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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2 20: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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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菜馍双全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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馋是一枝花:优质吃货的修行札记

馋是一枝花:优质吃货的修行札记试读:

版权信息COPYRIGHT INFORMATION书名:馋是一枝花:优质吃货的修行札记作者:菜馍双全排版:燕子出版社:作家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10-01ISBN:9787506396745本书由天津中作华文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在石榴花丛中那里有光,有酒,有石榴花。你不来的话,这一切都了无意义。你来了的话,这一切也会变得了无意义。——鲁米《在春天的时候,到果园去一游吧》序言一一个吃货和他的人生旅程朱映晓

我和菜馍君“认识”了很多年,却并不“熟悉”——我断断续 续地读他的文字,感受着他越来越开阔的思想和越来越洒脱的笔 调,却不很清楚现实的世界里,他具体是如何生活着。大概知道 他辗转过数个城市,更换过不同的工作单位,当然也应该有过比 较丰富曲折的感情经历,却没有一个清晰的印象在指着他的人生 轨迹——在读到这本书稿之前。但现在我大概是看出点线索来 了。那就是:吃。

吃,是出发。打开这部书稿,第一章(故乡吃不尽) ——扑面 而来的,便是菜馍君对鲁西南的童年与故乡的回忆。野天野地里的 各种偷吃:偷西瓜,偷水果,偷地瓜,偷南瓜,偷花生,偷毛豆, 偷玉米。熊孩子们还想打猎,专找野兔和黄鼠狼。猎物肥,胆儿更 肥,“专在小伙伴眼皮底下乱晃悠,一副‘来啊,打我啊’的欠揍 模样”,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在菜馍君写来,那举手可得的香 椿、槐花、榆钱……这些现今人们都稀罕得不得了的“精品菜”固 然是令人神往,然平常如豆腐、羊肉、茄子、萝卜、梨、杏、柿 子、核桃、红枣……也是相当地有滋有味。更有那过年时蒸的“十 几二十屉”的馒头,“四屉菜馍馍,三屉豆囤子,两屉花糕”—— 读来仿佛感觉到了那腾腾的蒸汽与麦香,那种丰足的喜悦(是的, 童年时我们的精神是很容易知足的,许是因为那时代物质相对匮 乏)。故乡的吃食是一个人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更何况它们在迅速 经历了工业化和城市化变迁之后,正渐远去甚至消失?

吃,是旅途。这部书稿的第二章(美味在路上) 和第三章 (101 场饭局) 所展现的,有作者游走各处,尽尝美味的经历,更 有呼朋唤友,推杯换盏,青春做伴的快意与豪情。作者与我们分享 美食:西安、重庆、贵阳、成都、济南、厦门、广州、南京……的 美食,尤其对现正混迹的北京的美食(无论是烤鸭、豆汁、卤煮火 烧、爆肚等传统名吃,还是各国料理、小资小清新食饮),都有极 为细致生动的描述;也分享着他的人生:正是从这些文字中我知道 了他上大学的城市,他的涉世初练之地,知道他“换过的工作单 位,有八九十来个”,知道他既曾“心血来潮,一个人跑到大西 南,四处游荡”,亦曾组织过多达十几人的“饭友团”,行乐尽欢。 是的,从中我看到了一段缤纷多彩、五味杂陈的青春人生——生命 旅途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吃,是品味。这部书稿的第四章(孤独美食家) 和第五章(吃 货的哲学),是“吃”之文化谈,也是“吃”的思想录。各种关于 吃的人物、八卦(好听的说法是“掌故”),作者信手拈来,如数 家珍,如鲁迅大先生和苏东坡的八卦,颇见“世事洞明皆学问,人 情练达即文章”之境——显然这二位是作者偏爱的人物,“因为 爱,所以八卦”,对此我是不能认同更多。 我喜欢这部书。而我最喜欢的部分,当然是第一章,童年与 故乡的部分。我喜欢这样充满文学意境的描写——北方的河与少 年,“小英雄雨来”似的,虽然我是个南方长大的人可还是觉得 无比亲切:

……河水涨起来,河面异常开阔,那时候水清,清得 几乎可以看到河底,水草在阳光的照射下异常碧绿清透, 随着河水轻轻摇摆。

两岸的芦苇荡,绿油油地往上冒,直到没了人头,风一 吹,簌簌声没完没了,里面不时传来或尖厉或悠长的鸟鸣。 光屁股的小孩子,排着队挨个儿站在桥上往水里跳, 一个个猛子扎下去,“扑通扑通”,跟下饺子似的,溅起一 簇簇大水花,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几分钟后,才见 从远处露出头,大口喘着粗气,有人手里还举着一条鱼。 一个人的人生是从吃开始的。正常情况下,他也将在吃过最后 一餐之后离世。不管对饮食趣味深或浅、胃口大或小,每个人都不 能摆脱他是吃货的身份。对吃的追求不息,则生命不止。正如一位 朋友所说,“人都会回到想吃的地方”。愿每一个人都终能落脚于想 吃的地方。愿这本书带给你会心的笑,和深深共鸣。2017 年6 月10 日深圳序言二任性的“馋”意流马

我和菜馍兄都来自广义的鲁西南地区,提起家乡美食,会有 许多共同的记忆,比如那些野菜,那些瓜果,但也会稍有区别。 毕竟“十里不同乡,百里不同俗”,就算是一样食物,吃法和感 受也会不同,更别说他所谈及的食物和做法,在我的故乡有的根 本就没有。

就说这羊汤,鲁西南盛产小尾寒羊,肉质鲜美,是非常好的 美食,但在我的家乡,只见人们放羊养羊,却并没有见人吃羊。 在我们当地,羊只是一种经济性养殖动物,主要用来卖钱的,似 乎并没有吃羊肉的传统,就算县城里的穆斯林同胞,亦不以羊汤 为美,羊肉在他们手里,自有更好的做法。我是后来到了省城读 书,才有机会一尝羊汤的鲜好。

但这种回忆上的分歧并不能伤害彼此的记忆,反而更加激活 沉睡在舌尖上的味蕾,想起更多我们以为已经忘记的关于故乡的 种种细节。

味觉的记忆最持久,也最入心。菜馍兄把对美食的领受,当 成人生的成长和修行,从故乡到异乡,从乡村到城市,从年少到 年壮,寓感悟于人生,别有一番新意,也别有一番滋味。我同意 食物是乡愁的载体,也同意美食是旅行的重要目的之一。去一个 地方,而不吃当地食物,就不会与那个地方产生真正的连接,这 不仅仅是味觉的连接,更是情感上的沟通。如果你对一个地方的 美食赞不绝口,就会对那个地方备加钟爱,如果你吃不惯一个地 方的食物,那自然也就不会喜欢那里。旅行最大的不幸是没有找 到对胃口的食物,而反过来则是最大的幸运,即便是一个再普通 不过的地方,哪怕中途休憩的无名驿站,一碗阳春面或许都会在 你的舌尖上留下无法泯灭的记忆。

菜馍同学比我早来北京多年,还在博客时代,就经常看他写 北京各种吃食,心想等我到北京,一定要让他带我挨个儿吃个遍 才够朋友。然事实并非如此,单就他屡屡向我提及的地道单县 羊汤,一次都没有成行过,到写这篇文章为止,那仍旧只是一 个传说。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菜馍。相比起他对美食的狂热追求,为一 碗地道羊汤不惜穿越一座城市,为一桌好菜可以订上飞机票说走 就走,我可能对吃就太没有执念了,否则就算菜馍不带我去,我 自己也一定可以按图索骥摸得到门面。

古人说食色性也,爱好美食和爱好美色一样是人类的天性, 实际上人和人又有万般不同,这里面不仅有“爱”的对象的不同, “爱”的程度的深浅,甚至有“有感”与“无感”的区分。撇开 “食色”二字不谈,不论什么爱好、什么兴趣,最怕“任性”二 字,而我是独缺的,这也是我羡慕甚至嫉妒菜馍同学的地方。

