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K星人(梦想家系列,银河奖科幻作家王晋康力作)(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5 03: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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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晋康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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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杀K星人(梦想家系列,银河奖科幻作家王晋康力作)

追杀K星人(梦想家系列,银河奖科幻作家王晋康力作)试读:

追杀K星人

(梦想家系列,银河奖科幻作家王晋康力作)作者:王晋康出版社:中信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05-01ISBN:9787536522770本书由中信联合云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追杀K星人

李剑乘波音797赶到北京,立即在机场租了一架小蜻蜓自动驾驶直升机飞到劲松小区。他已经近两年没回家,01基地的工作是超强度的,两年下来,他身上那根弦几乎崩断了。伊凡诺夫将军特批了两天假期,让他乘出差之机与家人团聚一次。

他确实累了。虽然在01基地同事们看来,他是个永远不知疲倦的机器人,严厉精细,近乎不通人情,有着钢铁般的神经。但即使钢铁也会疲劳断裂的。也许是假期让他放松了心境,刚才在直升飞机的15分钟航程中,他还抽空打了个盹,甚至作了一个短梦。他梦见妻子在家里向他招手,小豹头也从窗户里探出脑袋笑嘻嘻地看他。忽然远处的云层里突现一个七彩的光洞,一道光剑从光洞中射出,转化为巨大的磁吸力……然后是直升机电脑驾驶员的声音:“先生,到你家了,再见。”

他伸出食指,打开了公寓门上的指纹锁。宽敞的屋内没有一个人,他想起现在正是暑假,妻子一定领小豹头出去游玩了。小豹头今年12岁,长成什么模样了?墙上一副照片看来是近照,小豹头两眼圆溜溜地依在妈妈的身边,妻子的面容仍如刚结婚时一样娇艳。

他的小腹处升起一股热流,甩掉衣服走进浴室。他想洗掉旅途的疲劳,好好和妻子亲热一番。只有两天假期,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

他刚进浴室,莫如慧就回来了,小豹头落在后边。她一眼就看见沙发上有丈夫的衣裤,听见浴室内有哗哗的水声,立时感到心跳加快了。“剑,你回来了?”她喜悦地问。在哗哗的水声中,丈夫没听见。她忙从衣橱里挑出干净衣服,把脏衣裤口袋里的杂物掏出来。水声停了,丈夫披着雪白的浴巾出来,她立时扑进丈夫的怀抱,尽情热吻着,身上有一种欲望勃勃跳动……大门开了,小豹头的脑袋探进来,嘻皮笑脸地说:“爸,妈,我什么也没看见!”

李剑笑着把他拉过来,也拥入怀中。

新浴过后,丈夫更显得英气逼人。浑身洋溢着喜悦,两道剑眉,高鼻梁,眼睛炯炯有神。他身材颀长,在衣服后遮蔽下甚至给人以单薄的印象,实际上他的胸肌臂肌十分发达,是武警特种部队教官生活给他留下的好身板儿,他是一个公认的搏击高手。

吃晚饭时,莫如慧一直目醉神迷地看着夫君,幽怨地说:“两年了,小豹头真想你呢。我看你把我们娘儿俩都忘了。”

李剑笑道:“我专意在家里装了三维可视电话,还不和真人一样?”“再逼真也只是激光全息图象,看得见摸不着呀。再说,一年内你能打回来几次电话?”

李剑哑然了。01基地实行着极严格的电波静默,不允许对外通信。他只有在出差时才能打回来一次电话,但外边并非每个地方都有三维电话的。这些年,妻子实际是过着寡居生活,真难为她了。

小豹头没有这样细腻的离怨别绪。他兴高采烈地和爸爸谈天,说他们如何不喜欢万能的机器人教师,如何拿一些怪问题作弄它们。比如:问万能的教师能不能造出一道它自己也解不开的难题?或者请它把全班女人同学按美貌程度排排次序,“这道题把那个方脑袋难住了,至今也答不出来。它的电子脑袋里没有关于女孩美貌的积分程序!哈哈!”小豹头得意地笑着,随即蹦到另一个问题上,“爸爸,你的基地是干什么的,是解剖外星人的吗?”

李剑笑着问:“谁告诉你的古怪想法?”“当然是我嘛。你的基地太诡秘。在信息共享的21世纪,你们的行为太不合群了,就像一群神秘的印度托钵僧人。”儿子很“哲理”地说。

李剑笑笑,没有回答。

晚饭后,李剑给远在山东的父母打了个长途,问问安好;又和北京的一群哥们儿通了话,那群哥们儿都失惊打怪地说他简直失踪了,明天要好好聚一聚。李剑笑着说留待来日吧。这次是出差路过,总共不过两天时间,你们不让我和老婆亲热了?

转过头,见妻子淋浴已毕,情意绵绵地等着他。她的眼波流转,嘴唇湿润而性感。李剑把她揽入怀中,能感觉她的脉博在勃勃跳动。但这时儿子又闯进来:“爸爸,妈妈,马上有实况转播的电视辩论,关于K星人的!”

两人对望一眼,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随儿子来到客厅。儿子已打开100英寸的液晶电视,一名男主持人宣布,关于K星人的专题谈话即将开始,参加谈话的是世界政府新闻发言人科林·卡普先生和《环球电讯》报记者蒂娜·钱女士。

摄影机已经准备好,演播厅里的百名观众鸦雀无声。蒂娜·钱最后一次检查了化妆,收起镜子。她是一个漂亮的混血女人,眼窝较深,鼻梁挺直,皮肤白晰,这几点像她的英国母亲;其它地方则为亚裔特征,黑发黑眼珠,小巧的嘴唇,皮肤细腻润泽。工作人员小声宣布:“请注意,直播现在开始。”

卡普在椅子上挺直身子,摆出从容的微笑。实际上他心中十分忐忑。他知道自己对付的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还有一个素以口舌锋利、思维敏捷著称的女记者!为了这次电视辩论,世界政府(当然是指少数知情人)已作了几天的准备。

摄影机开始丝丝地运转。蒂娜·钱微微一笑,毫不留情地举起砍伐之剑。因为卡普不会汉语,采访使用英语,再由同步翻译译成汉语。蒂娜·钱(讥讽地):谢谢科林·卡普先生的光临。新闻

