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机器探案集之幽灵汽车(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2 03: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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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杰克·福翠尔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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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机器探案集之幽灵汽车

思考机器探案集之幽灵汽车试读:

遗失的镭

一盎司①镭②!德克斯特教授所拥有的,正是地球上最奇妙的物质。为什么它能够释放出几乎无尽的能量,更是科学上的一个难解之谜。就他所知,除去他手头上的之外,全世界只存在十格令③镭:巴黎的居里实验室有四格令,两格令在柏林,两格令在圣彼得堡,斯坦福大学有一格令,伦敦有一格令,余下的全在他的亚佛实验室里,就放在一小块钢板上。

注视着这块蕴藏着巨大能量的小东西,德克斯特教授突然生出了一种敬畏感,深感自己肩负重任。数月来,他不辞辛劳地向上述各大实验室要求,希望能收集到整整一盎司的镭,以便用实验来验证运用镭做机械原动力的可能性。现在终于可以开始动手了。

由于镭元素的产量非常少,因此这一盎司镭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①重量单位,1盎司约等于28.35克。

②镭(Radium)是一种放射性化学元素,最早从沥青铀矿中提炼出来,后来也能化学合成。镭与皮肤接触、吸入、口服或注射,均对人体有害,也会致癌,因此运送时需特别装备。玛丽·居里与丈夫皮埃尔·居里于一九〇三年因发现镭元素共同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居里夫人于一九一一年再因分析出镭元素的化学性能而获诺贝尔化学奖。

③英美制最小的重量单位,1格令等于0.0648克,1盎司约等于437格令。

钱再多也买不到。从世界各地运来时,不仅需要特雇邮差,还得在世界知名的伦敦劳埃德保险公司投下巨额保险。经过教授数月来在各界的呼吁奔走,再加上他所担任物理系主任的亚佛大学的信誉,最终总算大功告成。

不过,至少有一位举世闻名的科学家也参与了这项工作,他就是卓尔不群的科学家、逻辑学家,人称思考机器的凡杜森教授。这位大师的参与,使资历尚浅、默默无闻的德克斯特教授如虎添翼。思考机器将与德克斯特教授联手做实验的消息一经公布,立刻激起了世界各地物理学家的兴趣,大家都热切地期待着。

当然,此等收集大量的镭的大事,一定会引发欧美各地媒体的报道和评论。这些报道大多是正面的、鼓励性的,但偶尔也有言辞激烈的反对和批评。无论如何,亚佛实验室已经收集了足够的镭的消息一经传出,报纸立刻发出报道,同时也提到凡杜森教授和德克斯特教授即将开始试验。

试验就在设备先进的亚佛实验室里进行。实验室的屋顶很高,天顶是玻璃制的,光线充足;而且窗户的位置也很高,可以避免好奇者的窥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完成,两位科学家开始一起工作。实验室所在大楼的走廊上有一扇小门,那是实验室的唯一入口,一位警卫在此全天站岗。科学家必须先从这扇小门进入一间接待室,再从接待室另一端的门进入实验室。

此刻,德克斯特教授已经进入实验室了,正焦急地等候思考机器的大驾,同时在心中反复思考着即将进行的实验步骤。每部需要用的仪器都已就位,不需要的早已移开。这个试验将产生历史性的影响,其结果将决定镭是否能作为机械的原动力在实际中应用。

忽然,德克斯特教授的思绪被打断了,大学讲师布朗先生出现在实验室门口。“有位女士要见你,教授,”说完,他递上一张名片,“她说她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德克斯特教授走上前去接过名片,布朗先生转身从接待室走出实验室。名片上的名字:泰蕾兹·沙坦尼夫人,他对此毫无印象。他有点儿困惑,也有些烦躁,抬头看了一眼放在长实验桌上的镭,便朝接待室走去。他走到门口,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眼看就要跌倒在地,猛一拧身才站稳了脚步。

就在他火冒三丈,正要发作时,耳畔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一声悦耳的轻笑。这声音在别的场合也许会令人愉悦,但在目前自己狼狈不堪的情况下,就使他有些恼怒了。可是当他见到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士向他走来时,他不禁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脸红。“对不起,”她抱歉地说,在那鲜艳的红唇一角可以隐约见到一丝微笑,“这是我的疏忽。我不该把手提箱放在门口的。”她轻松地将手提箱一手提起,往门边移了移,“也许,其他人也会像你一样被它绊倒吧?”她问。“不会,”教授红着脸微笑着回答,“这里没有别人了。”

泰蕾兹·沙坦尼夫人站直身子,丝绸衣裙沙沙作响。她曼妙的高挑身材令德克斯特教授有点吃惊。她大约三十岁,身高约为五英尺九或十英寸。除了无可否认的美貌之外,从姿态和举止亦可看出她的行动异常矫健。德克斯特教授望了她一眼,又疑惑地看看手上的名片。“我有一封法国居里夫人的介绍信,”她一面说,一面从腰间的坤包里取出一封信,“咱们是不是能到光线好一点的地方去看呢?”她把信交给教授,两人一起走到接待室靠近大厅走廊那边的窗下。德克斯特教授拖过两把轻便椅,两人面对面坐下。教授打开信看着,读完之后,他抬起头来,用重新认识的目光打量着对方。“我本不该来打扰你,”泰蕾兹·沙坦尼夫人用悦耳的声调说,“可是我知道这件事对你非常重要。”“什么事?”德克斯特教授好奇地问。“就是镭,”她继续说,“我手上有一盎司科学家从未听说过的镭。”“一盎司的镭!”德克斯特教授难以置信地轻呼,“什么?夫人,你可真让我吃惊。一盎司的镭?”他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泰蕾兹·沙坦尼夫人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一会儿,咳嗽停了。“这是惩罚我不该乱笑。”她微笑着说,“我的喉咙不太好,希望你能原谅。”“没关系,没关系,”对方礼貌地说,“可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件事,非常有意思。请详述一下。”泰蕾兹·沙坦尼夫人动了动,让自己坐得更舒适一些,然后开口说:“这件事的确是非比寻常,但镭落到我手上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我是英国人,能从我的口音听出来吧。我丈夫是法国人,我的姓氏就是由此而来的。他和你一样,也是一位科学家。他与任何研究机构都没有关系,因此一般科学界的人都不认识他。起初,他只是出于个人爱好,做些试验工作,渐渐就着迷了。以美国人的标准看,我们不算是有钱人,不过日子过得还算舒适。“我能说的就是这些。居里夫人的介绍信上已经介绍了我是什么人。居里夫妇发现镭元素的时候,我丈夫也做了类似的研究,并取得了相当大的成果。他研究的方向在于如何制造镭,用什么东西作材料。这些我当时并不明白。数月间,他用与居里实验室完全不同的方法造出一格令又一格令的镭,几乎耗光了我们的全部财产,最后我们终于制出了这将近一盎司的镭。”“真是不得了,”德克斯特教授说,“请继续说。”“就在这个时候,我丈夫不幸感染了一种致命的疾病,去世了。”

泰蕾兹·沙坦尼夫人停了一下再说,声音低沉,“我对他为什么要做这种实验一无所知,只知道他的花销极大。他临死前,才将实验的目的告诉我。奇怪的是,那与报纸上对你的实验的报道非常相似,就是想要找出镭作为机械原动力的可能性。他工作时有随手将脑中想法记载下来的习惯,可惜在死前没有机会整理他的笔记,所以其他人无法看懂他写下的东西。”

她停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德克斯特教授看着她,看到她脸上的一丝悲痛和遗憾,心中不由得涌出一阵同情。“那么,”他问,“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我知道你为了做这个实验,花了许多心血,克服了许多困难,才收集到你所需要的镭。”泰蕾兹·沙坦尼夫人继续说,“因此我想,先夫制造出来的镭对我来说已经毫无用处了,也许可以卖给你或亚佛大学。我说过我拥有将近一盎司的镭,你可以用来进行你的实验。”“卖掉?”德克斯特教授倒抽一口气,“不可能,亚佛大学的资金并没有雄厚到能买得起这么贵重的东西。”年轻妇人脸上期待的神色消失了,她做了一个失望的手势。“全部的镭当然值一大笔钱,”末了她说,“我当然并不知道这东西的真正价值。有一百万元吗?或者几十万元?只要能补偿我们花掉的钱就行。”

她平静的语调中几乎有一丝恳求的意味。德克斯特教授望向窗外,仔细考虑了几分钟。“或者,”过了一会儿,妇人又说,“也许你将来会需要用更多的镭做实验,比你手上现有的更多,你可以按照你用的部分付我钱就好了,可以吗?就像付使用费一样。我愿意接受任何合理的付费方式。”

又是一阵沉默。摆在他眼前的,是一大笔迄今未曾听过的镭。德克斯特教授仿佛看到自己研究道路上的光明前景,越想越起劲。他知道将整整一盎司镭买下的可能性很小,可是按件计酬呢?这个大概有商量。“夫人,”他开口说,“我该郑重地感谢你前来。虽然我本人不能确定地承诺你什么,但我一定会将此事向能够做出决定的人提出。我需要几天的时间做适当的安排,你能等我几天吗?”

泰蕾兹·沙坦尼夫人微微一笑。“我当然愿意等,”她说,又开始了一阵痛苦的干咳,咳得全身都颤抖起来。“没问题,”等咳嗽过后,她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利用这批镭元素,别把它浪费了。”“你能否开个价钱?如果全卖需要多少钱,按件计酬又是多少?”德克斯特教授问。“我现在没法告诉你,名片上有我的住址,就在日耳曼旅社。我计划还要在此地停留几天,你可以随时来找我。请你……请你不要客气,”她的语气中又有了恳求的意味,一手搭在教授的手臂上,“任何提议都行,可能的话,我会接受你的任何提议。”

她站起身,德克斯特教授也站了起来。“有件事该告诉你,”她说,“我是昨天从利物浦乘邮轮过来的。再过六个月,我就只能靠卖掉这一盎司镭的费用过活了。”她穿过房间,提起手提箱,不禁莞尔一笑,显然是想起刚才德克斯特教授跌了一跤的样子,接着转身往外走。“让我来提吧,夫人。”德克斯特教授说,伸手要去拿手提箱。“噢,不用了,这个不重。”她轻松地说。

两人客套了一番,她便离开了。德克斯特教授从窗户向外望,欣赏她健美的身材,姿态优雅地走上等候的马车离去。他沉思着站在窗前,想着那不为人知的一大批镭。“如果我能拥有那些镭……”他低声嘀咕,转身走回自己的实验室。

突然间,实验室传出一声大喊——一个吃惊的尖叫,德克斯特教授面无人色地冲进小接待室,猛地推开门,跑到大厅的走廊上。五六个学生围了上来,讲师布朗先生也从走廊另一头跑来,惊讶地看着他。“镭不见了……被偷走了!”德克斯特教授喘着气说。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德克斯特教授虚弱地胡言乱语,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他有无数的疑问和猜测,心中涌起怒气。就在此时,他看到一个身材矮小、有着一头蓬松黄发的人正从走廊一头向他走来。“啊,凡杜森教授!”德克斯特教授大叫,狂乱地抓住思考机器瘦长的手臂。“怎么了?”思考机器的双臂好像被老虎钳夹住一样,他努力想挣脱开,“别这样,放开我。到底出了什么事?”“镭不见了……被偷走了!”德克斯特教授说。思考机器后退一步,斜眼看着这位双目圆睁的同事。“这是什么蠢话?”末了他说,“咱们进屋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豆大的汗珠从德克斯特教授的额上滴落,他双手不停地颤抖,紧跟着思考机器走进接待室。思考机器转身关上通往走廊的门,按下门锁。门外,布朗先生和学生们听到门锁的咔嗒声后,就离开了。镭失踪的事,很快就在大学校园里传开了。德克斯特教授在接待室的椅子上坐下,呆滞地凝视前方,嘴唇颤抖着。“老天,德克斯特,你疯了吗?”思考机器烦躁地说,“镇静一点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镭是怎么遗失的?”“过来……到这儿来……在实验室里,你自己看。”德克斯特教授说。“噢,现在去看已经没用了。”思考机器不耐烦地说,“告诉我是怎么发生的?”

德克斯特教授在接待室里转了两圈,又坐下,尽力想让自己镇定,然后他将全部经过和盘托出。从泰蕾兹·沙坦尼夫人前来拜访,他将镭放在实验室的桌上,一直到目送她坐上马车离开期间的每个细节都详细叙述了一遍。思考机器靠着椅背坐着,斜眼朝上看,纤长的十指指尖相触。“她在此地停留了多长的时间?”对方说完后,他问。“我想有十分钟吧。”“她坐在什么地方?”思考机器问。“就在你坐的地方,面朝实验室的门。”

思考机器回头望了一下他背后的窗户。“你呢?”他问。“我坐在这里,面对着她。”“你确定她没有走进实验室?”“我能确定,”德克斯特教授飞快地回答,“今天只有我进了实验室。我下了特别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去。布朗先生和我讲话时,镭还在我面前。他只是开门将名片递给我,便离开了。他不可能——”“没有不可能的事,德克斯特教授。”思考机器厉声说,“你是否曾让泰蕾兹·沙坦尼夫人单独一人留在此地?”“没有,没有!”德克斯特教授强调,“她来后,我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她。同样,布朗先生离开时,镭就放在我面前。等他走出接待室回到大厅走廊之后,我才离开实验室进入接待室。”

好几分钟过去了,思考机器静坐不语,眼睛朝上瞪着,德克斯特教授焦急地望着对方高深莫测的脸。“我希望,”德克斯特教授鼓起勇气说,“你不会认为这是我的错吧?”思考机器没回答。“泰蕾兹·沙坦尼夫人的嗓音如何?”他问。

德克斯特教授困惑地眨眨眼。“很平常的声音,一位高雅、有教养的女人的低沉声音。”他回答。“在交谈中,她有没有忽然提高声音?”“没有。”“在谈话期间有没有打喷嚏或咳嗽?”

德克斯特教授脸上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她咳嗽了,很剧烈的咳嗽。”他回答。“哈!”思考机器叫了一声,狭长的水蓝色眼珠闪出心领神会的光芒,“我猜有两次吧?”