人生最怕无味,无味则寡欢,如果穷其一生没有找到自己足 以“任性”的东西,那就太悲哀了。所以我说《馋是一枝花》, 这书的标题大有禅意。“馋”就是冲动,就是饥渴,就是“我太 想干这件事儿了,谁也不能阻止我”的任性。人生有了足够的 “馋”劲儿,才可能活得够好,够妙,够“解馋”,才过瘾,才不 枉此生。2017 年7 月12 日北京那时候河里还有清澈的水以 及活蹦乱跳的鱼,我们经常溜进 人家的瓜地,爬上人家的果树, 寻摸各种美味,所有的食物都甘 之若饴。人们很少使用农药,我的记 忆因而全是有机的。童年的诸种食物,一直诱引 我们回忆过往,那些回不来的欢 愉和时光,弥足珍贵,不可缺 失,我要在它快被忘记之前记录 下来,给自己和故乡一个交代。偷 吃

农村娃儿幸福多,偷吃即是其中之一。

偷什么?有什么偷什么。

偷吃分季节,春天冬天最无趣,地里没瓜,树上没果,一帮小伙伴儿只好牵几条狗,拿几杆“猎枪”,四处寻找野兔和黄鼠狼。鲁西南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人口稠密,猎物稀少,唯野兔和黄鼠狼凭借强大的生育力而绵绵不绝。

打猎最好玩的,不在于打到什么猎物,而是和它们斗智斗勇的过程。

想想颇有点不可思议,那时候猎物胆儿真是肥,专在小伙伴眼皮底下乱晃悠,一副“来啊,打我啊”的欠揍模样。

莫非欺负兄弟年纪小?

夏天来了,绝对欢乐季。村西有河,有芦苇荡,可以去游泳抓鱼捉迷藏,不喜欢下水的,就跑到树林里撒欢儿。最惬意的,莫过于偷吃到许多东西。

在学校,老师教育我们,向雷锋叔叔学习,偷东西是坏人。美味当前,这教训常失效。一群懵懂的小孩,道德感还没那么强烈。

偷瓜最多,西瓜第一。

80年代,鲁西南农村的地里,种了许多瓜,品种多到数不清,许多都叫不出名字,但每种都会做尝试,不吃个遍决不罢休。尚记得最爱的是一种叫“九道银”的甜瓜,瓜身上有九条白道,从蒂到根,把瓜分成均匀的九部分。

那时的西瓜也真是好。全都自然熟,有一种笨西瓜,生长周期高达四十余天,最小都要长到十几斤,小孩子抱不动,便放在地上滚,滚至安全处,几个人合抱着,找个小树林分而食之。熟透的西瓜,拿巴掌用力一拍,“啪”一下就裂开了,流出鲜红的汁水,捧起来就吃,太甜,甜到嘴巴和手都发黏。

想吃冰镇西瓜,就要费点功夫。邓云乡先生在《云乡话食》里说,旧时北京用辘轳现绞冰凉的井水浸瓜吃,“吃起来真是嚼冰咀雪,满口既凉又甜”。家乡虽无辘轳,但亦能体会到老先生所讲的那种惬意。村里有水井,偷了瓜,汲一桶井水,把瓜放桶里,等凉透了与小伙伴们分食,清清爽爽冰冰凉凉那叫一个棒!后来,水井废弃,开始使用人力压水井,那水也凉,依旧可以冰西瓜。现在都是自来水,水温不够低,冰不出那个好吃的程度。

井水是最好的天然冰箱。

每每回忆童年,我都觉得又甜又沙,大概是西瓜偷多了吧。

一般的小块瓜地,都是农民自种自吃,那种一大片一大片漫无边际的,则属于种瓜的专业户。在地头上,主人盖个瓜棚,快成熟时全天守望,就是为防偷。

小伙伴淘气,偏想要偷这种瓜地,有人看护才够刺激。想想看,在看瓜人严密的看护下,我等还可以成功偷出,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这更有成就感?

偷西瓜是技术活,更是体力活,后来想,哪里是偷瓜,纯粹是找刺激。

三四个孩子,选一个月黑风高夜,弓着腰,佝着背,慢步轻挪,蹑手蹑脚,生怕有个风吹草动,惊动瓜田主人。摸到个大的,就轻轻敲一下,声音是“砰砰”的,熟了;“当当”的,还生。挑到熟的,直接摘下,小心翼翼地推着瓜滚动前行,滚到地边的沟里,出了主人视线,偷瓜行动便大功告成。

早在偷瓜之前,小伙伴们已有周密筹划,并达成一致意见:如被瓜主发现,撒丫子狂奔是最佳选择,且几人绝不能往同一个方向跑,如此这般最多只能抓到一个。同时,又另设一道江湖规矩:被抓后,无论如何决不能供出同伙,谁供出别人谁就是叛徒,以后大家都不跟他玩儿。

以淘气包们的机警和灵敏,并没那么容易被抓,由此便常生自虐心:“怎么就抓不住我呢?抓住我到底会怎样呢?”

常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不多久,就有个小伙伴被抓,这兄弟宁死不屈,摆出一副“打死我也不说”的革命战士架势,像英勇的刘胡兰一般守住了秘密,任凭瓜主威逼利诱。人家告到学校,校长重新提审,哪想小伙伴坚决不当叛徒,找来家长竟也无济于事。

事后,我们齐声夸他:“你娃儿就是刘胡兰,她死时十五岁了都,你现在只有十岁嘛!”

偷瓜只是“偷吃”中的一项,偷果子也让人兴奋。村里的果树,都在各家的园子里,供自个儿吃,或是送邻里亲朋,不卖。其实是没人买:家家都有果树,卖给谁?

偷的果子,或梨,或杏,或桃,或李,成熟季总是漫长,小伙伴可没有耐心等待,果子还未变色,味道还未变甜,就开始偷,不偷就觉得手欠。

偷果子比偷瓜容易,大多数人没把果子当好东西,并不看管,趁着没人,可以随时下手。

还是晚上最好,小朋友们谋划停当,便背个小书包,溜到果树下面,像猴子一般迅疾地爬上去,左右开弓,一通乱摘,等小书包鼓胀起来,赶紧兴奋地逃走。

村里的杏树最多,我们的目标也以杏为主,熟透的杏儿吃起来香甜醇美,不熟的则满口生酸。把熟透的吃光,不熟的青杏也不丢,而是找个角落存放起来,过上三五天自行变色,成熟,只是味道和刚摘下来的熟杏相去甚远。更小的青杏丢进咸菜缸里,不长时间,就成了酸脆可口的腌菜。

村里的许多果树都有数十年的岁数,枝繁叶茂,有些树枝长得特别,绞在一起,生生搭出一片平地儿来,我们躺在那片平地儿上,边耍,边吃,边聊,偶尔还睡个午觉,清风透过树枝吹进来,甚是舒适,端的夏日清凉好去处。

到秋天,庄稼开始成熟,又可以偷地瓜,偷南瓜,偷花生,偷毛豆,偷玉米。

寻个偏僻的地儿,找几块砖头,搭个简陋灶台,支一口黑铁锅,添上水,将偷来的食物一股脑儿全放进锅里,捡些干树枝煮将起来。小伙伴们一边看着熊熊火焰燃烧,一边闻着食物的香气流着口水,煮好,有人急不可待地将手伸进锅里去拿,太热,被烫得吱吱哇哇乱叫。

小伙伴们淘归淘、偷归偷,却也讲原则,不会专偷某家,这儿弄点,那儿弄点,没人看出来自家丢了东西。另外,那时民风比现在淳朴太多,丢点东西也没有人太在意。

现今的村子里,果树已全被砍掉,野兔和黄鼠狼也不见影踪,甚至村西的河里,再也没有清澈的河水、光着屁股的孩子和成群结队的鱼了。

小时候,一直期盼着快快长大;长大了,却总是偷偷地怀念过往。

小时候,物质那么贫乏,但吃过的每一种东西都鲜美可口记忆犹新;长大了,吃遍天南海北万千美食,却总是记不起它们的模样,它们的滋味。

——那些偷吃的时光,那般“又甜又沙”的童年,我确信,再也找不回来了。扫描二维码,可收听本文吃你豆腐

小学四年级时,同桌王晓波家做豆腐,我等好友跟着沾了光!