界和公众盼了两年多,总算有一个负责的政府发言人来澄清

我们的疑问。首先向听众说明一点,我们之所以把谈话地点

选在西安,是因为这个中国十

朝古都的附近,正是所谓K

星飞碟出没较频繁的地带。现在请卡普先生做一个开场白。卡普:诚如钱女士所言,这次答问的日期一再后延了。

因为对所谓K星飞碟的调查工作需要时日,世界政府需要做

出明确的结论才能面对公众。我向公众致歉,相信通情达理

的公众会谅解的。钱:希望在听了卡普先生的解释后,我也能划归“通情

达理”的那一部分(听众哄笑)。好,开始正题吧。众所周

知,

年之前,即2042年7月30日,世界政府发言人,即今

天的卡普先生,曾激动地宣布,已经发现一艘外星飞船飞抵

水星,帕洛马天文台拍摄到了清晰的照片,人类与外星文明

建立联系的伟大历史时刻即将来临。这艘飞船可能来自十亿

光年之外的某个星球,暂称为K星。回头检查近期的天文记

录,发现了该飞船在距地球4000天文单位时带尾焰的图

象。从其尾焰的紫移程度判断,它在途中的速度曾接近光速,

所以它肯定来自一个远为先进的文明。卡普先生对我的这些

复述没有异议吧。卡普: 不,没有。钱:我曾像一个易于激动的豆蔻少女那样,急切地盼着

K星人在水星稍作休整后来地球作客,他们是什么模样?是

威尔斯笔下的章鱼型?还是大脑袋,趾间有蹼,肚子下垂,

心光可以发亮的E·T人?盼哪盼哪,K星人始终不曾露面,

政府发言人的口气也越来越含混不清。在信息透明的21世

纪,这实在是一个十分奇怪十分丑恶的现象!现在请卡普先

生明确回答,究竟K星人飞临水星这件事是真是假?卡普(困难地):十分抱歉,据两年多的调查结果,没

有明确的证据表明这艘K星飞船的存在。需要说明的是,政

府当年的宣布并不是草率之举,我们有飞船抵达水星的照

片。虽说由于距离遥远——当时水星与地球相距1.2亿公里

——又有太阳强光的干扰,照片不太清晰,但分析它在途

中的速度变化,及它接近水星的方式,几乎可以肯定它不是

自然天体,而是一架由智能生物控制的运载飞船。但此后没

有任何它的信息。政府曾派遣了两艘考察飞船在水星降落,

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钱:那么,你的结论?卡普:我可以肯定的是,两年以来,世界政府没有收到

所谓K星飞船的任何消息,也没有K星飞船存在的任何证

据。至于多次见诸报道的飞船飞临地球的消息,只是人的心

理作用,是上次错误宣布引发的从众反应。迄今未止,政府

对所谓目击者的多次调查都得到了否定的结论。另有一些谣

传,竟然说地球政府对水星采取过军事行动,这就更荒唐了。钱:那么,你能否痛快承认,上一次政府的宣布是一次

错误,是本世纪最大的科学丑闻?就像上个世纪炒得沸沸扬

扬的火星运河那样?卡普:恐怕还不能这样说。不不,这并不是为保存哪些

人的脸面,包括我本人的脸面——毕竟那则消息是我公布

的——因为那些照片的真实性至今还不能驳倒。也许,K星

飞船的确曾到过水星,又悄悄离开了。钱:我的天,他们万里迢迢赶到太阳系,竟然对近在咫

尺的地球毫不理睬,这可能吗?要知道,这里生活着银河系

唯一的智慧生物!如果换了我,我绝对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

心。卡普(冷冷地):我可不敢说我能猜透K星人的心理。

相对于年轻的地球文明,他们很可能是十万岁的老人了,也

许已失去了好奇心;或许他们遵循着某种太空戒律,不去打

扰低级文明的进程;或者飞船在水星上失事了,而残骸我们

没有看到。钱(讥讽地):也许他们是一群阴险的恐怖分子,目前

偃旗息鼓,准备一朝猛扑过来?卡普(冷淡地):这种可能也不能完全排除。但我们期

望随着文明的进步,智慧生物的侵略性和残暴性会随之减

弱。钱: 我不知道今天的电视观众是否会满意,因为你给

出的仍是一个不确切的答案,是几种可能。但至少有一点,

那就是世界政府并未有意隐瞒任何事实真相,是吗,卡普先

生?卡普:是的。钱: 世界政府此后也不会向公众隐瞒任何消息,所有

信息将及时向公众公布,是吗?卡普先生?卡普:是的。钱: 我会记住你的保证。卡普先生,现在已不是20世

纪了,那时,为了冷战的目的,各国政府常常故意隐瞒或伪

造外星人的消息,使人们至今只能面对扑朔迷离的历史疑案

而喟叹。在21世纪,民众有权了解真相。卡普先生,我说

的对吗?卡普:完全正确。我还想说几句题外话。希望不要因为

这次错误使公众走向另一个极端,从而否认外星文明的存

在。近代科学已经形成一种共识:外星文明是肯定存在的,

它们之所以迄今未走访地球,仅是因为空间的遥远,或时间

的漫长。但总有一天,我们会把“与外星文明接触”摆在议

事日程上。当然,有些科学家认为,这种接触不一定有利于

地球文明的自然进程,这是以后的事了。谢谢大家。

摄影机停止转动,蒂娜·钱和科林·卡普先生握握手,各自退出摄影室。卡普先生眉头紧皱,似乎满腹不快。而蒂娜·钱也怏怏地想:今天我没有战胜他。从他那儿得到的唯一肯定的回答,是政府不会隐瞒任何消息,而这恰恰是她最不相信的。

夜里,莫如慧睡得十分香甜。夫妻久别重逢,他们刚才好好亲热了一番。但半夜里她模模糊糊觉得身边空着。她从深睡的困乏中勉强睁开眼睛,见丈夫半坐在床上,正仔细端详她的身体。夫君的情意让她很感动,但她随即觉察到丈夫的目光并非款款深情,而是沉重的忧思。她眯着眼,偷偷观察着丈夫。

停了一会儿,李剑悄悄披衣下床,到儿子屋里去。莫如慧也悄悄披上睡衣跟在后边。她看见丈夫像刚才看她一样仔细观察着儿子,良久,丈夫悄悄抽身退回。她闪到一边,见丈夫去了凉台,独自仰望着星空,他整个人似乎泡在沉重的忧思之中。

她不免暗暗担心。三年前丈夫从武警部队调到01基地,似乎变了一个人。他闭口不谈自己的工作。回家后他仍是那个很爽朗很阳光的李剑,但他的“阳光”不像过去那样是从内心生发出来的,因为一旦避开家人的视线,他的忧虑沉重就会浮出水面。她知道,丈夫的意志向来像弹簧钢板一样坚韧,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丈夫沉闷呢?

