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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3 00:3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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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卫兵

出版社: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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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才宰相王安石

怪才宰相王安石试读:

致读者

仰望中国历史的天空,群星璀璨。他们是史书中的传主,是教科书上的黑体大字,也是活在故事中的著名人物。他们的故事,比普通人的更加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也更加发人深省。“大名人 小故事”丛书,旨在讲述教科书上未曾细说的名人故事。选取的名人,基本上都是青少年朋友喜爱的。讲述的内容,不是面面俱到的传记,而是提取名人一生中若干瞬间,借此画出名人的精神风貌,展现他们精彩独特的个性和不可重复的创造。

故事的来源,大都有史料依据,希望给大家讲述名人们真实的而非戏说的人生。也吸取了少量的传说,从中可以窥见千百年来的民心。

有的故事中出现了著名的历史事件,涉及了相关民俗风情,衍生出了特定的成语典故,则在故事后进行简要讲解。每本书后,还附录了名人的生平简历,以供读者参考。

丛书每册讲述一位名人的故事,以此形成系列。

丛书的作者,都是中青年精锐作家,他们有的写过畅销历史小说,有的擅长写历史散文,有的已出版大部头的名人传记……他们共同的特点,是会讲故事,并且愿意为青少年朋友讲故事,希望把历史讲得生动有趣,让读者喜欢上这些有意思的历史人物。在此谨向他们致敬。中华书局编辑部

王安石画像

如果有幸在宋朝看到王安石,你一定会感到惊讶,尤其是在大街上。

人群中,他更像一个孱弱而落拓的书生,边走路边思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身上还有汗酸味儿,准是又有好长时间不换衣服不洗澡了。

他不但不洗澡,连脸也懒得洗,脏乎乎、黑黝黝,跟个叫花子似的。为这事他夫人没少跟他吵,可他就是改不了。

王安石长得也不帅,虎头牛耳,皮肤粗糙,腰不挺背不直个子也不高,注定不会有一个偶像般的人生。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清澈而深远,坚定得让人不敢小觑。

在外人眼中,王安石是个矛盾统一体。他喜欢交朋友,却又孤独沉默;他博学多才,却不懂得为官之道;他邋(lā)里邋遢,却活得真实潇洒;他脾气执拗,却又勇于担当。

他的性格更像现在的年轻人,自信张扬,特立独行。他讨厌一切做作和虚伪,他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他的一生充满了斗志和豪情。

也正因如此,他才不被时人理解,成为他们眼中的“怪才”。

历史上还没有哪一个改革者像王安石这样备受争议,生前遭受各种非议和毁谤,死后还被人诟骂当成反面教材。直至近代,才有人用现代的金融、市场思维去重新审视他,发现他的价值所在。

不管人们对他如何诟病,一些事实却是改变不了的:身为宰相——大宋国的最高行政首脑,他每天只吃些面饼之类的粗食,过着非常简朴的生活;他出门不像其他官员那样有八抬大轿抬着,前面还要鸣锣开道,他更喜欢走路,或是骑上一头小毛驴,边走边看书。

相信这些很多人都做不到,但是王安石做到了,而且一生矢志不渝。“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这是王安石在《游褒禅山记》中说的话,当是对他性格和人生轨迹的最好诠释。有着自己独立的思想、人格和尊严,并固守着、坚持着,或许这才是王安石真正的魅力所在。

好吧,就让我们试着还原王安石的一些小故事,来了解一下他的生活、工作等经历,看一看他的朋友圈和对立面,挖一挖那些鲜为人知的小秘密吧。路卫兵题记: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王安石

一只特立独行的獾

獾郎的故事

这一天,王益家里全乱套了。

刚吃过午饭,王夫人便直嚷肚子疼。此刻正躺在床上,两手死命地抓着被角,嘴里哎哎哟哟,痛苦地扭来扭去,细小的汗珠不断从她额头上渗出来。

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床边不停地给她擦汗,小声安慰着:“夫人忍一忍,老爷一会就回来了。”

丫鬟小翠进进出出,又是送开水又是递毛巾,还时不时往火盆里加些炭火,额头上也沁满了汗,却顾不得擦,小脸儿因着急而变得通红,口中也时不时地关切着:“夫人您忍着点,老爷马上就回来了。”

夫人顾不上回话,只间或用眼神瞄中年妇女和小翠一眼,算是回答。接着又闭了眼,痛苦地呻吟起来。“吴妈,夫人她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小翠对着中年妇女小声问道。“不碍事,”吴妈倒是很淡定,“怕是要生了。”

又扭头问道:“老爷怎么还不回来啊?”“早就派小李子去了,这会子也该回来了。”小翠说,“夫人她……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天?”“这事谁也说不好的,”吴妈说,“你去东街找李妈来,她接生有经验,待会儿我怕一个人忙不过来。”“这……我走了就剩你一个人?能行吗?”“你安心去吧,夫人这儿暂时没什么大碍,你快去快回就是了。”“行,那我马上去,你先照料着。”

小翠边说边急匆匆出了门。

王益是在傍晚时分进家的,一路上奔波未停,加上心里着急,也是满头的大汗。王益也没想到夫人会提前生,今早便照常去衙门办公,听小厮说夫人要生了,赶紧请了假急匆匆地往回赶。

见老爷回来,吴妈和小翠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接生婆早来了,三人正里外忙活着。见到丈夫,王夫人也稍稍安静了些,拉着丈夫的手不松开。王益小声地和她说着话。“夫人她……为何会这样?”王益不放心,回头询问。“夫人头回生孩子,难免会疼些,一会儿就好了,”接生婆说,“官人请到外边去等吧,这里有我和吴妈,您就安心等着抱儿子吧。”

夫人用温柔的眼神看了丈夫一眼,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好让丈夫放心。“那好吧,有事叫我,我就在外边等着。”

王益说着踱出了屋。

夫人痛苦的呻吟声一阵强似一阵,嗓子喊得有些沙哑,王益心疼加着急,在院子里搓着手,来回踱步。石凳上的茶早凉了,小厮又给他换来一壶,劝他说:“老爷还是回屋等着吧,外面冷,小心着凉。”“不碍事,我就在这里,你去把我那件披风拿来,”一阵风吹过,王益缩了下脖子,“这天是有些凉了。”

其时已是冬月(农历的十一月),日渐短,天渐凉。王益披上披风,又在院里踱了两个来回,那夜色也就降临了。

夫人不停地呻吟,王益也不停地搓手踱步,似乎要以此来分担夫人的疼痛。又过了大约两炷香的工夫,夫人的喊声小了,王益也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休息,他也有些累了。

朦胧中,王益感觉眼前有个矮小的黑影穿过,行动迅疾,竟带来一阵风。他激灵了一下,猛地睁开眼,向左前方望去,却见一只獾(huān,一种野生哺乳动物,鼻头有发达的鼻垫,类似猪的鼻子,所以又叫猪獾)正向里屋窜去。王益揉揉眼,再看时,却哪里有什么獾。

正疑惑间,突听夫人在屋里大喊了两声,紧接着便没了声音。王益一惊,忙起身往屋里跑,刚到门口,便传来小孩儿的啼哭声:“哇哇……”“生了,生了!”