每天放学后,小伙伴成群结队到他家喝豆浆,每人一碗。手捧热气腾腾的豆浆,香气夹带着好闻的豆腥味儿,扑鼻而来,喝一口,温暖传递全身。这碗豆浆在乡村少年的心中,真是美好无敌。

那年月,村里还可以经常看到卖豆腐的人,蹬着三轮车,一边慢悠悠地骑,一边大声吆喝:“卖豆腐哩……好豆腐,又白又好吃……”那吆喝拉着长音儿,洪亮悠长。“又白又好吃”并不是夸张,那时候的豆腐真叫棒,全是豆腐坊手工自磨,原料是饱满的鲁西南黄豆,水则来自于大眼井,磨出的豆腐弹性足,用手指轻触,颤巍巍地晃,不用凑近,就闻见那股鲜美的豆腥和微苦的味儿。

家乡豆腐分两种:一种叫大豆腐,水分高,按块售卖;另一种叫千豆腐,层层叠着,又干又筋道,价格也贵。豆腐可以用钱买,也可以用黄豆换,家家都种黄豆,没钱亦可以照吃不误。想想,敢情那就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

如今每年回乡,还是要吃豆腐——某种程度上,故乡对我而言,就是那一块新鲜出炉的豆腐和那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只不过,现今的豆腐已没有先前的味道,机器做的豆腐淡而寡,没有豆腥味,也缺了那微微的苦。

吃豆腐越多,对豆腐感情越深。来北京后,吃豆腐的热情进一步加深。吃多了人家,总觉得心有歉疚,过意不去,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应该是豆腐。

前几年,广安门内大街开了家“一品豆腐”,特意约老李和老迟品尝。看菜单,乐了:一水的豆腐菜,不用说家常的小葱拌豆腐、麻婆豆腐、脆皮豆腐、红烧豆腐,更有各种与豆腐有关的汤,想找个不含豆腐的,真没有,不枉叫“一品豆腐”。

三个人,四菜一汤,热菜凉菜皆有,味道和风格俱佳,再来瓶红星二锅头,吃豆腐喝小酒,指点江山,纵论时事,端的是快意人生。

这家店让我过足豆腐瘾,隔三岔五就去吃。后来离开南城,听旧同事说“一品豆腐”关张了,我心立时怅怅:“这么好吃的豆腐,怎么说关就关了呢,以后叫洒家哪里食?”

便去翻旅游书,说延庆有豆腐宴,遂转告老李,这平生只信奉“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东北汉子居然兴致十足,跃跃欲试。

我俩挑个响晴天,专门跑了趟延庆永宁古城。脚一踏上古城的街道,便有恍如穿越之感,时间仿若停滞:人们慢悠悠地在街上散步,行走,骑车,眉头舒展,面上含笑。古城有点破,有点旧,却干净,游人无多,饭馆子倒不少,家家门上都贴着手写的“豆腐宴”。

选了家客多的餐馆进去,点几道菜,全与豆腐相关,待动起筷,才发现延庆豆腐的不同寻常之处:做法异常粗犷,形式相当随意,味道却是鲜美至极。豆腐块大,绵软中却有弹性,有嚼头,有大铁锅的味道,当是用农家大灶烧制。

慢慢吃,慢慢饮,慢慢说,尽情享受都市里少有的清闲,一顿饭吃到日头偏西。再回望桌上,已无半块豆腐的踪迹。

印象最深的豆腐,却是在南京吃的。青岛路上有家小馆,叫“人全到”,小门小脸儿,仅七八张桌,菜品排行榜第一名是“鲇鱼豆腐锅”,每天限量供应三十份,去晚了肯定吃不到。便和朋友早早出发,先占位子,紧赶着点菜,服务员说你们幸运,最后一锅,心下直叫好险。

鲇鱼豆腐锅上桌,一股香气循着鼻子直扑过来,肚子里的馋虫争先恐后往外爬。迫不及待,低头猛吃。啧啧!又咸又鲜,咸得恰到好处,鲜得有点过头,那鱼肉细腻绵软,豆腐则于绵软中带着一股Q劲儿,鲇鱼和豆腐两种食材完美融合,味道浸入了对方,吃哪个都觉得好。

恍惚之间,竟然不知刚刚下嘴的,是一块鱼味的豆腐,还是块豆腐味的鱼。

切勿以为这道菜鲇鱼才是绝对主角,其实豆腐亦居功至伟,和鲇鱼地位同等重要,只有鲇鱼,缺了豆腐,此菜必非佳品。

好吃的豆腐菜甚多,做法五花八门,最体现刀功和手法的,非淮扬名菜“文思(丝)豆腐”莫属:那么软嫩的豆腐,要切成线一般的细丝,且粗细均匀,不断不黏,非一般水平的厨师所能把握。将豆腐丝和冬笋丝、鸡肉丝、火腿丝、香菇丝、生菜丝一起烧制,便成此菜,其口感要鲜嫩、入口即化,因而对火候要求相当严格。

古往今来,爱吃豆腐的人多了去,但最爱豆腐的人,我以为是瞿秋白,他在绝笔《多余的话》里说: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永别了!

想想看,有几人在遗书里还会惦记着豆腐?树上有菜

科技进步的坏处之一是,让蔬菜再无季节概念,颠倒了自然规律。不信到大街上拉个“90后”问一问,春季和秋季分别有哪些时令菜,怕说不出几个来。

近几年,中医大热,人民群众注重养生,纷纷要吃时令菜,打倒反季节蔬菜。这当然是正确做法,即便不考虑养生,仅从口味上讲,也只有时令菜方可得蔬菜之最本真面目,获得了自然养分,汲取了日月精华。所谓“时令”,就是恰到好处,早了,不对;晚了,也不对,不早不晚吃上了,最对胃口,也最健康。

这里要说的不容易吃到的时令菜——无一例外地长在树上,非人工培养,是菜而又不是菜。

一是香椿芽。

天一变暖,树叶长得快,所以得盯紧了香椿树。从露头到长成,不过几天时间。一有些许嫩芽,就要去采摘,稍不留神,梗儿发硬,叶子长大,便味道尽失。按鲁西南风俗,晚饭以吃面条为主,面条刚下锅时,老妈便嘱咐儿子:“到树上抓一把香椿!”