她笑着从后面扑过去,蒙住丈夫的眼睛。丈夫微微吃惊,随后笑着揽住她,轻描淡写地说:“睡不着,看看夜景。”

他已经换上了爽朗亲切的笑容。莫如慧拉他回到床上,一口咬定听见他在叹气。“你为什么发愁?是不是外边有了相好?要不,工作上有什么困难?你一定得告诉我。”

在妻子的死缠硬磨中,李剑一直笑着,取笑这些“女人的怪想法”。妻子总算被他哄安心了,枕着他的胳膊安然入睡。李剑则一直睁着眼,不敢惊动妻子,连胳膊发麻也不敢稍动。

在01基地的两年中,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个极度的偏执狂。有时他甚至担心妻儿是不是真的,甚至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可是,这种担心能告诉妻子吗?二

水星常年躲在太阳的光辉里,高傲地拒绝人类的窥探。这个星球和月球十分相似,表面到处是环形山和扇形的舌状悬崖,其中那座柯伊伯环形山直径达40公里,辐射纹延伸到100公里之外,还有一些长达100公里的大狭谷。水星的自转周期59天,公转周期88天,温度最高可达427℃,最低可到-173℃。没有大气。对于任何生命,这种条件都未免太严酷了。

几十亿年以来,水星始终保持着它的原始风貌,只有“雨海”从2042年7月30日之后变了。这儿又称卡路里盆地,是水星上最热的地方。盆地直径1300千米,有很多按同心圆分布的山脉和裂缝。就在同心圆的圆心处,赫然停着一艘式样奇特的庞大飞船,其大小相当于地球上的一艘航空母舰,外形很古怪,是由几个圆柱形和圆锥形横竖对接而成。这正是卡普先生矢口否认的那艘K星飞船。

飞船处于一个巨大的力场之内。这层无形的半球形墙壁圈闭了一腔大气,成分同地球大气类似。在周围的真空背景下,这个透明的半球宛如一个低倍数透镜,使周围的景象略有畸变,并随着空气透镜的微微波动而波动。

半球之内保持着水星原来的地貌,半球之外却变得满目疮痍。环形山被削平了,核火焰熔融了岩石,形成一层光滑的地壳,较浅的裂缝已被填平。地球政府曾对这儿进行过一次秘密的偷袭,动用了地球上最强大的武器。结果,10艘KF型太空巡洋舰全部葬身水星,它们的残骸散落在半球形力场之外的雨海周围。

K星飞船却安然无羔。由于核爆是在水星位于太阳背后时进行的,地球民众对此一无所知。

核袭击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这里恢复了往日的死寂。只有一圈眼睛冷漠地注视着死寂的旷野。一圈眼睛,共

只,它们属于同一个个体,一个有十万岁的K星人。卵圆形的大脑袋下是

支灵活的腕足。这一切又包容在一个柔软的圆形卵泡内。

卵泡蠕动着,慢慢漂浮起来,移到飞船外面,K星人的八只眼睛仰望着空中。在力场之外的真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奇异的小洞,七彩光环从洞中吐出来,一波接一波,又有强劲的辐射光柱从环中穿过。然后,突然之间,有一具地球人的躯体从时空虫洞中坠落下来,平稳地落在半球形力场上,在他四周弥漫着惨绿的光雾。

K星人用思维波打开力场。那具躯体穿过无形的墙壁,平稳地落在一个高台上。随之,从飞船内伸出一个庞大的吸管,停在躯体的上方。随着均匀的嗡嗡声,躯体周围的光雾越来越浓,那是由这具身体气化形成的。然后,光雾被吸管吸入,形成漏斗状的光流。光雾消失后,躯体也消失了,不留一丝痕迹。

片刻之后,光雾又从吸管处吐出来,堆积在高台上,越来越浓,最终还原出一具完全相同的躯体。那团轻淡的绿雾仍裹着他,让他慢慢浮起来,通过力场之壁飞到天上,又返回那个奇异的时空虫洞。

这人仍将回到他被摄来的地方。在水星上经历的时间对于他是不存在的,只有被摄入光洞──被光洞吐出这段时间会在地球时空系统中反映出来。如果他带有手表或手机,其上的时间就会慢两分钟。K星人很清楚这一点,如果他不想让地球人察觉,就会把被复制者的手表拨快两分钟。

K星人目送这具躯体消失,操纵着柔软的卵泡回到飞船里。三

01基地位于秦岭山脉的深处,离首阳山不远。这儿山势险峻,人烟稀少,山坡上长着各种杂木,挂着红果的柿树点缀其间。溪水蜿蜒处偶见几幢农舍。

基地藏在一座山腹中。警卫向首长李剑行了军礼,但仍然一丝不苟地对他进行了全套检查:指纹、声纹、唇纹、瞳纹、脑纹、DNA分析及密码核对。

李剑认真地配合着警卫的检查,只能把感慨藏在心底。基地里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些检查多半是一种心理安慰。迄今为止,他们仅捕获到两名K星复制人间谍的尸体——他们只有死后才会暴露身份。对这两具尸体,除了脑纹、声纹和密码不能核查外,其余四项都做过核查,检查结果与其储存在电脑档案中的资料一模一样!

那么,按照合乎情理的推测,其余3项的检测应是同样的结果。有时连李剑这样钢铁神经的人也难免悲观。K星人的科技水平远远超过地球。与K星人的抗争就像是徒劳地往山上推那块注定要落下的西西弗斯巨石。

七项检查完毕,警卫露出微笑:“请进,上校同志。”他压低声音,“嫂子给捎的什么礼物?”

李剑笑着敲敲他的脑袋:“下岗后到我住室拿。”

他没放下手提包就到办公室去了。他知道“思维迷宫”研究已接近成功,试验马上就要开始,在这个时刻更要百倍警觉。在思维迷宫小组的办公室内,他没有看见那几名主要成员。他问助手张昌中尉:“莫尔他们呢?”

小张高兴地说:“上校你回来了?试验就等着你哪。莫尔他们六个人今天乘去011基地作最后一次检查。”

李剑皱起眉头:“乘飞碟?”“当然。坐汽车太困难。”“六个人一艘飞碟?”

小张觉察出了李剑的不安,惴惴地说:“对,是那架‘天使长’号。你知道它是最安全的,永不会坠毁。”“他们走了多久?”“10分钟吧,已经快到011了。”

李剑立即赶往雷达室。他的副手、日本人三木正冶正严密注视着雷达。屏幕上那个小绿点平稳地掠过一座座山脊。三木正冶看见他,点点头,仍不转眼地盯着屏幕。

李剑想自己的担心是过虑了。三木是一个严谨细致的助手,他安排六人同乘“天使长号”也有道理。因为这种新式飞碟有一个最优异的特点:由于它特殊的空气动力学形状,即使在空中完全丧失动力,也能“飘飘摇摇”地安全降落。但不知为什么,今天李剑心中有强烈的不祥感,那就像一个刀口在心中霍霍跳疼。

小绿点掠过一道山脊,忽然缓缓下落,在雷达上消失了。李剑和三木担心地对视一眼。飞碟消失并不奇怪,它下落到山脊后就进入雷达盲区,问题是它不该随意下降的。李剑没有犹豫,立即拨通了反K局的热线电话:“伊凡诺夫将军,请立即命令卫星监视03-11号区域!”

不过在卫星图象传来时,“天使长”号飞碟已浮出山脊,重新出现在屏幕上。然后它一直安静地滑行着,直到降落在011的停机坪上,011也随即送来了“安全抵达”的信号。

飞碟在屏幕上消失的时间总共不超过两分钟,李剑让雷达员把图象重播一次,他看着手表计时。精确地说飞碟消失了1分48秒,而一般K星人从时空隧道劫持人类总有两分以上的时间缺损。再者,这次飞碟是缓缓下降而不是突然消失,也不像是落入时空隧道的景象。

电话中传来伊凡诺夫的声音:“李剑,有什么问题?”