德克斯特教授目瞪口呆地望着对方。“对,两次。”他回答。“还有别的吗?”“嗯,我想她也笑过。”“她是在什么情况下笑的?”“在我被她放在实验室的门口的手提箱绊倒时。”

思考机器不动声色地听着,伸手将德克斯特教授手中攥着的纸拿过来。那是泰蕾兹·沙坦尼夫人带来的介绍信,已经皱成一团了。这是一封短信,只有几行法文,上面说泰蕾兹·沙坦尼夫人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希望能和德克斯特教授见面。“你应该刚好认识居里夫人的笔迹吧?”思考机器草草看了一下问,“为了筹备这次试验,你应该有和她往来的信件吧?”“是的,我认识她的笔迹,”对方回答,“我认为这封信不是伪造的。”“这点咱们稍后再谈。”思考机器不置可否地说。

他站起来,率先走进实验室。德克斯特教授指出他将镭放置在实验桌上的确切位置。思考机器一面斜眼注视整间实验室,高高的玻璃窗,屋顶上的玻璃天花板,以及单扇门的进出口,一面在脑中计算着。他高耸的额头现出密密的抬头纹。“我想,墙上所有的窗户都上锁了吧?”“没错,一直都是锁着的。”“那玻璃天花板呢?”“也是一样。”“请找一把长梯子来!”

几分钟后,长梯子拿来了。德克斯特教授看着思考机器仔细检查每一扇窗户和天花板的玻璃窗,用一把小刀轻敲着。查完之后,发现每一扇玻璃窗的锁都完好无损。“老天!”他莽撞地叫着,“真是非比寻常、非比寻常。如果镭不是在接待室中被偷的,那么……那么……”他再次扫视整间实验室。德克斯特教授摇摇头。他的情绪已经平静多了,但对整件事还是困惑得很。“德克斯特教授,”末了,思考机器冷酷地问,“你确定把镭放在你指给我的位置上吗?”

面对这几乎是责难的语气,德克斯特教授的脸涨红了。“是的,我确定。”他回答。“而你也确定无论是布朗先生还是泰蕾兹·沙坦尼夫人,都没有进入实验室?”“我非常确定。”思考机器漫无目的地在长长的实验桌旁踱步,不经意地把玩桌上发亮的仪器。“泰蕾兹·沙坦尼夫人有没有提到小孩?”末了,他问了一个似乎是毫无关系的问题。

德克斯特教授再次困惑地眨眨眼。“没有。”他回答。“收养或者其他渠道?”“没有。”“她提的手提箱什么样?”“噢,我没有特别留意,”德克斯特教授回答,“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我想是皮制的。”“你说她昨天才到美国来?”“没错。”“真是非比寻常。”思考机器咕哝着。接下来,他在一张纸上写了几行字,交给德克斯特教授。“请立刻发出这封电报。”德克斯特教授望了一下。纸上写着:

巴黎,居里夫人:请问您有没有为泰蕾兹·沙坦尼夫人写介绍信去见德克斯特教授?请速回复。奥古斯都·S.F.X.凡杜森德克斯特教授看着这封电报,眼睛亮了起来。“你认为泰蕾兹·沙坦尼夫人会——”他说。“我敢说我知道居里夫人会怎么回答。”对方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怎么回答?”“当然是‘没有’,”思考机器说,“因此——”他停了一下。“怎么样?”“你的诚实会受到怀疑。”

德克斯特教授满脸通红,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思考机器开门走出去后,跌坐在椅子上,头埋在双手里。几分钟后,布朗先生走进实验室。“啊,布朗先生,”他抬起头说,“请立刻把这封电报发出去。”

思考机器一到家,立刻打电话到报社找记者哈钦森·哈奇。这位身材瘦长的年轻记者一向急着想挖掘好新闻去报道,一听到思考机器在找他,立刻兴冲冲地跑来接电话。“我要和你谈的是有关亚佛实验室遗失镭的事。”思考机器说。“对了,”哈奇说,“我几分钟前才听说这件事,警察局发布的公报。我正准备出去采访。”“我要你先帮我一个忙,”思考机器说,“马上到日耳曼旅社去,有个泰蕾兹·沙坦尼夫人住在那里。我要你为我确定她是否与一个儿童同行。一定要百分之百地确定有还是没有。”“没问题,保证办到,”哈奇说,“可是有关镭的新闻——”“这就是新闻。”思考机器不客气地打断哈奇的话,“如果你在旅社找不到有关儿童的事,那么就到船舶公司去打听。她搭乘从利物浦出发的邮船前来,昨天才上岸。我必须有确定无疑的证据才行。”“我现在就去。”哈奇回答。他挂上电话,快步跑出去。他正好和日耳曼旅社的前台领班很熟。领班是个矮胖子,以前也曾提供他一些报道所必需的资料。“你好,查理,”哈奇向他问好,“泰蕾兹·沙坦尼夫人住在这里吗?”“是的。”查理说。“和她丈夫一起吗?”“没有。”“来时只有她一个人?”“没错。”“有没有小孩跟着?”“没有。”“她长得怎么样?”“非常漂亮!”查理说。

这句赞美之辞似乎满足了记者的要求。他离开旅社,赶往码头。从利物浦开来的轮船格拉纳达号仍然停在码头上。他上船向事务长问了类似的问题,答案还是一样,完全没有孩童的踪迹。接下来哈奇前往思考机器家。“怎么样?”科学家问。记者摇摇头。“就我所知,从她离开利物浦起到现在,没有人看到她和小孩在一起或说过话。”思考机器毫不惊讶,反而露出有些不安的神情。他的额头起了皱纹,双眼眯了起来,坐下靠着椅背,沉思了很长时间。“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末了,科学家喃喃自语。哈奇不知道思考机器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好也闷声不响。过了一会儿,科学家突然跳了起来,一五一十地将镭遗失的经过说给记者听。“那封居里夫人写的介绍信,让泰蕾兹·沙坦尼夫人有机可乘。”他说,“坦白说,我认为那封信是伪造的。我已经发了一封越洋电报给居里夫人。如果她回答是‘没写过’,那么我的推测就是对的;如果她回答是‘写过’,那么……不,这种答案用不着考虑。目前问题在于:实验室中镭到底是如何遗失的?”

门开了,马莎走进来,递给科学家一封电报。他立刻打开信封,看了电文一眼,猛地坐回椅子上。“怎么说?”哈奇大胆地问。“电报上说‘写过’。”对方回答。

当晚八点钟,思考机器还在自己的小实验室中做化学试验。他拿着一个有刻度的玻璃杯,杯内有些半透明的紫色液体。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不自觉地松开手指,玻璃杯掉在地上摔个粉碎。“我真是一个大笨蛋。”他咕哝着,不理会地上的玻璃碎片,走到隔壁房间。一分钟后,他和哈钦森·哈奇通上了话。“马上过来。”他简短地说。他的语气里有种急迫的意味。哈奇抓起帽子就往外跑。他赶到思考机器家时,科学家正好从打电话的房间走出来。“我知道了。”科学家先开口对记者说,阻止对方提出问题,“真是简单得不得了。我居然没有想到,真是个笨蛋。”哈奇掩口偷笑。任何人都不敢说思考机器是个笨蛋。“你搭出租车来的?”科学家问。“是的,车就等在门外。”“走吧。”

思考机器给出租车司机一些指示后就出发了。“你即将见到一个非常与众不同的人。”思考机器解释,“他可能会制造出麻烦,也可能不会,总之,你得做好准备。他可是个狡猾的家伙。”

出租车在一栋大宅前停下,看起来是个供中产阶级租住的公寓。思考机器跳出车子,哈奇紧跟其后。两人一起走上台阶,按下门铃。一个女仆模样的人出来应门。“请问……请问……噢,他姓什么来着?”思考机器搓着手好像拼命想记起什么事似的。“那位先生,那位身材矮小的绅士,昨天才从利物浦来的……”“噢,”女仆爽朗地笑了,“你说的是贝克斯通先生?”“对了,就是他,”科学家叫出声来,“请问他在家吗?”“我想他在家,先生,”女仆仍然微笑着,“你有名片吗?”“没有,没这个必要,”思考机器回答,“我们从戏院来的,他知道我们要来找他。”“二楼,后面。”女仆说。

两人走上楼梯,在一扇门前停下。思考机器轻轻扭动门把,门没上锁,他推开房门。煤气灯亮着,可是屋内看不见人影。这时他们听见翻动报纸的声音,两人一起转过头,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仍然看不见人影。思考机器蹑手蹑脚地朝一张面对另一个方向的大沙发椅走去。细瘦的手臂在椅子的另一面消失了,可是很快又提起了什么。在他手上扭动的是一个人,一个像玩具娃娃的侏儒,穿着轻便外套,正在用德语咒骂着。哈奇爆笑出声,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位是贝克斯通先生,这位是哈奇先生。”思考机器严肃地为双方互做介绍,“哈奇先生,就是这位先生偷了镭。在你开口前,我得告诉你,泰蕾兹·沙坦尼夫人已经被捕而且认罪了。”“放下我,”矮小的德国人说,“放下我,求你了。”

思考机器将扭动的侏儒放回沙发椅上,哈奇走去关门并且上了锁。他走回来时,看到侏儒满是皱纹的小脸、孩童似的躯体、玩具娃娃般的衣服,再加上一脸无助的神情,他再也笑不出来了。侏儒可能只有十五岁,也可能有五十岁,体重不会超过二十五磅,身高也只有三十英寸左右。“就像我们在戏院中表演的一样……”贝克斯通开始结结巴巴地说。“原来如此,”思考机器说,他倒是有其他问题要问,“泰蕾兹·沙坦尼夫人的真名叫什么?”“她就是著名的方琼小姐,我是了不起的冯·弗里茨伯爵。”贝克斯通有如在舞台上表演一般,骄傲地朗声说。

一道灵光闪过哈奇的心头,他明白镭是怎样被偷的了。令他难以相信的是对方十足大胆的行为。思考机器站起来,打开屋里的衣橱,从里面拉出一个手提箱,打开手提箱,取出一个小铁盒。“哈,镭就在这里。”他打开铁盒时说,“想想看,哈奇先生。这个小盒子可是价值数百万啊。”哈奇也在思索,想着如何将这段经历写在他的专题报道中。他们两人将侏儒带出门,搭出租车回到科学家的住所。一小时后,泰蕾兹·沙坦尼夫人应邀来访,她以为这次会面是要谈购买镭的事。随后前来的是德克斯特教授,他仍然非常愤怒,可是又不敢拒绝思考机器的电话邀请。在场的还有哈奇、思考机器以及马洛里探员。“现在,泰蕾兹·沙坦尼夫人,”思考机器平静地开口说,“请告诉我,除了从亚佛实验室偷去的一盎司镭之外,你还有另外一盎司的镭吗?”

泰蕾兹·沙坦尼夫人跳了起来。思考机器斜眼向上望,十指指尖相触,对她的举动毫不在意。马洛里探员却警觉地站直身子。“偷?”泰蕾兹·沙坦尼夫人大叫,“偷?”“对,我用的就是这个词。”思考机器用愉悦的口气说。

女人眼中闪过一道凶光,脸色通红,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她神色泰然地坐了下来。“冯·弗里茨伯爵已经坦白招供了。”思考机器继续说。他倾身向前,从桌上拿起一个包裹:“镭就在这里。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的镭吗?”“镭!”德克斯特教授难以置信地倒抽一口气。“如果你不否认,我想可以让冯·弗里茨伯爵进来了。哈奇先生,麻烦你。”思考机器说。哈奇打开房门。侏儒以在舞台上表演的步伐跃然而入。“这个证据足够了吧,方琼小姐?”科学家问,口气中有点儿讽刺的意味。泰蕾兹·沙坦尼夫人无言地点点头。“你很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出答案的吧?”思考机器继续说,“我猜想你偷镭的灵感是从报纸上来的。从报道上,你该知道我本人也对这项试验很有兴趣。你带着偷到的镭离开不久,我就到实验室了。德克斯特教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真是聪明,非常聪明,可是你拥有的镭太多了,多到不可信。如果你说的不是真话,那么你为什么要到那里去呢?答案显而易见。“除了德克斯特教授之外,你或任何人都没有进入实验室里。可是屋里的镭却不见了。怎么会呢?起初我想的是当你把德克斯特教授缠住时,你的同党潜入实验室,或者从玻璃天花板上用鱼钩或其他某种巧妙的器械将镭勾走。我询问德克斯特教授时,发现你曾咳嗽过两次,这显然是个信号,用来通知你的同党做某些事。“其次,我检查了窗户和天花板,全都从内部锁好,毫无受到破坏的痕迹。当然,镭也没有从接待室出去,可是却不见了。我当时几乎束手无策,直到我想起德克斯特教授提到他踢到一个手提箱。一个女人出门拜访,为什么要带手提箱?就算她有理由带手提箱,她为什么不将它留在马车上,而一定要提到接待室里呢?“此时我已经不相信你真的拥有镭,我也知道你曾两次利用咳嗽发信号给你的同党,因此,我相信手提箱一定与偷窃镭这件事有关。怎么说呢?手提箱里可以藏些东西。什么东西呢?一只猴子?我认为不是,因为藏在里面的同党一定要有相当的智力才可以。不是猴子又是什么?一个小孩?这个可能性似乎大些。你可以教一个孩子去偷东西。”

屋里每个人都睁大眼睛听着。当事人泰蕾兹·沙坦尼夫人也听得入神,而冯·弗里茨伯爵则伸直脖子微笑着。“我发了一封电报给居里夫人,问她那封介绍信是否是真的;我也派哈奇先生去打听孩子的事。他回报说泰蕾兹·沙坦尼夫人没有与任何孩子接触,我也接到居里夫人的回电说介绍信是真的。这下又把我送回最初的出发点了。我一再考虑,总是得到同样的结果。直到突然灵机一动,我想,如果藏在手提箱里面的不是猴子,也不是孩子,那能是什么呢?当然就是身材矮小的侏儒。我真是笨到家了,没能早些想到这个可能性。“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找到这个侏儒了。他很可能是和这个女人同时乘船来的。我想到一个计划。我从日耳曼旅社找到当初载泰蕾兹·沙坦尼夫人的马车夫,再问车夫泰蕾兹·沙坦尼夫人把手提箱留在何处。他给了我一个地址,我和哈奇先生一起过去。“我无法解释这个女人如何从居里夫人那里拿到介绍信,不过对一个聪明得能偷出一盎司镭的人来说,骗出一张介绍信应该不成问题。她和侏儒都是在舞台上的表演者,使用手提箱藏人大概以前曾在舞台上做过。当然,这个手提箱也是特制的,所以侏儒能从里面开关。”“而且总是会赢得哄堂大笑。”侏儒自满地插嘴。