丫鬟出来报喜,迎面差点和王益撞了个满怀,却不忘道个万福,满面春风地说:“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大胖小子,老爷快去看看吧。”

王益两眼瞪得溜圆,脸上即刻洋溢出幸福的笑容,也顾不上和丫鬟客气便兴奋地冲进屋。

那“大胖小子”此刻正躺在夫人旁边,不住嘴地啼哭,吴妈正忙着给他包裹,那“小腿儿”却不听话,不停地乱动。那小手间或揉了揉鼻子,猛然间竟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止住了哭,却逗得满屋子人开心大笑起来。

夫人浑身是汗,头发湿得打成了缕,眼神迟缓面色蜡黄,显然是身体透支了,听到这声喷嚏也不由得笑了。

王益只顾端详孩子,早把刚才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他指着孩子的眉毛眼儿对夫人说:“你快看看,这鼻子眼儿真小,真精致。”

夫人笑着白了他一眼,说:“小孩子能有多大的鼻子多大的眼?像你这样不成怪物了!”“老爷这是高兴的。”吴妈在王家管事多年,说话也随便些,一边收拾一边插话。

王益听到“怪物”二字却是一惊,想起刚才的事,向吴妈招了招手:“吴妈你出来下,我问你点事。”

吴妈应声随王益出了门。“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东西跑进来没有?”“什么东西?没看到啊。”“像是一只獾(huān),进屋就不见了。”

吴妈一个劲儿地摇头:“真没看见。那么大东西进屋我们不可能看不见的,再说也该有动静啊。” “你可看见了?”吴妈转头冲着刚送接生婆回来的小翠问道。“什么?”小翠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爷说刚才夫人生孩子时有只獾跑进来了。”“没有啊,”小翠有些茫然,“刚才光顾着看夫人了,什么也没注意。”“老爷这是想儿子想的。”吴妈冲小翠挤了个眼,小翠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哦,”王益皱了皱眉,“也许是我眼花看错了。”

坐月子期间,王益把那晚的情形和夫人描述了一番,让夫人帮着回忆一下。夫人也觉得奇怪,说:“天气这么冷,獾都应该准备过冬了,怎么会跑出来?我没看见,怕是你真的眼花了。”“你再仔细想想。”王益不甘心,继续追问。“真的没有,那天我光顾自己疼了,哪顾得上看别的啊。”“一只黑色的獾,这么大,”王益边说边用手比划,“跑得特别快,一眨眼就没了。” “这么说咱们的孩子不是一般人啦!”夫人边拍着孩子边喂奶,根本没拿王益的话当回事儿。“嗯,这孩子有来头。”王益若有所思,并没觉出夫人在敷衍他。“我也不求孩子将来大富大贵,像咱们一样平平安安就行。”

夫人见王益认真,怕他钻进去出不来,忙岔开话题:“你还是琢磨着给孩子取个名儿吧。”“我看就叫獾郎吧。”王益脱口而出。“獾郎?什么你就獾郎,这……哪是人名啊?”“就是个小名,不都说贱名好养吗?将来上了学堂再起名字。”王益解释说。“大家都管獾叫獾猪,那‘獾郎’岂不成了‘猪郎’了?不好,不好。”。

王益则兴奋起来,用手点着孩子的鼻子逗他:“獾郎,笑一个。”“獾郎”竟真的冲王益咧嘴笑起来。“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那獾和咱们孩子有缘,我觉得叫獾郎挺好的。” “好吧,就依你,叫獾郎。”

看着怀中欢笑的孩子,夫人也觉得蹊跷,就没再拗(niù)着丈夫,也“獾儿獾儿”地叫起来。

小獾郎被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上了学堂,小獾郎有了一个后来响彻云天的名字:王安石。

自此,“獾郎”的小名很少被人提及,然而獾郎的故事还将继续。清代和田玉双獾

三次辞官为哪般

仁宗庆历二年(1042),二十二岁的王安石考中进士,得了个第四名,被朝廷派到淮南东路(今江苏扬州)的省政府机构当秘书,做了四年。宋朝有规定,地方官做满一届,即可取得入京为官的资格,经审核同意后参加考试,考试通过后便可在馆阁任职。

宋朝的馆阁包括昭文馆、史馆、集贤院以及秘阁、龙图阁等,分掌图书经籍和编修国史等事务。宋朝重视馆阁工作,在馆阁做事就有可能入选翰林学士或中书舍人,专门为皇帝起草诏令,接着便可进入中书省或枢密院,顺利的话还能当宰相,是仕途升迁的捷径。如从基层做起,那宰相之位就遥不可及了。

可王安石遇到这好事却不心动,他觉得做京官没意思,还是要求下基层,朝廷尊重他的意见,给他挂个大理评事的衔,调他去鄞(yín)县(今浙江宁波鄞州区)当了县令。

时间飞逝,一晃又是五年。

五年来王安石访贫问苦,开渠修堰,疏通水道,还推行了将政府存粮贷给百姓的新举措,这便是后来“青苗法”的雏形。由于政绩显著,任期刚到,宰相文彦博便上书仁宗皇帝,说王安石有学问、有人品、有政绩,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应该留任京城,让他发挥更大作用。

朝廷于是通知王安石,让他回来参加录用考试。结果王安石还是不想去,找了一大堆理由,说在基层工作挺好,京城路途遥远开销也大,祖母岁数大了需要照顾,弟弟妹妹也快到成家年龄了,用银子的地方很多,等等,恳请朝廷能够理解。

朝廷没办法,只得顺从他的意见,让他挂个殿中丞的衔,去舒州(今安徽安庆)做了通判。

王安石在舒州通判的位置上做满了三年,在基层待了十二年,实在该回来了。鉴于王安石两次放弃回京的机会,朝廷这次特许他不用参加考试,直接分到集贤院,给了他个集贤校理的职位,也就是集贤院的文职官员。

集贤院的级别很高,集贤院的大学士都是宰相兼任的,工作清闲,升迁又快,是个令人垂涎的好地方。可王安石还是拒绝了,嫌那儿的工作太单调、太枯燥,还是要去基层。

吏部尚书挠了头,和侍郎商量:“王安石在地方上待的时间太长了,实在应该回京城安置了,可他这也不去那也不去,非要去基层,这可如何是好?”“是啊,真不好安排,要不这样,让他去修起居注(宋代掌管记录皇帝言行的官职),直接伺候皇上,他一定没办法推脱。”侍郎出主意说。“这倒是个好办法,”尚书点点头,“那就让他去修起居注吧。”

意见报给仁宗,仁宗对王安石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也欣赏他的文采和在地方上的政绩,很快便予以批复。

这么好的差事,谁都认为王安石不会拒绝,奉诏官(古代捧接皇帝诏书的官员)高高兴兴地来到王安石的住所,准备讨个彩头,心想王安石还不得放鞭炮迎接啊,哪知王安石并不买账,拒不接旨。

这下奉诏官懵了,只有好话说尽,再三央求:“你就接了吧,要不我回去没法交差。”

可任凭奉诏官怎么说,王安石就是不松口,后来听烦了干脆借口躲进厕所不出来了,把奉诏官撂在了客厅。

奉诏官左等右等不来,最后也一狠心,将诏书往桌子上一放,心想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我先回去交差了。王安石的仆从赶忙去厕所向王安石汇报,说别躲着了,人家走了,诏书给你放桌子上了。王安石大惊,没想到奉诏官会来这手,一路小跑地追出去,又硬生生将诏书塞了回去,弄得奉诏官哭的心都有了。

为了不让奉诏官为难,王安石接连向朝廷上了四道辞呈,除表示感谢外,还列举了不履任的理由,说祖母去世需回家安葬,京城生活开支太高,等等,强调了一大堆困难,最后还是要求去基层。

吏部没办法,只好再商量。尚书看着王安石的奏章沉思:“这王安石反复强调京城的开销太大,是不是家里困难啊,要不咱们给他个有油水的官职?”

