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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5 06:5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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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希腊)希波克拉底等

出版社: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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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论文集:物理学、医学、外科学

科学论文集:物理学、医学、外科学试读:

誓言与法则

〔古希腊〕希波克拉底主编序言

希波克拉底是希腊的著名医师,与历史学家希罗多德是同时期的人。他生于公元前470—前460年的科斯岛,他的家族宣称,他们是太阳神阿波罗之子埃斯科拉庇俄斯神医的后代。在希波克拉底时代之前,希腊已经有悠久的医学历史。据推测,希波克拉底主要受到了其前辈赫罗迪科斯的熏陶。与此同时,他通过大量的旅行增长了自身的学识。据说,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前期,他曾参与消除席卷希腊的大瘟疫,不过是否确有其事,还有待考证。希波克拉底于公元前380—前360年在拉里萨去世。

以希波克拉底署名的著作被认为是现存的最古老的希腊医学著作,但是它们中的大多数却非他所撰。其中有五六本被证实是他所著的,著名的《誓言》就是其中之一。这篇令人关注的文献,阐述了在希波克拉底的时代,医生就已经成为一个团体或者行会,有周密的行业规程,包括学徒训练、团体精神、职业理念等。这些规程,即使放在当今社会,仍然没有过时。

希波克拉底的一句格言,至今仍在全世界流行,然而引用它的人几乎无人意识到这句话最初指的是医生的医术。这句格言在希波克拉底的言论中居于首位,那就是:“人生短促,艺术长久;机会稍纵即逝;经验未必可靠,判断艰难。一个医师不仅要做好自身认为正确的事,还要让病人、助理以及各种外界因素相互协调。”查尔斯·艾略特誓言

阿波罗医师、埃斯科拉庇俄斯神医、健康女神、万灵药神和天地诸神为证,我——希波克拉底——将在我的能力和判断范围之内,遵守以下的誓言和规则:

我将像尊重自己的父母般尊重教授我医术的老师,与他分享我的所有,急恩师所需。

把恩师的后代当作我希波克拉底的亲兄弟来看待,如果他们想学习医术,我愿无条件免费进行教授。

我将通过言教、讲座和其他各种教学模式,把我的医学知识传授给我的儿子们、恩师的儿子们以及遵从于医药法则的约定和誓言的学徒们,但绝对不传其他任何人。

基于我自身的能力和判断,我将遵循养身法则,一切为患者着想,杜绝一切有毒、有害的东西。

我将不会把致命药物提供给向我索取的任何人,也不指导他人服用有害药品;与此同时,我将不会给妇女施行堕胎手术。

我志以纯洁和高尚的信条度过我的行医人生。

我将不会施行结石切除手术,我将会把此类病人留给结石从业医师去治疗。

踏入任何一所住宅,我的目的都将是病人的痊愈,决不会做出故意伤害和堕落的行为。进一步来说,我将拒绝一切诱惑,不管它来自男人或者女人,自由人还是奴隶。

在我有生之年遇到的不该向外泄露的所见所闻,不管它与行医有关与否,我决不泄露一丁点儿,因为我认为所有这些都应该被当作秘密而保存。

在我始终遵守这份誓言的同时,我希望我能够享受生活,得到行医带来的快乐,一直被所有的人尊重。但是,如若我冒犯和违背了此誓言,我的命运将就此厄运连连。法则

1.纵观所有技艺,医学是其中最为神圣的。但是,由于从医者的无知以及轻易就做出判断的人的愚昧,医学现在远远地落后于其他的技艺。对于我来说,他们错误的主要原因在于:在城市之中,除了使行医者蒙羞之外,并没有其他与医疗事故或者仅仅与行医相关联的惩治办法。蒙羞对于那些熟悉行医行业的行医者来说,根本就无所谓。这些人正如悲剧作品之中出现的人物,因为他们拥有演员的外形、服饰、外貌,但是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演员。许多行医者也空有其名,全无医技。

2.无论是谁,想要拥有足够的医学知识,应当占有以下几点优势:本人的天赋,他人的教育,有利的学习条件,早期教育,不怕吃苦,有一定的闲暇时间。自然禀赋是必需的。因为,正是一个人的天赋铺开了通往优秀的道路,在后续的学习过程中,学习者必须试着学会思考,在思考之中调整自己,使自己成为一个有着良好准备去接受他人教育的初学者。与此同时,学习者必须具有不怕吃苦和坚持不懈的良好品质,这样一来,教育才可能扎根在学习者的心中,并给学习者带来恰当而又丰富的硕果。

3.医学中的教育正如农作物的栽培。学医者的个人天赋就像是土壤;老师的教学方法就如同种子;在年轻时接受教育,就如同在合适的季节在土壤里播种;教学进行的场所就如大气输送给蔬菜的养料;勤奋的学习就如同土地的耕作。有了这一切,就获得了力量,走向成熟。

4.一旦我们拥有了这些医学学习的必备条件,并且掌握了真正的医学知识,我们在各个城市行医的过程中,就能够成为真正受人尊敬的、名副其实的医生。但是,缺乏经验是非常不利的一件事,不论是从理论上还是从现实上来说,缺乏经验是医者的软肋。对于医生来说,缺乏自力更生和满足感;对于护士来说,要么胆小慎微,要么鲁莽行事。因为胆小慎微暴露出从医者的医术平平,而鲁莽行事则显示出技巧的缺乏。归根结底,就是他们的知识和见解匮乏的问题。拥有充实完备的知识和见解,医者才能真正精通医术;反之,离开了知识和见解的积累,医者则显得无知。