过了一会儿,两位嫌疑犯都被押进警察局关了起来。冯·弗里茨伯爵在头一天就逃脱了三次,因为他只要轻轻扭动身子,就能从牢房的铁栏杆之间钻出去了。

名画失窃记

马修·卡尔靠贩卖机器轴承的润滑剂赚了五千万美金,接下来他把注意力转移到艺术品收藏上。这并非难事:他有的是钱,而欧洲有的是艺术大师。他收藏的方式也很简单,在他的大理石豪宅中,有个墙体面积大约五千平方码的美术馆,他就去买了大约五千平方码的艺术品放在里面。这些艺术品有些还算得上是精品,有些则马马虎虎,大部分只是劣质品。精品中最好的一幅是鲁本斯①的画,他在罗马花五万美金买到的。

当他买够了收藏品后,卡尔决定要将自己的美术馆重新装修一下。墙壁上挂的画全部取下,暂时收在同样广阔的宴客厅里,画面朝墙放着。卡尔和他的家人则暂时住在附近的酒店里。

卡尔在酒店结识了朱尔·德莱塞普先生。德莱塞普先生是个法国人,讲话又急又快,像是健美操教练在发口令一样。他私下对卡尔说,他不但是个画家,而且也是个艺术品鉴赏家。出于爱炫耀的个性,卡尔忍不住对德莱塞普先生说起自己的藏品,并邀请对方来参观。在卡①彼得·保罗·鲁本斯(PeterPaulRubens,1577-1640),佛兰德斯画家,巴洛克画派早期的代表人物。

尔家的宴客厅中,法国人看到真正的精品时,他眼中闪现出正牌艺术家欣喜的光芒;看到滥竽充数的画时,他只微微一笑——一种无所谓的微笑。

卡尔亲手拿起珍贵的鲁本斯名画,向法国人展示。这是一幅圣母和圣婴的画像,笔触非常细腻。经过了几个世纪,完美的构图和丰富的色彩依然和当初创作时一样光彩夺目。看到德莱塞普先生好像并不怎么起劲的样子,卡尔有点儿失望。“怎么样?这可是鲁本斯的画呢。”他叫着。“我知道。”德莱塞普先生说。“我花了五万美金买的。”他骄傲地说。“也许值更多钱。”法国人耸耸肩,转身走开。

卡尔苦恼地望着对方。德莱塞普先生会不会根本就不知道鲁本斯是个著名画家?或者他没听见这幅画价值五万美金?卡尔每次对人提到他花了五万美金买这幅画时,听的人都会露出目瞪口呆的惊奇表情。因此,他又问了一句:“你不喜欢它吗?”“我很喜欢,”德莱塞普先生说,“但我见过这幅画。就在你买走这幅画的前一周,我在罗马见过。”

他们继续看其他的画,最后看到一幅惠斯勒的画作。这是一系列伦敦泰晤士河风景水彩画中的一幅。德莱塞普先生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他的目光在水彩画和鲁本斯的画之间反复逡巡,好像是在将有着细腻笔法和明亮色彩的现代画拿来与古典大师的画作相比较似的。

卡尔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沉默不语。“其实我并不怎么看重这幅画,”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这只不过是惠斯勒的画,我只花了五千美金,看起来还算顺眼,但绝不是非有不可的东西。你觉得怎么样?”“我认为这是旷世绝作,”法国人满腔热情地说,“这是现代画中最精华、最顶尖的一幅作品。”他转身面对卡尔,“可能的话,你能否允许我临摹这幅画?我有点儿绘画才能,我敢说我很有把握能画出一幅相当好的复制品。”

卡尔很高兴,现在他对这幅惠斯勒的画越看越满意了。“当然可以,”他回答,“我会把这幅画送到酒店去,你可以……”“不,不,不,”德莱塞普先生快语接上,“我可不敢把这幅画留在身边,万一遇到火灾就糟了。我在想,如果你允许我到这里来,这个房间够大,而且光线、空气都很好,又很安静……”“随你喜欢,怎样都行,”卡尔大方得很,“我只是希望帮你找到最方便的办法。”

德莱塞普先生走上前来,一手搭在卡尔的手臂上。“我亲爱的朋友,”他诚恳地说,“如果这是我的画,我绝不会让它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想,你为了这批收藏已经花了……”“六十八万七千美金。”卡尔骄傲地接口。“虽然你目前不住在此地,但你肯定已经布置了完善的安全措施吧?”“装修工人干活时,屋里有二十个仆人在看守,”卡尔说,“其中三人除了守卫这个房间之外,什么事都不做。这个房间只有一个进出口,就是咱们进来的那道门,其他的不是钉上就是锁上了。而这扇门只有我本人,或者我亲自吩咐过的人才能出入。因此,先生,你能看出来,没有人能从此地拿走任何东西。”“好极了!好极了!”德莱塞普先生钦佩地说。他微笑了一下。“我想再没有人会像你那么有先见之明了。”他心不在焉地望望四周的画。“一个聪明的窃贼,”他大胆地说,“可能会将一幅值钱的画,比如这幅鲁本斯的画,从画框上割下,卷成一卷,藏在外套里出去。”

卡尔得意地笑着,摇了摇头。

几天后,在酒店中,卡尔主动提出要陪德莱塞普先生到画室去,他想亲眼看着德莱塞普先生开始他的临摹工作。德莱塞普先生当然是非常高兴,感激万分。他们在客厅门前停下脚步。“詹宁斯,”卡尔对站在门边,穿着特殊制服的男仆说,“这位是德莱塞普先生。他可以在此随意出入。他要在宴客厅中做些事,你通知其他人不要打扰他。”

德莱塞普看到鲁本斯的画和其他画一起随意摆放着,画上的圣母正面对着他。“卡尔先生,”他抗议,“这幅贵重的画不该随随便便地放在这儿。如果你同意的话,让你的仆人去找些帆布来,我可以把它包起来放在桌子上。别放在地上,万一这里有老鼠呢?”

卡尔向他致谢,下令让仆人照做,把鲁本斯的画小心包好,放在安全的地方。德莱塞普先生摆好画纸、画架、凳子和其他东西,开始临摹。

三天后,卡尔正好路过,看到德莱塞普先生仍在努力地临摹。“我只是随便走走,”他说,“看看画廊的工作进行到什么程度了。他们说再过一个星期就能完工。希望没有打扰你。”“一点儿也没有,”德莱塞普先生说,“我就快画完了,过来看看。”他将画架转向卡尔。

百万富翁凝视画架上的画,再和放在邻近椅子上的原作比较了一下,眼中露出钦佩的神情。“哇,棒极了!”他叫出声来,“这简直和原作一模一样。我敢说你肯定不会花五千美金购买它,对吧。”

谈话到此结束。卡尔在宅子里又溜达了一个多钟头,最后回到宴客厅。画家刚好收拾完他的工具,两人便一起走回酒店。画家将自己临摹的惠斯勒风景画松松地卷成一筒,挟在腋下。

一周后,美术馆的改建工程全部完工,工人也都离开了。德莱塞普先生自告奋勇帮忙悬挂画作,卡尔当然高兴得很,便委托德莱塞普先生负责这项工作。着手开始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德莱塞普一面愉快地和卡尔闲聊,一面打开包着名贵的鲁本斯画作的帆布。突然,他惊慌地愣住了。名画不见了,画框还在,画布却已不见。画框内还留有一块细条帆布,表明有人用利刃割开画框取走了画布。

卡尔当即将鲁本斯失窃一事报案,由马洛里探员接办。卡尔重重地捶着探员的桌子,大声咆哮。“我花了五万美金买的!”他喊着,“赶快去找啊,坐在这里瞪着我有什么用?”“别太激动,卡尔先生,”探员劝着,“我会立刻派手下去找这——这……这个鲁本斯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一幅画!”卡尔先生吼叫着,“帆布上画着一些东西,别忘了我是花了五万美金买的。”

警员被派出去工作了。过了不久,记者哈钦森·哈奇敏锐的触角就发现了这件事,他查出有位德莱塞普先生和这幅画的失踪有关,于是去拜访他。哈奇发现这位画家的情绪非常紧张,几乎要歇斯底里了。哈奇一提起这件事,德莱塞普先生就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老天!这真是令人吃惊!”法国人叫着,“我该怎么办啊?我是唯一在那个房间待了好几天的人。我也曾提醒他要好好保护这幅画。现在画不见了,损失是无法弥补的,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哈奇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让对方继续说下去。最后,他总算找到一个机会打断对方的话。“德莱塞普先生,”他说,“据我所知,你在宴客厅里时,除了你和卡尔先生之外,没有别人进入那个房间,对吗?”“没有别人。”“听卡尔先生说,你是在临摹某位知名水彩画家的画作,对吗?”“不错,一幅泰晤士河风景画,惠斯勒画的。”对方回答,“就在那里,挂在壁炉架上的那幅。”哈奇用欣赏的目光注视那幅画。那是一件非常好的复制品,显示出临摹者本人也必定是个好画家,才会有那么灵巧的手法。德莱塞普先生看到对方钦佩的目光。“这幅画还可以吧,”他谦虚地说,“我曾师从卡洛斯·多兰。”哈奇将他所知的消息全部告诉思考机器。那位举世闻名的逻辑学家静静地听着。“谁能进出那个房间?”末了他问。“警察现在也正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记者回答,“屋里有二三十位仆人,尽管卡尔先生有严格的命令,不过我想偶尔也会有松懈吧。”“这是当然,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复杂多了。”思考机器用他一贯不耐烦的语气说,“我想咱们最好亲自到卡尔家去调查一下。”

卡尔会见两人时,态度有些冷淡。不过这也是每个百万富翁见记者时共有的表现。对身材矮小的科学家,他倒是用好奇的目光看了一眼。科学家对卡尔说明来意。“我猜你们来也帮不上什么忙,”百万富翁说,“这里已经来了好几个探员了。”“马洛里先生也来了吗?”思考机器唐突地问。“他在楼上的仆人房里。”“我们能去画作被盗的房间看吗?”科学家用讨好的声音问对方。

卡尔挥一挥手答应了,让他们进入原先收藏画作的宴客厅。思考机器站在客厅中央向四周扫视。客厅的窗户相当高,有五六扇分别通向走廊、花圃温室以及大厦内其他安静的隐蔽角落,因此有很多进出的途径。接下来,思考机器拾起原本装着鲁本斯名画的画框,端详了好长时间。明显可以看出,卡尔等得非常不耐烦。末了,科学家转身面对他。“你认识德莱塞普先生有多久了?”思考机器问。“只有大概一个月的时间。你为什么这样问?”“他有没有带正式的介绍信来,还是和你偶然结识的?”

卡尔用不快的目光瞪着对方。“我的私事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客气地说,“德莱塞普先生是位道德高尚的绅士,我不认为他和这幅画的失踪有关。”“这种情况很常见。”思考机器也尖刻地说。他转头面对哈奇。“他临摹的惠斯勒风景画到底有多好?”他问。“虽然我没看到原作,可是他画的复制品手艺可是一流的。也许卡尔先生不反对让我们看看原作……”“噢,当然没问题,”卡尔无奈地说,“来,原画在美术馆里。”

哈奇仔细地端详惠斯勒的画。“我敢说复制品几乎和原作一模一样。当然,没有放在一起比较,我也不能说是百分之百一样。不过复制品绝对是一流作品。”

突然,他们面前的大帷幔分开了,马洛里探员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一些东西,可是一看到馆里有人,立刻将手上的东西藏在身后。他脸上掩不住胜利的得意神色。“啊,教授,咱们是老相识了,对吧?”他说。“这位记者和他的朋友,似乎是想将德莱塞普先生牵扯到这件事里来。”卡尔对探员抱怨说,“我不希望见到这种事。他有权自由地临摹任何他喜欢的画。”

思考机器不客气地瞪了卡尔一眼,然后对马洛里探员伸出手。“你在什么地方找到的?”他问。“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教授,”马洛里探员挖苦地说,“这次你可是迟了一步,”他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你要找的画就在这里,卡尔先生。”

卡尔又惊又喜地倒吸了一口气,展开画布,检查了一下。“好!”他对探员说,“我保证你一定会得到奖励。这东西可花了我五万美金。”思考机器倾身向前,斜眼看了画布的右上角一眼。“你在哪里找到的?”他接着问道。“在一间仆人的卧室里,紧紧地卷成一卷,塞在床底下,”马洛里探员说,“那个仆人叫詹宁斯,我已经逮捕他了。”“詹宁斯!”卡尔叫着,“怎么会是他?他为我工作已经有很多年了。”“他认罪了吗?”思考机器冷静地问。“当然没有,”马洛里探员说,“他说是别的仆人放在那里的。”

思考机器对哈奇点点头。“我想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他说,“我该向你道贺,马洛里先生,这么快就完美地侦破了这个案子。”

十分钟后,他们俩走出大厦,乘一辆出租车回到思考机器的家中去。哈奇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地被别人解决,觉得有点苦恼,一路上好久都没吭声。“马洛里有时也会有点小聪明呢,对吧?”末了,他无精打采地说。“我不这么认为。”科学家冷冷地说。“他不是找到画了吗?”哈奇说。“他当然会找到,本来就是要放在那里让他找到的。”“放在那里让他找到?”记者重复了一遍,“画不是詹宁斯偷的吗?”“如果是他偷的,那他就是个大笨蛋。”“如果不是他偷的,那是谁放在那里的?”“德莱塞普。”“德莱塞普!”哈奇说,“他为什么要偷一幅价值五万美金的画,然后把它放在仆人的床底下让人找到?”思考机器在座位上扭动两下,斜着眼古怪地瞪了他一眼。“哈奇先生,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脑筋转到哪里去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马洛里先生会有那种看法我可以理解,可我一向认为你是个聪明人。”哈奇对这个指责只能微笑以对。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方说这种话了。一直到出租车到家之前,两人都没再说话。“哈奇先生,我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是,”下了车,思考机器开口道,“我要不要费些力气去帮卡尔先生找回原作。现在他已经很满意了,而且很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有什么不妥。因此……”