小孩个个会爬树,三下五下,攀爬到高处,专挑最嫩的来采。现在找不到那么粗那么高的香椿树了。

香椿芽洗一下,切得碎碎的,拌了葱花油盐,倒进锅里搅拌,便成好一锅香喷喷的好面条。

香椿最佳的吃法是生吃,唯有如此,才可以将其天然香味发挥到淋漓尽致。

和鸡蛋一起炒,虽然还是香,但清新之气全无。曾经在饭店和农家乐里吃过几次“香椿炒鸡蛋”,总不如意,不是责怪师傅厨艺,实在是吃错了方法。

香椿之经典菜品,我首推“香椿拌豆腐”,香气绵绵不绝的椿芽,与柔软滑嫩的小豆腐,属天生绝配,最佳伴侣。将香椿芽切成细丝,拌进豆腐里,再放点香油提味,胃口定会大开。

现在市场上出售的香椿,多系人工培育,颜色和模样儿,看起来跟小时吃的差不多,口感却相差甚巨。所以,要吃上等香椿,还是要到乡下的树上摘。在大城市里没有机会,只好待每年春季回乡时对着香椿树上下其手,大过吃香椿的瘾。

二是榆钱儿。

榆钱儿一长出来,立马成为村里小伙伴的至爱,孩子们没事儿就四处找榆树,撸榆钱儿吃。缺菜少粮的年代里,榆钱儿还可以充当救命的角色,这东西产量大,一棵树够吃好多顿,听老人讲,在旧时农村,榆钱儿帮助过很多处于饥饿难关的穷苦人家。

榆钱儿稠密茂盛,一嘟噜一串串,小孩子站树下,拽住树枝,随手一撸一大把,直接塞嘴里,嚼得起劲儿。说实话,依我个人经验,总觉得榆钱儿拿来生吃味道实在是一般般,刘绍棠先生《榆钱饭》里写“榆钱儿生吃很甜,越嚼越香”,这是典型的文学上的夸张。

榆钱儿最流行的吃法是榆钱儿饭,将采来的榆钱儿洗净,和了面粉,用双手细细拌匀,上笼屉蒸,再将蒸熟的榆钱儿饭盛入大盆里,放放热气,拌上调好的酱汁,浇上香油,味道绝美。

家里每次都会蒸一大锅,想吃多少尽管盛来,常常把肚子撑到又圆又鼓。

榆钱儿还可以做成窝窝头,又或者煮粥,但味道一定比较普通,否则我不至于没印象。

三是槐花。

槐花一开,漫天雪白,整个树林里全是浓郁的槐花香,香中又夹着甜,甜到叫人发腻,但蜜蜂喜欢。树林子深处,总有些采蜜的外地人,在槐花深处指挥着蜜蜂们酿蜜,“嗡嗡嗡”的声音常让小伙伴们心烦意乱。

槐花可生吃,口感较榆钱儿好,味道甜,糖尿病人要忌口。

最佳做法,也是蒸,做法与榆钱儿饭相同,拌上自制浇头,鲜美可口到叫人把持不住。我记得家乡人民也常用槐花做汤,它本身的甜可以提味儿。如果想搞搞创新,这里有几个思路:一是将槐花做成馅,做包子做饺子,素的肉的俱佳;和面粉、鸡蛋一起搅成面糊,摊饼子,香美软糯;和茯苓、金银花放一起煮,做成祛湿热的凉茶,可除心火。

身在城市的人们不易吃到这些树上的菜,不过,别忘了咱有万能的某宝呀。赫然在朋友圈发现,真有人就从上面订购到了榆钱儿和槐花呢。谁的童年不“有机”?

入夏时,我在“豆瓣阅读”发表了一组短文章,取名“偷吃”,写的是儿时趣事。序言里,我把自己弄得很惆怅:“那时候河里还有清澈的水,以及活蹦乱跳的鱼,我们经常溜进人家的瓜地,爬上人家的果树,寻摸各种美味,所有的食物都甘之若饴,人们很少使用农药,我的记忆因而全是有机的。”

有机的——这不是胡说。

村西的河叫箕山河。待入夏,河水涨起来,河面异常开阔,那时候水清,清得几乎可以看到河底,水草在阳光的照射下异常碧绿清透,随着河水轻轻摇摆。

两岸的芦苇荡,绿油油地往上冒,直到没了人头,风一吹,簌簌声没完没了,里面不时传来或尖厉或悠长的鸟鸣。有种叫不上名字的鸟儿,飞速极快,一个俯冲扎到芦苇里就再也看不见影踪。

光屁股的小孩子,排着队站在桥上挨个儿往水里跳,一个个猛子扎下去,“扑通扑通”,跟下饺子似的,溅起一簇簇大水花,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几分钟后,才见从远处露出头,大口喘着粗气,有人手里还举着一条鱼。那鱼来回挣扎,终于折腾累,见没有逃脱的可能,只得乖乖就范,到岸上,顺手把它丢进备好的水桶里。

小孩子跟水最有缘分,一玩就是老半天。等彻底玩累玩饿,才依依不舍上岸,那些抓到的鱼儿,就成了我们口中的美味。

通常的做法是烤。大家分头捡些干树枝,点火,用报纸将鱼层层包起来,弄湿,丢进火里,过一刻钟,便闻到烤鱼的香气,大家一起分而食之。哪个逮的鱼多,就拥有向众人分鱼的权力。获得分鱼权的小伙伴,满脸骄傲没话说,跟部落酋长一般神气。

烤不完的鱼,大伙儿分了,回家交给大人,做鱼汤喝。

河里的鱼,品类繁多,草鱼、花鱼、鲢鱼、青鱼,等等,有大有小,小的拃把长,大的足足有十几二十斤。小孩子面对大鱼时,基本不敢靠近,只能躲着游。但凡有些胆儿肥的,想要抓条大鱼,要么被鱼咬一下,要么一尾巴甩身上,被甩的地方瞬间红成一片,生疼生疼。

有一种被家乡人称为“硌轧”的鱼儿,万万不能靠近,它身上有尖尖的刺,分分钟扎得你鲜血淋漓,惨不忍睹,每个夏天都有小伙伴被扎,我们对这硌轧恨之入骨,偶尔抓住便要狠狠虐它。

某次和几个小伙伴在水里扑腾,突然见条大鱼,足足半米多长,左冲右突,凶猛异常,吓得我们赶紧上岸,生怕被它拖走吃掉。

河里有太多好东西,最常见的是河蚌,它们藏在水底污泥里。抓河蚌最容易,先用脚踩准它的位置,然后沉水,两只手抓住它,用力一抠,就出来了。刚抓的河蚌,紧闭双壳,有装死的意思,偏偏有残忍的小朋友,拿树枝硬插进它壳里,掰开,扔在河边。经太阳一晒,又腥又臭。

事实上,河蚌肉质肥美,营养丰富,苦在不好处理,它腥味重,方法不当会叫人大倒胃口。所以,小朋友抓河蚌,大多只为要它的壳玩。

对小朋友来说,有水处皆为好玩之地,不只是河,还有小溪、水渠等。有次和父母走亲戚,回家途中遇见路边小溪,闹着要洗把脸凉快会儿,到溪边一看,才惊呆,那清亮的溪水中竟有好多田螺,随便抓了一袋子回家,用清水洗净,直接上锅用白水煮,不加任何佐料,尝一下,Q劲十足,肉质清香,还有浅淡的甜。

童年生活的美好所在是,不用去集市,也不用自己养殖,直接去向河里抓,跟自然索取,一样可以吃到美味。童年解馋,几乎全靠自己。

有时总怀疑,我是否过度美化了童年,真的有那么幸福吗?真的有那么快乐吗?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沉思之后,只好说,真的。

读初中后,箕山河一天天变脏,县城化工厂的污水,令鱼虾再无回归可能。童年的美味,就这样说了再见。

想想,现在村里的娃儿也真可怜,没在河里游过泳,没下水里逮过鱼……没有那些本应该属于童年的生活乐趣。

他们算什么农村娃。喝了这碗羊汤,世界与我又何干

张爱玲有三恨,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梦》未完。在下亦有三恨,书读得薄,路走得短,思乡时没有羊汤喝。

每隔半年,我都会完成一次大穿越:坐上特1路公交车,从紧邻东四环的大望路,直奔西四环边上的靛厂新村,全程20公里,需时55分钟,不为别的,只为喝到一碗家乡味的羊汤。

人一坐上特1,就变得异常兴奋,脑海中常常浮现出那一碗热腾腾的羊汤,口水不自觉地涌出来,在嘴巴里来回打转。

喝8块的羊汤,要坐公交车,这是我固守的一种理论,也算是一种小小的仪式感。朝圣的时候,内心是庄重的;旅行的时候,心情是放松的;去喝羊汤的时候,坐在公交车里最能体验那种期待的快感。