李剑平静地说:“没什么。飞碟有1分48秒进入了雷达盲区。我会认真查证的,请放心。”“好的,尽快查证。家里都好吗?我让你给小莫和小豹头捎的问候,你捎到了吗?”“当然,我哪敢贪污呢,再见。”

他放下电话,叹口气,对三木说:“你留在这里,我去查证一下。你不必担心,这只是预防万一。”

他随即驾驶一架小巧的蜂鸟型单座直升机,沿着飞碟的飞行路线向011基地飞去。“天使长”号飞碟是2039年的最新产品,外形像个下圆上尖的斗笠,有一圈明亮的舷窗。它的内部很宽敞,飞起来平稳无声。当它轻灵地掠过一个又一个山顶时,六名科学家凭窗眺望着下面的秋景,心中十分兴奋。两年来他们几乎与大自然隔绝了。作为对K星技术的知情人,他们时时陷于深深的恐惧,这恐惧又鞭策他们夜以继日的工作。现在,他们的工作快要结出果实了。

机身下是一片浓绿。山峦起伏,溪水蜿蜒向南,汇成一条小河。小河又结出一个宁静的湖泊。飞碟飞近湖泊时,驾驶员略作停留,扭头说:“看,这儿多漂亮!”

小湖漂亮极了,就像一块异形镜子镶嵌在绿色天鹅绒上。湖边只见一家农舍,炊烟袅细,直直向上,随后轻轻抖动着,弥散于晴空。在21世纪的现代文明中,这幅古朴的风景画格外令人留连。几个科学家央求说:“喂,把飞碟下降一点,让我们仔细看看。”

在一片老陈、先生、陈哥的呼叫声中,满脸胡子的驾驶员陈汉杰略微犹豫,笑着推下驾驶杆,让飞碟熄了火,自由下落,一直到离湖面只有百十米处才停下。湖水清澈无波,偶而有鱼的翻花。岸边是茂林修竹,柿树在绿丛中点缀出几点红色。农舍主人显然发现了天上的不速之客,走出院门,手搭凉棚笑嘻嘻地仰视着。他看见飞碟随之喷出蓝色的环形火焰,倏然向上,很快消失在一个

彩光环里。“天使长”号刚刚降落在011基地,李剑的直升机跟脚就到了。在实验室里,他兴高采烈地同六位科学家见了面,首先同年纪最大的莫尔教授握手,用英语说:“你好,莫尔教授。”“你好,李。你到北京办理公务吗?”“对,顺便见了见妻子。”“真羡慕你啊,我们可是被禁闭两年了。”“快了,快了。只要把思维迷宫搞成,你就可以回家拥抱夫人了。”

他随即用日语问候45岁的犬养次郎。这个日本人身材短小,终日面色冷漠,与同事们不大合群。一般人认为这是因为他的克隆人背景,因而对自然人有天然的排斥感。“你好,犬养君。实验工作很顺利吧。”“很顺利,我想很可能你要买几瓶人头马了。两年前你答应过的。”

李剑笑着说:“我非常乐意,即使花光我半年薪水。”他走过去同韩国人金载奎和亚美尼亚人阿巴赫握手,用英语说:“你们在屏幕上消失了两分钟,把我吓得够呛,所以跟脚就赶来了。是怎么回事?”

金载奎略略回想,立即释然道:“一定是那两分钟的下降,飞碟进入了雷达盲区。我们都想看一看那个无名的山间小湖,太漂亮了。”

李剑同安小雨和夏之垂握手时威胁地说:“谁的主意?把我吓出一身冷汗。这个始作俑者,我一定要查出来,罚他……怎么罚呢,罚他替我买人头马吧。”

大伙都笑了,说这个案不好破,当时几乎是异口同声。最后认定犬养先生和莫尔先生可以排除嫌疑,因为他们不会说中国话;安小雨的嫌疑最大,她是唯一的女性,而女性素来是好奇心最重的。安小雨笑着默认了。李剑笑着同大家告别,又返回头说:“喂,对一下手表,我的表停摆了。”

六个人的手表都异常准确,下午4时32分18秒,误差在一秒之内。

只有驾驶员的手表比大家的慢了1分48秒。这个陈大胡子嘟哝着:“这只破表!它是老式的机械表,不过一向走得挺准的。”“我下次出差回来送你一块新表,你那个老古董就扔了吧。”“谢谢啦。”

六名科学家开始工作。他和驾驶员走回飞碟时问:“是谁第一个提出让飞碟下降的?”

陈大胡子听出了不祥之音,小心地说:“我记不清了,好像是金载奎?他用汉语喊的‘先生’比较‘格歪’,我印象比较深。”“不是安小雨?”

陈大胡子凝神想想,说:“不是吧,这个调皮姑娘喊的是‘胡子大哥’,但肯定在金载奎之后。”“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没有,飞行完全正常。”

陈胡子惴惴不安,又十分不解上校为什么对1分48秒的雷达盲区如此敏感。李剑在心中叹息一声,终止了对驾驶员的询问。除了极少数知情者,01基地的多数人员并不完全了解局势的严酷性,不了解K星人会从时空隧道劫走一个人,又随之送回一个完全相同的复制品,而仅有的蛛丝马迹是偶尔会出现两分钟的时间缺失!

可是,为什么其它六人的钟表完全正确?难道K星人把六人的手表拨快以弥补时空隧道的时间缺失,独独忘了对驾驶员如法泡制?

最大的可能,是陈大胡子的手表本来就慢了1分48秒。但是,1分48秒,正好是出现雷达盲区的时间,这个巧合未免太巧合了啊。

李剑随即赶到那个无名的山间小湖,他顾不上欣赏风景,立即开始对农舍主人的询问。原来农舍主人并不是一个普通农夫,他复姓司马,是一个反现代主义者,躲进深山来避开文明的喧嚣。他有着浓厚的文人情趣,穿着对襟短褂,布底鞋,气态闲适,思路清晰,这使李剑对他的证词格外看重。司马用标准的北京话说:“对,我看到那个飞碟曾在湖面上空短暂下降,大约两分钟吧,随后就升高并离开了,消失在一个奇异的光洞里。”

李剑浑身一震,急急问道:“什么样的光洞?”“很难描述,它突然出现在蓝天上,从里面射出强光,有七彩光环一圈一圈吐出来。持续时间很短,十几秒吧,非常漂亮,真是大自然的天造地设!你们那架飞碟就是在光环的背景下消失的,看起来就像是钻进光洞了。”

李剑紧紧追问:“光洞是什么时间出现的?”“大约是下午四

点。我对时间从来不敏感。你知道,我过的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我家中摒弃了任何一种钟表。”

李剑没有闲心去领会司马先生的雅人情趣,告别了司马先生,他驾着小“蜂鸟”掠过湖面,看着炊烟在柳荫之后袅袅升起,心中沉甸甸地想,某种可怕的事情一定是发生了。其实他心中早有了预感,而一天的奔波只是对那个预感的求证。四

小饭店里人声鼎沸。于平宁独自倚在窗前,把白酒一杯一杯往肚里灌。工作期间他是从不喝酒的,因为“工作就是有效的麻醉剂”。但在休假期间,他需要酒精来麻醉自己,冲淡对妻女的刻骨思恋。

