所应知。然比于梵书,犹为当后。然诠慧学,又在德国诸师,无取英人肤浅语也。综此数事,今所急者,惟在汉文;次所急者,斯为梵语;后非急者,乃是欧书。愿诸大德,以大雄无畏之心,倡坚实不浮之学。解经以后,以此自利,则止观易以修持;以此利他,则说法不遭堕负。佛日再晖,庶几可望。又今南土沙门,多游日本,日本诸师亦欲于支那传教。俗士无知,谓宜取则,详东僧分明经教,实视汉土为优。至于修习禅那,远有不逮。置短取长,未妨互助。若其恣啖有情,喜触不净;家有难陀之天女,人尝帝释之鸽羹,既犯僧残,即难共处。而说者以为时代不同,戒律即难遵守。大乘佛教,事在恢弘。不应牵制律文,介然独善。去岁有月霞禅师自金陵来,即遇多人劝其蓄内,禅师笑而置之。夫毗尼细节,岂特今古有殊,亦乃东西互异。四分十诵,科条繁密,非专习戒律者,容有周疏。若彼大端,无容出入。佛制小乘食三净肉,大乘则一切禁断。至夫室家亲昵,大小俱遮。若犯此者,即与俗人不异。出家菩萨,临机权化,他戒许开。独于色欲有禁,当为声闻示仪范故。而云大乘恢弘,何其谬妄!且蔬笋常餐,非难入咽,兼饮乳酪,何损卫生。阴阳交会,复非存生所急。稍习骨观,其欲自净。岂为居必桧巢,食非火化,而云古今有异哉?必也情念炽然,亦可自署居士,何乃妄号比丘,破坏佛法?日餐血肉而说慈悲,不断淫根而言清净。螺音狗行,无过此矣。况其诳语利人,终无实用。徒有附会豪家,佞谀权势。外取兼济之名,内怀贪忍之实;纵有小善,非市估所能为。何待缁流,曲为挹注?以此显扬佛法,只令门风堕地,此迹倡优而已。然情欲奔驰,易如流瀑,波旬既现,易引垢心。年少学人,血气未定,摩登诱惑,谁能坚往?窃谓自今以后,宜定年过三十者,方许受具足戒,则魔说或当少止乎?某等闻熏未周,方便尚缺。悲正法之将灭,惧邪见之堕人。陈此区区,无补毫末。亦谓应时便用,切要在兹,若十方大德,恕其狂愚,加以采录,挽回末法,或在斯言。若其不尔,便恐智日永沉,佛光乍灭。虽有千百法琳,恒沙智实,亦无能为役矣。佛灭度后二千三百八十四年广州比丘曼殊、杭州邬波索迦末底同白

燕影剧谈

余羁沪向不观新剧。间尝被校书辈强余赴肇明观《拿破仑》一出。节凑支离,茫无神彩。新剧不昌,亦宜然矣。前数年东京留学者创春柳社,以提倡新剧自命,曾演《黑奴吁天录》、《茶花女遗事》、《新蝶梦》、《血蓑衣》、《生相怜》诸剧,都属幼稚,无甚可观,兼时作粗劣语句,盖多浮躁少年羼入耳。今海上梨园所排新戏,俱漫衍成篇;间有动人之处,亦断章取义而已,于世道人心何补毫末?约翰书院某君为余言:“青年会有精通英吉利语数君,近亦略习莎士比亚(原译沙士比尔)剧曲,将于此土演而行之。”余曰:“亦诚善哉!第不知数君将以原文演唱,抑译而出之耶?二者都非其时也。何则?一以国人未尝涉猎域外文学风化;二无善知识,如日本坪内雄藏耳——坪内生平究心莎氏之学,且优于文事者也。燕影肄业早稻田,为燕影教授,又尝观其亲演《丹麦国皇子咸烈德》一出于帝国剧场,——此为莎氏悲剧,畏庐居士所译《吟边燕语·鬼诏》一则,其梗概也。夫以博学多情如坪内尚不能如松雪画马,得其神骏,遑论浅尝者哉?若谓如欧、美士人建设莎氏学会,专攻其业,燕影有厚望焉!”沪上闻改良新剧之声久矣,然其所谓社会教育者,果安在耶?迹彼心情,毋亦以布景胡装,兼浅学诸生抄自东籍诸新名辞,为改良耳。于导世诱民之本旨何与焉?世道衰微,余实为叹!