侍郎表示同意,说:“恐怕是这样的,伺候皇上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他居然看不上眼,想来是想要个实惠点的位置。”“你看让他去群牧司如何?”尚书试探着问。“群牧司掌管着全国的养马场,地方当然不错了,听说前两天馆阁的沈康还找人托宰相的关系想去群牧司,被宰相大人回绝了。这地方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想来王安石应该知足了。”侍郎肯定地说。“那咱们就奏明皇上,让他去群牧司做个判官。”“行,只要他王安石满意就好,也算去了咱们一块心病。”

二人觉得这是对王安石天大的照顾,可王安石还是不买账,说:“我三次辞官,朝廷安排的职位却一次比一次高,我现在去了,别人还以为我之前是嫌官小呢,这样对官场风气影响不好。我不在乎职位的高低,也不在乎实惠不实惠,就是想去基层实实在在做点事,我觉得还是基层更适合我。”

王安石三次拒绝履新,在京城引起不小的轰动。人们都觉得王安石心胸豁达,不为官职所动,一时成为读书人、士大夫的偶像,人人都以能结识王安石为荣。

此事引起翰林学士兼开封府知府欧阳修的注意。他见王安石反复拒绝朝廷任命,已然成为世人瞩目的焦点,怕这样下去不好,便主动出面劝他:“介甫(王安石字介甫)兄还是勉为其难吧,再推辞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下面办事的人也交不了差。”

欧阳修对王安石有知遇之恩,当年好友曾巩拿了王安石的文章去见欧阳修,欧阳修曾大加赞赏,以后也没少替他说好话。

王安石左右为难,支支吾吾地说:“这个……学生并非有意这样做,实在不想在京为官,觉得还是下面更适合我。”“什么适合不适合的,既然为朝廷效力,什么工作都得做才行,在哪里都能出成绩,你都没做过怎么知道不适合?”欧阳修继续劝说。“学生只想实实在在地为老百姓做点事,基层能直接接触老百姓,方便做事。京官太闲了,也不适合我的性格。”“群牧司不比馆职,负责全国的养马场,要各地跑,有你忙的,恐怕你以后想在京城待还没时间呢。”欧阳修拿出了杀手锏。

见王安石沉默不语,欧阳修又说:“不如你先干着这工作,以后找机会再向朝廷请示,老这么拒绝不好,你说呢?”

欧阳修一席话说得入情入理,王安石不能不给面子。想想也是,总推辞确实有点矫情,还是先应承下来吧。

王安石到群牧司上任,也就有了和包拯的一段交集。浙江宁波鄞州区东钱湖公园内表现王安石带领百姓治理东钱湖情景的雕塑

“好吃”的獐肉干

宋朝的饮食业很发达,汴京(今河南开封)的街道繁华热闹,店铺林立,商贩云集,各种大餐小吃应有尽有,一点也不比现在少。

不过王安石却熟视无睹,他并不讲究吃,在他看来,吃饭是为了有力气做事,只要能吃饱就行,至于吃什么无所谓。

这点王安石的夫人深有感触。刚结婚那会儿,吴夫人心疼丈夫瘦弱,总是变着法儿给他做好吃的。王安石每次都是拿起筷子就吃,也不夸赞,吴夫人忍不住问他:“夫君,今天这菜味道咋样?”

王安石嘴里塞满了饭,含含混混地说:“好吃,好吃。” 

吴夫人很有成就感,看着狼吞虎咽的丈夫微笑,觉得自己手艺没白学。《清明上河图》中描绘的东京汴梁店铺林立的情景

可时间一久,她发现了一个问题,王安石从来不说不好吃,有时自己忙乱,炒菜失手了,明明不好吃,王安石依旧说好吃。

吴夫人便想试试王安石,有次炒菜时故意没放盐,问王安石味道咋样。王安石依旧说:“好吃,好吃。”

吴夫人这才知道,只要能吃,王安石都觉得好吃,和她的手艺根本没关系。

王安石到群牧司上任前,辞了几次馆阁的工作,引来众多士大夫的钦敬,就此结识了一些喜欢舞文弄墨的朋友,常在一起谈天说地或者吟诗作对。吴夫人对此很支持,不但不去打搅,有时还要弄上几个小菜,让哥几个边吃边聊。

这天王安石又招呼来几个文友到家中小坐,几人谈得很尽兴,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吴夫人早在厨房备好了菜,满满当当一大桌子,其中还有一盘市面上不太常见的獐(zhāng,小型鹿科动物)肉干。因为彼此熟络,朋友们也没过多客气,一边夸赞吴夫人贤惠,一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一直高谈阔论的王安石,席间却异常安静,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王安石不喝酒,这个大家都知道,他也不劝别人喝,好几次大家敬他他都像没听见,只自顾自地喝着茶,用筷子不停地夹着獐肉干吃,也不夹别的菜。大家以为王安石饿了,也就不再多说话。

饭后大家接着聊,因为喝了酒,谈得更加热烈,王安石却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应承着。一会儿却突然起身,像是想起了什么,也不和众人打招呼,急匆匆直奔书房,半晌也没回来。

朋友们想告辞,又觉得不等主人回来不礼貌,场面便有些尴尬。其中一人没话找话,见吴夫人过来送水果,便说起刚才的午宴来,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对吴夫人说:“介甫兄很喜欢吃獐肉干啊。”

吴夫人一愣:“怎么可能!他这人向来不注重吃什么的,怎么会突然喜欢吃獐肉干呢?你凭什么这么说呢?”

那人很有把握地说:“这不明摆着吗,吃饭的时候他不吃别的菜,光夹那獐肉干了,我们都没吃几嘴,一盘子全让他一人吃光了。” 

其他朋友见找到了新的话题,也忙凑过来附和:“确实是这样,我们亲眼所见,这还有假?”

吴夫人若有所思,问:“那盘獐肉干摆在什么地方?”“就摆在他面前啊,我们不会看错的。”众人七嘴八舌。

吴夫人莞尔一笑,说:“这就对了,他这人就这样,什么菜离他近他吃什么,根本不管好赖。”“不对吧?”一人提出疑问,“介甫兄即便不是独爱獐肉干,也不至于什么菜近就吃什么吧,这也太不讲究了。”“适才吃饭时介甫兄好像有心事,也许是顾不得夹别的菜吧。”另一人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见众人疑虑重重,吴夫人提议:“这样吧,我说什么你们也许不信,你们明天再来,我还准备一盘獐肉干,这次你们把别的菜摆在他前面,看看他还夹不夹獐肉干。”

第二天,朋友们如约而至,吃饭时刻意把菜的位置调换了一下,把一盘很寻常的素菜放在王安石面前,把獐肉干放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结果王安石只狼吞虎咽地吃那道素菜,对曾经无限“钟情”的獐肉干看都没看一眼。

拗相公之“拗”