5.医学是神圣的东西,神圣的东西仅能传授给高尚的人;对于那些世俗之人,只有当他们了解了科学的秘密之后,才能传授给他们。

各地游记

〔法〕安布鲁瓦兹·巴雷主编序言

安布鲁瓦兹·巴雷,1510年左右出生于法国缅因拉瓦尔附近的布尔·埃尔森特。当时,教会法律禁止医生随意传授医术,医生仅归教会所有。外科医生通常由理发师兼任,最初巴雷被训练为一名外科理发师,至于谁是他的老师,仍然是个谜。1533年,在巴黎的他收到了来自主宫医院的邀约,请他担任外科医生。巴雷作为主宫医院专用外科医生的三四年为他积累了宝贵的实践经验。在那之后,他成为一名医生,跟随部队行医,在和平的间隙在巴黎继续行医。1541年,巴雷成了外科医生中大师级的人物。

在巴雷所处的时代,欧洲的行军队伍并不配备医疗服务人员。大贵族有自己的私人医师陪伴在身边。普通的士兵或者自行治疗,或者接受外科理发师或跟随军队旅行的江湖医生的治疗。“当巴雷刚加入部队时,”英国病理学家佩吉特说道,“他是作为上校蒙特加的随行者,没有任何的职务,也没有被大家认可,更别谈薪水了。他的收入靠一些其他东西予以补偿:一桶美酒,五十杜卡特,一匹马,一颗钻石,从有地位的人处得来的一克朗或半克朗钱币,从国王处得来的三百克朗和永不让他处于贫困的承诺,一颗公爵夫人随身配饰的钻石,一个士兵赠予他的一袋金子,以及其他‘非常珍贵的有价值的礼物’。”

在巴雷七十多岁的时候,巴黎医药科的主任曾对他进行过抨击,理由是他在为病人做了截肢手术之后,用绷带止血而不是用烧灼法为其治愈伤口。巴雷在回应这位主任时,讲述了他做这个手术的成功经验,还讲述了此处出版的《各地游记》。

这令人愉快的一卷文字,把16世纪外科手术和军队生活的画面生动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并在不经意间以其非凡的活力吸引着读者。

巴雷的个人成就在其言语表达中显得谦逊而满足:“我为病人包扎,上帝治愈他们。”

巴雷于1590年11月在巴黎去世。查尔斯·艾略特意大利都林游1537年

为了给年轻的外科手术医师更好的学习指导,在这里我将向我的读者们展示我去过的城镇和地方。也是在这些城镇和地方,我找到了学习外科手术的方法。

首先我要说的是,1536年,伟大的国王弗朗索瓦派遣了一支大型部队到达都林,去收复被帝国皇帝的中将马奎斯·德·高斯特所占据的城镇和城堡。蒙·康斯坦堡任大学士,蒙特加任步兵团的上校,而我当时是蒙特加上校的外科医生。

大部队经过苏伊士的时候,我们发现它已经被敌军占领。敌军在此修建了碉堡和战壕。我们必须打败并驱逐敌人。这场战役,敌我双方都伤亡惨重。不过,我方稍占优势,敌军被迫撤出并退入被中尉让·拉特部队占领的城堡中。中尉让·拉特的部队驻扎在一个小山坡上,从山坡上,他们可以直击敌军。在战斗中,让·拉特中尉的右脚踝被火绳枪击中,他随即倒地。我为他包扎,上帝治愈他。

我们混乱地入了城。路过许多死尸,也有些还没死。我们听见他们在我们的马蹄下不断呻吟。他们的痛苦让我感到难过。看到如此可悲的场景,我真后悔离开巴黎。入了城之后,我走进一个马厩,想要拴住我和上校的马。马厩里面有七个士兵,四个已经咽气,还有三个虚弱地靠在墙上。他们没有了在战场上的神气,他们不看不听也不说话。这三个士兵被火焰灼燃的衣服仍在燃烧。

正当我心存怜悯地看着他们时,一个老兵走了进来,问我是否可以治愈他们。我说不能。这个老兵听后直接走过去切断了他们的喉咙。他的这一举动并不显得残忍,反而显得温柔而毫无恶意。看到如此残忍的画面,我说他是个恶人。他回答说,他曾向上帝祈祷,如果他自身陷入了如此的境地,他希望有人能对他做他刚才所做的事情,让他早一些脱离痛苦。

现在,回到我的故事上来。敌方如同我方所要求的那样最终投降,保全了性命,手持白色手杖离开了城。他们大多前往城堡,有大约二百名西班牙人在那里驻扎。蒙·康斯坦堡不会留下这些隐患,他希望我方人员继续前行扫清道路。

城堡坐落于一个小山丘上。这一有利地势让那些身在其中的人有了足够的信心,他们坚信我们不会用大炮去轰炸他们。我们要求他们投降,不然将会把他们砍成碎片。他们答复道,他们如同蒙·康斯坦堡是他国王忠实的随从般,他们也是他们帝国皇帝最可靠的仆人。

于是,晚上我们的人在瑞士士兵和雇佣兵的帮助之下,架起了两台加农炮。但是,当夜运气不佳,当加农炮准备就位时,一名炮手不小心向一个装满了火药的袋子开了火。他和其余十几个士兵均被烧伤。这样一来,整个晚上,城堡里面的人不停地用火绳枪向他们看到加农炮的地方开火。我们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损失惨重。

第二日,攻击开始,我们很快在他们的墙上制造了一个缺口。此时,他们才要求停战谈判,但为时已晚。没多久,我们的法国步兵团就突破了缺口,杀入城中,杀了个片甲不留。我们救出了一个年轻美丽的皮埃蒙特大区的女孩,献给我们伟大的君主。敌方的上尉和少尉均被活捉。没过多久,他们就被吊死在碉堡门口的草垛上,杀一儆百以示威严,提醒敌方士兵不要轻率狂妄地想要抗击如此伟大的部队。在交战时,看到我方士兵勇猛地冲了进来,躲在城堡之内的士兵使出了浑身解数来保全自己。他们用矛、火绳枪和外科医生从他们体内取出来的石子扔向我们,我们的士兵也死伤不少。