曩者,友人言新民社剧颇能感人,余昨夕病稍脱体,姑往观之。趣剧名《弃旧怜新》,尚多牵强之处。正剧名《张诚》,亦能描摹社会情态。黄小雅去张诚,声容并茂,出其孝悌之心,所以惩天下之为人继母者。此剧悲欢离合,正近情理,能令人喜怒哀乐。以新民社诸君俱有愍人之至意,相彼昧者,其有昭乎!闻有《恶家庭》一剧,为乐风君杰作,余病未能往观。普愿沪上善男善女,莫以新剧尽不合时宜而忽之可耳。燕影自惜贫如潦水之蛙,不能缔造一新剧院于沪渎也!欧、美剧曲,多出自诗人之手;吾国风人,则仅能为歌者一人标榜,大有甘隶妆台之意。此今日梨园名角贾碧云、梅兰芳、冯春航、毛韵珂之所以得党魁之目也!

燕影亦尝于彦通席上,为诗以赠碧云,有“江南谁得似,犹忆李龟年”之句。余以碧云温文尔雅,故云,非如小凤之以梅郎为天仙化人。谁料旬日之间,友人咸称我为“贾党”,亦奇矣!文人好事,自古已然,若夫强作知音,周郎自命;及增缘导欲之事,其智反在梅、贾、冯、毛之下矣!燕子龛随笔一

英人诗句,以雪莱(原译师梨)最奇诡而兼流丽。尝译其《含羞草》一篇,峻洁无伦,其诗格盖合中土义山、长吉而熔冶之者。曩者英吉利莲华女士以《雪莱诗选》(原译《师梨诗选》)媵英领事佛莱蔗于海上,佛子持贶蔡八,蔡八移赠于余。太炎居士书其端曰:“师梨所作诗,于西方最为妍丽,犹此土有义山也。其赠者亦女子,辗转移被,为曼殊阇黎所得。或因是悬想提维,与佛弟难陀同辙,于曼殊为祸为福,未可知也。”二

作《寒山图》,录寒山诗曰:“闲步访高僧,烟山万万层。师亲指归路,月挂一轮灯。”三

废寺无僧,时听堕叶,参以寒虫断续之声。乃忆十四岁时,奉母村居。隔邻女郎手书丹霞诗笺,以红线系蜻蜓背上,使徐徐飞入余窗,意似怜余蹭蹬也者。诗曰:“青阳启佳时,白日丽旸谷。新碧映郊坰,芳蕤缀林木;轻露养篁荣,和风送芬馥。密叶结重阴,繁华绕四屋。万汇皆专与,嗟我守茕独。故居久不归,庭草为谁绿?览物叹离群,何以慰心曲!”斯人和婉有仪,余曾于月下一握其手。四《世说》:“南阳宗世林与曹操同时,而薄其为人,不与之交。及操作司空,总朝政,从容问宗曰:‘可以交未?’答曰:‘松柏之志犹存。’”香山句云:“乃知择交难,须有知人明。莫将山上松,结托水上萍。”五

谭嗣同《寥天一阁文》,奇峭幽洁。《古意》两章,有弦外音,曰:“鳞鳞日照鸳鸯瓦,姑射仙人住其下。素手闲调雁柱筝,花雨空向湘弦洒!”“六幅秋江曳画缯,珠帘垂地暗香凝,春风不动秋千索,独上红楼第一层。”

尝闻仁山老居士言:嗣同顶甚热,严冬亦不冠云。六

寄刘三白门二绝句:“玉砌孤行夜有声,美人泪眼尚分明。莫愁此夕情何限,指点荒烟锁石城”“生天成佛我何能,幽梦无凭恨不胜。多谢刘三问消息,尚留微命作诗僧。”七“山斋饭罢浑无事,满钵擎来尽落花。”此境不足为外人道矣。八

余年十七,住虎山法云寺。小楼三楹,朝云推窗,暮雨卷帘,有泉,有茶,有笋,有芋。师傅居羊城,频遣师兄馈余糖果、糕饼甚丰。嘱余端居静摄,毋事参方。后辞师东行,五载,师傅圆寂,师兄不审行脚何方,剩余东飘西荡,匆匆八年矣。偶与燕君言之,不觉泪下。九“艳女皆妒色,静女独检踪。任礼耻任妆,嫁德不嫁容。君子易求聘,小人难自从。此志谁与谅?琴弦幽韵重。”此孟郊《静女吟》也。今也吾国长妇姹女,皆竞侈邪,又奚望其有反朴还淳之日哉!一〇

昔人卖子句云:“生汝如雏凤,年荒值几钱?此行须珍重,不比阿娘边。”又女致母诗云:“挑灯含泪叠云笺,万里缄封寄可怜。为问生身亲阿母,卖儿还剩几多钱?”二诗音节哀亮,不忍卒读。昔陶渊明遣一仆与其子,兼作书诫其子曰:“此亦人子,须善遇之。”所谓“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也。记朱九江先生绝句云:“新茶煮就手亲擎,小婢酣眠未忍惊。记否去年扶病夜,泪痕和药可怜生?”风致洒然。一一