至和元年(1054)九月,三十四岁的王安石被任命为群牧司判官,群牧司的长官称作群牧使,是大名鼎鼎的包拯包大人。

来年三月,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群牧司衙门里的牡丹花开了。按以往惯例,群牧司每到这个时节都要举办一次牡丹宴,置酒赏花,让人们好好放松一下,也算是对大家辛苦一年的犒赏。

这天天气晴好,瓦蓝的天空干净清朗,暖风中裹夹着树木、花草以及湿润的泥土味道,直吹进人们心里,焕发出新的精气神儿。群牧司的同僚们都很兴奋,早早便收拾准备,约定一定要好好喝上几杯。

酒席就设在群牧司官署的后院,包拯到来前,同僚们早陆陆续续赶到,互相打完招呼,然后分桌就坐,边赏花边喝茶,间或不知谁说个笑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或是谁触景生情,吟出两句诗来,大家纷纷叫好,争相唱和(hè),那情境其乐融融。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清代恽寿平绘《牡丹》牡丹高贵、典雅的气质深受人们的喜爱,成了历代画家描绘的对象。图中的三朵牡丹,红、白、紫三色,分别代表着富贵吉祥、冰清玉洁、紫气东来。

人群中只有王安石一人比较安静,有同僚和他打招呼,他便拱手回应一下,之后便闷头喝茶,或者望着远处想事情,似乎周边的欢声笑语和他没有丝毫关系。还好,大家知道他一向少言寡语,也不以为怪。王安石座旁的同僚司马光今天穿着光鲜,兴致也颇高,不断地和大伙儿打着招呼说着话。

包拯到来时,座中暂时安静了下来,大家纷纷起身行礼,包拯一边摆手示意大家坐下,一边开玩笑说:“刚才听你们说得很热闹,怎么我一来就没声了?今天不要拘束,这里没有官长,大家都是牡丹中人。”

包拯平时铁面威严,不苟言笑,难得说这么性情的话。大伙儿如饮甘霖,纷纷叫好:“好一个牡丹中人!包大人好雅兴啊。”

气氛一下又活跃起来。

有人提议以牡丹为题玩诗词接龙,包拯也积极参与其中,作冥思苦想状,还时不时因为某个字词和同僚们争个面红耳赤。大家更不拘束,气氛比包拯没来之前还热烈。

酒席开始后,包拯端着酒杯说了段开场白,道些辛苦,最后举起酒杯说:“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今天有花有酒有美味,大家敞开了喝,来,我先敬大家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大伙儿也纷纷举杯,忙不迭地往嘴里倒。

之后正式开席,几十双筷子和碗碟清脆的碰撞声,香甜的咀嚼声,对美味的赞叹声,与那花香、酒香、菜香融合在一起,顿时塞满了整个院落。

包拯向本桌的同僚们一一敬了酒,然后起身去别的桌开始逐一敬酒。包拯为人爽直,爱憎分明,在同僚们心中有着崇高的威望,又难得有机会一起喝酒,所以杯中酒无不一饮而尽,酣畅之状引来阵阵叫好声,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小高潮。

王安石对此依旧熟视无睹,也不喝酒,间或夹了眼前的菜来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司马光见状,起身拿起酒壶给王安石倒酒:“介甫兄也满上一杯吧,你我平时难得如此亲近,我敬介甫兄一杯。”

王安石忙捂住酒杯不让倒,说:“君实(司马光字君实)兄客气了,我平时滴酒不沾,沾酒必醉,还是免了吧。”

司马光把头一梗,仍不放弃:“介甫兄此言差矣,兄弟我平时也是不喝酒的,可今日不同往常,也只有勉强为之了,白乐天(白居易字乐天)说得好,‘百事尽除去,唯余酒与诗’。不喝上几杯哪对得起这一院春光啊,大伙儿说是不是?”“是啊,是啊,不能喝就少喝点,今儿可是牡丹宴,一年才一次,介甫兄就别矜持了,咱们一醉方休,岂不惬意!”一桌同僚也跟着起哄。

王安石苦笑着说:“我是真的喝不了酒,大家就不要难为我了,我喝茶就好,你们多喝点。”

不管大家怎么劝,王安石死活就是不让倒。

司马光脸上无光,但也不好强求,便顺势说:“那介甫兄随意,我们可喝了。”说着举杯与同僚们喝酒。“随意,随意。”王安石点头应承着。

不一会儿,已喝得红光满面的包拯转到王安石这桌来,一桌人纷纷起身,包拯摆手示意大家坐下:“诸位不必多礼,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今天这里没有官长,只有赏花喝酒的朋友。”

包拯逐一敬完酒,最后转向王安石,说:“来,介甫,老夫敬你一杯。”

王安石忙起身,双手端着茶杯说:“属下一向滴酒不沾,今天就以茶代酒敬包大人了。”

包拯一愣,没想到王安石有此一着:“敢情你一直在喝茶啊?这怎么行!‘李白斗酒诗百篇’,素闻介甫文采飞扬,今日牡丹宴一定多作几首诗,没酒怎么行啊,快给满上。”

旁边早有人上前倒酒,王安石腾出一只手捂住酒杯,眼睛却望着包拯,近乎哀求地说:“下官真的喝不了,还请包大人体谅。”“看来得老夫亲自倒了。”包拯显然不高兴了,拿过酒壶绕到王安石身旁。“这怎么可以,简直是折煞下官了,”王安石挡着酒杯,“下官是真的喝不了。”

包拯不依,笑着说:“你没喝过怎么知道喝不了?我看你就别推脱了,今儿说什么也要喝上一杯。”“大人刚才说今天没有官长,既是朋友,又何必勉强呢!”

王安石涨红了脸,声音却提高了八度,引得其他桌的同僚纷纷侧目。

包拯笑容僵住,举着的酒壶也愣在半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半晌竟略带哀求地说了句:“这样,酒不在多,喝不了一杯你抿一口总行吧?”“下官是真的滴酒不沾,还望包大人海涵。”王安石一拱手,索性别过头去,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群僚们都惊呆了,想插话也不知说什么好。热闹的庭院霎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也好,那就不强人所难,你就以茶代酒吧。”包拯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索性给自己找个台阶,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诸位随意,我去别处看看。”

包拯说完也不看王安石,径直去了别处。

不过包大人毕竟是包大人,当时有些生气,事后很快便把这事给忘了。有人谈起王安石,包拯也只微微一笑,解嘲似的说一句:“那人可真是拗得可以。”

自此,王安石便多了个“拗相公”的名号。

“好笑”的舞蹈

坐落在常州主街繁华地段的庆丰楼,一大早便开始忙碌起来。厨房早就生火备料,叮叮当当地折腾开了。歌女也换好了服装,开始调弄琴弦,准备一会儿大展技艺。酒楼老板在厅中坐镇,一边指挥着伙计们弄这弄那,一边不停地告诫:“今天可是太守大人请客,都精神着点儿。” 