最喜欢和老乡一起去,七八个人不嫌多,两三个人不觉少,喝羊汤,啃烧饼,说鲁西南方言,扯扯菏泽的一二三,聊聊山东的四五六,在共同的语言氛围里,最容易找回消失已久的欢乐,找回未离开家乡前那些关于美味的记忆。在一碗羊汤氤氲出来的热气里,成功地安置了原本无处安放的乡愁。

某年夏天,有友自南方来,特别拉他坐了拥挤的公交,经历了异常的大塞车,又走了段长长的路,满身大汗,坐到店里,在众多光膀子的山东汉子高谈阔论的声音中间,一口气喝了两碗羊汤吃掉三个烧饼,朋友的眼神一下子亮堂起来,咂摸咂摸嘴,心满意足地抚着隆起的肚皮,连连点头:“这顿饭解了我多年的乡愁。”

后来羊汤涨到15,价格仍然可以欣欣然接受。要知道,店家用的羊肉,以及煮汤的水,都来自家乡,极尽讲究之能事。如果去后海附近的齐鲁饭店喝这碗汤,至少要30块,且是小碗,不给添汤。羊汤是大众美食,30块不符合我对它的定义,更何况靛厂新村这家无限制添汤,想喝多少随时加,山东汉子喝它两三碗都属正常。

鲁西南的羊汤,使用的羊是三岁的青山羊,尤以黄河故道和大沙河两岸的羊最佳,想来是水草丰美之地,适宜青山羊生长,地势开阔,心情便愉悦,草青水甜,吃得便幸福,羊肉才能形成最佳质感,这跟听音乐的牛是一个道理。

用大锅先烧一锅水,然后放50斤羊骨架,再放鲜羊肉和羊杂,然后用大火烧开,用竹编勺撇去血沫,再加冷水10斤,开锅后再用3斤羊油覆盖在羊肉上面,而后将白芷、桂皮、草果、良姜、陈皮、杏仁等作料下锅,再熬制40—60分钟。其实,又不局限于这个时间,真正的好汤,是熬得愈久愈佳,熬到味道浓香,熬到汤色白亮——必须是乳白色,汤有微微的黏稠感。

尚记得小时候,很多人群聚集之地,如城镇集市上,交通要道口,皆有露天的羊汤出售,支起的一口大锅里,羊汤总在热烈地翻滚,汤中是羊骨架和大块的羊肉。那锅羊汤,自早上便开始煮,一直煮到中午,正是好喝时候。汤色乳白得像上佳的奶酪,“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小孩子看到就会馋到流口水,拼着小命哭闹着要停下来喝碗汤。来往路过的行人,只需往小板凳上一坐,招呼一声:“老板,一碗汤仨烧饼。”羊汤和烧饼是标配,前者鲜美,后者香甜,一口汤一口饼,边吃边喝,端的是极致享受。

吃饱喝足,继续赶路。那一碗羊汤三个烧饼,简直像拥有无限魔力的能量棒,不但提神解乏祛疲克劳,也能令心情大变样,让你拥有继续和世界对接的力量。

无论盛夏,或者严冬,鲁西南人民都执着地爱着这食物。夏天喝出一身汗,冬天喝得暖洋洋。

喝鲁西南羊汤有讲究。我个人理解,所有的佐料,仅需加盐而已。喝原味的汤,方能体验羊汤本味,凡需加一堆佐料的,只能证明汤本身不够鲜美。

嗜辣者,可以往汤里放辣油——羊油经加热之后,与辣椒调配而成,辣油放羊汤里一搅,汤里立刻泛起密集的红亮油星,辣飕飕的,喝一口,绝了!

想要加些香菜或胡椒粉,也未尝不可,但佐料的味道太重,会压掉羊汤的美味。

还有,山羊的肉质是绵羊无论如何赶不上的。

后来,靛厂新村的这店搬了家,由路边平房改成高大上的餐馆了。看来,老板是挣了不少钱。新地址是丰台区望园路29号,店名就叫“山东单县风味羊肉汤馆”,找起来有点难度。

尽管新地儿偏僻,交通不便,我仍然不畏辛苦,还是常常约了小伙伴前来喝汤。每每喝到大汗淋漓,喝到岁月静好,喝到心满意足,喝到尽是喜悦。

喝过内蒙古羊汤、山西羊汤、河北羊汤、四川简阳羊汤之后,我确认,家乡的羊汤堪称一绝——就这乳白汤色,是许多羊汤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专心喝这碗汤时,常常忘了一切,世上小忧愁,人生小烦恼,统统去见鬼好了,有这碗美味羊汤,世界与我又何干?独家食谱之西瓜酱

主料:黄豆2000g、大西瓜两个

辅料:盐2000g、花椒、八角、面粉适量

1.黄豆浸泡水中,发大后放锅中煮熟,捞出,拌上面粉。

2.放在一较大的平面上摊匀(也可以摊在铺上报纸和白纸的桌上),令其自然发霉,大约一个星期,发霉的豆子会结成块状。

3.发霉后在太阳下晒干,不可有湿气,将霉块用手掰开,直到每颗豆都是散的。

4.两个大西瓜去皮,最好保留一点皮内的青肉,籽可以保留,也可去除。

5.将西瓜切成小块。

6.预备一容器,最好是缸(或其他可密闭的容器),放入霉豆、八角、花椒、瓜块、盐,用双手搅拌,直到均匀为止。

7.放入缸中密封,放在太阳下晒,进行发酵,大约需要45天,西瓜酱制作完成。

8.生酱最好是炒熟或蒸熟吃,吃前加几滴香油和碎香葱,绝赞。有鱼万事足

鲁迅先生说,“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他老人家的着眼点大概是“热闹”二字:年关将至,人们忙着赶集市、办年货、置新衣,小孩儿迫不及待地放烟花和爆竹,噼里啪啦,人潮鼎沸,那热闹劲儿,不只是鲁迅眼里的“最像”,更是小孩子眼中的盛景。

人生经历的三十多个春节,数在农村时最有趣。只可惜,现如今村子早已面目皆非,春节也变得寡淡无味,那些童年的春节,成了我无解的“乡愁”,一切都只能依赖做梦和怀旧解决。

一入腊月,小伙伴们便开始企盼春节的来临。哪料岁月大摇大摆,一刻也不肯加速,任我等苦苦期待,它仍然不肯做半点让步,心下便愈加期待。那种相思劲儿,犹如热恋当中却分居两地的情侣。

热闹而外,当然还期盼大鱼大肉哇。

家乡鲁西南地处内陆,肉食纵然丰盈,鱼却是稀缺年货,所以对它们的热情便更高些,小孩子对吃鱼的期盼,跟等着偷腥的猫儿是一样一样的。

村西的河里倒是有鱼,却无奈冰冻三尺,无食鱼机会。不过,也偏有胆儿肥又眼馋的半大孩子,跑到冰面上一阵斧砍铲凿,生生弄出一个窟窿,或者用叉子猛叉,又或者用网兜儿兜,费尽力气也只能逮几条拃把长的小鱼,大鱼狡猾,都不知道躲哪儿去猫冬了。

逮鱼这种炫技的活儿我等小孩是插不上手的,只能跟在半大孩子屁股后头打下手。哪天收获多了些,亦有机会分到两条,喜滋滋地拿回家。鱼太小不适合红烧也不适合清蒸,老妈就拿张报纸,弄湿了,将鱼儿包起来,扔到锅底下仍在燃着的灰烬里,十来分钟后取出,只见纸已烧煳,鱼皮焦黄,香气却已扑鼻而来,三下五除二扒拉着将肉吃掉,手里只剩一副不完整的鱼骨。

河里弄鱼难度高,又够危险,多数家长不会叫娃儿到冰上去。要想吃鱼,只能到镇上的集市买,市售的鱼大都来自沿海,全是冰冻,并无活鱼。即便这样,所供鱼类也不过两种:一种是小银鱼的鱼干,另一种是带鱼。