明末有《童谣》曰:“职方贱如狗,都督满街走。”不图今日沪上所见,亦复如是。一二

兵所以卫民,于此土反为民害,真不详之物也。力田《今乐府》有《梳篦谣》曰:“东家抱儿窜,西家挈妇奔。贼来犹可活,兵来愁杀人!况闻府帖下,大调土司兵。此物贪且残,千里无居民。掠人持作羹,析屋持作薪。莫言少为贵,国威尝见轻,无功害尚小,有功忧更深。问谁作俑者?必有林中丞。萧条夔子国,城郭为荆榛。贼如梳,兵如篦。猡来,更如剃。保宁贼未除,霸州贼又炽。买马须快剑须利,从今作贼无反计。”读之令人扼腕抚膺。一三

十二月望日行抵摩梨山,古寺黄梅,岁云暮矣。翌晨遇智周禅师于灶下,相对无言,但笑耳。师与余同受海云大戒,工近体,俱幽忆怨断之音。寺壁有迦留陀夷尊者画相。是章侯真迹。一四

张娟娟偶于席上书绝句云:“维摩居士太猖狂,天女何来散妙香!自笑神心如枯木,花枝相伴也无妨。”娟娟语余:“是敬安和尚作。”余日:“和尚一时兴致之语,非学吞针罗什。”敬安和尚即寄禅,有《八指头陀集》。一五

黄仲则“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是想少情多人语。泰西学子言:“西人以智性识物,东人以感情悟物。”一六

山寺中北风甚烈,读《放翁集》,泪痕满纸,令人心恻。最爱其“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一绝。尝作《剑门图》悬壁间,翌日被香客窃去。一七

十一月十七日病卧禾氐垣精舍,仁山老檀越为余言秦淮马湘兰证果事甚详。近人但优作裙带中语,而不知彼姝生天成佛也。一八

南雷有言:“人而不甘寂寞,何事不可为”、“笼鸡有食汤刀近,野鹤无粮天地宽”二语,特为今之名士痛下针砭耳。一九

苏格兰雪特君为余言:“欧人有礼仪之接吻(Conventional Kiss),有情爱之接吻(Emotionsal Kiss)。”二〇《旧约全书》,在纪元前四百五十八年及四百五十年间伊萨罗氏所辑,千四百八十八年意大利始刊行《希布罗经典全集》。二一

穆罕默德(原译玛哈默德)本麦加产,少时家贫,佣于嫠妇赫蒂彻(原译开池育)家。开氏敬其为人正直无私,遂嫁之,因而得广交游。至埃及、叙利亚等地,受犹太、基督两教感化。归而隐退山中,住心观净,至四十岁始下山,自立一教曰伊斯兰(原译于思兰)。伊斯兰者,此云“随顺”。倡宇宙一神论,著《可兰经典》。二二

春序将谢,细雨帘纤,展诵《拜伦集》(原译《裴轮集》):“What is wealth to me?-it may pass in an hour”,即少陵“富贵于我如浮云”句也。“Comprehened,for without transformation,Men become wolves on any slight occason”,即靖节“多谢诸少年,相知不忠厚,意气倾人命,离隔复何有”句也。“As those who dote on odurs pluck the flowers,and place them on their breast,but place to die”,即李嘉佑“花间昔日黄鹂啭,妾向青楼已生怨,花落黄鹂不复来,妾老君心亦应变”句也。末二截词直怨深,十方同感。二三

金堡祝发后,住吾粤丹霞寺,著有《偏行堂集》、《临清诗》等。昔余行脚至红梅驿破寺龛傍,见手抄《澹归和尚诗词》三卷,心窃爱之,想是行客暂为寄存,余不敢携去。犹记其《贻吴梅村》一律,大义凛然,想见其为人矣。诗曰:“十郡名贤请自思,座中若个是男儿?鼎湖难挽龙髯日,鸳水争持牛耳时,哭尽冬青徒有泪,歌残凝碧竟无诗。故陵麦饭谁浇取?赢得空堂酒满巵。”读此,当日名贤,可知也已。二四

朱舜水墓,在日本茨城县久慈郡瑞龙山上。舜水没数年,有张斐者,慕舜水高义,追踪而至,为文以祭之。斐字非文,著有《莽苍园文稿》,水藩梓以行世。后太炎重为排比,始得流转中土。今日人已将《舜水全集》刊行,所谓饮水思源者也。忆舜水五古一首云:“九州如瓦解,忠信苟偷生。受诏蒙尘际,晦迹到东瀛。回天谋未就,长星夜夜明。单身寄孤岛,抱节比田横。已闻鼎命革,西望独吞声。”其当日眷怀君国之志,郁而不申,可哀也已。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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