哈奇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他叫起来,“你是说马洛里找到的画是……”“原画的复制品。”科学家替他说完,“我对美术作品一无所知,因此乍看之下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复制品,我只是运用逻辑思考得到了答案。当原画从画框上切下时,可以从还留在画框上的帆布看得出来,刀子在画布的右上角稍微斜了一下。马洛里先生找到的画布与画框上残留的帆布并不完全相配。结论是显而易见的。”“那么原作还在德莱塞普手中?”“德莱塞普手上有原作。他是如何拿到的呢?其实,方法多的是。

也许他将画布卷成一筒,藏在外套里;也许他有个同党,不过我不相信他会采用这种普通的偷窃方法。当我重新研究这件案子时,我能看出他是个聪明人。“比如,他先请求让他临摹惠斯勒的画,你可以看出这幅画的画框大小和鲁本斯的画一样。他开始临摹,就在宴客厅里。虽然他经常只身一人留在宴客厅,但是要知道,卡尔先生随时都会走进来,所以事实上,他是经常处于被监视的状态中的。他说他花了两天的时间完成临摹。他知道卡尔先生对美术一无所知,所以他在没人监看时,将用帆布包好的画打开,用刀片将鲁本斯的名画从画框上裁下,放在身边,又临摹了一份。当然,万一有人来,他会将名画盖起来,假装他在临摹惠斯勒的风景画。要偷窃一幅价值五万元的画,这一点点小麻烦算不了什么。“我们知道德莱塞普先生是个画家,他根本就不用担心卡尔能看出他在搞什么名堂。他一开始就打算取走真正的鲁本斯名画,用复制品做诱饵。你看到马洛里先生分不出真品和复制品之间有何分别,德莱塞普则知道卡尔先生也分辨不出。他唯一的危险是被真正的鉴赏家或其他画家看到复制品而已。他大胆地让警察在他眼前找到窃贼,还自告奋勇帮卡尔先生悬挂美术馆中的画作,从而发现名画失窃。现在尚不清楚的是,他是怎么把复制品藏在詹宁斯的房间里的。我可以想出有好几种方式……”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停顿了一下,斜眼朝上,双手指尖相触。“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把原画拿回来。你说过就藏在德莱塞普的房间里,所以用不着担心会遗失。我敢说他知道,如果他想逃走,一定会引起警方的注意。”

我说过?哈奇想不出他什么时候说过原画藏在那里,不过他知道思考机器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他是如何把原画从卡尔家拿走的呢?”哈奇问。“当然就在和卡尔先生一起离开家的时候,挟在腋下拿走的。”思考机器不耐烦地说。

哈奇狐疑地望着科学家。过了一会儿,科学家站起来,走到隔壁房间去打电话。当他走回来时,抓起自己的帽子,请哈奇和他一起出门。

德莱塞普在自己的房间里,请两人进去。他们先不着边际地寒暄一番,科学家的目光不住地在屋里扫来扫去。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哈奇先生,那一定是马洛里探员,请开门让他进来。”思考机器说。德莱塞普似乎是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恢复过来。马洛里探员带着疑惑的神情走入。“马洛里先生,”思考机器安详地说,“仔细看看这幅放在壁炉架上的惠斯勒风景画复制品。画得非常好,不是吗?我想你在卡尔先生那里见过原画吧?”

马洛里探员咕哝了一声。德莱塞普的脸色一下变白了,并没有受到称赞时应有的兴奋之情。不过,很快他的神情再一次恢复自然,微笑着。“这幅画的美不只在于它忠于原作,”科学家继续说,“还在于它是在一种非常特殊的情况下完成的。马洛里探员,你是否知道。如果我们将油灰混在胶水中,就能制造出一种糨糊,将之涂在油画上,不但能将原来的油画完全遮盖住,而且能在上面画上水彩画。”

他停顿了一下,其他三人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这一幅复制的惠斯勒水彩画,”科学家平静地说,“就画在我所说的特制画布上。糨糊已经将鲁本斯的原画完全遮盖住了,用一些水就能把这些糨糊洗掉,不会损害底下原本的油画。我说的对吗,德莱塞普先生?”

对方没有回答,他还能说什么呢?马洛里探员将德莱塞普带回警察局。一小时后,哈奇打电话给思考机器,问了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水彩画是画在鲁本斯原画上的?”“只有这种方法才能使搜寻鲁本斯原作的人永远找不到,同时也能将原画妥善地保存起来,”对方回答,“我说过,德莱塞普是个聪明的家伙。用一点逻辑推理就能找到答案。哈奇先生,二加二总会等于四。”

幽灵汽车

1

一辆汽车转过弯道,两个前灯有如又大又亮的眼睛,穿过夜色怒视着面前平坦、宽广的道路。那种有规律的、轰隆的引擎排气声,好像在通知等在路边的贝克警员它要过来了。眼看两只巨大的车头灯毫不迟疑地向他猛扑而来,贝克立刻意识到那辆车的车速不仅是超过亚伯勒郡的规定速度而已,简直是将执法人员视若无睹,公然向其挑战。

广袤空旷的亚伯勒郡的郊区零星分布着一些夏季消暑庄园。公路保养良好,平坦得就像家里的地板,使人忍不住想过开快车的瘾。因此,亚伯勒郡对车速有特别的规定,并在公路上部署了五六十名警员,专门对付超速行为;更何况车子超速罚款的收入还是亚伯勒郡的一大财源呢。“车速四十英里,只多不少。”贝克自言自语。贝克负责六点到午夜这个时段。他从自带的露营凳子站起来,提起点亮了的油灯,走到路肩。他负责守卫的这段路,路面全由细石铺成,两侧是高大的石墙,道路蜿蜒曲折,无法从路的这一端看到另一端,对酷爱开快车者有特殊的诱惑,因此常被开车者称为“陷阱”。贝克照顾路的这一头,另一端由鲍曼警员接管。两人之间用电话联系,也可互相帮忙。如果一端的警员无法阻止来车,或来不及抄下车牌号码,另一端的警员便可以协助处理。至少理论上是如此。

现在,贝克满怀信心地站在路肩上等着。从车前灯的亮度判断,车子离他大约只剩两百码了。在适当的时机,他会举起油灯,示意来车停下,驾驶人会装模作样地抗议一下,接着郡公所的财政部门会收到一笔小小的贡献。郡公所会用这笔钱将路面修得更加平整,以便诱惑更多的驾驶人来此开快车。有时来车不肯停下,那也没关系,当车子飞驶而过时,警员会把车牌号码抄下,将号码与汽车登记簿对照,很快便能查出车主的姓名和地址。如果是这种情况,肇事者的罚款当然要加倍了。

来车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左摇右摆地朝他全速猛冲过来。气愤之余,贝克站到路中间,晃动他的油灯。“停车!”他下令。

引擎声越来越响,车前灯也越来越亮,在来车几乎要撞上他时,贝克身手矫健地及时从路上跳开。无疑,这种情况他已经碰到多次了。来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向陷阱的另一端猛冲过去。这次贝克由于要专心站稳脚步,来不及留意抄下车牌号码。不过这不要紧,他知道没有人能逃出陷阱。公路左侧的石墙高达八英尺,是约翰·费尔普斯·斯托克庄园的东墙;公路右侧则是九英尺高的石墙,那是托马斯·Q.罗杰斯庄园的西墙。陷阱就在两座高墙之间,没有岔路,没有停车处,仅有的出入口就是由警员看守住的南北两端。因此,贝克不慌不忙地提起电话。“有汽车冲过,车速约六十英里。”他大声喊,“它不肯停下。我没看到车号。你小心点儿。”“没问题。”电话另一头的鲍曼警员回答。

贝克等了十分钟、十五分钟,甚至二十分钟,鲍曼仍然没有打电话过来。最后他等不及了,自己拿起电话又打过去。没人接。他举着电话等了很久,还将电话箱敲了好几下,仍然没人接。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安,想起就在鲍曼的警戒点上,曾有个警员因为鲁莽的驾驶员不肯停车或转向而被撞成重伤。他脑中浮现出鲍曼警员浑身是血,躺在路中间的景象。如果这个该死的驾驶人通过鲍曼的警戒点还保持着同样的车速,无论是谁碰上,都会非死即伤。

贝克脑中想着可怕的事,再加上实在担心鲍曼,决定亲自走过陷阱到另一端去看看。油灯微弱的亮光照在道路两侧坚硬冰冷、漫无尽头的长石墙上。石墙上没有种什么灌木,只是墙脚长了些稀疏的杂草。贝克越想越不对劲,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当他转过一个弯道后,看到远方有一盏摇摇晃晃的提灯慢慢向他靠近。他可以看出那个提灯的人也在小心检查着道路的两侧。“喂!”提灯靠近时,贝克喊,“是你吗,鲍曼?”“是我。”光圈里的人回答。

两盏提灯碰在一起。贝克先前的担忧化为好奇。“你在找什么?”他问。“那辆汽车,”鲍曼回答,“它并没通过我的警戒点,我想会不会发生了什么意外,因此出来搜查,结果什么都没看见。”“没有通过你的警戒点?”贝克诧异地问,“它应该从你那里通过。它没有回到我这边,我也没有在路上见到它,所以一定是从你那边过去了。”“哼,就是没有,”鲍曼确定地说,“我站在路中守望,在过去的一个钟头之内,一辆汽车都没有。”贝克警员提起油灯,灯光照亮了鲍曼的脸,两人互相瞪视了好一阵。贝克锐利、贪婪的眼神流露出猜疑的神情。“他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放他通过?”他问。“给我钱?”鲍曼大叫,他真的发怒了,“什么都没给。我没看见车。”贝克警员嘴角扬起,露出轻蔑的笑容。“在警局的报告上当然要这么写,”他说,“可是我的确看到一辆汽车朝你的方向驶去。它并没有回头,这条路上除了你的警戒点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出口,因此一定是从你那端离开的。”他停了一下,“不论你得到多少,吉姆,我应该分得一半。”

这次是鲍曼的表情变了。他藏在斑白胡须中的嘴角也露出轻蔑的笑容。“我想,”他不慌不忙地说,“你自己常揩些油水,所以认为每个人都会和你一样。可是我的确没看到汽车通过。”“我不总是和你平分吗,吉姆?”贝克几乎在恳求了。“总之,我没有看到任何汽车通过。如果它没有掉头朝你那边去,那就根本没有这回事。”他停顿了一下,说出一句让人不愉快的话,“你看花眼了,这就是问题所在。”

两个亚伯勒郡警员就这样争吵起来。过了一会儿,两人相对冷笑一声,走回各自的警戒点去。他们都认为自己的观察才是正确的。在下班前差五分十二点,贝克再次打电话给鲍曼。“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吉姆,我想咱们最好不要把这件事报上去,也不要对任何人讲,”贝克慢慢地说,“这件事听起来实在荒谬,讲出去只会让咱们成为大家的笑柄。”“就照你说的做。”鲍曼回答。

第二天,贝克警员和鲍曼警员的关系还是相当紧张,不过两人勉为其难地一起朝陷阱走去。贝克在自己的警戒点停步时,鲍曼连招呼也不打,就朝陷阱另一端自己的警戒点走去。“你今晚最好仔细看好,吉姆。”贝克最后忍不住说。“昨晚我就看仔细了。”鲍曼不耐烦地回嘴。

七点、八点、九点过去了,只有两三辆车通过陷阱,其中一辆略微超速,贝克警员给司机一个警告就放他走了。九点过了十来分钟,贝克正坐在凳子上无聊地望着大路,突然有样东西使他跳了起来。就是那对发出耀眼白光的大眼睛,目前仍在远方。他认得这对眼睛,就属于昨晚那辆神秘消失的汽车。“这次我一定要逮住你!”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嘀咕。

当来车冲到约二百英尺的距离时,贝克警员站在路中央,上下摇动他的油灯。来车似乎看到他的灯了,可是仿佛比昨晚开得更快。距离只剩一百英尺,贝克开始大声喊叫,但来车仍未降低车速,继续向前冲。在最后一刻,贝克灵活地从路上跃开。开车的人敏捷地转了一下方向盘以免撞上警员,然后呼啸而过。

贝克安全避开后,迅速掉转头去看车牌号码。他看到车的后面有块白色的板子,可是车子行驶过后扬起的灰尘加上车身的摆动使他无法顺利读出号码。不过他的确看到在昏暗的车里坐着四个人,无法辨出是男是女,疾驶而去的汽车很快就转过弯角不见了。

他再次快步去打电话,鲍曼警员立刻响应。“那辆车又来了,车速九十英里,注意!”贝克大声叫。“我在注意看。”鲍曼回答。“一有情况马上通知我。”贝克再叫。

他提着听筒等了十多分钟,然后听到鲍曼在另一头说话。“怎么了?”贝克问,“抓到了吗?”“没有车通过这里,而且也没看到任何汽车。”鲍曼说。“可是它的确冲过去了。”贝克坚持说。“我跟你说没有车开过来,”鲍曼坚称,“沿路走过来,我去和你会合,咱们一起搜索。”

和昨晚一样,两位警员从两端将整段陷阱仔细搜查了一遍。当他们在中间会面时,两人都是一脸茫然,正如路两边高大的石墙般毫无表情。“没有!”鲍曼先开口。“没有!”贝克也回应。

鲍曼警员侧着头,挠着自己灰白的下巴。“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他不快地问,“你真的见到一辆车?”“我当然见到了,”贝克的声音表明他的不快,“我的确见到了,如果没有通过你那一端,那么……那么……”他连忙住口,飞快地前后张望了一下。鲍曼不由得也跟着四下张望着。“可能……可能……”过了一会儿,鲍曼说,“可能是一辆……幽灵汽车?”“毫无疑问,”贝克若有所思地说,“你我都很清楚,在这段陷阱中,除了首尾两端再也没有别的出口了。那辆车从我那一头进来,既然没有从你那一端出去,也不在路上,还会到什么地方去呢?”