已经三年了。

酒店依水而建,一带白水在这里迂回宛转,汇成一块水面宽阔的小湖,这就是李白歌曰“白水弄素月”,“江天涵清虚”的白河,水波潋滟,柳丝依依,时有空明的笛声滚过水面。

于平宁今年35岁,身材颀长,肩膀宽阔,面部棱角分明,鬓边有一绺十分耀眼的白发,五官端庄威严,但额角直到鼻梁有一条很显眼的伤痕。今天穿一件半旧的灰色茄克衫,敞着领口。三年前他参加世界刑警组织西安“反K星间谍局”(圈内人常简称反K局),由于工作出色,已从一名无军衔的民航驾驶员晋升为上校。每逢短暂的休假,他都要回到家乡古宛城。这儿已经没有亲人了,他常常独自到那些烟雾腾腾、酒气汗臭混杂的小酒馆里打发时光,寻找一些儿时的记忆,把“自我”再描涂一遍。

反K局严酷的工作已使他逐渐失掉了自我。

快把一瓶白酒灌完时,腰间的可视电话响了,是局秘书新田鹤子的头像。这个漂亮的日本女子三年来一直痴狂地爱着他,如果不是妻女在心中留下的阴影,他也许早就接受鹤子的爱了。鹤子恭恭敬敬行着鞠躬礼,说:“于平宁君,你好。”

于平宁仍沉津在对妻女的思念中,不愿鹤子在这时插进来。他低声喝道:“休假期间不要打扰我!”

鹤子在屏幕上连连鞠躬,就像阿拉伯魔瓶里关着的小精灵,她焦急地说:“请不要关机,是伊老板找你!”

伊老板是指反K局局长伊凡诺夫将军。这个俄国佬古板严历,严厉得近乎残忍。但他为人刚正,处事公平。于平宁自参加反K局以来一直在他的手下,两人私交很好。这次伊老板亲自来通话,看来确实有急事。他的休假要提前结束了。

屏幕上出现了便装的伊凡诺夫将军。他难得地微笑着,用流利的中国话说:“很抱歉打扰了你的休假,请你尽早返回。”

于平宁点点头,关了手机。

又一群顾客进入酒馆。这是一群嬉皮士,火红的头发,刺青的皮肤,边走边旁若无人地吼着歌。酒店的人见多不怪,仍自顾猜拳行令。女侍们穿着超短裙,脊背裸露,在人群中穿行着。有时一个酒鬼在她们身上捞摸一把,激起一声笑骂。窗外,月亮岛上的激光广告异彩纷呈,漂亮的霓虹女郎向行人抛着媚眼。于平宁忧郁地看着这一群芸芸众生,多少有些羡慕。这些人无忧无虑,不知道人类与K星人的战争已迫在眉睫。从三年前K星人就对地球展开了间谍战,并且越演越烈,这预示着战争之神已经日益逼近了。但世界政府对此一直严格保密,他们怕造成全球性的恐慌。

这种担心并不是多虑。试想,如果有一天你得知你的上级、同事,甚至父母、妻子、儿女都有可能是K星人制造的复制人,他们与原型一模一样,与你融洽相处,卿卿我我,但却伺机想咬断你的喉咙。那时,你对这个世界的信念还能保持么?

全世界只有近百人了解真情。他们都是神经最坚强的人,守口如瓶,默默扛着这付极为沉重的枷锁,这副本该50亿人共同扛负的枷锁。于平宁就是其中之一。

不是胜利,就是死亡,或者……疯狂。

于平宁结了帐,给女侍留了100元作小费,步履踉跄地出了酒馆。门外的凉风使他清醒了,他在停车坪中找到了自己的风神700,用遥控打开车门,在拥挤的车辆中艰难地倒出去,然后直奔宁西高速公路。

风神700是十堰汽车有限公司2035年的新产品,高能电池的电力驱动,时速400千米,续行里程1500千米,有自动导航和防撞功能。不过他没有使用自动导航档。他从中学起直到当了民航驾驶员一直酷爱运动,拳击、冲浪、攀岩、散打……样样精通,手动驾驶时速400千米的汽车更是一种乐趣。

沿着宁西高速公路一路西行,过了西峡、西坪、商南,路边是逶迤的秦岭山脉,很快出现了巨大的公路隧道。他的记忆深处又开始尖锐地刺疼起来。

已经三年了。但每当走到这里时,他仍感到啃啮心肺的剧痛。三年前,那时他是中国民航的驾驶员,假期中带着妻子何青云和女儿青青去西安游玩。他从家乡出发,行到此处已近黄昏。血色残阳渐隐于群山,路灯已经闪亮。忽然前边山口处的天空上出现一个光洞,洞中一道青色光柱套着一个个光环,七彩闪烁,十分迷人。一个斗笠状的飞碟从洞中钻出来。他们立时想到新闻界炒得沸沸扬扬的“不明飞船抵达水星”的消息。后座上的妻子和女儿兴奋得欢呼起来。常看科幻影片的青青唱歌似地喊:“这是飞碟,这是宇宙虫洞。E·T来地球了!爸爸快开过去,我要看它!”

她拍着小手在座位上窜跳,妻子笑着按住她,为她拴好安全带。于平宁在后视镜上看到了这一幕,它成了妻女的遗照,从此永留心中。之后路灯突然熄灭,汽车也突然失控。他立即猛踩刹车,但刹车失灵。那个刹那的感觉是汽车已经离地,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吸向空中。他随之觉得天旋地转,陷于昏迷。失去操纵的汽车从悬浮状态落下,冲过护栏,撞在隧道口。

在这场车祸中,只有于平宁检了一条命,但身上脸上留下十几道伤痕。妻女火化前,浑身缠满绷带的于平宁不顾医生劝阻,来到停尸房,在那儿守了一夜。那两具焦黑的残缺不全的身体,就是笑语盈盈的妻子和妙语解人的女儿吗?……第二天早上,同事们拉走了石像般的于平宁,发现他额边新添了一绺耀眼的白发。

世界政府非常重视这件事,派了一个精干的班子来处理,由一个俄国人伊凡诺夫带队。伊凡诺夫测试了于平宁的神经系统,发现他的意志十分坚强,观察力很敏锐,便详细记录了他的证言。他告诉于平宁,K星人是一星期前抵达水星的。他们看来并没有打算正正当当地拜访地球。不久前曾在几处发现飞碟,行迹飘忽鬼祟。由于它们对雷达基本是隐形的,所以极难发现。这是首次发现他们通过时空虫洞来劫持地球人,虽然这次没有成功。

伊凡诺夫苦笑着说:“地球政府已经在准备着隆重欢迎外星文明使者的光临呢,但显然他们不是来做客的。”

在那之后,新闻界关于K星飞船的报道迅速降温了。几天后,反K星间谍局匆匆成立,直属于世界政府,对外严格保密。伊凡诺夫打电话问他愿意不愿意参加,于平宁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舍弃了待遇优厚的驾驶员工作,只带着盥洗用具来反K局报到。