在那时,我还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随军医生。在此之前,我从没有给别人包扎过枪伤。我确实读过约翰·德·维格写的那本关于一般伤口的书。在第八章中,他指出,由枪炮武器造成的伤口由于沾上了火药,所以具有毒性。要治疗这种伤口,他建议把烧得滚烫的老油,与糖浆混合,涂抹在伤口上,为伤口消毒。我知道这种方法会给病人带来极大的痛苦。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在试用这种所说的油之前,我咨询了其他的外科医生,关于首次包扎方面的问题。他们的方法是,让这种油完全沸腾,与支架和泄液线一同植入患处。这样,我才鼓起勇气开始进行首次包扎。然而,伤员太多,我的油很快就用完了。我被迫用另一种我自创的,由蛋黄、玫瑰油和松脂制成的消毒剂来代替它。

那个晚上,我无法安然入睡。我害怕因为我没有烧灼以消毒,会导致病人因为伤口感染而死亡。一大早,我便起来看望那些伤者。那些用了我自创的消毒剂的病人的状态,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他们的伤口没有显示出一点发炎或者肿胀的症状,而且药剂还让他们在夜里睡得很安稳。而那些用了滚烫的药油的病患,反倒出现发热的症状,他们感到疼痛难忍,伤口边缘还有肿胀的迹象。病患的表现让我下定决心再也不用烧灼的方法去给那些受到枪伤的可怜病患增加痛苦了。

在都林期间,我听说当地有个以治疗枪伤而非常出名的外科医生。在他的帮助下,我完善了我的消毒剂,还拿到了这位医生专门用来包扎枪击伤口的药油。我虚心学习,并向他请教,两年之后,他把处理伤口的药油的配方送给了我。这个药方需要百合花油、刚出生的幼兽、蚯蚓和威尼斯松脂混合,进行熬制。这种药油非常有效。

这就是我怎么样学会治疗枪击伤口的方法,这种方法并不是来源于书上。

我所侍奉的主人马歇尔·蒙特加仍任国王在皮埃蒙特大区的上校。他拥有十几万兵士,驻扎在边塞各城和城堡各处。这些人经常发生冲突,用剑甚至是火绳枪打斗。如果有四人受伤,我一般负责治疗三个。如果需要截肢、环锯或者治疗骨折和脱臼,我一般全部都揽下。马歇尔中校把都林各个地区的士兵的外科治疗委托于我,所以我经常辗转于各地包扎伤员。

不久,马歇尔中校因为肝病,被送到了米兰的一位医师那里治疗。那位医生非常有名,他有丰富的学识和出色的实践经验。但尽管如此,中校最终还是死于肝病。

这位医师有一段时间来到都林为马歇尔治疗,他也经常被叫去拜访伤员,所以他经常看到我。我习惯于与他以及其他的外科医生相互咨询讨论。而一旦我们下决定要做一些紧急的外科手术时,一定是我主刀。我可以果断而有技巧地保证手术的实施。就因为如此,这位医师对我在如此轻的年纪就对外科手术轻车熟路感到惊奇。有一天,与马歇尔交谈的时候,他对马歇尔说:“你拥有一个年轻的外科医生,但是他经验丰富,知识渊博。好好对待他,因为他将为你服务并为你带来荣耀。”但实际上,这个好人并不知道我曾在巴黎主宫医院待过,治疗过三年的病人。

最终,马歇尔因肝性泄去世。他死后,国王把我叫到了他的宫殿,他要求我和他同住,他将对我如同马歇尔·蒙特加一般好,或者更甚。这是我无上的光荣,但是我不能够这么做。因为我失去了至亲至爱的主子,我为他的离去感到无限的悲伤。所以,我回到了巴黎。法国莫拉莱斯布列塔尼游记1543年

蒙·德·伊斯坦皮,布列塔尼的长官,向国王汇报说,英国人已经扬帆向着布列塔尼前来。他请求国王派遣蒙·德·罗翰和德·拉瓦勒这两个这个地区的庄园主来帮助他。因为有了他们的帮助,乡里的人就能够打退英国军队,避免其登陆布列塔尼。

听到这个消息,国王即刻派遣这两位庄园主回他们的领地帮助其人民。这两个庄园主被授予了和地方长官相同的权力,成了国王的中尉。他们愿意承担职责迅速进行部署,并把我带到了兰德瑞(Landreneau),作为这一行人的外科医生。

在那里,我们发现,大家都全副武装。四面八方都响着警报声,因为足足有五六个村落联盟散落在各个港口周围。它们包括:布雷斯特港、顾奎特、卡松市、拉佛、多拉克、兰德尼克。每个港口都装备了大炮,有的是加农炮,有的是半加农炮,士兵都配备了火枪、步枪、火绳枪,甚至还有猎鹰导弹。简而言之,集结在一起的人们,都已经全副武装,还有来自布列塔尼和法国的许多士兵助阵。

我们的加农炮刚好正对敌人的军队:当我们发现他们企图登陆时,我们就用加农炮攻击他们,彰显我们的武力。因此,英国人很快逃回到海上。

看到他们的船只起航我非常高兴。令人佩服的是,尽管他们船只众多,但撤退的秩序井然,如同一片森林在海水中移动。我还看见了一件让我感到惊奇的事情,那就是,当加农炮射出去的时候,炮弹会在海上飞行良久,如同擦过地面一般擦过水面。