鲍曼瞪着对方好一阵,提起自己的油灯,摇摇头,慢慢沿路返回他的警戒点,一路上不住地四处张望。贝克也和他一样。

第三天晚上,幽灵汽车再次出现而后又消失无踪,就和前两晚一样。两位警员再次在路中会面讨论这件事。“我有个想法,贝克,”末了鲍曼说,“也许一切都是你神经过敏,你以为你看到汽车了。如果让我驻守在你的警戒点,可能什么事都不会有。”

贝克警员对影射他神经不正常的猜疑感到非常恼火。“好吧,吉姆,”贝克说,“既然你这样想,那么明晚咱们就互换岗位。当然正式报告上什么也别提。”“这就对了,”鲍曼警员十分赞同,“我打赌肯定不会看到那辆汽车。”

第二天晚上,鲍曼警员坐在贝克的木凳上守候。他看到了那辆幽灵汽车,引擎同样发出轰轰的声响,冲过他身边时速度之快,几乎把他给吓坏了。他打电话给贝克,贝克在另一端等了半个小时,什么汽车都没看到。

2

无论什么事,最终报社都会知道,这个幽灵汽车事件也不例外。当记者哈钦森·哈奇的采访主任对他讲述这件事时,他报以怀疑的微笑。不管人们讲得多么天花乱坠,其实所知的信息非常有限:一辆实实在在的汽车每天晚上冲过人称“陷阱”的那条路,然后神秘地消失了。

不过,就是这点儿异乎寻常的信息,已经足够激起哈奇的好奇心了。因此他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赶到亚伯勒郡去调查。在那里,他先与贝克和鲍曼两位警员谈过话,然后趁天亮去陷阱公路缓步来回走了两趟。他要仔细并且彻底地将这段路好好检查一下,要找出一辆汽车进入这段路之后,除了道路两端,还有什么出口。

走第一趟时,哈奇将注意力放在托马斯·罗杰斯庄园的石墙这一侧。这是一道高约九英尺的长石墙,毫无中断之处,也没有任何秘密车道的痕迹。秘密车道!哈奇暗笑自己的想象力过于丰富。可是当他走到陷阱的另一端,也就是鲍曼警员驻守的一端时,他已经百分之百确信一件事,就是任何汽车都不可能从坚固的石墙上方跃过、下面钻过或中间穿过。回程中,他仍然慢慢地走着,这一次注意力放在属于约翰·费尔普斯·斯托克庄园的石墙上,回到贝克警员的警戒点时,他又确认了一件事,就是同样没有任何汽车能从这段坚固的石墙上方跃过、下面钻过或中间穿过。这段石墙上,仅有的一段缺口是一个不到十六英寸宽的窄口。

公路上没有灌木林,哈奇只看到墙边有一小丛杂草而已。因此,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幽灵汽车都无处躲藏。他也没在路上找到任何坑洞足以让汽车驶入地底。他不自觉地仰首望天。他异想天开地想着,也许那辆汽车是种异形的鸟,或者……或者——他突然停步。“老天!”他叫道,“我想会不会是——”

当天下午,哈奇有条理地做了许多调查。他先后去了斯托克庄园和罗杰斯庄园,两处目前都没人居住。之后他去搜索附近的农舍、小屋及废弃的房子。傍晚七点钟,哈奇来到贝克警员的警戒点,虽然已经搜集到很多信息,他还是不动声色。

两人聚在一起,打算重新体验神秘事件。周遭的夜色逐渐加深,最后变成漆黑一片,附近只有贝克警员的油灯是唯一的光源。在夜晚寒冷空气的包围下,他们谈话的声音不知不觉地颤抖起来。有时候车辆在他们面前驶过,哈奇便会抬头望着贝克警员,每一次警员都摇摇头。每看到一辆车子通过,他也会立刻打电话给守在陷阱另一端的鲍曼警员,这样做就不会遗漏掉任何一辆通过陷阱的车了。“它一定会来的,”贝克警员沉默了一段时间后说,“前面转弯处,一来我就知道是它。它那两个车头灯非常特别,你一看就知道它与众不同。”

他们静坐抽烟。过了一会儿,两道耀眼的白光在大路远方亮起,贝克警员兴奋起来,连烟斗都掉了。“就是它,”他叫道,“看好,它马上就要冲过来了!”

哈奇睁大了眼睛看着汽车冲来,它的车速飞快,两只车头灯像是巨人的一双大眼快速向他们逼近。贝克警员对来车做出让它停下的动作,来车呼啸而过,扬起一阵疾风吹起两人的外套,可见它是坚固的实体,而并非虚幻的影像。车子驶过时,哈奇尽力去看牌照号码,可是车尾被扬起的灰尘掩住了。“它开得真够快的。”贝克警员轻声说。“的确快。”哈奇同意。

为了让记者相信,贝克打电话给鲍曼。“那辆车又来了,”他喊着,“仔细看好,然后告诉我结果。”

鲍曼在他的警戒点上等了二十分钟,结果和以前一样,汽车没有通过他的岗位。哈钦森·哈奇平日是个沉着、冷静的年轻人,现在他却觉得全身不舒服,后心发凉。他燃起香烟,好让自己警醒起来。“要想找出那辆汽车跑到什么地方去,只有一个办法,”他断然地说,“就是在这段路中间转弯的地方设一个警哨,不管汽车是上天、入地或是凭空消失,在那个位置都可以看到。”

贝克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哈奇。“我可不想站在路的中段。”他显出局促不安的样子。“我是在想我自己去。”哈奇说。

第二天傍晚,因为哈奇报道了有关幽灵汽车的消息,另有十二位记者也要参加他们的搜索行动。多数人公然怀疑,甚至含沙射影地说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幽灵汽车,哈奇这么做只为了增加报纸的销量。哈奇笑笑不做争辩。“等着看吧!”他信心十足地说。

夜色降临后,所有人一起准备拦下这辆所谓的幽灵汽车。现在有十三位记者再加上两名警员,一共十五人。大家一致同意每个人沿陷阱公路站好岗位,盯住来往车辆,看看会发生什么,然后再聚在一起讨论结果。因此,两位警员仍守在两端的警戒点上,其他人则每隔几百英尺分头警戒。这天晚上,幽灵汽车没有出现,其他十二位记者嘲笑哈奇一番后就撤走了。第二天晚上,哈奇和两位警员再回去驻守时,幽灵汽车再次出现。

就像孩子在外面碰到困难便会回家求助一样,哈奇将幽灵汽车事件原原本本地向著名的科学家凡杜森教授报告。这位人称思考机器的科学家和往常一样,斜眼望着天花板,纤细的十指指尖相触,静静听他说完整个经过。“我当然知道汽车不会飞上天,”哈奇愤愤地说,“可是如果没有飞上天,那么只要在地面上它绝不可能从那所谓的陷阱路段上离开。我把那段公路全都仔细检查过了,甚至连两边的石墙也查过,绝对没有什么车道或暗门可以让汽车通过。”

思考机器带着询问的目光斜眼看着哈奇。“你真的看到汽车了吗?”他急躁地问。“当然看到了,”记者冲口而出,“不只看到,我甚至还闻到了它的气味。为了确定它不是幻影,我还把手杖丢到了车子前面,结果,我的手杖被碾成像牙签一样的碎屑。”“如果事情正像你所说的一样,那辆车也许真的会飞呢。”科学家说。记者注视着科学家那平静、不可思议的面孔,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你的意思是说,”末了他开口,“那辆幽灵汽车其实是种陆空两用的东西,因此它的确会飞?”“那也并非不可能的事。”科学家评论道。“我也那样想过,”哈奇说,“所以在方圆一英里附近询问了好多人,可是没人看到任何飞行的物体。”“那段公路路况良好,可能因此会吸引某些大胆的人来试验他们的轻型飞行器,在平路上加速到某一程度然后腾空飞起。”科学家平静地说。“轻型飞行器?”哈奇怪叫,“我没说过车里坐着四个人吗?”“四个人!”科学家也叫了起来,“老天!老天!这就完全不同了。当然要四个人一起腾空就太重了。”

接下来的十分钟,他静静地坐着,圆盖似的额头露出皱纹。然后他站起来,走进隔壁房间。哈奇听到电话铃响。五分钟后,思考机器回来,皱着眉对记者说:“我想,你真正想知道的是那辆汽车是不是真的,以及属于什么人?”“没错,”记者同意,“还有,我还想知道它是怎么从陷阱中消失的。”“你知不知道谁是速度最快的长途自行车赛车手?”科学家突然问。“我认识好多个,”记者很快回答,“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根本没明白我的意思,”思考机器不客气地打断对方的话,“如果你能找到一个骑车骑得飞快,而且能持续跑一段长距离,大概四五十英里的人。我想咱们应该能解开这个幽灵汽车之谜。”

于是哈奇去安排了。凡杜森教授因此与著名的吉米·索豪尔先生会面。他是世界长途自行车赛冠军,保持着多项世界纪录,从五英里赛到六小时赛都有,而且还赢得过两次六日长途赛的冠军。在这一领域,他无疑是个大师级的人物。他嘴里叼着牙签,让哈奇为两人做介绍。“你会骑自行车?”身材矮小的科学家无礼地问着。“嗯,会一点儿。”冠军自行车手谦虚地说,对哈奇眨眨眼。“你能跟着汽车骑一长段距离,大约三四十英里吗?”“任何没有翅膀的东西我都能跟得住。”对方回答。“哼,老实告诉你,”思考机器坦白说,“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这辆汽车很可能有翅膀呢。不过,如果你真的能跟住它——”“别和我开玩笑了,”自行车冠军说,“我能跟住任何有轮子的东西。我甚至可以让它先行一步,然后在终点前击败它。”思考机器好奇地端详吉米·索豪尔。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很少有机会接触其他行业的精英。“你能骑多快,索豪尔先生?”末了他问。“快得不好意思讲,”自行车冠军压低声音说,“我的车速快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停了一下。“可是,如果有三四十英里的距离都需要高速追踪的话,最好用摩托车。”“这正是问题所在,”思考机器解释说,“摩托车太吵了。如果不是怕会发出声音,我早就雇一辆汽车了。我的要求是:你骑着自行车跟在一辆汽车后面,不准开灯,那辆汽车很可能也没开灯,然后看它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不能让车上的人知道你在跟踪。”“不准开灯?”自行车冠军说,“哇,那也要用胶皮闸片以免出声吧?”

思考机器的神情看起来有点迷惑,好像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然要。”哈奇代他回答。“我想,这个消息够分量登上头条新闻吧?”自行车冠军问,“还要加上我的照片?”“当然会。”哈奇回答。“用自行车追踪汽车挺有意思的,对吧?”

哈奇点点头。

双方就这样达成一致了。思考机器详细地指示自行车冠军如何去做。科学家不让记者参与机密,他只好无聊地等在一旁。说完之后,冠军起身准备离去。“你是个不同凡响的年轻人,索豪尔先生,”思考机器用赞美的口气望着对方结实、健壮的身材说。哈奇带着自行车冠军走出房门时,吉米·索豪尔微笑着说:“真是个古怪的老家伙,对吧?”

到汽车车速慢了下来,他也立刻减速以免被发现。现在他只能凭汽车的声响来追踪了。最后,汽车停了下来,自行车手躲入暗处。

接下来的两三个钟头里,汽车静止不动。最后人声再度响起,车子启动离开,自行车手紧紧跟上,再一次上演一场自行车与汽车的追逐赛。这次是朝另一个方向,直到转过一个小丘之后,市镇的灯光赫然在望。又过了十分钟,汽车慢下来,打开头灯,缓缓地向前行驶。

夜深了,四周一片漆黑,细长的公路在没有星星的夜空下,朦胧地向前蜿蜒而去。石墙的阴影覆盖在公路两旁,阴影中有一些人正在低语。突然,他们听到熟悉的引擎轰鸣声,接着看到一辆汽车慢慢地驶入这一段公路,没有开灯,然后一阵轰隆隆的声响,汽车引擎转至高速绝尘而去。

汽车冲过时,石墙角边一道黑色的身影掀开一堆枯草,开始轻巧地移动。过了一会儿,身影变得清晰了,那是一个人骑在自行车的皮制车座上,趴在车把上,静悄悄地跟在汽车后面骑着,车速越来越快。

接下来是一场又长又费力的追逐赛。一英里又一英里,汽车继续前行,沉默的自行车手顽强地紧跟在汽车后面。驾驶者对附近的道路似乎非常熟悉,毫不犹疑地冲过暗夜,而自行车手强壮的双腿有如活塞般地上下移动,咬紧牙关,不屈不挠地紧跟在汽车后面。

自行车手被扬起的灰尘刺得泪水直流,而且口干舌燥,突然间感第二天傍晚,思考机器和哈钦森·哈奇一起去拜访福代斯国家银行的总裁菲尔丁·斯坦伍德先生。“斯坦伍德先生,我们是来告诉你,”思考机器解释,“你银行中的一个保险箱失窃了,里面装的很可能是美国公债。”“什么?”斯坦伍德先生叫起来,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失窃?”“你的出纳约瑟夫·马什,今晚将会把那些公债从金库中取出,”

科学家说,“他和另外三个人会将保险箱带走,拿到一个我知道的地方。”

斯坦伍德先生难以置信地瞪着思考机器。“你知道他们藏在哪里?”他问。“我说过我知道。”科学家不耐烦地说。“那么,我们应该立刻通知警察——”“我还没确定这是不是犯罪行为,”科学家打断他的话,“我所知道的是在过去的一周里,你的出纳每天晚上都会将这些公债从金库取走,第二天凌晨前再分文不少地送回来。他们今晚会回来,因此我建议,在这四个人将公债归还之前,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当天午夜过后,银行总裁斯坦伍德先生的私人办公室里有个奇怪的聚会。马什和他的三个同伴被探员带到斯坦伍德先生、思考机器和哈奇面前。马什被捕时,手上正提着那箱公债。他坦白认罪了。“我承认,”他说,“我不该从金库中取走公债,可是这并没有构成犯罪行为。我是个负责任的银行职员。银行没有受到损失,我也没有窃取任何东西。我从银行金库取出的每一张公债都在这里。”“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取走公债?”斯坦伍德先生问。

马什只是耸耸肩不作声。“他玩的是一种迅速致富的把戏,”思考机器说,“今天白天我和哈奇先生做了一些调查。马什先生与其他三人正在进行某种投机生意,虽然手段不算诚实,但也算不上是违法行为。他们的目标是收集大约上百万的资金。在过去的一周里,有四五个可能参与投资的人每天晚上都在马什先生的别墅聚会。为了要取信于这些投资人,马什先生需要显示出他已经拥有一百万元的资金做资本,因此,他每天晚上就将这些公债借出去展示。他用车辆在银行和他的别墅间奔波。以上事实一部分是由哈奇先生调查出来的,另外的则由我运用逻辑思考推理而出。”