他的酒劲开始上涌。今天喝得太过量了,如果事先知道要赶长路,他不会放任自己酗酒的。他长舒懒腰,迅速抓握手指,让骨节啪啪脆响。这是他的习惯,是消除疲劳的一种办法。然后他把档位切换到自动导航档,目的地定在西安,汽车根据卫星信号自动行驶。

天已黑了,高速公路上车流如潮,大灯和尾灯组成一白一红、逆向行驶的两条河流。于平宁把驾驶椅放倒,扎牢睡眠安全带,很快进入梦乡。他梦见了妻女,她们在欢快地叫喊,一道光柱穿着七彩光环向她们压来,漂亮的光环在梦中显得怪异可怕,就像一条窥伺猎物的金环蛇。他想冲出去拯救妻女,却被魇住了,手脚不能动,直到光柱把他吞没……

醒来时已到临潼了。路旁的广告牌闪烁着字幕:“让华清池的温泉洗去你的千里风尘”!睡了这一大觉后他觉得精神发焕发,有一种勃勃的新鲜感。但他随即回想起那个梦境,目光顿时阴沉下来。

那个梦境隐喻了他们的处境。在K星人的高科技间谍手段下,地球人几乎是无能为力的,就像手握石器的尼安德特人同坦克作战。反K局只有以十倍的果决,百倍的献身,才能勉强维持一种苟安局面。

有时于平宁不无悲伤地想,反K局简直就像二次大战中的神风特攻队,是一群只问奋争不问成功的自杀勇士。所以,反K局的行事残忍,无法无天,也就可以原谅了。

他在晚上12点赶到位于西安西北阿房宫遗址的反K局办事处,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换乘直升机直飞西南方的深山中。反K局总部和特别行动处设在一起,位于一座掏空了的山腹,离太白山不远。警卫对于平宁作了严格的安全检查,说:“欢迎上校同志,局长在办公室等你。”

新田鹤子一看见于平宁,立刻惊喜地站起来。她身材娇小,眼睛很大,月牙眉,似乎永远带着笑容。她以情人的目光欣喜地看到,今天于平宁肤色光鲜、眼睛熠熠有神。她向于鞠了一躬,低声说:“局长在屋里,一直在盼着你呢。”

于平宁从一双殷殷目光中读出了她本人的期盼。他揽过鹤子,在她额上印了一吻,鹤子脸红了,心中甜丝丝的。

伊凡诺夫是个大块头,头发已经花白,但脸色红润,手掌坚硬有力。他在给小于回礼时颇感欣慰,这次于平宁气色很好,像“新摘的葡萄一样新鲜”。往常可不是这样,在酒缸里泡了一星期后,他总是显得烦躁颓唐,要两天后才能恢复。反K局超强度的、生死不容一发的工作,使所有人都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他们只有在短暂的假期里喘口气,在海滨、滑雪场和女人胸脯上得到松弛。只有这个于平宁,每逢假期就把自己禁锢在对妻女的怀念中,他的思恋历经三年而不稍衰。伊凡诺夫也是一个老派人,注重家庭生活,所以他对于平宁的假期酗酒从不多指责。

于平宁的工作也的确无可指责,在假期中积聚的对妻女的思念和对K星人的仇恨,会转化成无尽的工作动力。

屋内还有一个人,便装,黑发,身材颀长,个头和他差不多,肩膀宽阔,衣着整洁合体,正含笑看着他。于平宁走上去,亲切地捶捶李剑的肩窝。反K局有三个大的下属单位,鼎足三立。一是特别行动处,由于平宁负责;二是01基地,安全工作由李剑负责;三是快速反应太空舰队,由祖马廖夫负责,那儿有十艘太空飞船,可以在10分钟点火升空,飞向水星执行攻击行动。在发现了K星人的狼子之心后,地球政府曾组织了一次极为机密的偷袭,可惜全军复没。此后地球政府又倾全力装备了这种更先进的KG型飞船,做好一切准备,但始终按兵不动。

囿于严格的保密限制,三个单位互相之间的接触不多,但“三剑客”是神交已久的朋友。将军说:“事态紧急,李剑上校开始介绍吧。”

李剑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事情经过,讲了1分48秒的雷达盲区;讲了驾驶员手表正好1分48秒的迟慢;还有目击者描绘的光洞。伊凡诺夫插话说:“另有三个山民和旅游者提供了证词。他们没看见我们的飞碟,但看到了那个光洞,他们的描绘与那位山中隐士的描述一模一样。”

李剑沉闷地说:“几点异常加在一块儿,促使我们不得不采取行动。所以将军把你召回来。我已暂停了01基地的试验,对那

人的遁词是接到了不利于实验的情报,要进行一次安全检查。”

于平宁怀疑地说:“K星人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他们难道独独忘记把驾驶员的手表拨快1分48秒,以补回时空隧道中的时间缺失?”

李剑苦笑道:“我和你有同样的怀疑,但01基地的重要性不容我们有丝毫侥幸之心。从另一方面看,K星人偶尔的疏忽也并非不可能,尽管他们的文明高得不可思议。人类在管理猴群时不是也会忘记锁笼门?当然也可以假设只有驾驶员被吸进时空隧道,但我想不大可能。K星人不会放过六名杰出科学家而去劫持一名普通驾驶员的。那么,有可能是这样的情况:K星人劫持了全部的七个人,但实际上他们的预定目标只有六个,复制者也只有六人,于是他们恰恰忘了把第七人的手表拨快。”

于平宁把他的话又梳了一遍。李剑的推理远远说不上圆满,有一些环节比较牵强,但1分48秒的巧合及多个证人证实的时空虫洞都是难以忽视的疑点。在他的第六感官上,一个警告灯开始急促闪亮,告诫他危险已经临近,而他的直觉向来是准确的。他说:“好吧,我来确认几点。第一点,你们怀疑‘天使长’号飞碟上的七人被劫持,七人中肯定有人被掉包?至少一个,也许是六个。”

伊凡诺夫和李剑互相看看,坚决地说:“我们是这样认为。”“第二点,你们认为这些被复制者是第二代的、即白皮白心复制人?”“对,正如你所说。K星人过去劫持地球人后,送回来的是一个模样相同但意识不同的假冒者。咱们辨认这种白皮黑心的间谍已经不困难了,也果决地处死了一批。于是K星人改变了策略,现在他们送回来的是白皮白心的复制者,与原型一模一样。不仅外貌,连内心也一样,包括童年的隐秘记忆,对亲人的挚爱以及对K星人的仇恨。当然,如果真的相同,K星人就不会费力去干这件事了。复制者在意识深处藏有一个K星人指令——比如说,窃取01基地的成果并摧毁这个基地。复制人会锲而不舍地朝这个方向前行。但是,”他阴郁地强调,“这个目的是潜意识的,复制人本人并不知道。就像大麻哈鱼按照冥冥中的指令向生殖区域回游,就像婴儿懵懵懂懂地吃奶。而且,当复制人执行这条指令时,他会找出种种理由,作为地球人认为正当的种种理由来为自己的行动辩解。因此,即使把他们送入最先进的测谎器下考验,也不会露出破绽。只有在造成既成事实后,这个间谍才会暴露,不过对我们来说为时已晚。01基地正在开发新型测谎设备,但还不能投入实用。我们只知道某处有炸弹,却连定时器的嚓嚓声都听不到。”

他描绘的阴森图景令人不寒而栗。三个人都面色阴沉。于平宁苦笑着说:“你的话几乎让我同情这些第二代复制人。他们在为K星人毁灭地球,但至死还认为自己是为地球尽忠。”

伊凡诺夫阴沉地说:“没错。愈是这样才更危险。”“第三点,让我干什么?”