现在长话短说,英国人没有对我们造成任何伤害,他们也安安全全地回到了他们的地盘,再也没来骚扰我们。我们一直待在那个边塞小地,直到我们确认英国人的军队已经被完全驱逐了。

这次战争之后,我们勤加操练士兵,让士兵习惯在听到警铃之后练习跑步,或者击剑。在操练的过程中,总有人会陷入麻烦,受点小伤。这样一来,我就有事可做了。

为了给庄园主蒙·德·罗翰和德·拉瓦勒,以及其他绅士,带来一些娱乐和消遣,蒙·德·伊斯坦皮找来一群乡村女孩,让她们用布列塔尼口音唱歌——她们的和声就如发情的青蛙呱呱叫一般。他还让她们跳布列塔尼地区的舞蹈崔奥里(triori),这种舞蹈不用挪动双脚或者扭动臀部,只需扭动手臂就非常优美动人——这让这些绅士见识到了许多精彩的事物。

在其他一些时间,他们会让城镇和村庄里的摔跤手来这里,这里有一个擂台,每次会产生一位胜利者,也就是擂主。任何人都可以向擂主挑战。在搏斗的过程中,如果没有人断手断脚,或者肩膀或臀部脱臼,这项运动是不会停下来的。

在布列塔尼有个矮小但却强壮的男人,以他的技巧和力量,足以把五六个人打翻在地,是摔跤领域的佼佼者。有一个高大的丹特弗(Dativo)男人来此和他较量。他是一名教员,据说是整个布列塔尼数一数二的摔跤好手。他走入竞技场,脱下他的长袍扔在一边,仅穿着紧身裤和紧身衣。那表情和气势,看起来仿佛那个矮小的男人已经被绑在了他的腰带上一般。

虽然如此,当他们互相抓住对方的肩膀时,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静,陷入僵持状态。我想,他们应该在力量和技巧上势均力敌。但是突然之间,这个矮小的男人跳到了这个大汉身后,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摔倒在地,像青蛙一样四脚朝天。这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大笑了起来,都惊异于这个矮个子的技巧和力道。这个大汉对被如此矮小的一个人摔倒在地感到非常恼怒。他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准备报复。他们再一次紧紧地抓住对方的肩膀,再一次僵持着。最后,这个大个子故意摔倒,在摔下去的过程中,他用他的手肘狠狠地撞击矮个子的胃部凹处——那正是心脏所在的位置。矮个子的心脏遭受剧击,人也当场倒地。大个子知道自己的一击是致命的,所以他很快拿起他的教士服,飞快地离开了。

这时,慌乱的人们来到矮个子面前,但是不管人们给他灌酒,还是喂醋,还是其他任何东西,矮个子始终没有醒过来。我走上前,试了试他的脉搏,它不再跳动了。于是,我告诉大家,他已经死去了。

那些协助摔跤的布里多尼人,用他们的地方语大声说:“这项运动不是这样的。”也有人说,这个丹特弗人肯定会这样做的,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去年他就在摔跤时,做过和这一模一样的缺德事。

我必须要解剖尸体,才能知道这个摔跤手猝死的原因。我看到他的胸部有大量的血,这些血来自身体内部的伤口。我试着寻找伤口,但是从现在这个角度,我找不到。最后,这个可怜的摔跤手被人们安葬了。

我离开蒙·德·罗翰、德·拉瓦勒和蒙·德·伊斯坦皮。蒙·德·罗翰给了我五十杜卡特和一匹马作为礼物。德·拉瓦勒也给了我的随从一匹老马。蒙·德·伊斯坦皮则赠给我一颗价值三十克朗的钻石。

随后,我回到了我在巴黎的家。佩皮尼昂游记1543年

不久之后,蒙·德·罗翰带着我前往佩皮尼昂的营地。我们到达那儿时,敌人包围了我军的三处大炮。我们将他们打回到城门口,双方死伤不多。

但是受伤的人之中,有蒙·德·布里萨克。他是当时我方的弹药大师,不幸的是,他的肩膀中了敌人的火绳枪。他退回他的帐篷的时候,所有受伤的人都跟着他。这些伤员希望外科医生在给他包扎的时候,也能给自己包扎一下。

蒙·德·布里萨克回到他的帐篷后,躺在床上。三四个军队中最好的外科医生一同寻找他体内的子弹,但是都没有找到。最后,他们只能说子弹已经进入了他的身体内部。

最后,蒙·德·布里萨克叫我来看看——他在皮埃蒙特大区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我了,他也想看看我是否比这些外科医生医术更高超。

我叫他从床上起来,摆成与他中弹时相同的姿势。他照做,拿着一根手杖在他的手中,就如他在战斗中拿着他的矛一般。我用手触摸他伤口周围,发现了那颗子弹。找到子弹之后,我向在一旁旁观的人展示了子弹所在的位置。

之后,蒙·德·拉威尔取出了子弹。蒙·德·拉威尔是这个军队中皇太子的外科医生(皇太子担任国王的中尉)。但是发现这颗子弹的功劳在我。

在这里,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病例。我在那里的时候,一个士兵用戟殴打了另一个士兵。戟直接戳进了这个士兵的左脑,但没有贯穿到底。那个肇事者带着受伤的人到我这里来,只是固执地说,这个受伤的人在掷骰子的时候作弊,从他这里骗走了一大笔钱,并且这个受伤的人经常做这种事情。他们叫我为他包扎。我知道这个人命不久矣,但还是为他做了最后一次的包扎。

我为他包扎之后,他独自走回了他的营房。他的营房距此地至少有两百步远。我叫他的一个同伴去找一个牧师来,为他的灵魂超度。他的同伴找到了一个牧师,这个牧师此后的几天一直陪着他。