后来,凡杜森教授的推论被证实完全正确。马什和他的同伙承认事实的确如此。在回家的路上,思考机器将幽灵汽车的来龙去脉解释给哈奇听。“你所谓的幽灵汽车,”他说,“是他们运送公债的工具。警方头一次发现这辆汽车时,他们正载着公债要赶到马什的别墅去。从地图上你可以看出,从银行到马什家最直接的途径就是通过陷阱。如果汽车走到陷阱的一半,再穿过约翰·费尔普斯·斯托克庄园到另一条路,至少可节省五英里的路程。”“可是汽车怎能穿过约翰·费尔普斯·斯托克庄园的石墙呢?”哈奇问,“那里没有路。”“我打电话去问约翰·费尔普斯·斯托克先生。他告诉我石墙的中段有一个窄小、供人出入的小门,穿过那里就可以横穿庄园到达另一条路上。幽灵汽车其实并不是汽车,而是由两辆摩托车排在一起,装上座位以及驾驶装备而已。法国陆军早就有这种试验性的车辆了。两辆摩托车的引擎本来就是分开的,因此很容易就可以将轻便的座位拆开,两辆摩托车分别通过窄门,在石墙的另一边组装好,再重新驾驶。”“噢!”哈奇松了一口气。过了一分钟他又问:“你让吉米·索豪尔帮你做什么?”“我要他等在石墙窄门的另一边,”科学家说,“当幽灵汽车穿过石墙再组装之后,我要他进行追踪。他跟到马什的别墅,再从那里跟至银行。剩下的就是你我今天所做的调查了。这只需要一点儿逻辑推理,哈奇,逻辑推理。”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索豪尔先生真是个了不起的年轻人,哈奇先生,不是吗?”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1

巷子两侧都是高高的木篱,浓雾弥漫。有个人在昏暗中蹑手蹑脚地行走,偶尔回头看一眼,尤其是他的左后方,那里的篱笆有个缺口,属于一排气势宏伟的棕色砖房的后院。最后他停下脚步,试着推开一扇门,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他走进去。过了一会儿,有个人从门内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走出巷子,朝街口光亮耀眼的弧光灯走去。

吉利斯警员正百无聊赖地站在弧光街灯旁边的一个角落里,忽然听到一阵快速、响亮的脚步声从一个街区之外传来。他抬起头,看到有个人在朦胧的大雾中向他走来。那个人走近时,警员看到他的右手捂着自己的脸。“晚上好,警官,”陌生人焦急地说,“请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牙医?”“牙疼?”警员问。“是啊,痛死我了,”对方回答,“如果不把它拔掉,我就要发疯了。”警员露出同情的微笑。“我也得过牙痛,了解你的感觉,”他说,“隔壁街上就有位牙医,你已经走过头了。不过,对面街上也有一位牙医,”他指着一排棕色砖砌的房屋,“保罗·希格温斯医生。他会狠狠地敲你一大笔诊金。”“谢谢你。”对方说。

吉利斯警员站着看对方穿过街道,踏上一栋房前的石阶,按下门铃。几分钟后,门开了,陌生人走入屋子。他这才继续自己的巡逻工作。“希格温斯医生在吗?”陌生人对应门的仆人说。“在。”“请问他是否愿意帮我拔一颗牙。我痛得受不了了——”“在这个时间,医生很少会起床给人看病。”仆人打断陌生人的话。“拿着这个,”陌生人说,放了一张钞票在仆人手中,“请叫醒他好吗?告诉他这是急诊。”仆人收下钞票,打开房门,让病人走入接待室。五分钟后,希格温斯医生边打呵欠边走进来,对来人点点头。“很抱歉来麻烦你,医生,”陌生人解释,“我整晚痛得无法入睡。”陌生人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一个座钟上。希格温斯医生也扭过头去看。钟面上的针指着一点五十三分。“啊!”希格温斯医生说,“快凌晨两点了。我一定是睡得太沉了。我还以为只睡了一个钟头呢。”他停顿了一下,又打了一个呵欠,伸伸懒腰。“哪颗牙齿?”他问。“臼齿,这里的。”陌生人说,张开嘴巴。

希格温斯医生专业地探看来者的口腔,用手指拨弄那个折磨人的坏东西。“这颗牙齿看起来还好,拔掉太可惜了,”他检查之后说,“只是个小蛀洞而已。”“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方不耐烦地说,“只是疼得要命。我实在受不了。”希格温斯医生以专业的目光审视对方扭曲的脸、抽动的手以及格外苍白的脸色。“找到了,”最后他说,“痛点无疑就在这里。可是出毛病的不是牙齿,这是牙神经痛。”“不管怎么样,请拔掉吧,”陌生人恳求,“每次疼的都是这颗牙,我早就想把它拔掉了。”“这样做不太妥当,”牙医反对,“只要装个套子套上,就不用拔牙。”他转身在一个玻璃杯中搅拌一些冒泡的药粉,“喝下这杯药水,看看能否止痛。”

陌生人接过玻璃杯,喝下整杯药水。“坐下等五分钟,”牙医说,“如果届时牙痛还不消失,而你仍然坚持要将牙齿拔掉,我当然……”

他坐下来,抬头望了座钟一眼,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将手表放回睡袍的口袋。他的访客也静坐着,但可以明显看出对方正在竭力控制自己。“这种天气最容易患神经痛,”牙医看到对方的表情,不经意地说,“有雾的潮湿天气。”“我想是吧,”对方说,“牙痛大约在十二点钟发作,当时我正要上床睡觉,越来越厉害,实在受不了了,我穿上衣服到外面走一走,希望疼痛能减轻些,可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一位警员介绍我到这里来的。”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好些了吗?”最后,牙医开口问。“没有,”对方回答,“我想你最好把它拔掉。”“就照你所说的吧。”

引起问题的牙齿拔掉了,陌生人轻松地叹了口气,付了诊金,一分钟之后开始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回过头来。“请问现在几点了?”他问。“两点十七分。”牙医回答。“谢谢你,”陌生人说,“我还有时间搭车回家。”“晚安。”牙医说。“晚安。”

巷子两侧都是高高的木篱,浓雾弥漫。有个人在昏暗中蹑手蹑脚地行走,偶尔回头看一眼,尤其是他的左后方,那里的篱笆有个缺口,属于一排气势宏伟的棕色砖房的后院。最后他停下脚步,试着推开一扇门,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他走进去。过了一会儿,有个人从门内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走出巷子,朝街口光亮耀眼的弧光灯走去。

第二天早上八点,一位年轻的富翁保罗·兰多尔夫·德福里斯特先生被发现死在亚冯地区一栋高级公寓的起居室中。他坐在桌旁,脸朝下趴在桌上,显然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了。凶器就是他挂在墙壁上做装饰品的几把奇形怪状的短剑之一。剑刃从他心脏旁边约四分之一英寸的地方插入,不出几分钟他就死了。

马洛里探员和法医一起到达凶杀现场。他们俩一起将死者的头部抬起来,原先被死者头部遮住的桌子上有一张纸,纸上有一些潦草的字,死者的右手紧握着一支铅笔。马洛里探员只是随意瞟了一眼,纸上的字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死者潦草、颤抖、无条理的笔迹写的似乎是一些断断续续的字句:

谋杀……弗兰克林·蔡斯……争吵……刺杀我……我快死了……上帝救救我——座钟响了两下……再见。

马洛里探员嘴唇紧闭默念着。这里写的是有关罪案的动机和时间。他详细检查过房间后,走下楼梯去公寓办公室询问相关人士。第一个接受询问的是电梯管理员莫兰,他昨晚当班。认识弗兰克林·蔡斯先生吗?认识。昨晚弗兰克林·蔡斯先生来拜访过德福里斯特先生吗?有。“他是什么时候来到此地的?”“我想是大约十一点半。他和德福里斯特先生一起从剧院回来的。”“弗兰克林·蔡斯先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道,先生,我没看到。”“会不会是在凌晨两点左右?”“我不知道,先生,”莫兰重复一遍,“我所知道的全部都会告诉你。我整晚都在值班。两点钟前,送来一封电报,上面注明给三楼的托马斯先生。我记下收到的时间,那是差六分两点。我从这里上了两层楼,到三楼将电报交给托马斯先生。当我经过德福里斯特先生的门前时,我听到里面传出很大的声音,显然是两个人在争吵的声音。我没去理会,继续往前走。我在托马斯先生的房间里停了大约五六分钟。我走下楼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也就没再注意了。”“你几点第一次经过德福里斯特先生的门前,大约是差五分两点吗?”马洛里探员问。“是的,先生,前后也就相差不到一分钟。”“第二次经过是大约两点钟?”“是的。”“啊,”警探叫出声来,“这和其他的证据正好吻合。无疑,这就是谋杀案发生的时间。”他心中想到死者写的“座钟响了两下”这个断断续续的句子,“你听得出是谁的声音吗?”“不,先生,我听不出。声音不是很清楚。”

以上就是莫兰的证词。接下来,马洛里探员打电话到电报局,确认了他们在一点五十四分时,的确送过一份电报给托马斯先生。马洛里探员满意地点点头。

不到一个钟头,警方就逮捕了弗兰克林·蔡斯。他住在离豪华公寓不到一条街的一栋普通公寓里,马洛里探员找到他时,他正在房内呼呼大睡。当警探对他说他因犯了谋杀罪要被逮捕时,他显得有点惊讶,不过仍然相当镇定。“大概什么地方弄错了吧。”他抗议地说。“我从不会弄错。”警探回答。他的记性不太好。

接下来,警方调查时陆续找到许多对嫌疑犯不利的证据。比如,在他的手上找到一些血迹,而且他前一天晚上穿的衣服袖口上也有一滴血迹;同一住宿地点的三位房客作证,他们在早上两点钟时到他的房间来找他,他并不在房间里。

当天下午,蔡斯被提上法庭接受初步审讯。马洛里探员说明案件发生的经过以及相关的证据。首先他证实了死者笔迹的真实性;其次他证实了弗兰克林·蔡斯先生的确在十一点半时和德福里斯特先生在一起;凌晨两点钟前,两人的确在德福里斯特的房间内发生过争执;

最后,他用炫耀的口气宣称在嫌疑犯的手上及袖口上找到了血迹。

威严的主审官坐在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嫌疑犯,拿起笔准备在文件上签名。“在审讯继续下去之前,能让我说几句话吗?”蔡斯先生问。

主审官咕哝着说些“嫌疑犯说的话可能被用来当作对他不利的证据”之类的话。“我明白,”被告点点头,“我要说的是:警方弄错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我承认那张纸是德福里斯特先生写的,我十一点半时是在他的房间里,而且我手上和袖口上的确有血迹。”

主审官睁大眼睛瞪着他。“我和德福里斯特先生相识已有很多年了,”嫌疑犯平静地说,“昨晚我们在剧院碰面,一起走路回家。我们约在十一点半时回到亚冯公寓,我在他的房间里停留了十到十五分钟后就离开了。我在十二点五分回到自己住处,立刻上床睡觉。一点钟时我起床了,原因稍后你们会明白。我起床后,穿上衣服走到街上,当时是一点十分左右。我在凌晨三点零几分时回到自己住处。”

马洛里探员面带讥讽地微笑着。“今天早上我被逮捕后,我通知了三个人,”嫌疑犯从容地继续说,“其中两位正好是公务人员。有一位是市政府的工程师,请到庭上来好吗?”法庭内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主审官严肃地挠挠耳朵。市政府工程师马尔科姆先生好奇地站上证人席。“马尔科姆先生,”嫌疑犯说,“这里有一张你的办公室绘制并发行的地图。我想请你告诉我,从图上的这一点,”他用手指指着亚冯公寓在地图上的位置,“到这一点,”他指着地图上的另一点,“两者之间的大概距离。”

市府工程师仔细地研究了地图。“至少有两英里半。”他说。“你愿意宣誓做这个声明吗?”“愿意,我亲自测量过。”“谢谢你,”嫌疑犯礼貌地说,接下来他转头面对法庭的听众,“编号一一二二的警员在庭上吗?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法庭上又是一阵骚动,吉利斯警员走上前来。“你记得我吗?”嫌疑犯问。“记得。”对方回答。“昨晚你在什么地方见过我?”“就在这个街角。”吉利斯警员用手指指着地图上嫌疑犯指过的第二个点。主审官倾身向前盯着地图,马洛里探员用力拉扯自己的胡子,嫌疑犯神情紧张。“你知道当时的时间吗?”他问。吉利斯警员想了想。“不知道,”最后他说,“就在我见到你之后不久,我听到什么地方有钟响,可是没留意时间。”嫌疑犯的脸色唰地变为惨白,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没有计算钟声响了几下吗?”他问。“没有,我根本没留意。”蔡斯脸上的血色慢慢有所恢复,他沉吟了一下,又问:“你听到钟声响了两下,是吗?”这几乎不是个疑问句,更像是陈述事实。“我不知道,”吉利斯警员说,“有可能,可能是两下。”“我对你说了什么?”“你问我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牙医,我指引你到对街希格温斯医生的诊所去。”“你看到我走入希格温斯医生的诊所了吗?”“没错。”

嫌疑犯转头望着主审官,主审官庄重地坐直身子。“请希格温斯医生上庭。”嫌疑犯说。

牙医走上前来,和嫌疑犯相互点头致意。“你记得我吗,希格温斯医生?”“记得。”“请你告诉庭上你住在什么地方?请在地图上指出来。”

希格温斯医生用手指指着地图上的一点,正是吉利斯警员和嫌疑犯都曾指过的地点,距离亚冯的公寓约有两英里半。“我住在从街角算起的第三栋房子。”牙医解释。“你昨晚帮我拔了一颗牙,对吗?”嫌疑犯问。“没错。”“是这个部位吗?”嫌疑犯张开嘴。

牙医探头望入。“没错。”他回答说。“希格温斯医生,你也许会记得,”嫌疑犯平静地说,“就在我进入你的诊所时,你看了一眼你房间内的座钟。你记得当时是什么时候吗?”“差几分钟凌晨两点,我想是七或八分钟。”马洛里探员和主审官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你当时也看了一下你自己戴的手表。是不是与座钟上的时间一样?”“是的,相差不到一分钟。”“我是什么时候离开你的诊所的?”嫌疑犯问。“我正好记得,是两点十七分。”对方回答。