李剑看看将军。伊凡诺夫简单地说:“你去找到他们,尽量加以甄别,然后把复制人就地处决。”

那条环节怪异的光蛇。杀死他们!……于平宁冷笑道:“让我一个人去区别真假猴王?我是地藏王脚下的灵兽‘谛听?’你们把这颗热栗子推给我,叫我承担误杀好人的罪责。”

伊凡诺夫平静地说:“罪责由我承担。我们既无法准确区别,又没有理由关押他们。但是,一旦某个复制人隐藏在01基地,就能轻而易举地破坏它。从种种迹象看,K星人发动战争的日子已屈指可数了,而在01基地的研究成功之前我们只有狠下心肠。反K局里不适用无罪推定的法律准则,我们是采取有罪推定——对可能是K星间谍的人,只要找不到可靠的豁免证明,就一律秘密处决。”他对于平宁闷声说,“我给你下一个处决七人的手令。这样你就没有责任了,相反,只要你能区别出一个无辜者,就算是你的功德。”

于平宁不再说话。他知道老伊凡诺夫从本质上讲并不是残忍嗜杀者,是严酷的事态逼迫他违犯本性。那些怪异的光环在眼前飞舞撞击。一片惨绿的光雾。仇恨在心里逐渐膨胀。杀死他们!……于平宁闷声说:“驾驶员我不管。”杀死一个普通的驾驶员不在我的使命之内。

伊凡诺夫望望李剑,颌首道:“好吧。他的身份不一样,可以长期关押。”“六个人都在基地吗?”

李剑说:“不,在基地里处决他们震动太大。将军和我商定,给六个人一个短暂假期,借口是基地要做一次安全检查。我有个想法,当他们处于基地之外的环境中,也许更利于你的甄别工作。这是六个人的国籍、家庭电话、地址和照片。”

于平宁接过纸条,上面有五男一女,其中一个亚美尼亚人,一个日本人,一个韩国人,一个美国人,两个中国人。“我先从美国人开始,最后解决国内。让自己的同胞多活两天吧。”他苦涩地说。

三个人又商议了一些具体事项。李剑告诉他,01基地的科学家都有一个护身符,是嵌在皮肤里的微型电子装置,可以用卫星定位系统寻踪,持有者也可摁压它,向卫星发出求援信号。所以追踪他们十分容易。“这件事实在讽刺,它本来是保护科学家安全的器具,现在反过来使用了。”李剑苦笑道。

伊凡诺夫说,这次行动代号为“核桃”,除了世界政府的少数知情人外,对各国政府保密,“因此,你不能指望各国情报部门的配合。相反还要时时提防他们,提防新闻记者。另外,进出国境时你不能携带武器,只能就地解决了。”“没有问题,我去找武器黑市。”

伊凡诺夫给了他一万美元、一万元世界共同货币,还有一个信用卡:“这个信用卡可在任何银行兑换现金,金额没有限制。”

于平宁接过现金和信用卡,问道:“如果六个人都被处决——我是说假如——难道不会影响01基地的那项研究?”

李剑苦笑道:“哪能不影响?但总比混进一个K星间谍好。01基地早就为这几个科学家配了B角,正是防备不测事故。再说,那项研究已经接近成功了,所以影响不是太大。”

三个临分手时,李剑紧紧握着于平宁的手: “将军对你评价极高。我真心希望你用非凡的直觉,从六个待决犯中甄别出几个无辜者来,多少减轻我的自责。当然,甄别结果要绝对可靠。”他随即补充道,“我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不要把我的话看成要求。我只是在淌几滴鳄鱼的眼泪。”

他的声音沉闷,忧伤和自责十分真诚。于平宁没有说什么,同他再次握手。将军亲自送他到门口。老人微带伤感地说:“小于,我快要退休了,是我自己要求的。我的思维已经迟钝,不能胜任这项工作了。小于,好好干。”

他没有说他已经建议上司破格提升于平宁,接任他的位置,但于平宁听懂了他的暗示。他把感动藏在心底,默然同老人握手,拉开房门。

一走出将军的房门,他就把沉闷的情绪收藏起来。他只想让下属看到一个冷静自信的于平宁。将军的机要秘书刘若红正在与新田鹤子闲聊,两人在咯咯地笑,看见于平宁出来,刘若红眼睛一亮,问:“上校阁下,你度假回来了?这里有人想疯啦!”她看看鹤子,大笑起来,随后又关心地问,“又要出去?”

于平宁含混地说:“一个短差,很快就回来的。”

刘抿嘴一笑:“好,不打扰了,我要给将军送文件呢。”

鹤子定定地看着他。她知道于平宁每次外勤都是去赴死神的约会。他笑容轻松地从这里走出去,很可能就不会再回来,所以她的爱情中多了一份母爱。于平宁把她揽过来,准备像往常那样同她吻别,但鹤子推开他,突兀地说:“你还从来没有请我去家里作客呢。”

于平宁略有些吃惊,随即笑起来,知道自己这回不能再逃避了。他从钥匙串上取下公寓的房门钥匙,递给鹤子:“呶,给你。你先去吧,我处理一些公务后才能回去。”

等于平宁回家时,小小的公寓已经变了。一个男人的房间未免刻板沉闷,鹤子给屋里加了一些小小的点缀,一串风铃,一盘吊兰,一盘疏密相宜的文竹,屋里的气氛顿添几许温馨。鹤子正在厨房里忙碌,探头说了一句:“你不用进来了,饭菜马上就好!”于平宁在厅内踱步,欣赏着鹤子的匠心。他忽然看见君子兰下多了一幅镜框,是妻子和女儿早年的照片,女儿刚过周岁,憨态可掬。妻子斜着身子望她,目光中尽是爱意。这些年他把妻女的照片都收藏起来了,免得睹物思人勾起悲伤。这会儿鹤子把照片摆出来,是想让他同过去作个告别。他捧起镜框,为鹤子的用心细密而感动。

鹤子在餐厅摆好饭菜,唤他吃饭。于平宁笑着问:“你从哪儿找到的照片?”