第二天,这个左脑受到严重伤害的人并没有如我料想的那样死去,而是派了他的女儿来,请我到他家里为他换药,并重新包扎。我很害怕他会在换药和重新包扎的过程中死去,于是我告诉那个女孩,说换药需要在首次包扎之后的第三天进行——我很确信他活不到那个时候。

第三天,他的女儿扶着他,摇摇晃晃地来到了我的帐篷。他给我看他的钱包,里面有很多黄金。他苦苦哀求我,为他再次包扎,还说我想要什么他都会给。然而,我还是婉拒了他,因为一旦我再次进行包扎,他肯定会马上死去。

后来,一些绅士也帮他向我请求,要我去帮他再次处理伤口,我只好照做。然而,在我包扎的过程之中,他死于痉挛。那位牧师一直陪着他走到了最后,他抓住这个人的钱包,避免其他人拿走它。最后,他拿走了钱包以及其他的一切,说会为这个可怜的人做弥撒。

这个病例最让我困惑之处在于:这个士兵的大脑受到重击之后,他并没有跌倒在地,而是一直保持理智,直到生命的终结。

不久之后,营地因为以下几点原因解散:

首先,有四队西班牙人进入了佩皮尼昂,我们的情况很危急。

其次,营地瘟疫四窜,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最后,本地老百姓警告我们,海水将会涨大潮,这也许会把我们都淹死——他们所说的这些还是有征兆的,当时有一股异常强劲的海风,海水水位因此升高了很多。我们虽然已经尽力去保护帐篷,但海风过后,几乎没有留下完整的帐篷,都是破的破,倒的倒。营地厨房的房顶也被掀翻了,海风带来的尘埃和沙子,直接覆盖在我们要食用的肉上。这样一来,我们根本无法食用这些肉了。我们只能在茶壶或者其他有盖子的容器里面烹饪食物。

当地人的警告是正确的,我们的营地转移得不够及时,许多手推车和手推车主、骡子和赶骡人都淹死在了海里,包裹行李也基本上没了。

营地解散之后,我回到了巴黎。兰德瑞斯游记1544年

国王在兰德瑞斯集结了一支强大的部队。而他的对手的武装力量并不比他的少——甚至更多:八万德国人、一万西班牙人、六千瓦龙人、一万英国步兵以及三万到四万的骑兵。

这两支队伍的规模很接近,他们互相用加农炮攻击对方,除非有一方胜利,否则他们中的任何一方都不会退兵。还有一些愚昧的绅士,非要接近敌军的营地,敌军向他们射击,时不时有绅士死去,没死的也会缺胳膊少腿。

最终,国王达到了他去兰德瑞斯的目的,于是在1544年万圣节的第二天,军队撤回了吉斯。我也从吉斯回到了巴黎。布洛涅游记1545年

过了不久,我们去了布洛涅。在布洛涅的英国人,看到我们的军队来临,立刻舍弃了他们占领的碉堡逃离出去。这些碉堡有:莫兰伯特城堡、伊甸园城堡、莫普拉斯城堡、沙帝勇城堡、让·波特城堡、达德罗特城堡。

一天,正当我去营地包扎伤员时,驻扎在德·奥德瑞塔的敌军突然向我们开炮,想要杀死我军两个停下来说话的武装人员。炮弹从其中一个人的身旁擦过,他跌倒在地,我们以为炮弹击中了他,但是其实没有。弹药从他的身旁狠狠地擦过他的盔甲,这股冲击力使得这个士兵没有盔甲保护的大腿瞬间变得青紫发乌,他几乎站不稳了。我替他包扎,用了很多办法把被弹药擦过的地方的瘀血放出来。

因为炮弹在地面爆炸,四名士兵被炸死,他们的尸体仍在原处。我离这次射击的地点不远,可以感受到灼热的空气。我虽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但是着实吓了一跳。尽管炮弹已经离我身旁有一段距离了,我仍把头埋得非常低。士兵们开始嘲笑我,因为我对一个已经飞过去的炮弹显得非常紧张。

莫·佩蒂特·斯特尔,我想如果你当时在场,害怕和丢脸的将不只是我一个,你肯定和我一样。

德·吉斯殿下和弗朗索瓦·德·洛林来布洛涅之前,殿下被一根长矛刺伤。长矛从他的右眼朝着鼻子的方向穿入,从另一边脸上耳朵和后颈的中间地带穿出来。因为有非常强劲的力道,木制的长矛顶端破裂,但是仍旧紧紧地扎在肉里。所以,用史密斯钳子这种比较强劲的工具取出它并不怎么安全,容易造成骨头断裂,神经、血管和动脉破裂,也会使其他部位撕裂或者损坏。因为上帝的仁慈,我的主子,才得以被治愈。他习惯于在战斗的时候仰起脸颊,这就是长矛穿透他的脸颊的原因。德国游记1552年

我于1552年同蒙·德·罗翰一起远征德国。蒙·德·罗翰上尉拥有五十个武装人员随行。如同我之前所说,我作为外科医生与他们同行。

这次远征中,蒙·康斯坦堡是军队的将军,蒙·德·沙帝勇是步兵团的首席上校,他之后成了海军上校。在他之下,有两个佣兵团,分别由热克洛德和瑞格拉维担任上尉。每个佣兵团底下又各有一个小佣兵团。每个团都有十面军旗,每面军旗可以调遣五百名士兵。除了这些,还有沙尔特上尉带领的部队。这支部队是国王从新教王子那儿得到的。这个步兵团非常的精良,拥有一千五百名武装人员,每名武装人员都拥有两名弓箭手,共有四千五百匹马。