老板口中的“太守大人”,便是刚刚从群牧司卸任的王安石。

王安石并不经常请客,今天在庆丰楼设宴,还是他上任常州以来的头一遭。宴请的也是本府的幕宾佐吏,都是常州府的官员,老板自然不敢怠慢。王安石对这次宴席显然也很重视,早早便派管家过来了。“张管家早啊。”老板打着招呼,又招手叫过一个伙计,“带张管家到里边歇会儿。” “不了,我就在这,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吧?”张管家说着在一张凳子上坐下。“都准备齐了,您老就放心吧,”老板打着哈哈说,“王大人可是难得到小店来,今儿这是有什么喜事啊?”“还不是因为河堤工程竣工了,几百亩良田得以灌溉,太守大人高兴呗。”“要说王大人真是为民着想的好官啊,这才来半年,便给常州百姓办了这么一件大好事,这真是我们常州人的福气啊。”老板竖着大拇指连连称赞。“那是自然,”张管家说,“今儿王大人就是要犒劳大伙儿的,最近一段时间可把大家忙坏了。”“应该犒劳,应该犒劳,”老板一边应和着,一边让伙计看茶,“那张管家您先坐着歇会儿,我再去厨房看看,这可不能马虎了。”

幕宾们陆续到来,见到张管家纷纷拱手招呼:“管家忙着呐,王大人难得有此雅兴,你可别偷懒。”“你们就放心吧,一准儿让你们满意。一会儿你们可要多喝几杯,才不枉费太守大人的一片心意啊。”“这是肯定的,大人请客我们也不能不识抬举不是?”众人打着哈哈往里走。

王安石是最后一个到的,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王安石嘴里“哦哦”地客气着,示意大家不必多礼。

分宾主落座后,王安石问管家:“人都到齐了吧?那就开始吧。”

张管家忙吩咐下去,让厨房走菜,先是八个凉菜,荤素各半,然后是热菜小炒。菜品讲究,引来阵阵叫好声。

王安石以茶代酒,一起敬了大伙儿一杯。王安石不喝酒大家都知道,也就不以为意。接着王安石说了些场面话,总结了前一段时间的工作,希望大家再接再厉之类,之后便再也不说话,拿起筷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幕宾们了解王安石的脾性,也不打搅,开始相互敬酒,但碍于王安石在侧,谁也放不开,感觉有些别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歌伎们在领班的带领下缓步而入,一个个面容姣好,身姿婀娜,全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随着一声筝响,姑娘们翩翩起舞,裙带生香,在动人的乐曲中展现着柔美的舞姿,即刻引来一片叫好声。酒宴的气氛开始热烈起来。

舞曲渐入高潮,歌伎们动作急速有序,幕宾们全都举杯停箸,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欣赏,随音乐进入忘我之境,也完全忘了王安石的存在。大厅内除了美妙的乐曲和姑娘们的生风舞步,再没有任何其他杂音。“哈哈哈……”

正沉醉间,大厅内突然传出几声清脆的笑声,将众宾客从温柔乡中拉回现实。乐声也随之戛然而止,舞者似定格一般,扬手抬足地杵在那里,不知出了什么状况。众人蓦然回首,却见王安石双目圆睁,正咧着大嘴独自发笑。

幕宾们都很纳闷,太守大人平时不苟言笑,今儿这是怎么了?还是张管家反应最快,见王安石目不转睛地望着池中舞者,招手让领班的过来,掏出一锭银子说:“姑娘们舞跳得不错,这个是赏你们的,一会再来个拿手的,别停下。”

舞曲再次响起,歌伎们再次舞动起来,跳得更加起劲。

幕宾们恍然大悟,纷纷称赞舞者的技艺,也不甘示弱地拿出些散碎银子做赏钱,并随声附和说:“能让太守大人高兴,确实该赏,这舞跳得也太好了。”

大家热热闹闹地在那行赏议论,满面红光地打着趣,眼睛还不时地向王安石那边瞟上两眼。王安石却跟没瞧见似的,依旧目光迷离,笑容还在嘴角荡漾着,似乎又根本没看那些华丽的舞者。

一人不禁小声提出疑议:“王大人似乎心不在此啊。”

众人懵懂地相互张望,也觉得刚才判断有误,纷纷举起酒杯向王安石敬酒。王安石这才缓过神来,也木木地举起茶杯:“来,喝,你们今天多喝点,好好放松放松。”

饭后管家大着胆子问王安石:“不知大人席间因何发笑?”“哦?发笑?什么时候?”王安石满脸狐疑地问道。

管家差点没晕过去,忙帮着他回忆:“大人席间确实曾突然发笑,就在曲子最欢快、舞者跳得最起劲的时候,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是吗?”王安石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似在拼命回忆。

看着王安石的样子,管家忍俊不禁,万难才没笑出声来。“哦……哦……想起来了,呵呵。”

王安石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似的又笑了起来。

管家摸不着头脑,怔怔地望着王安石等待下文。“其实也没什么,”王安石看了一眼管家,“前两天读了一本书,有两句话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今天席间突然想到了,特别开心,你说的可能就是这事。”“原来是这样啊,大家都以为是舞者把您逗笑了呢。”

管家解开了谜团,不禁失望地摇了摇头。

误食鱼饵

王安石喜欢思考,想事情很专注,全然不知周遭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何时做出何种荒诞的举动。

离开常州后,王安石被留在京城任知制诰,也就是给当时的仁宗皇帝当秘书,写写诏书等。工作很清闲,还能接触皇上,很多人都很羡慕。然而王安石并不以为意,他不喜欢做伺候人的事,心思也从不往那方面想。

这天天气晴好,各种事处理得也顺,散朝时仁宗特意留下几个元老级人物,到后花园陪他钓鱼,准备打发剩余的半日光阴。

几个老臣都很高兴,钓鱼是仁宗皇帝的一大爱好,平时只有信臣才有这个陪钓的待遇。而且仁宗垂钓时一般心情都特别好,从不乱发脾气,钓得兴起了还会有赏赐,所以官员们都以进入御花园垂钓为荣。

正值暮春时节,园子里的花开得正艳,大家簇拥着仁宗皇帝,说着祝福和祝愿的话,说着大宋的未来和百姓的幸福,欢声笑语不时和枝头上鸟儿的欢叫辉映成趣,呈现出一派君臣无隙、安乐祥和的景象。作为陪同人员的秘书王安石,则和这满园的欢乐气氛格格不入,低着头,拧着眉,想着事,亦步亦趋地跟着众人来到池边。

钓池的水很清澈,鱼儿在水草中的一游一动都看得一清二楚。一排溜的座椅早已备好,每张座椅上面都有一把遮阳伞,遮阳伞在暖光的斜射下覆盖出一块块不大不小的阴凉,每个伞旁都侍立着两个小太监,负责为钓竿安鱼饵,帮着抓钓上来的鱼,以及沏茶倒水等事宜。

鱼饵也准备好了,全都做成一样大的小圆球,用非常考究的金色碟子盛了,放在一个同样考究的红色小方木凳上。一切都是那么精致、讲究、奢华。

不过王安石是不在意这些的,他钓鱼和姜太公一样,那是愿者上钩,钓上来和钓不上来没多大区别。他就喜欢在那安静地坐着,看着自由自在游动的鱼儿,看着随风起皱的池水,看着水底摇曳飘荡的水草,想他自己的事情。身旁的两个小太监也让他打发去了别处,他乐得没人打搅。其他人也都各自垂钓,只是心思全在皇帝身上,他们要及时为皇帝的精湛钓艺叫个好,或者趁此机会和同事们说说闲话,联络一下感情。

王安石神思出游,动作便不听大脑指挥。有那么一刻,他感觉钓钩上的鱼饵没了,手下意识地伸向旁边的鱼饵盘,拈了一块鱼饵,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问题,愣在半空停顿半晌,一会又展眉舒颜,想是问题解开了,兴奋地将鱼饵塞进口中大嚼起来。