普通百姓吃海鱼的经验少,并不怎么懂处理,无外乎裹浆油炸了事,但即便只是那么简单一炸,也好吃得不行。炸过的小海鱼全身酥透,又没刺儿,放嘴里直接吃,真正是“嘎嘣嘎嘣”脆,可口着呢。炸带鱼要先吃外面的酥皮,然后撕它一缕一缕的肉,细嚼慢咽,不敢吃太快,如果上午吃完了一天的限量,那整个下午都只能将口水往肚里咽。

鲁西南人民春节最爱做大锅菜,炸带鱼也能够派上用场,添大半锅水,加一两勺煮肉的高汤,烧开后放入白菜、粉条、丸子、肥肉片等一切可放之物,然后郑重地放些炸好的带鱼段,咕嘟开了加盐即可食用。

按规矩,先要象征性地孝敬各路神仙以及列祖列宗,接下来要送给同族的长辈品尝,送菜完毕自家人才可以吃。

那一碗大锅菜里,颜色缤纷,香气浓郁,喝上一口,简直叫人无法自拔了。我时常想,这些年之所以体格健壮,极少生病,定有这大锅菜的功劳吧。

若去赶县城的年集,还是可以买到活鱼的。鲁西南紧靠黄河,所以活鱼多数是从黄河打捞来的,尤以鲤鱼最盛。鲁西南人民至爱黄河鲤鱼,它不仅肥嫩鲜美,而且金鳞赤尾,吉祥喜庆。结婚摆酒席,若无一道糖醋鲤鱼,是断断说不过去的。

洗净刮鳞,剖肚去肠,用坡刀把鱼的两面解成瓦垄花纹,入热油锅炸透,取出备用;另起锅,加适量白糖、香醋、姜末、料酒、食盐等调料,兑入开水,勾入流水芡,用旺火热油烘汁;当油和糖醋汁全部融合,放进炸鱼,泼上芡汁即成。其色泽枣红,软嫩鲜香,甜中透酸,酸中微咸。

糖醋鲤鱼这道菜,堪称婚宴第一,须请资深厨师料理。客人尝过之后,若纷纷赞赏,方能讨得好彩头,所以办婚宴的人家都不敢大意。按家乡规矩,这道菜只能吃鱼的正面,不能把鱼身翻过来再尝另一面,“鱼”“余”同音,客人翻鱼,会把主家的余福带走。剩下那半面鱼就活活给浪费了。

前几年,犯了吃鱼的瘾,尝试过各种鱼。更有一次,某位知名家具设计师请我到中粮大厦的苏浙酒楼用餐,点了条名贵的长江鱼,味道固然美,但再也吃不出童年时的感觉了。西瓜做的酱

吾乡鲁西南盛产西瓜,多余的西瓜吃不了,干吗?

做酱啊。

每年炎夏,村里的人们便开始忙着做西瓜酱。拣个头大的西瓜,削去外面的硬皮,将西瓜剖开,切成滚刀块,和事先准备好的霉变后长了绿毛的大豆一起放缸里,加盐、花椒、八角等调料,然后赤膊,将双手伸进缸里,进行深度搅拌。

密封起来,放太阳底下晒,发酵,然后静静地等它成为美味。

待到初秋,酱成,掀开缸盖,家家院子里都飘着西瓜酱的香气。那香气清新好闻,与秋天的空气一样,叫人着迷。

主妇做出得意的酱,不免东家送一碗,西家送一碗,只待别人讲一句“不错”,便笑吟吟地甜到心里了。

多数人家做一大缸,就可以吃到冬天;有贪吃这口的人家做两三缸,却也百吃不厌。

西瓜酱是百搭菜,任何时候都可以吃。喝粥就它,保证你多喝两碗;吃馒头时就它,保证你多吃两个;哪怕是搭配水饺,也不觉突兀。西瓜酱最佳的食用场景,还属吃着山东壮硕筋道的大馒头,喝着清香软糯的小米粥,再来一口清新可口的西瓜酱,美了美了,简直飞上天!

在我记忆里,西瓜酱并非传统咸菜,直到90年代中期才风靡一时,始作俑者已无从可考,只能说是劳动人民集体智慧的结晶。其简单易行,所用材料又极为普通,无非是费点时间和手工,故而大受欢迎。

西瓜是甜的,却反其道而行,让它变成酱菜,将逆向思维运用于食物,常有出乎意料的效果。此前,一向认为故乡人民传统守旧,但西瓜酱用有力的事实证明,这不过是我的偏见而已。西瓜酱给我的启示是,创新永无止境,重要的是要打破思维定势,此路不通,何不换一个方向试试?

这一道不起眼的小菜,几年之内,便在鲁西南大地流行开来,散播到千家万户,成为餐桌必备,说到底,原因只有一个:好吃。

西瓜酱且不像一般的咸菜那么咸。西瓜的甜,中和了酱的咸,中间又浸透了豆香,再加上汁水特别丰盈饱满,会叫人越吃越上瘾。它实在算酱菜里的另类,平淡生活中的美味。

后来,《舌尖上的中国》第二部冷不丁地提到了郓城的西瓜酱奶奶,这一朴素的酱制品便借此传播开来,逐渐为全国人民熟知。这集《舌尖上的中国》吸引我的,不只是西瓜酱,还有做酱的72岁的孙兰英,她朴实、自然、恬淡,认认真真地过着日子,带着孙子,不让在外的儿女有丝毫担心……她说话的样子、做酱的姿态、眼里的柔情,像极了童年记忆里的姥姥和奶奶,像极了鲁西南的许多老婆婆——她们勤劳俭朴,乐观坦然,活得明白又知足,一味付出,从不索取,以瘦弱的肩看护着小家。那一缸用心做出的美味西瓜酱,便是她们爱家的明证。每逢春节胖十斤

按鲁西南风俗,进入农历十二月,就要为过年做准备,这是天大的事儿,绝对马虎不得。

最先要做的,是财务预算,过这个年需要多少袋面粉,割多少斤肉,串多少家亲戚……总共要花多少钱;紧接着制订计划,分派任务,时间安排须合理,分工协作很重要;最后就是贯彻落实,一口气儿忙到年三十。

前二十天,基本是忙各种杂事,置办新衣,买面、猪肉、鞭炮等,从腊月二十一开始,时间陡然紧张,所有的人们都加入到忙碌的队伍当中,清扫房屋,修葺锅灶,浆洗衣服……各种忙不完的事,活儿都是大人干,小孩子只懂打打闹闹,满世界都是欢快的空气。

腊月二十三,开始蒸馒头,小孩要帮忙拉风箱,雾气腾腾的厨房里,满是新蒸馒头的香气,等出锅,照着大白馒头狠狠咬一口,又香甜又软和。光这馒头要蒸一两天,总共十几二十屉,几百个,足够全家吃到来年二月。之后蒸各种主食,按我家五口人算,一般要四屉菜馍馍,三屉豆囤子,两屉花糕。

鲁西南的菜馍馍,其实就是大包子,一般用白萝卜和猪肉做馅,但仅有这两样会显得清淡,要让菜馍馍变好吃,当然还要加入猪血、豆腐、粉条,各种食材剁得细碎,然后搅在一起,放油放盐放佐料,蒸出来喷喷香。如果觉得还不够,干脆放个大招儿:将肥肉切成丁,搅拌进这馅里,一准吃得你满嘴流油。

吃菜馍馍要趁热,刚出笼时最佳,我一口气能干掉五六个,吃得油腻,喝碗热水,整个胸腔里都捋顺了,舒坦!