之外,蒙·德·奥美勒为帅,带领轻骑两千、火绳枪手两千,护送随同去消遣的贵族。

国王由两百王室贵族以及众多王子相随,听从庄园主德·波伊斯和德·卡纳皮的指挥前往。为了护送国王,保护他的安全,同行的还有法国、苏格兰和瑞典侍卫。随行步兵超过六百人,长矛总数达到四百根。包括德·吉斯殿下、德·奥美勒和圣·安德鲁元帅,都在随行人员之内。

这真是一件让人叹为观止的事情,在如此众多的人马保护之下,国王到达了图勒和梅茨。

我必须简短地说一下,蒙·德·罗翰、伯爵德·桑塞尔和德·亚尔拉克一行五十人马,正逐渐接近营地。只有上帝知道我们的食物多短缺。我在蒙·德·罗翰面前建议三次,说我们可能会由于饥饿而亡。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钱,因为我拥有足够的财富。我们没法用暴力得到食物,因为乡村的人把食物都收起来了,送进了城镇和城堡。

蒙·德·罗翰一行中一个上尉的仆人与其他人一起去了农民们避难的教堂,想要获取人们的同情心或者通过暴力得到食物。但是事情变得更糟了,他回来时,头上多了七道剑伤。伤得最轻的地方,伤口也已经到达了头骨的内层。他身上还有其他的伤:胳膊上有四道伤口,右肩上有一道伤口,肩胛骨被砍伤了一半之多。他被带到了他的主子的住所。他的主子看到他被伤得已经不成人形,觉得他已无治愈的可能,就命人为他搭建了一座坟墓,想要将他掩埋于此。还说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那些农民会更加残忍地对待他并且杀了他。

出于同情,我告诉他,如果好好地治疗和包扎这个人的话,他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因为我愿意治疗这个人,许多同行的绅士都表示愿意带着他。他的主子同意了我的请求。我简单地处理了这个人的伤口之后,他被放入了一辆小车之中。小车由一匹马拉着,里面精心添置了一张被褥齐全的床。我成为了他的外科医生、药剂师、医师以及厨师。我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完全康复。我为他包扎,上帝治愈了他。这样一来,这一行所有的人都为这个人的康复感到惊奇万分。

蒙·德·罗翰集结了他一行的所有武装人员,他们每个人给了我一个布朗,弓箭手则每个人给了我半个布朗。丹维利尔斯游记1552年

在对德国军远征回来的途中,国王派遣军队包围了丹维利尔斯。然而,丹维利尔斯的人不愿投降,形势对他们非常不利。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火药不够。战斗开始了,敌军狠狠地向我们的人射击。一颗火枪子弹射穿了蒙·德·罗翰的帐篷,击中了他家族一名绅士的腿。我不得不截下他的这条腿。但是,我并没有使用惯常要用到的烧红的铁棍。

国王派人送来了弹药。我方开始疯狂地反击,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蒙·德·吉斯和康斯坦堡在国王的住所向国王汇报了这件事。他们一致决定第二天突击这个城镇,并对战斗的胜利满怀信心。这件事情必须保密,一旦敌军得到这个消息,形势就会逆转。在场的每个人都保证会守口如瓶,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但是在他们讨论的当下,国王的一个男仆正蹲在国王的床下,偷听到了这个秘密决定。这个男仆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一个他熟悉的上尉,男仆希望上尉不要告诉其他人,但是,上尉并没有守住承诺,他立即告诉了另外一个上尉。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连军队中的一些士兵都知道了这件事。滑稽的是,每个人在告诉另一个人的时候,总说:不要告诉任何人。

就是在这样的保守秘密的方式之下,第二天清早,突袭即将进行,但是士兵们却出现了骚乱。国王听到了流言,亲自到营地里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很快就发现了本该只有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个最高指挥官知道的事情,却连最普通的兵士也知道了。

国王派人叫来蒙·德·吉斯,想要知道他是否曾向他人提及这次突袭。蒙·德·吉斯坚定地向国王发誓,他绝对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蒙·康斯坦堡也说他没有告诉别人。他建议国王彻底查出到底是谁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的,因为当时毕竟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场。国王派人询问各个长官。最终,他们发现了真相;因为其中一个长官说道:“是这么一个人告诉我的。”另一个长官也这么说,直到追溯到源头的那位长官。那位长官声称他是从国王寝宫的一个男侍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这个男侍名叫葛亚德,布洛瓦本地人,是上一任国王的理发师的儿子。国王派人找葛亚德来问话,蒙·德·吉斯和康斯坦堡都在场。他们问葛亚德是从何处得到此消息的,如果他不说出实情的话将对他实行绞刑。于是葛亚德说,他当时在国王的床底下想要小憩一会儿,不小心听到了这个消息。于是把这次突袭的事情告诉了那位上尉,那位上尉是他的朋友,这样一来他的朋友可以提前让他的士兵做好准备,首个冲入城中进行突袭。

国王知道了真相,首先免除了葛亚德的男侍身份,并告诉他,他所做的事足以绞死他,但国王网开一面,免除他的绞刑,只是禁止他再次出现在宫廷之中。

那晚,男侍不能再睡在国王的寝宫中,只好和国王的御用外科医生圣·安德鲁·路易斯一同入睡。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拿着刀子捅了自己六刀,最后割断了自己的喉咙。外科医师到第二天早晨才发觉他的床上满是鲜血,葛亚德的尸体横在其上,惨剧已然发生。他被自己一睁开眼所见到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害怕别人说是他谋杀了葛亚德。但是医生很快就释然了,他知道这个惨剧之所以会发生,就是因为葛亚德失去了国王的信任和友谊,这足以令他感到绝望。之后,人们安葬了葛亚德。