王安石想事情时,本就有嚼东西的习惯。平时在书房看书思考,总要在案几上放几百枚石莲,一边咀嚼一边思考,有事半功倍之效。有次石莲吃完了,一时无东西可嚼,便将手指甲放在嘴里啃来啃去,最后啃出血了都不知道,今天估计是把鱼饵当石莲了。王安石爱吃的石莲,俗称宝石花,可观赏也可食用,有清热解毒等疗效。

许是这皇家的鱼饵料好,味道不逊于石莲和手指,一嚼之下甚是合口,王安石三下两下便吞进肚里,然后又伸出手去。

等小太监发现时,王安石已吃得满面红光,正拿起鱼饵盘中的最后一粒鱼饵往嘴里送。小太监忙惊慌制止:“大人且慢,您这吃的是……”

王安石这才缓过神儿来,望了望手中的鱼饵,诧异说道:“哦,是鱼饵啊,我还以为是什么美味呢。”

小太监掩嘴窃笑,王安石有些尴尬,索性将那最后一粒鱼饵也丢进嘴里,一边香甜地咀嚼,一边笑着对小太监说:“鱼儿吃得难道我就吃不得吗?别说,味道还真不错。”“这……这……”

小太监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都没合拢。

仁宗听说此事后,感觉很纳闷,便把当时一同钓鱼的宰相文彦博叫来,摇着头说:“王安石这人很奇怪啊,要说误食一粒鱼饵也就罢了,他硬生生吃下一盘,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啊?”

文彦博欣赏王安石的才华,也了解他的为人,知道皇上对他有了意见,急忙为他开脱:“王安石这人酷爱读书又勤于思考,难免有些不合常理的举动,臣听说他在常州时有次宴请幕宾,席间想通了一个问题,竟不知不觉发起笑来,弄得满屋子人莫名其妙。想必那天钓鱼也是想到什么问题了。”

仁宗点点头,想了想,又大摇其头,最后毫不犹豫地给王安石定了性:“此人哗众取宠,不可重用。”

为杀人者辩护

嘉祐七年(1062)八月的某天,王安石早早起来,顾不上吃早饭,便急匆匆地赶往开封府。有个案子刻不容缓,需要重新论证一下。

王安石现在的职务,是给皇帝起草诏书的知制诰,此外他还有另一个身份——纠察在京刑狱,就是负责审查京城的各类刑狱案件,凡被判徒刑以上的案子,他都要及时呈报上去,对其中审理不当或长期积压的案件,则有权提出异议,防止出现冤假错案。

这案子说来也简单。

京城市民喜欢斗鹌鹑,有个少年玩心很盛,便精心饲养了一只,准备指望它发点小财。这天他的一个小伙伴过来玩,看到鹌鹑生得健壮帅气,也很喜欢,从笼子里拿出来又亲又逗,爱不释手。

少年看了内心狂喜,又怕玩伴弄坏了鹌鹑,便制止他说:“你快放下吧,现在鹌鹑还小,别弄坏了,我还指着它夺个状元回来呢。”“这哪里小啦?”玩伴看着鹌鹑,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你看这腿多健壮,爪子多锋利啊,小眼睛灵活凶狠,分明已经成年了。”

少年心中得意,嘴上却说:“它只是个子比寻常鹌鹑大些,可的确还未成年。”

玩伴突然两眼放光,建议说:“不如我们现在就拿到瓦肆里去,肯定能赢不少钱。”“那哪行!我还要多养些时日,等有把握了再说吧。”少年说着伸手去夺鹌鹑。

玩伴哪里肯给,边躲边哀求:“不如你让我玩几天吧,我替你养着,保证好吃好喝地伺候,过几天一准儿还你。”“那不行,你不了解它的习性,会养坏的。”少年说着又伸过手去。

玩伴抱着鹌鹑边躲边走,最后干脆撒丫子跑了。少年追过去一顿撕抢,玩伴死活不撒手,抢得鹌鹑脱了一地的毛。

少年心疼得差点哭了,大叫道:“你把我的鹌鹑弄坏了,快放手!”

情急之中少年抄起一块石头便向玩伴头上砸去。玩伴一下软在血泊中,身躯扭了几下,死了。

对开封府来说,这是个很简单的案子。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便按律法判了少年死罪。

王安石对此案的界定却有不同的看法,他与开封府沟通说:“大宋律法规定,不论是公然抢夺还是暗中偷窃,都算是盗窃罪。此案中的玩伴未经少年同意,便强行拿走鹌鹑,应属盗窃无疑。少年追捕盗贼,即便误杀,也不应定为死罪。”

对于这样的奇谈怪论,开封府的人自然听不进去,王安石便行使纠察职权,弹劾开封府判罪过重。开封府的官员不服,也向上级部门申诉。

此案经大理寺重审,再经审刑院复核,最后一致维持开封府原判。仁宗皇帝看了卷宗,也同意两个最高司法机构的审理审核意见。

这下问题来了,王安石和开封府争辩倒没什么,属于司法讨论,可弹劾就不行了,王安石有弹劾权不假,但弹劾之事必须准确无误,否则就属弹劾不当,是要被追究责任的。

开封府不干,专门给皇帝写了奏折,要求讨个说法,说:“这事得严肃处理,要都像王安石这样,我们下面的工作就没法干了。”

御史们也纷纷站出来弹劾王安石,说他滥用职权,应该追责。

但仁宗是个以“仁”治国的皇帝,又念在王安石在身边伺候自己的份上,便专门下了道诏书,免了王安石弹劾不当的罪名。

按照大宋礼仪规定,皇帝专门下诏赦免的罪行或过错,当事人应该到阁门行答谢礼。王安石坚决不肯前去,梗着脖子说:“你们说我错了是你们的事,我不认为我有错。” 

御史们这下又抓住了把柄,上书仁宗皇帝说:“之前鹌鹑一案王安石滥用职权,皇上您免了他的罪名,体现了皇恩浩荡,可王安石不识好歹,居然不来拜谢,这是不尊重皇上。”

仁宗笑了笑:“这人连鱼饵都吃,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还是算了吧。”多知道点瓦肆瓦肆是随着宋代市民阶层的形成而兴起的一种游乐商业集散场所。又叫“瓦舍”“瓦子”,取其“来时瓦合,去时瓦解”之义,即易聚易散。《东京梦华录》记载北宋京都开封“街南桑家瓦子,近北则中瓦,次里瓦……可容数千人”,可见当时的瓦肆之多、规模之大。2011年杭州世界休闲博览会中南宋风情园呈现的“瓦子”场景

“舍人”拆信

王安石四十三岁那年,母亲去世了。王安石辞了知制诰和纠察在京刑狱的职位,回江宁(今江苏南京)安葬母亲,并守孝三年。

王安石中年丧母,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他和母亲相处的时间不多,感情却很深,当年母亲生他时可是受了大罪的,这些事自小就从吴妈嘴里听说过。

母亲下葬那天,王安石跪在坟前不起,直哭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似乎明天的太阳都不会升起了。

吴夫人也很哀伤,又怕丈夫哭坏身体,便柔声相劝:“人死不能复生,夫君还是起来歇歇吧,哭坏了身子母亲大人也会难过的。”“我一生颠簸,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为官,母亲跟着我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我也从未在家好好照看过她老人家,我真是个不孝子啊。”