豆囤子和菜馍馍包法一样,馅料不同:把红小豆、地瓜、大枣一起煮熟,放进大盆里捣碎,一直捣成泥状最佳。如果觉得不够甜,可放些红糖进去。一般用白面做皮,如换用玉米面或黏面,效果更好,豆囤子亦是可口,咬在嘴里,甜甜糯糯,绵软香甜,对小孩尤其有吸引力,很多不爱吃馒头的小孩,面对豆囤子毫无抵抗力。

花糕是面食艺术,使用鲁西大枣做点缀,通过巧妙的手法,弄成花样形状,上笼一蒸,定了形,甚是漂亮,白白的面花上有红枣点缀,甚是吸引眼球。但要论口感,并不算佳,一般都是为上供或走亲戚而制作的特别礼物,其功能性超越实际用途,小孩儿也只喜欢抠上面的大枣吃。

蒸完这一系列主食,总算可以放松下精神。到大年二十九,还要干两件大事儿:

一是煮肉。把几十斤猪肉切成一个个大方块,放大铁锅里,搁上十来种香料、药物组成的佐料包,急火猛煮,但见铁锅里咕嘟得厉害,香气溢满厨房,小孩闻着香气,在锅边一直流口水,嚷嚷着“我想吃”,大人看不过,就捞根骨头赏了。现在想起那些啃过的骨头,还是觉得浓香异常。倒是那大块大块的肉,没留下任何印象。而今每每吃东北菜,总不忘点大棒骨,仔细想想,正是童年对骨头那种特别的情感所致。

二是准备饺子馅。先将开水煮过的白萝卜丝儿去水分,剁碎,与剁好的肉泥混合到一起,加入酱油、香油、五香粉,为使这馅儿更入味,就得用双手来回搅拌,使各种食材充分融合,直至成为一体。

这些事儿刚忙完,年就劈头盖脸地来了。

过年只有两种地儿可待,一是自己家,二是亲戚家。不管在哪儿,食物都丰盛。鲁西南人民好客,客人吃不好,自己没面子,所以不管贫富,让人吃好才是正道。

每走一次亲戚,都是一场战役,同菜品做斗争,同自己的胃做斗争。

本地吃席,讲究排场,大鱼大肉绝不可少,汤汤菜菜不能重复,席分“大八八”和“小八八”,大八八是八八六十四道菜,小八八是三八二十四道菜,每吃一场,都累到半死,用苏轼的话讲,就是“入了酒食地狱”。

在自己家较随便,但每顿饭也要弄几道菜,有热有凉,凉菜断少不了本地人至爱的“凉拌藕片”和“猪皮冻”;热菜包括“蒜苗炒肉片”“爆炒豆芽”等家常菜。

在鲁西南,二月二之前都算是在春节的范畴之内,这一个多月吃下来,体重至少能增加十斤。荆芥,荆芥

前几天,与相君兄小酌,去的是河南烩面馆,他带着徒弟小九。我们仨啃羊棒骨,喝胡辣汤,饮啤酒……迎接气势汹涌的夏天。吃到一半,赫然发现墙上的红色手制海报,重点推荐一道菜,“凉拌荆芥”,那必须来一盘啊!

相君兄与吾同乡,自小食荆芥长大,对那味道有深深的眷恋。

待凉拌荆芥上桌,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味道稍冲,浓郁饱满,整个口腔里迷漫着荆芥独有的刺激性香气。问从未吃过荆芥的北京姑娘小九啥感觉,小九说,跟薄荷的味儿简直一样一样的。两者味道有相似处,长相也接近,叶片儿外形近乎一模一样。发微博上给人看,有人猜是罗勒,有人猜是薄荷,有人猜是紫苏。

家乡有道名菜,“荆芥拌黄瓜”,我们索性把才点的拍黄瓜跟那盘荆芥相拌,生生创出一道家乡菜。

荆芥是那种略带邪恶体质的食材,性温,微苦,有股呛人的小冲劲,对其他食材相当挑剔,能与之组成最佳拍档的,唯黄瓜而已,如果换成别的,便很难做出称心如意的美味。清新爽脆的黄瓜拍碎,盛碗里,揪一把荆芥叶子放进去,稍加搅拌,就可以将它那亦正亦邪的味儿充分勾引出来,神不神奇?

第二天逛菜市场,刻意留心了一下,菜摊上果然有荆芥出售,问价,三块一把。如获至宝赶紧买下,将其中的一半,做道荆芥拌黄瓜;另一半,做面条时当了调味料。以我经验,面条佐料有三宝:香椿、香葱和荆芥。面条煮熟,将荆芥叶子放进去,滴几滴香油,加少许盐,就是一锅美味荆芥面。

荆芥这食材物美价廉,吃它的人却不多见,卖菜大哥告诉我,食荆芥之地域,基本上是河南大部、山东及河北局部。后来在微博上看到有人说,安徽和江西也吃。

可翻阅了许多介绍美食和植物的书,均不见荆芥踪影。向来广闻博见的蔡澜在其《食材辞典》中,对罗勒、紫苏、薄荷皆有详细介绍,关于荆芥却找不到一个字。

古人对荆芥的记载虽丰,有百余种之多,但大多语焉不详,说法含糊——似乎人们普遍不太熟悉这种兼食材、药性于一体的植物,关于其药性介绍,又各有偏差,不知道到底要信哪个好。

如《神农本草经》称,“主寒热,鼠瘘,瘰疬生疮,破结聚气,下瘀血,除湿痹”。

如《开宝本草》称,“治妇人血风及疮疥为要药”。

如《日华子本草》称,“利五藏,消食,下气,醒酒。并煎茶,治疗头风,并出汗。豉汁煎,治暴伤寒”。

……

凡此种种,大体归纳了一下,古人对荆芥药性之共识主要是以下几点:散风热,清头目,利咽喉,消疮肿,利血脉。

度娘亦有荆芥词条,“为发汗,解热药,是中华常用草药之一,能镇痰、祛风、凉血。治流行感冒”。

也提到它是可食用的植物。“荆芥有强烈香气,主要以鲜嫩的茎叶供作蔬菜食用。荆芥富含芳香油,以叶片含量最高,味鲜美,还可驱虫灭菌,生食熟食均可,但以凉拌为多,一般将嫩尖做夏季调味料,是一种经济效益高、很有发展前途的无公害、保健型辛香蔬菜。”“味鲜美”这点实在不敢苟同,有人觉得好吃,有人却避之不及。

搜了些荆芥食谱,如清炒荆芥、荆芥腐竹、荆芥洋葱等,一一尝试下来,以为口感均不如荆芥拌黄瓜叫人印象深刻。也看到网友关于荆芥的创新试验,诸如荆芥卷饼子、荆芥西红柿鸡蛋面、荆芥鱿鱼须。

且趁这荆芥正盛的季节,赶紧一个一个试来吧。红萝卜&白萝卜

鲁西南农村的冬天,萝卜和白菜必不可缺,这里说的萝卜,是指那种又粗又壮的白萝卜,没有胡萝卜也能过冬,但没有白萝卜万万不行。

胡萝卜在一众蔬菜里地位偏低,入不了家乡人民法眼。

它看起来虽不可缺,但是很难有机会上得台面。虽然家家都种,却少人用它做主菜,更多是拿它当做粥的原料,以及腌咸菜。

胡萝卜这蔬菜,产量高,种一小片地,能拔出一大堆。又可以长时间储存,不易坏,其实算过冬佳品。

胡萝卜做粥,最佳搭档是小米,这两种食材放一起,用小火慢慢熬,熬到稀烂稀烂,有一定的黏稠度,就好了。喝一口,舒服,养胃。但萝卜和地瓜比,缺点亦明显,它只有微淡甜味,这点不招小孩子喜欢,论营养,其实比地瓜高了去。

对家乡人民而言,胡萝卜最佳用途是做咸菜。鲁西南风俗,家家在冬天来临前都会腌一缸咸菜,是大缸,可以腌上百斤的那种缸。放盐之外,还要放大料、花椒等,之后加水,盖上盖子,就可以了。所腌的食材,也并非只有胡萝卜,切成条的白萝卜,整个的大白菜帮子统统可以扔里面,满满一缸放在厨房,随吃随取。