丹维利尔斯的士兵们,看到我军打开的突破口已经足够大,我们的人完全可以轻松攻进去,我们的士兵也已经准备好了对他们的袭击,于是,他们主动投降以得到我们国王的从轻处理。我们囚禁了他们的长官,卸下了士兵的武装,放走了他们。

国王遣散了营地,而我带着我的病人(截下了一条腿的绅士)回到了巴黎。我为他包扎,上帝治愈了他。我为他装上了一条木制的假肢,送他回到了自己的家。这位绅士非常满意,说他捡了个大便宜,没有承受被火灼伤口的痛苦。

莫·佩蒂特·斯特尔,那种令人痛苦的方法也就是你书里所指的那种方法。伯爵城堡游记1552年

不久之后,国王亨利集结了三万大军,进军埃丹,要把埃丹夷为平地。纳瓦拉国当时的国王,名叫蒙·德·温多斯米,是这支军队的首领。他带着他的军队经过法国圣·丹尼斯时,派人到巴黎找我说要和我谈谈。我赶去与他相见,他请求我(他的请求实际上是命令)随他一起征战。

我想以我妻子卧病在床为借口推脱,但他告诉我,他将派医师到巴黎去为我妻子看病,这个医师和我一样医术高明。他还说,他会好好地对待我,并要求我立即加入到他们的随行人员中来。看到他如此强烈地想要我一同随行,我实在不忍心拒绝他。

在他之后不久,我也到达了伯爵城堡。国王的士兵和很多从乡村来的农民都驻扎在这个边塞上。蒙·德·温多斯米催促他们投降。敌军回答说,他们即使被撕成碎片,也绝对不会投降。即使蒙·德·温多斯米再凶猛,他们也会竭尽全力保护自己。

他们的护城河里面积满了水,他们非常有信心,相信护城河一定会阻挡我们。但是出乎敌人意料的是,我们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用柴把和木桶在护城河上搭建了一条路,足以让我们的步兵通过。这时,他们就必须正面迎击了。

我们用五台加农炮轰炸他们所处的地方,打出了一个很大的缺口,我们的人可以通过缺口进入敌军的地盘。但是缺口处的敌人非常猛烈地反击,用火绳枪、长矛和石头打死、打伤了不少我们的人。最后,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被我们完全压制了,情急之下,他们就点燃了火药和炮弹,许多我们的人都被烧伤,他们自己也有不少人受伤。几乎所有的敌军都自杀了,但我们的士兵还是抓到了二三十个俘虏,想要拿他们换取赎金。但是军队首领知道这件事后,用喇叭传达命令说,所有抓到俘虏的人都必须杀掉这些俘虏,违者将处以绞刑。这真是非常的冷血。

随后,我们的军队烧毁了一些村庄。村庄中的许多谷仓都装满了粮食,我对此感到非常的惋惜。我们一直追击到托纳翰(Tournahan)。那里有一个非常大的塔,本该是敌人撤退的地方,但是此刻里面空空荡荡。我们的人把这个地方洗劫一空,并在此埋下火药,彻底炸毁了这座塔。随后,营地被遣散,我回到巴黎。

伯爵城堡被占领的那天,蒙·德·温多斯米派了一个绅士向国王报告这边所发生的一切。汇报完军事方面的事情之后,他告诉国王我在包扎伤员方面做得非常出色,并向国王展示了我从伤员体内取出的18颗子弹——其实还有许多我没有取出的子弹。他讲了我许多好话——我连一半都不及。最后,国王说,他将让我为他效劳,并让他的首席医师蒙·德·高维尔将我的名字列入国王的御用医生之中,并要求我在十至十二天之内去兰斯参见他。我遵命,在规定的时间去参见了国王。国王给了我荣耀,让我住在他附近,还说他将对我友好相待。我以最虔诚的姿态感谢国王能够给我如此的荣耀,让我成为他的御用医生中的一员。梅茨游记1552年

冬天最冷的时候,帝国皇帝派遣十二万士兵包围了梅茨。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在城内驻守的有五六千人,其中包括七位王子、国王的中尉蒙·德·吉斯、德·昂吉安、德·康德、德·拉·蒙特彭思尔、德·内莫尔斯以及其他许多绅士,一大群退休的老上尉和官员——他们经常出航抗击敌军(这个我之后将会提及)。战斗开始后,敌我都伤亡惨重。

我们的伤员基本都死亡了,大家认为问题出在我们所用的药物上。因此,蒙·德·吉斯以及王子们不远千里,祈求国王派遣我去治疗伤员,顺便对药品进行补给。他们看到不少伤员逃走,所以坚信他们的药品被下了毒。然而,我觉得问题没有出在药品上,而是由于伤员受了严重的刀伤和火绳枪伤,再加上如此酷冷的天气状况,才造成如此多的人死亡。

国王给在凡尔登的中尉元帅德·圣·安德鲁写信,要求他不管用什么办法,无论如何都要让我进入梅茨。元帅德·圣·安德鲁和元帅德维阿勒维尔贿赂了一个意大利上尉。这个意大利上尉承诺会让我进入那个地方,他并没有食言(因为他得到了150布朗)。国王一知道这个意大利上尉会承诺让我进入,就派遣我带着他的药剂师旦因纳同去,并带上我认为一切治疗伤员所需要的药品入城。在出发的时候,驿马能驮多少药品,我就带了多少药品。