王安石哭得更加悲痛,嗓子已然嘶哑,旁人听了无不动容。

吴夫人也再次抽泣起来,哽咽着继续劝丈夫:“自古忠孝难两全,你做的都是忠君为民的大事,母亲她老人家会原谅的。”“可是我原谅不了自己,苍天啊,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王安石双目圆睁,冲着天空怒吼,样子很是吓人。

处理完母亲的丧事,王安石已是形容枯槁,累得没了人样。他变得更加沉默,谢绝了一切外事活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悲伤像冬天的细雨,冰冷刺骨,渗透在每一个毛孔中,让他无处遁逃。等细雨凝结,又会汇于一处,不知不觉从眼中滴落下来,让他更加哀伤。

他没回房间睡觉,就在门厅的地上铺了个席子,每天也不脱衣服,没了白天黑夜的概念。夫人劝他也不听,朋友来了也劝他保重身体,多出去转转,但都无济于事。夫人知道他的拗脾气,更理解他的心情,也就由着他了。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王安石的模样已经判若两人,头发杂乱蓬松,两眼无神,眼窝深陷,身上瘦得皮包骨头,就是家里人猛不丁儿看到都会吓一跳。

事情的转机来自一个差役的鲁莽。

荆南新任知府潘夙刚,素来仰慕王安石的才学,到任后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到江宁送信,想拜见一下王安石。

信使到了门厅,看见王安石躺在地上,披头散发,黑不溜秋的,以为是看门的老头儿在打盹儿,便招呼他:“我是荆南知府潘夙刚潘大人派来的差役,前来给王舍人(宋时对权贵子弟的称呼,相当于公子、相公)送信,请速去禀报一下。”

王安石有气无力地坐起来,接过信,扫了一眼,便撕开信封抽出信看了起来。

信使一看这老头儿竟然擅自拆信,忙一把抢过来,怒吼道:“大胆奴才,这是知府大人给王舍人的信,你一个看门的怎么能私自拆开呢!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隔壁的仆人听到吵闹声,飞奔着过来,见信使正跺着脚在那大喊大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上前劝说:“这位差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不了,”信使余怒未消,“我们家大人给王舍人的亲笔信,这个看门的老头儿居然私自拆开,这还有没有规矩了!”

仆人这才知道信使是冲王安石发火,一拍脑袋:“误会了,这就是王舍人啊,唉,全乱套了。”

信使听闻惊呆了,看着满脸胡茬脏兮兮的王安石,结结巴巴地问:“什么?他……就是王舍人?”“是啊,他就是王舍人,你刚才还冲他发火,这……这叫什么事啊。”仆人不无责怪地说。“这……这……”

信使一脸惶恐地定格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王安石站起身,冲信使摆了摆手:“这点小事不必在意,这下可以给我看信了吧?”他本想挤出一个和蔼的微笑,却因脸部肌肉僵硬显得有些怪异。

信使诚惶诚恐地把信递给王安石,之后站立一旁,两手不停地相互搓着,额头上早已浸满了汗珠。“回去告诉知府大人,”王安石看完信说,“王某有孝在身,不方便出行,潘大人若有时间,就请他来舍间一坐吧。”“好……好好,话我一定带到。”信使不停地点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瞅了一眼王安石。

信使出来,依旧满脸惶惑,倒是仆人早已恢复常态,向他解释说:“我家主人为母亲守孝,每天糟蹋自己,谁劝也劝不了,唉……”

信使喟然长叹,半晌冒出一句:“好舍人,好舍人啊。”

邋遢宰相

王安石不讲个人卫生,早上起来连脸都不洗——不是一天两天不洗,是成年累月地不洗,整天蓬头垢面,跟个叫花子似的。

这毛病王安石结了婚也没改变,两口子为这事没少吵架。

吴夫人是南方人,爱干净,还有点小洁癖,每天都要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桌子、花瓶之类的家具擦了又擦,光鲜得能照见人。

一个对生活如此讲究的人,对那种邋遢做派自然看不过眼,吴夫人便劝安石,说:“夫君啊,商量个事儿,咱们搞搞个人卫生成吗?这样你在外面做事也体面,身上也舒服。”

王安石不以为然,把头一扭,皱一皱脏乎乎的鼻子,说:“我每天公事这么忙,哪有时间搞那些,一会还要去乡下调研,就是洗干净了也得弄脏了,何必费那事呢!”

吴夫人不甘心,继续劝:“脏了再洗呗,又不费事。”

王安石不理会,去马厩牵了马,头也不回地走了。吴夫人气得够呛,直到晚上王安石回来气也没消。

有阵子王安石面色黧黑,状态不佳,吴夫人担心他会生什么病,便找来大夫问诊。大夫经过一番望气观察,最后摇头叹息,对吴夫人说:“从气色上看,大人倒没什么病症,只是……”

见大夫欲言又止,吴夫人以为夫君真得了什么绝症,急切地催问:“只是什么?”“只是……这个……唉……”大夫吞吞吐吐,表情尴尬而怪异。

吴夫人更加着急:“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啊!”“怎么说呢,大人他……实在是该洗澡了。”

吴夫人哭笑不得,两颊涨得通红,呆立半晌之后,即吩咐下人搞一些澡豆(古代一种用于去污的日用品)来,准备让王安石彻头彻尾地洗个澡。

彼时王安石正在书房,手把长卷,摇头晃脑地子曰诗云,已达到忘我之境,对夫人的喊话根本没听见。吴夫人提高嗓门再喊,王安石这才扭转过黝黑的脖子,两眼茫然地直视夫人,似在询问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待得知是让洗澡后,王安石把书往桌上一撂,生气地说:“这大白天的洗什么澡啊?我天生就黑,那澡豆又能起什么作用呢?你快出去,别影响我看书!”

气得吴夫人跺脚转身走了。

像这样的吵架每月总有几次,吴夫人知道王安石的脾气,每次都是忍无可忍了才说。可说归说,做归做,王安石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照样我行我素。最后吴夫人说累了,也就不再说了。除了这个缺点,王安石其他方面都属佼佼者,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况且夫君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书房不出来,爱咋咋地吧,吴夫人劝解自己一番,也就慢慢释然了。

王安石不爱洗澡,更不爱换衣服,任由衣衫破烂而浑然不觉。在做群牧判官时,他与同事吴充卿以及在馆阁任职的韩维交好,三人经常聚在一起谈论诗书。吴、韩二人佩服王安石的才学,却不喜欢他的邋遢,劝他换换衣服也不听,为这事二人没少挠头。

有次二人去定力院洗澡,不禁又谈起此事。吴充卿叹了口气,说:“怎么才能让介甫兄换换衣服呢?说他也听不进去。”“是啊,介甫兄哪样都好,就是不知道清洁卫生。”韩维也是无可奈何。“总得想个办法才好。”吴充卿若有所思。“要不这样,”韩维受澡池启发,出主意道,“咱们想办法拉他来洗澡,趁机让他换上干净衣服。”

吴充卿眼睛一亮,继而又暗淡下去:“这方法好是好,只是他老兄连衣服都不肯换,又怎么可能洗澡呢?”“也是,让他洗澡怕是比换衣服还难,这可如何是好。”“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吴充卿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兴奋地一拍大腿。“什么办法,快说说。”韩维也精神起来。“咱们三人交情好,源于对诗书的喜好,不如把谈论诗文的地点改在定力院,先洗澡再谈诗书,”吴充卿因激动而语速变快,“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来安静惬意,二来也可让王兄换下那身旧衣服。”“好主意,沐浴斋戒,本就是对先贤的尊重,想那王兄再也没有借口推辞了,就这么定了。”韩维也是大腿一拍。