嫌疑犯兴奋地扫视了整个法庭两遍,又瞪着马洛里探员好一阵,然后再回头看牙医。“你在拔牙时,当然会出一些血。我的手指和袖口有可能会沾上血迹吗?”“当然有可能。”嫌疑犯转头面对主审官,看着主审官既惊讶又困惑的神情。“还需要继续审讯下去吗?”他彬彬有礼地问,“警方已经确定凶杀案发生的时间是大约凌晨两点钟;我有三个证人,其中两个是公务人员,一位是声誉卓著的专业人士,都证实我在那段时间是在两英里外,即便是搭乘汽车也无法在两地之间来回。”

好长一段时间,法庭上无人出声,主审官仔细思考了整个案件。最后,他开口了:“解答这个问题的关键之处在于时钟的准确性,亚冯公寓的时钟和电报局的时钟一致,由于电报局的时钟一向是准确的,所以我们可以说亚冯公寓的时钟也是准确的;希格温斯医生诊所中的座钟也应该是准确的,因为与医生手表的时间一致。本庭对三位证人的诚实毫无怀疑之处,现在我们唯一该做的事就是调查希格温斯医生诊所中的座钟是否准确。如果调查结果正确无误的话,我们就该接受嫌疑犯的不在场证明。”

嫌疑犯转头问亚冯公寓的电梯管理员。“你们公寓用的是哪一种钟?”“电子钟,以华盛顿天文台为标准调校时间。”对方回答。“马洛里先生,电报局的时钟呢?”“电子钟,以华盛顿天文台为标准调校时间。”“希格温斯医生,你的座钟呢?”“电子钟,以华盛顿天文台为标准调校时间。”

嫌疑犯回到牢房。专家检查过三座电子钟,证实都准确无误。当晚七点,弗兰克林·蔡斯先生交了保释金,被释放了。马洛里探员回到警局办公室,抱头苦思究竟哪里出了差错。

2

记者哈钦森·哈奇从德福里斯特先生的尸体被发现起,就开始密切关注这件错综复杂的案子。他听完全部的初步审讯,一直到专家调查证实电子钟准确无误,弗兰克林·蔡斯先生被释放为止。他脑中的困惑和马洛里探员一样,毫无头绪。这时,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去拜访思考机器凡杜森教授。

凡杜森教授和往常一样,坐在大椅子上,水蓝色的眼睛朝上斜视,听记者对他讲述所有与这个案子有关的信息。他听着听着,眉头皱了起来,额上的皱纹交织成网状。听完,思考机器双手十指指尖相触,沉思着。“这是我所经历过的最不同凡响的案子,”末了他说,“正反双方的证据都是完美的——对蔡斯先生不利的证据非常充分,与此同时,他的不在场证明也无懈可击。可是在逻辑思考之下,我们知道,如果是蔡斯先生杀了德福里斯特先生,那么无论专家怎么说,问题一定出在那些时钟上。“就像二加二结果一定等于四一样,凌晨两点钟时,我们知道蔡斯先生不会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因此,我们必须考虑到两种可能性。其一是那些时钟一定有什么问题,而且蔡斯先生与此有关;另一个是蔡斯先生与德福里斯特先生之死无关,至少他没有亲手杀死对方。”

最后这句话使哈奇先生吃了一惊,他甚至从未想过有这种可能性。“想想看,”科学家继续说,“如果我们能够找出蔡斯先生话中的任何一个漏洞,我们就能击破他的辩词,重新开始审判。反过来说,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而我们的调查也证实了他的话,那么他应该是无罪的了。现在,请告诉我你查到些什么?”“我和希格温斯医生谈过,”哈奇说,“他不认识蔡斯先生,在他为蔡斯先生拔牙之前从未见过他,当时他也不知道蔡斯先生的名字。他还告诉了我一些没有在法庭上透露的事。比如,他在几天前才将手表和座钟对过,他在案发后的第二天准时参加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聚会,所以他知道他手表上的时间是正确的。这样一来,座钟的时间也该是正确的。我看过,两者相差只有几秒而已。“我也和与本案有关的人都分别谈过。我问了他们各式各样的问题,结论是我不得不接受蔡斯先生的不在场证明。当然,我不是不愿意接受,可是德福里斯特先生死时写下的那些字句也是不容忽视的。”“你和在凌晨两点钟时进入蔡斯先生卧室的几个年轻人谈过吗?”思考机器不经意地问。“谈过。”“你问过他们进入卧室时床的情形吗?”“问过了,”记者回答,“我明白你的意思。他们说床单翻乱了,好像有人在上面睡过。”

思考机器微微皱起眉头。“哈奇先生,”思考机器仍然不经意地问,“假设你的牙疼得非常厉害,你忙着找个牙医帮你治疗,你去问一个警察哪里可以找到牙医,你会静下心来记住警察的胸牌号码吗?”

哈奇望着科学家高深莫测的面容,沉思了一下。“啊,我明白了,”末了他说,“我不会,大概不会,不过也可能会看号码。”

接下来,在经过马洛里探员的允许之后,哈奇和思考机器到德福里斯特先生在亚冯的公寓去做一番彻底的搜查,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当思考机器走下楼梯去公寓管理员的办公室时,露出困惑的表情。“你们的钟在哪里?”他问电梯管理员。“在办公室里,电话间对面。”对方回答。科学家走入办公室,搬了一张凳子放在电子钟下,站了上去,仔细地检查钟面。他忽然说了一声:“啊!”之后,爬下凳子。“从这里不可能看到有没有人通过走廊,”他自言自语地拿起电话簿,“我要和希格温斯医生讲几句话。”他只问了希格温斯医生两个问题。哈奇听到谈话的内容时,不禁微笑起来。

问题是:“你的睡衣上有口袋吗?”“有。”对方困惑地回答。“你当晚被叫起时,是不是从床头拿起手表,放在睡衣的口袋里?”“是的。”“谢谢你。再见。”

思考机器转身面对哈奇。“德福里斯特先生的钱财没有损失,因此我们应该确定他不是被窃贼杀死的,所以他很可能是被认识的人杀死的。现在我们不能仓促行事,我要你花三四天的时间,去找出死者所有的信息,有什么朋友或敌人,他的生平经历、财务状况、恋爱情事等等任何与谋杀案有关的事。”

哈奇点点头,他已经习惯思考机器的办事方式了。“如果你找不出什么值得进行调查的事,我会把谋杀犯的名字给你,你可以让警察逮捕这个人。这次这个人可逃不掉了。这件案子的解决之道已经相当清楚,除非是,”他停顿了一下以强调他说的话,“除非是另有其他未知的因素将案子转移到别的方向去。”

哈奇听到这些话,心情好多了。接下来的四天,他努力地到处询问、调查,结果都是徒劳无功。他来到思考机器的住处汇报,简短地下了一个结论:“没有线索。”

思考机器离开家,两小时后才回来。他直接打电话叫马洛里探员过来。几分钟之后,警探就到了。“立刻派一个人去逮捕蔡斯先生,”思考机器对侦探说,“你可以对他说发现了新证据,找到了一个目击证人。可是不要对他提起我的名字或我住的地方。总之,把他带到这里来,我会展现给你看他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到底是如何制造出来的。”“可是——”马洛里探员正要开口问问题。“简单地说,”思考机器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有人杀死了德福里斯特先生,而我找到了该为此负责的人。拜托你,蔡斯先生到此地时,请不要打断我的话,你就告诉他我是个新发现的重要目击证人。”

一小时后,弗兰克林·蔡斯先生和马洛里探员一起走入科学家的房子。他看起来面色苍白,有点紧张,虽然露出忧虑的神色,但总体来说还是相当冷静从容。马洛里探员做了介绍。弗兰克林·蔡斯显然对马洛里探员提到的“一位新的重要证人”吃了一惊。“一位目击证人。”思考机器补充道。蔡斯的态度改变了,在思考机器狭长的蓝眼睛的瞪视下,露出畏惧的神色。思考机器靠回椅背坐下,纤长的十指指尖相触。“蔡斯先生,请你暂时忍耐一下听我说,”思考机器开始说,“你认识希格温斯医生家吧?好。在离他诊所一条街之外的转角,哈奇先生在那里拥有一座小公寓,我在里面租了一个房间。”他的口气平稳坚定,一丝令人怀疑之处都没有,“我房间的窗口正对着一条巷子,这条巷子直通希格温斯医生诊所的后院。巷口的街角有一盏电灯。”

蔡斯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闭起嘴巴不作声。“德福里斯特先生被谋杀的那个晚上,我就在房间里,”科学家继续说,“我也是因为牙疼睡不着觉,起床走来走去。当我正好往窗外看时,”他的语气本来一直都是谦恭有礼的,这会儿忽然变得冷酷起来,“我看到你,蔡斯先生,从街上走过来,在巷口停下,四周张望了一下,走入巷子。在街角灯光的照耀之下,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你的脸孔,当时的时间是两点四十分。我刚刚将这件事告诉了马洛里探员,我对他说我愿意出庭宣誓当证人。”

嫌疑犯的面孔变得像死尸一样苍白,他露出奇怪的表情,可是仍然默不作声,只是极力地控制住自己。“我看到你打开一扇栅栏门,走入希格温斯医生诊所的后院,”思考机器继续说,“约五分钟后,你走出来到街的对面去,然后不见了。当时,我并不清楚你在搞什么鬼。到了三点半,也许更晚一点,我又在巷口看到你,在同一个后院中消失,然后再出现,从巷口离开。”“我……我……不在……不在那儿,”蔡斯虚弱地说,“你……你——弄错了。”“当我们知道,”思考机器平静地说,“在你从诊所前门走入之前,已经事先潜入过那个房子,我们就明白了你是先去篡改希格温斯医生的手表和座钟上的时间。当我们知道你篡改了时间,我们就知道是你谋杀了德福里斯特先生,正如他死时写下的一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蔡斯突然站起来,发狂似地在室内来回踱步,马洛里探员谨慎地将自己的座椅搬过去堵在门口。蔡斯看到,立刻明白了警探的用意。“为了不让人查出有人在电子钟上动了手脚,你一定是用了某种特别的方法去篡改时间。我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你当然不会笨得将时钟停住,或打乱它的运行节奏。我想你一定是把电座钟上套住指针的栓取出,将计时的指针回拨一个钟头,然后再将栓套回去。当时的真正时间是差十五分三点,你改过之后就变成差十五分两点了。你还大胆地潜入牙医的卧室,看到他的手表就放在床边的小桌上,便把他的手表也改过了。全部做完之后,你走出房子,到街上去和吉利斯警员讲话,你特意记住他胸前的名牌号码,接下来你就走到牙医的前门去按门铃。当你拔完牙从前门出来后,你等了一段时间让房子内的人都睡过去了,再从后门潜入,将电座钟和手表的时间改回原样。这样一来,你就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你知道你冒了相当大的风险,可是你不得不这样做。”

思考机器停下来,斜眼瞪着对方毫无血色的面孔。蔡斯垂头丧气地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坐了下来,双手抱住头。“蔡斯先生,”思考机器又开口了,“你是个聪明人。在我所知道的谋杀案中,你大概是唯一没犯错的罪犯。你可能是在争吵中杀死了德福里斯特先生,趁电梯管理员到楼上时离开公寓,你觉察到该为自己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你用一颗牙齿的代价就办到了。在这个案子中,唯一的危险在于你让吉利斯警员充当你的证人时,你得希望他不知道,或者不记得你和他对话的时间。”

室内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蔡斯抬起憔悴的脸。“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他问。“因为运用逻辑推理,在这种情况下,这是唯一可能的结果,”科学家回答。他在椅子上挺直身子。“还有一件事,”他问,“你为什么要杀死德福里斯特先生?”“你不知道吗?”蔡斯用讽刺的口吻问。“不知道。”“那么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蔡斯冷酷地说。

马洛里探员将蔡斯带走后,哈奇留下来,他还有问题要问思考机器。“真是件不同凡响的案子,”他说,“你是怎么发现的?”“我到希格温斯医生诊所附近去调查了一下,找出那个不在场证明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再加上从你的调查中知道了并没有其他人与此案有关,因此我知道这是唯一可能发生的事,我就骗蔡斯先生说我目击了他在巷子中干的事。这是唯一能使他认罪的方法。当然,其实并没有人看到他。”

在蔡斯谋杀案的审讯中,另有一件不寻常的事。虽然蔡斯供认犯下谋杀罪,却从未供出谋杀动机为何。

废屋奇案

1

电话铃响了两次,凡杜森教授从睡梦中醒过来,勉强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他打开灯,斜眼望向床边的钟。现在是凌晨一点半,他才睡了不到两个钟头。他套上拖鞋走去接电话。“喂!”他不快地喊道。“凡杜森教授吗?”电话另一头是个男人,声音透着焦急,语速飞快,词句的发音几乎连在一起。“我就是,”科学家回答,“有什么事?”“是件生死攸关的事,”依旧是那种焦急的口吻,“你能马上过来——”

电话中传来呜呜的声响,听不清对方在讲什么。思考机器继续听了一会儿,想找出电话中断的原因。呜呜声持续了一段时间,接着是一片寂静。“是谁在讲话?”他问。回答他的声音几乎是一声大吼,好像对方正在挣扎,需要用力才能发声似的。“我的名字叫——”

就在这个时候,对方的声音突然被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掩盖住了——很像是手枪开火的声音。思考机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刺耳的声响通过电话线传过来,似乎仍会震痛他的耳朵。然后,话筒里安静下来,通话中断了。“喂,喂!”科学家叫着,没人回答。他将听筒架压了好几次,希望能引起电话接线员的注意,还是毫无反应。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少他的电话因此暂时失灵了。“老天!老天!”他气愤地咕哝着,“怪事一桩!”