一变成咸菜,胡萝卜便为自己赢得了未来,它色彩鲜艳,清脆可口,催人食欲,都符合小孩的胃口。我仔细回忆童年,便发现,那时期的许多画面都跟饥饿有关——大概是长身体的原因。反正放学回到家,找不到东西可吃,就去咸菜缸捞根胡萝卜,“咔嚓咔嚓”地乱啃一气。一根胡萝卜,能抵挡好一阵子饿。

这缸咸菜可以吃到来年三四月份,咸菜放到春天就不好吃了,腌得太老,疲沓沓的,软趴趴的,没有了可人的脆劲儿。

温度稍微一高,咸菜缸里泛起白点,白点长成一片片的白毛,这咸菜就彻底不能再吃了。

事实上,胡萝卜亦是上好的饺子馅原料,它的最佳搭档是羊肉。同样将胡萝卜先擦成丝儿,然后锅里稍微煮一下,捞出,把水分挤掉,拿两把刀,左右开弓剁成馅儿,和羊肉馅拌一起,加入各种调料,包饺子绝佳。胡萝卜可以去除羊肉的膻味,把它的香诱使出来。

但那会儿羊肉比较贵,一般人家舍不得吃。

我自己在家做饭时,不甘心于胡萝卜的吃法如此稀少,便将它切成小段炒,但每次都没好结果。原因有二,一是火候难掌握,不是硬了就是太软;二是胡萝卜本身半甜不甜,放过盐后,咸中又掺杂了微甜,不好吃。

胡萝卜的最佳吃法,是生食,从地里拔出来,洗一下,直接啃,脆生生的叫人喜欢。水分大,解渴。

再来说说白萝卜。

为了确保它们不被冻坏,能安全越冬,就得挖了专门的地窖存放。地窖挖得越深,里面越暖和。入冬前,地窖就要挖好,挖地窖是力气活,洞子狭小,须弯腰弓背,即便如此,还是使不上劲,也不舒服。挖一个标准地窖,得耗费七八天时间。

天稍一冷,立刻把菜放进去。

找个竹编的箩筐,系上粗麻绳,先把小孩放筐里,徐徐送到窖底,然后再一筐筐地向下放白菜或萝卜,窖底的小孩欢快地把白菜萝卜码整齐,排好队,就算大功告成。顺便说一下,地窖缺氧,不能待得太久。

白菜吃法较为单一,做来做去无非是白菜粉条炖豆腐、猪肉炒白菜,再或者做汤做面时放点白菜叶子调剂味儿。但白萝卜不一样,做法百变,更受小朋友欢迎。

秋天时,白萝卜收获,一大堆放在院子里,用镰刀或菜刀割去萝卜缨子,趁天气晴好,家家都擦萝卜丝儿,拿只洗净的萝卜,斜成40度角,在擦丝器上反复推送,下边就“嗞嗞”地冒出很多白丝儿。一天能擦一大筐,摊平了,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晒,不几天,湿萝卜丝儿就变成干丝儿,晒干后的萝卜丝儿,不及原先一大筐的五分之一,掂在手里,总觉得轻盈无比,没有劳动得来的成就感。

将干丝儿收藏好,要防止泛潮,待到冬天或者开春,新菜尚未上市之时,就可以拿这些萝卜丝儿炒菜,可以抵挡好大一阵子。

要吃这干萝卜丝儿,须要先放水里泡一泡,发一发,待它变软才可以使用。炒菜时,锅里要放足够的油,是平时的二到三倍,这样炒出来的萝卜丝儿,油滋滋的,有足够香味,才好吃,萝卜丝儿和茄子一样,均是耗油食材,油若放得少了,炒出来的菜便干干的,寡淡难食。

大多晒干的菜,都存在这个问题,而小时候的农村,家家都不富裕,所以又不敢太用油——这事便成了吵架的导火索——炒菜多放油的小媳妇,常被丈夫叱责为“不会过日子的娘们儿”——媳妇也委屈,还不是为了让家人吃好一点。

处理白萝卜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去除它本身自带的那股怪味,如果直接切成丝或片或块去炒,炒再熟都免不了那味。想去这味道倒也不难,只消将它们放热水里焯一会儿,怪味就自动消失。

到春节,萝卜派上了大用场。

从地窖里取出四五筐,差不多是整个春节的用量,别以为太多吃不掉。将白萝卜全部擦成丝儿,然后放进大铁锅里煮,先把怪味儿给逼出来,用笊篱控下水,将萝卜丝儿放在薄纱布上,包好,一只手攥紧纱布口,另一只手使劲儿反复挤压,将剩余的水分挤出,越干越好,直到挤成一个紧缩的菜团子,把挤好的菜团子放一起,拿起大菜刀起劲儿剁,剁到稀碎,要多碎有多碎。

把剁好的萝卜馅儿和肉馅放一起,加入各种调料,用两只手搅拌,使它们充分融合,完全混到一起,就成了饺子馅儿。

如果要炸丸子,则可以将萝卜馅儿拌上剁碎的粉条,用面粉黏合,炸出来的丸子别提有多美味。

在萝卜馅里放入肥瘦相间的碎肉丁、剁好的粉条、猪血、豆腐等物,便可以用来包大包子,亦好吃到不留情面。新出锅的包子,冒着热气,香气四溢,见到的人都会流口水。吃三五个大包子,喝一两碗白开水,舒坦绝美。

没有萝卜馅儿,年过得便无滋味。白萝卜在鲁西南人民心目中之位置,由此可见一斑。男不吃韭,女不吃藕

夏天多吃藕,活到九十九。

这是我瞎编的。不过也可以找到根据,《本草拾遗》说,藕能“消食止泻,除烦,解酒毒,压食及疾后热渴”。天热人燥,来盘凉拌藕定是绝佳选择,那清凉沁人心脾,吃它之后自然舒爽解渴。

民间有俗语曰“男不吃韭,女不吃藕”,据说韭菜壮阳,吃多了容易上火;藕属凉性,对于生理期的女性会造成伤害。另有一种相反的说法,叫“男不离韭,女不离藕”,其理论根据是男人要有阳刚之气,女人又常需要通气。

两个说法都有道理,关键是如何理解,任何食物,都要讲一个量,贪吃或多吃,皆不见佳。中国饮食之法,说到底是平衡的哲学。

吃藕的好处多多,有现代科学做证。

一来它药用价值高,我们常吃的藕是莲藕的地下茎部分,具有清热生津、凉血、散瘀、止血之功效,可滋补入药。

二来用藕制粉,能消食止泻,开胃清热,是妇孺童妪、体弱多病者的滋补佳品。

三来它含有丰富的维他命C及矿物质,有益心脏,促进新陈代谢、防止皮肤粗糙。

小时候走亲戚,凉拌藕是吃酒席的标配,这道菜上来,大人们都叫小孩多吃,理由是“吃藕长心眼儿”,哈哈,又是中国传统里“以形补形”那一套,藕有眼儿,吃多了自然长心眼儿,神逻辑!

不过,凉拌藕脆生生,冰津津,小孩子没有不喜欢的。一桌丰盛的酒席,最先空盘的,基本上都是凉拌藕。

藕可生食,但实际上,刚刚挖出来的藕,绝大部分并不好吃。其味清淡,不甜,还有其本身特有的那种烦人的丝儿和淡淡的泥腥味,无论口感和味道,比瓜果李枣差太多。但民谚有云:“花下藕,台下韭,十八姑娘,黄瓜扭”,极赞其美其嫩。

吾国两大湖——大明湖和西湖皆以产藕著称,前者所产之藕,雪白爽脆,可当水果吃,称“果藕”,果藕切片调上糖醋,则成酒席上的冷盘;后者所产之藕,孔小、肉厚、味甜、香醇,由其加工制成的藕粉,色泽白里透红,清香味浓。所以,诸位童鞋若有机会去济南和杭州,一定要到大明湖和西湖去吃藕。

国人吃藕,传统上只此几种。

一是凉拌,说得多了,这里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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