二人商定:每一个月,至多不超过两个月,无论如何都要拽着王安石来定力院一次。

既是谈论诗书,王安石自是欣然前往,对“洗澡论诗”的方式也没提出什么异议,可是每次洗澡王安石从不带新衣服,洗完依旧穿那身破衣烂衫。

见此招不灵,吴、韩二人又在一起商量。吴充卿无可奈何地说:“要不咱们好人做到底吧,每次洗澡轮流从家里拿新衣服给王兄换上,再拿他的旧衣服去拆洗。”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韩维也没了先前的精神头儿。

这次二人让王安石换新衣的目的达到了,只是王安石洗澡出来,见衣服就往身上套,从未发觉衣服被人换过,吴、韩二人也只有苦笑的份儿了。

王安石的邋遢在朋友圈中已是人人皆知,就是当了宰相之后也未见丝毫改变。由于不讲卫生,王安石身上还长了虱子。有次和宰相王珪(guī)一起给神宗皇帝汇报工作,有只虱子不知是想透透风,还是想亲眼目睹一下当朝天子的风采,竟悄悄爬到王安石的胡须上东张西望。神宗见状忍不住笑出声,王珪在一旁也是忍俊不禁,不得不转头掩面,以免失态。王安石浑然不觉,不晓得二人为何突然这等表情,还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

等出了宫门,王安石问王珪:“皇上刚才因何发笑?”

王珪这下再也忍不住了,笑声像开闸的水,止不住地往外泄,差点没笑趴在地上。等缓过一口气,这才指着王安石的胡子告以实情。

王安石讪讪摇头,即命仆随捉拿虱子,王珪则故意在一旁打趣:“不能轻易拿掉啊,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虱子,是一度在宰相胡须上游赏,还有幸被圣上御览过的虱子,不得了啊。”

王安石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安石不修边幅,完全沉溺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对外物的敏感度极低,是极不讨人喜欢的,所幸夫人不嫌、朋友不弃,也算得一种造化了。

然而人有所得必有所失,王安石不讲卫生的邋遢毛病,也给别人留下了口诛笔伐的把柄,同为唐宋八大家的苏洵,就曾拿他这事大做文章,写了篇传颂千古的《辨奸论》,其中说道:“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此岂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 

大意为:“洗脸换衣乃人之常情,现在却有人穿着破衣烂衫,吃着猪狗食物,蓬头垢面地大谈诗书,如此不近人情之人,很难说不是奸邪狡诈之徒。”

不屑之情跃然纸上,似乎是边捂着鼻子边挥毫泼墨的。

独不爱红颜

仁宗嘉祐二年(1057),王安石调去常州任知州,路过苏州时,受到太守刘敞的热情接待。王安石和刘敞是老朋友了,又有多年不见,王安石决定逗留一晚,第二天再继续赶路。

刘敞府上早就备好了酒席,规格很高,冷拼热炒都很讲究,还叫来许多漂亮的女子,花枝招展地在一边侍立,准备席间劝酒伺候。

王安石皱了皱眉,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严肃地说:“你我叙旧,要她们在这里干什么?”

刘敞了解王安石的拗脾气,见他不肯入座,赶忙上前打哈哈说:“好好好,不要就不要,我让她们退下,就你我二人,这样总可以了吧?”

说着挥挥手让那些女子出去,王安石这才松了口气。

王安石不好色,并不是因为他邋遢不招女人喜欢,以他的学识和地位,还是挺招女孩喜欢的。他不好色也不是因为怕老婆,这不,吴夫人正准备给他讨个小老婆呢。

回京做宰相后,王安石每天忙碌,起早贪黑,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身体也消瘦得厉害。吴夫人体谅他,却有心无力,而且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自己也忙不过来,便自作主张,花钱买来一个女子,准备给王安石纳妾,好多个人手照顾他。

这事王安石并不知情,等再回家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年轻女子,漂漂亮亮的,不停地忙这忙那,在他眼前来回晃悠。

王安石以为是家里新来的奴婢,便顺口问她:“你是新来的?今年多大了?”

那女子道个万福,低头答道:“我是夫人买来专门服侍大人的,今年一十九岁。”“什么?服侍我?”王安石一惊,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又问:“你是谁家的女子?”

女子被问到了痛处,怆然泪下,抽抽噎噎地说:“奴家的夫君本是军队里的将领,前段时间押送粮船失了事,把家中所有财产都赔上了还不够,只好把奴家卖了钱凑数。”“哦,原来是这样。”王安石听了心里翻江倒海,重重地叹了口气。之后不无怜悯地说:“夫人花多少银子把你买来的?”“铜钱……九十贯。”

女子小声回答,已是泣不成声。“遇到这种事,你也别太难过了,”王安石劝慰道,“这样吧,你且回去,我这里也不需要人伺候。”

女子一愣,以为王安石看不上她,赶忙跪下:“奴家会好好伺候老爷的,我家正等钱用,希望老爷给条活路。”“快点起来,”王安石知道女子误会了,“我让你回去,是我这里真不需要,银子也不用你退。”

女子将信将疑:“这怎么可以,夫人她……肯定会怪罪您的。”“这个不用你管,我自会和她说清的,你放心去吧。”“谢谢老爷了,小女子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的。”

女子起身回房收拾,之后过来拜辞,王安石让管家拿了些钱给她,说:“这些钱你拿去,回去和你夫君一起做点小买卖,自谋生计去吧。”

女子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要:“承蒙老爷开恩,让奴家回去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能要您的钱呢。”“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王安石劝道。见女子执意不要,又说:“这样吧,这钱就算我借你们的,将来有了再还。”

女子这才勉强接了,千恩万谢地回家去了。

诗文上的“洁癖”

王安石当上副宰相后,与同乡刘攽(bān)交情很好。刘攽曾担任过国子监的直讲,很有学问,二人常在一起研究诗文,偶有所得,总想着和对方交流一下。

这天刘攽左右无事,晚饭后到外面溜达,不知不觉来到王安石的府前,索性敲门进去坐上一坐。

其时王安石刚刚吃饭,刘攽又是常客,管家让小厮直接把他请进书房,沏了壶茶,让他边喝边等。

书房是刘攽来得最多的地方,这里书香四溢,无拘无束,也没人过多打扰,他和王安石往往一待就是半天。不过一个人就没什么意思了,书房里除了书没别的,刘攽不是来看书的,却也只能百无聊赖地翻上几本,然后坐下喝会茶,起身再翻看几本,等人的滋味到底不好受。

看了一会儿,王安石还不来,刘攽觉得没劲,便溜达到王安石平时看书写字的案几旁。几案上放着一本《孙子兵法》,自己早看过,又随手翻了几页,放下时发现书下还压着一个手稿,墨迹乌黑透亮,显然是王安石刚刚写就的,便好奇地拿起来看。

这一篇议论兵法和用兵的文稿,有十多页,文字简洁,见解独到,刘攽一翻之下欲罢不能,一口气从头读到尾,仍觉意犹未尽,便又兴奋地从头看了起来。

刚读到一半,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刘攽知道是王安石回来了,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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