好一阵,他只能呆呆地瞪着手上的话筒,然后回到床边坐下,睡意全消。现在他有个问题,一个奇怪的问题。他脑中的每一个部分都被唤醒了,集中精神思考眼前这个问题。他在心中翻来覆去地思考、分析,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探查,他额头上的皱纹越来越深,时间飞快地溜过。最后似乎得到什么结论似的,他站起来再去打电话。他拿起话筒时,传来熟悉的嘟嘟声表示线路接通,接线员很快就有了回应。“你能告诉我刚刚打电话给我的是谁吗?”他问,“通话中断了。”“我试试。”接线员说。“这件事非常重要,”他郑重地说,“事关生死。”“我会尽力找的,”接线员说,“可是你也知道,通话时并没有留下记录,过去的十到十五分钟之间,我们至少接通了五十通电话,接线员不可能记得每通电话的来源。”不过她热心地承诺十五分钟后再打电话给他。

思考机器耐心地等着,呆呆地看着电话。最后接线员回报,没有人记得电话号码,也没人留下记录。电话局为此感到很抱歉。科学家简单地谢过对方,然后打电话到报社找记者哈钦森·哈奇。“哈奇先生不在。”报社的人说。“你知道他在哪里吗?”科学家问,口气中显出他一贯的不耐烦。“不知道,我猜在家吧。”科学家深吸一口气,打电话到记者家。他知道那通神秘的电话并不是记者打来的,声音根本就不像。可万一是——“喂?”哈奇睡意浓重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思考机器听到哈奇的声音后,拉长了的脸放松了一点儿。“是你吗,哈奇?”他问。“是我。”“有什么麻烦吗?”“麻烦?”记者惊讶地反问,“没有啊。你是谁?”“凡杜森,”科学家回答,“晚安。”

思考机器下意识地开始穿起衣服。他知识渊博的大脑活动起来,眼前这起神秘事件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神志清醒,一再探索、推测任何可能性,想找出能从何处入手解决这件奇怪的案子。最后,他好像想到什么办法了,快步走出大门踏进暗夜。在台阶上他停了下来,这才想起在匆忙中他忘记将拖鞋换成外出鞋,而且也忘了戴帽子。

十五分钟后,该地电信局的夜班经理接到凡杜森教授的电话。他们交谈了五分钟,之后科学家被邀进入电话交换室。这是一间天花板很高的房间,里面有成千上万的电话线路,每条细线都被接引到一张长长的工作桌去,桌上有成打的女接线员正在忙碌地接着电话。他走入房间时是两点五分,出来时已经是四点十七分了。“我知道了,”他对办公室接待员说,“请帮我打电话到警察局去,找马洛里探员或坎宁安探员都可以。”坎宁安探员接了电话。“我是凡杜森,”科学家说,“我想知道今晚有没有任何谋杀案,或企图谋杀的案子报到警察局来?”“没有,”探员回答,“为什么这么问?”“我想大概也没有,”思考机器若有所思地说,“有没有什么人向警方求助?”“没有。”“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科学家再问。“整个晚上都没有人求助,”对方回答,“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科学家说,“晚安。”

几分钟后,思考机器走到街上,在一个明亮的路灯下停下来,在袖口上记下一个号码。然后,他抬起头来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给了司机一个地址。车子在街上跑了一阵,最后在一栋黑暗的四层楼房前停下。司机静坐不动等待乘客下车,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司机下车走到后座窗边,从昏暗的窗子望进去,他看到科学家瘦小的身子蜷缩在后座的一角,顶着蓬松黄发的大脑袋往后仰,纤长的十指指尖相触。“已经到了,先生。”出租车司机说。“好,好,我知道,”科学家不耐烦地说,“你不用等了。”

思考机器下车,踏上屋前棕色的石阶,按下门铃。没人应门,屋内也毫无声响,他又按了一次,然后是第三次。最后,他将耳朵贴在门上,第四次按铃。他这才确认门铃已经被拆了。他试试转动门把,门也上锁了。

他不再迟疑,沿着门边一条通道跑到地下室入口。门上没有电铃,他试着扭动把手,门开了,他走进一个潮湿、有臭味的走廊,廊上光线微弱。他轻轻地关上入口处的门,站着不动仔细听。随后他做了一件奇怪的事。他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手电筒,手臂尽量向左方伸出去,按下手电筒开关。一道白光划破黑暗,映出一个满是废弃物、墙壁长满霉斑的走廊,走廊上有两个侧门,并有一段通往楼上的楼梯。

他花了约五分钟的时间谨慎地检查了地下室。他发现这里似乎很久没人住过了,除了旧垃圾和灰尘之外,什么都没有。接着,他走上楼梯来到楼上。在那里,他又花了五分钟四处探寻,偶尔用手电筒左右照看,同样也没有近期住过人的迹象。他再沿另一道楼梯来到二楼。仍然没有声音,也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到三楼时,他对这儿的第一印象与其他地方一样,认为这是间废弃的屋子。临街的前房结构和楼下的一模一样,走廊也是,只有靠后面的大房间不同。地板上的垃圾和灰尘似乎被人走出一条通道似的,沿着这条通道向屋后走去,他看到一部电话!“四一一七,”在微弱的光线下,他读着电话上的号码,接着再看看自己衣袖上的号码,同样是“四一一七”。

他动作轻柔尽量不发出声音,花了两分多钟检查这部电话,想找出电话上可能会有的记号,诸如被子弹擦过的痕迹等等,可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他额上的细小皱纹逐渐加深。话筒仍然挂在听筒架上,似乎功能正常,电话周围的墙壁也没有枪击痕迹。最后,他关掉手电,提起话筒,贴近耳朵。他敏感的手指可以觉察出积在黑色话筒光滑表面上的细小灰尘。线路早就断了,总机接线员没有应答。可是毫无疑问,这就是曾在半夜和他通话的那部电话。

他打开手电,再次仔细检查这部电话,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然后沿着细长的电话线往外看,看到这条电话线横穿房间,探到窗外。到窗外之后,线是往上走还是往下走呢?都有可能。他站的地方距离窗户约有两步的距离,他正要到窗边看个清楚,突然听到屋内某处传来声响。他立刻止步不动。

他关上手电,黑暗笼罩四周。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而且似乎是逐渐靠近,现在就在他的正下方,噼啪作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中显得非常清晰。接着,脚步声上了楼梯,坚定而迅速,这个人对这个地方一定非常熟悉。现在脚步声走到门口,进入室内。但是没有开灯。

好一阵,思考机器就站着不动,隐藏在周遭的黑暗里。脚步声似乎向他走来,几乎就要碰上他了。凡杜森教授突然向前伸出自己的右臂,将手上举着的手电筒按亮。亮光划破四周的黑暗。根据他先前听觉的判断,这道亮光应该能照出什么东西,很可能是一个人的身体。可是什么都没有!房间仍是空的,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其他人。就在他用手电筒照亮四周的当口,脚步声再次出现。他关上手电,悄然而迅速地向左走了四步,然后略感困惑地站着不动。

他等了一会儿。现在那神秘的脚步声听不见了,那个人似乎停步不动。几分钟过去,什么声音都没有。思考机器蹑手蹑脚地向门口走去,站在走廊上。他靠在楼梯扶手努力倾听。过了一阵,脚步声再次响起。当脚步声接近时,他往后退躲在一个衣橱的阴影中,像石雕般静止不动,眼睛望着黑暗的虚空。接着脚步声沿着走廊逐渐远去,走下楼梯,声音渐小,终于消失在深夜的寂静之中。

思考机器鼓起勇气沿着楼梯走上四楼,也就是顶楼。他信心十足地登上台阶,好像认为他详细的检查应该可以得到什么结果似的,可是映入他眼帘的仍是一片废墟。他朝后侧的房间走去,径直走到窗口,微红的曙光开始在东方出现,亮光刚好能够看到窗边挂着一根电线。他打开窗,拉住电线,用手电筒仔细检查,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接着他突然转身,沿着楼梯一直下到一楼。他停下来检查前门的把手,再走到地下室。不过在地下室中,他并没有从原先进来的门出去,他转到楼梯后面,找到另一扇门,像是可以通往地下室下面的地方。门只开了几英寸,阵阵潮湿发霉的气味从里面传出来。他等了一下,慢慢推开房门,大胆地将一只脚伸入黑暗之中。脚踏在了台阶上,他开始往下走。走到第四阶时,楼梯突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停下来仔细听,四周一片寂静。

他继续往下走,第十阶、第十一阶、第十二阶、第十三阶、第十四阶,终于,他踏上了柔软的泥土地。安全到底之后,在黑暗的庇护下,他静静站了好长一段时间,盲目地四处张望。最后,和以前一样,手臂前伸按亮手电筒。当亮光照到右前方的地上时,思考机器不禁倒吸一口气。泥土地上有个仰面朝天躺着的年轻人,看起来是个男孩,双脚被绳子绑住,双手被绑在身后,眼睛被亮光照住时眨个不停。“你就是打电话给我的那个人吗?”思考机器镇静地问。对方没有回答。可是他还能够眨眼并且挪动四肢,显然并没有失去知觉。“怎么了?”科学家不耐烦地问,“你不能说话吗?”

回答他的是一道闪光,有人近距离对着他开了一枪。科学家的手电筒掉了下去,亮光熄灭了。接下来是身体倒地的声音,有人惊叫一声,然后又是一阵沉寂。“老天,克兰斯顿,”过了一会儿,有个男人大喊,“你杀了他!”“哼,我才不愿意一辈子都被关在牢里,”另一个人咆哮着,“虽然我并不想杀人,但必要时我还是会干的。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家伙,咱们早就安全了。真想也给他一枪算了。”“对啊,为什么不呢?”另一个人冷酷、无情地嘲笑他。“闭嘴!”

黑暗中,脚步声朝倒在泥土地上不动的思考机器靠近。科学家面朝下趴着,几乎快要碰到那个被绑住的男孩了。其中一人弯下腰,用手摸索着科学家瘦小的身躯。“他死了吗?”另外一人问。“老天!你干了什么啊?”头一个说话的人用暴躁的口气惊叫着,“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件事会演变成谋杀!”“现在可不是讨论我为什么要杀他的时候,”另一人残忍地说,“该讨论的是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我们可以先将这具尸体藏在地下室的煤箱子里,等弄完这里的事后再回来安置。可是,咱们该怎么处理这个年轻人呢?你我一样有罪,他看到了。他一定会告诉其他人。咱们该怎么办?”“只要他活着,总是会说出去的。”对方说。“既然如此,那么只有一种选择了,”克兰斯顿断然地说,“两个一起干掉,埋在一起,然后离开此地。”“别杀我,别杀我!”年轻人突然呜咽起来,“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保证绝不会说出去,不要杀我!”“哼,闭嘴!”克兰斯顿咆哮着,“等会儿再收拾你。有火柴吗?”“别露出亮光,”第二个人厉声说,“不,不要,我不想看,如果……如果你刚好一枪打烂了这个人的脸呢?”“哼,先帮我把他抬起来。”克兰斯顿不耐烦地说。

两个人一起将知名科学家有如孩童般瘦小的身躯抬起,走上阶梯抬到地下室,再朝后方走。曙光初现,从窗外照在思考机器苍白的脸上。他两眼大开,没有一丝神采,嘴唇微张。抬着他的人粗暴地将他丢入装煤块的箱子,合上箱盖,然后磕磕绊绊地离开房间。

约半个钟头之后,煤箱的盖子从里面打开,思考机器爬了出来。

他怜惜地揉揉膝盖和胳膊肘,活动痉挛的四肢。“老天,老天!”他喃喃自语,“我真该再小心些才好。”

他朝地下室下层的入口走去。现在外面亮多了,可以看清眼前的路。他轻巧地走下阶梯,尽可能不发出声音,特意记得避开会嘎吱作响的第四级台阶。他踏上昏暗房间的泥土地,停下来倾听了好几分钟。

等到确定室内只有他一个人时,他就在地上慢慢摸索他的手电筒,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他放心地打开手电四下张望。这是个空旷、昏暗又潮湿的房间。四周靠墙的地方有一些堆起的泥土,好像最近才被挖掘过似的。在他前方就是那个被绑起来的年轻人刚才躺着的地方。再往前,他不禁眼睛一亮,是一部电话!话筒上似乎有被子弹划伤的痕迹。他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电话旁边有个新近修建的工程,好像是条地道。他用手电照进去检查,这个地道是从坚硬的泥土中挖出来的,墙边那些土堆很可能与此有关。他毫不犹疑地径直走进去,一路小心翼翼,不时要弯腰避免头碰到地道上方。走过十英尺、十五英尺、二十英尺,前面依然是发出腐烂臭味的暗洞,不知道会通往何处。地道在约三十五英尺的地方转了一个大弯,乍看之下好像是地道尽头,可是接下去又是一条笔直的地道,再走了十五、二十英尺后,地道逐渐变窄变矮。

突然,地道到了尽头,思考机器发现面前似乎是一扇门。他掩住手电筒的亮光,在黑暗里从门上的裂缝往里看,依稀可以看到门外的光。他停下来想了想,不管外面是什么地方,这里似乎就是他的目的地了。门外的光是由电灯发出的,会不会有人在那里呢?会是某个秘密集会的场所吗?他的手指摸索到门缘,将门扳开一道小缝望去,然后放心地将门打开,走入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

他就站在地下铁道中。他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在他右方,发亮的铁轨在远方转个大弯不见了,左方的铁轨则转入山洞里。左右两边都看不到车站的踪迹。“奇怪,真是非比寻常!”他叫着。

科学家站着将这件奇怪的事从头到尾再仔细思考一遍。这件事真让人难以置信,像噩梦一般,却又真实无误。因为他就在地下铁道里,而且还听到远处传来火车行驶的轰隆声,他警觉地退回他走出来的门后,掩上门,等待火车通过。

火车过后,他从门后钻出来,掩上门,忍不住停步欣赏这巧妙的设计。原来这道门就是火车隧道里大片砖墙的一部分,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这里有道门。他转身跨过轨道到另一边去。此时仍是清晨时分,火车很少,他可以放心地仔细检查隧道墙壁上的砖块。约十分钟后,他在对面门的相对位置上找到了一块松动的砖,用力拉出后,他看到砖后有个洞。

十五分钟后,他发现了另一个狭窄的泥土地道,它正在引诱他进入。他打开身上的手电筒,小心地向前走,走了三十英尺,转了个弯,进入一个房间,看起来像个地窖。他关上手电,睁大眼睛细心倾听。几分钟之后,他满意地打开手电。

在他前方有几级粗糙的阶梯,向上通往一道敞开的活动门。就在此时,一阵飓风似的气流在黑暗中从他右边冲来,有什么东西飕飕地掠过他的头顶。慌乱之中,他的宝贝电筒掉在地上,四周又陷入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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