鹤子笑道:“女人只要有心,没有办不到的事。吃饭吧,我做了两个日本菜,两个中国菜,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饭桌上,于平宁对生鱼片、虾子冬笋、麻辣豆腐及寿司米饭赞不绝口。鹤子不怎么动箸,只是含笑看着他。她新浴过后,云鬓蓬松,酡颜晕红,于平宁有些不能自持了,他忽然发现:“怎么没拿酒呢?”“不,我不想让你喝酒,我希望你从此戒断它。平宁君,”她一字一顿地说,“希望你能从丧妻失女的哀痛中解脱出来。找到新的爱情,也从此远离酒精的麻醉。这是对尊夫人的最大安慰,相信她的在天之灵肯定会赞成我的话。”

于平宁感动地把鹤子揽入怀中。五

记者蒂娜·钱自那次电视辨论之后,一直滞留在西安。这个十二朝古都有她看不完的人文景观。她游览了大小雁塔、碑林、兵马俑博物馆、汉唐皇陵、秦王陵、半坡博物馆。又把陕西的土特产像水晶柿子、陕北红枣、手绣的兜肚等,大包小包拎回宾馆。

这天,她在西安特有的城墙公园上转了一圈,回到下榻的阿房宫饭店。下午5点她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是蒂娜·钱女士吗?我姓黄,很冒昧地想同钱女士见见面,不知能否赏光?我想肯定有你感兴趣的话题。”

蒂娜爽快地说:“好的。在什么地方?”

那人笑道:“敝人囊中羞涩,只能选一个鸡毛小店。我知道离你的下榻处不远有一家羊肉泡馍馆,门面不大,但味道不错,不比同盛祥差。怎么样?”“当然可以,我很喜欢陕西的风味小吃。”“好,我就在那儿恭候。”他详细说明了地址,挂了电话。

蒂娜沉吟着,不知今晚会有什么遭遇。她在西安滞留这么久并不是为游山逛景。《环球电讯报》早就听说有一个“反K局”的秘密组织,总部设在西安。它神通广大,行事残忍,但隐藏很深。主编想挖出这颗重磅炸弹,就派了父亲是中国人、会说流利华语的蒂娜·钱,借着对卡普先生采访之机来这儿挖掘。这些天她接触了一些人,但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

这位主动找上门来的黄先生会是什么人?她做了行前的准备,取下钻石戒指和金项链,连同证件和大部分现金存入旅馆。又在女式提包中装了一把0.22口径鲁格手枪,这才去赴宴。

在东门外一个小巷里她找到了那家小店,黑色招牌上写着“清真马家羊肉泡馍馆”,饭店不大,这会儿有七八个顾客。进门后,有一位中年人迎上来:“是钱小姐吗?请这边来。”

来人把她引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他衣着简朴,相貌也很“大众化”,45岁左右,额上皱纹很深。一双小眼睛非常聚光,时而光芒一闪,异常犀利。他请钱小姐先净手,然后要过几个烙饼,教她掰成小块,放入一个大碗。跑堂的在碗边夹一个号码,拿进灶间。黄先生笑着说:“这是升斗小民的饭店,饭菜味道不错,价钱还算公道。不过钱小姐是吃惯山珍海味的,不一定习惯吧。”

蒂娜笑道:“黄先生不要客气。我父亲就是西安人,我很喜欢西安的地方小吃。”“是吗?其实西安很多小吃像羊肉串啦,涮羊肉啦,羊肉泡馍啦,都是从胡人那里学来的,是真正的异国风味。不过在中国这口大锅里泡了一千多年,反倒成了中国特色。”

闲侃几句后他进入正题:“我们看了钱小姐与卡普先生的辨论,很佩服钱小姐的口才和执着,可惜你这次是隔靴搔痒。”他不客气地说。“你知道吗?你问的那些问题,其根子都在反K局,一个无法无天的半官方秘密组织。我们能肯定,近年来许多离奇失踪或神秘死亡都与它有关。据我们推侧,所谓K星飞船并不是错误报导,并不是工作疏忽,而是有意为之,目的是为这个秘密组织打掩护。”

蒂娜小心地问:“如果我的问题不犯忌的话,能否告诉我,你说的‘我们’是指谁?”

黄先生抬头看看她:“没问题,我可以如实相告。‘我们’是警察系统的一个小小组织。很多有正义感的警官都对反K局忧心忡忡,他们也曾试图破获它,但是,”他苦笑道,“反K局显然受到非常有力的庇护,它的根子很深,深深地扎在世界政府内。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秘密机构为所欲为。”

蒂娜怀疑地说:“那位卡普先生,世界政府发言人,倒是矢口否认K星人的存在。”

黄先生鄙夷地说:“那是什么样的否认?他故意造成一种扑朔迷离、既不完全肯定又不完全否定的态势,这正是对反K局最适宜的气氛。行了,我们不必互相试探了,我知道钱小姐一直滞留西安,不光是为了游山玩景和吃羊肉泡馍吧?”

跑堂的把羊肉泡馍送来了,黄先生暂停了谈话,两大碗泡馍散着浓郁的香味,黄先生说:“请吧,边吃边谈。”

蒂娜吃了一口,称赞道:“味道真好!”她看看黄先生,承认道,“对,我们报社也知道了这个组织,它很可能牵涉到一个世界性的阴谋。”“那就让我们协手来干吧。据可靠情报,反K局一名骨干分子近日要去美国日本等地,执行一项残忍的暗杀计划。我们会派人盯着杀手,钱小姐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跟他一块儿。。”

蒂娜爽快地说:“我当然愿意。黄先生,你是否希望我公开报道事件进程?”

黄先生略为沉吟,说:“当然,这正是我找你的目的。但钱小姐不要过于天真,反K局根子很深,你的报道能否见报都是问题,也许会有足够份量的人去找报社总编打招呼的。不过我们走着说吧。至于我们,将排除一切干扰独自干下去。我们组织的名称是‘血牙小组’,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他的小眼睛射出冷酷的光芒。蒂娜开始感到担心,她从血牙小组的名称里嗅到恐怖组织的味道。很可能黄先生他们是一群热血汉子,被反K局的倒行逆施激怒,但以暴治暴不是好办法。不过,她知道三言两语不可能说服黄先生,决定以后再相机处理。她说:“那么就按黄先生说的,我先跟你们的人一块儿去,到适当时机报道这件事。什么时候出发?和谁一块儿?”“明天早上的班机。你的机票已买好。这位温宝警官和你一块儿去。”

顺着他的目光,蒂娜看到窗口一张桌子上有个年轻人,圆头圆脸,看起来像个孩子。他一边唏里忽鲁地吃饭,一边漫不经心地扫视着窗外。黄先生微笑道:“别看他的娃娃脸,他已在警察系统干够10年了。给,你的机票。”蒂娜接过那个小纸袋,推开空碗。黄先生惊奇地说:“哟,这么大碗泡馍你给吃光了!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家乡的地方小吃,不是假客气。”

蒂娜用餐巾揩揩嘴,站起来笑道:“衷心感谢黄先生的羊肉泡馍,非常美味。下一次我在这里回请你。再见。”

于平宁从西安乘飞机到北京,当天又转乘中国民航到旧金山的波音797客机。北京机场的安全检查比西安严格多了,行李全部经过X光透射仪,旅客走另外一条通道,X光会在大屏幕上打出你的投影,任何夹带都看得清清楚楚。过甬道后还有一道关口,面带微笑的安全人员要抽查一些项目。

于平宁倒没什么可担心的,他的身上行李中没有任何违禁品,署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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