国王还叫我带信给蒙·德·吉斯和梅茨城内的王子和上尉们。过了几天,我到达了凡尔登,元帅德·圣·安德鲁为我和我的人以及意大利上尉备马。意大利上尉除了懂本国语言之外,还说一口流利的德语、西班牙语和瓦龙语。当我们据梅茨不到十里格路程的时候,我们决定仅在晚上赶路。当我们靠近敌人的营地大概一个半里格时,我看见整座城被火把照得透亮,仿佛着了火一般。我觉得我们绝对不可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穿过这样的地方。一旦我们被敌军人员发现,就会被绞死或者剁成肉酱,或者是用来换取赎金。说实话,我预见到了前方巨大的危险,倒希望我现在待在巴黎。上帝保佑,我们的前行出乎意料地顺畅。多亏了上尉和蒙·德·吉斯的上尉互发的信号弹,我们在午夜的时候入了城。我到的时候,看到蒙·德·吉斯在床上,他非常赞赏地迎接我,说我到的正是时候。

我向他传达了国王的信息,还告诉他有一封国王写给他的信,明天我一定拿给他。然后,他为我安排了一个非常不错的住所,那里将有人好好地服侍我。他告诉我说,明天早晨务必去突破口,因为所有的王子、庄园主和上尉都在那里等着我。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突破口那边,他们见到我都非常地高兴,拥抱我并说他们非常欢迎我的到来。对此我感到非常的荣幸,还说他们即便不小心受伤,也不会再害怕死亡。

德·拉·拉罗什王子首个招待了我。他向我询问皇宫对梅茨城现在所处情形的看法。我有选择地告诉他了一些情况。随即,他就要求我去看看他的一个叫作蒙·德·马格纳绅士手下。蒙·德·马格纳现在是国王的手下,护国军的中尉。他的一条腿被加农炮击中受了伤。他的腿呈弯曲状,整个人蜷缩在床上。伤口没有包扎,因为有一个绅士曾以他的名义和职位向他信誓旦旦地承诺会治好他(这个可怜的病人因为疼痛,在床上不停地呻吟,在过去的四天里没有闭上过眼睛)。我对这虚假的诺言嗤之以鼻,我帮他处理了伤口,并为他包扎。我做这一切都具有一定的技巧,病人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疼痛,终于睡了一整夜。之后,感谢上帝,他的伤口治愈了。他现在仍然在世,为国王做事。

德·拉·拉罗什王子送了一桶酒到我的住所,比一桶昂儒的酒还大。他告诉我,喝完了以后他再派人送来——他是这样慷慨地对待我。这件事之后,蒙·德·吉斯给我了一张单子,上面有一些上尉和庄园主的名字,他命令我按照国王的要求拜见他们。我一一去见了这些人。我的任务其实就是帮国王向他们表示感谢,感谢他们为保护梅茨城所做的一切,国王还说他会记住他们的这些功劳。我花了整整八天时间来完成这个任务,因为要见的人着实太多。这些人包括所有的王子,还有贺拉斯伯爵、德·马提格斯、德·马提格斯子爵、他的兄弟蒙·德·宝格、庄园主德·蒙特莫伦西和唐伟尔、元帅蒙·德·拉夏贝尔、埃克斯·而辛、波利维特、卡洛格、鲁昂的长官德·沙特尔·魏德密、德·鲁德子爵、蒙·德·比隆,此外还有许多人,如果一一道来,就太花时间了。我还拜访了许多上尉,他们完美地履行了捍卫生命和梅茨城的职责。

这件事做完之后,我想询问我该用我带着的这些药品做些什么,蒙·德·吉斯命令我把药品分给外科医生和药剂师,更主要的是分给那些可怜的受伤的士兵。受伤的人员众多,都住在医院。我照做了,每个伤员都想叫我去治疗和包扎他们,但实际上,我实在是顾不上去看所有的伤员。城内所有的庄园主都要求接受我的特别治疗。在剩下的人之中,蒙·德·皮埃纳在突破口的时候,被加农炮中射出的石头击中,受了伤,骨头也骨折了。他们告诉我说,蒙·德·皮埃纳一被击中,他就如同死人般倒地,口、鼻、耳均开始冒血。他已经连续十四天不省人事,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呕吐。他开始出现痉挛性颤抖,整个脸肿胀呈青灰色。我在他的颞肌那边的额骨上方进行了环锯。进而和其他的外科医生一起为他包扎,上帝治愈了他,感谢上帝,他直至今日还活着。

帝国皇帝不舍日夜地用双筒加农大炮攻城。蒙·德·吉斯看出这些大炮是想制造一个突破口,就命人把周围房屋推倒,做成壁垒。把横梁和托梁都竖立起来,并在它们之前放入柴把、泥土、床板和羊毛卷。然后,在这些壁垒之上,和之前一样放置横梁和托梁。郊外的房子是木制的。这些房子都被拆掉,以防敌人利用这些木头来做掩护。

填补突破口的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大家都日夜赶工,不辞辛劳地搬运泥土来填补这个突破口。所有王子、庄园主、上尉、中尉等都搬着篮子为士兵和城内的人做表率。甚至连那些没有篮子的女孩,都利用大气锅、背篓、麻袋、床单等东西来搬运泥土。这样一来,敌人打倒了前面这堵墙之后,发现在它之后还有一个更为坚实的壁垒。

围墙倒塌后,我们对外面的敌人大声叫喊:“老狐狸,老狐狸,老狐狸!”双方都用言语攻击对方。蒙·德·吉斯禁止任何身负重伤的人和外面的敌人进行言语上的交流,以防一些城内的叛变者凭借这个机会把城内糟糕的情况透露给敌方人员。这个命令发出之后,我们的人把活猫拴在长矛的一端,然后把这些猫举到墙上,和猫一起叫着:“喵,喵……”

果不其然,帝国皇帝的士兵变得更加的愤怒,他们费尽力气才在我们的围墙上打了一个八步宽的缺口,这个缺口使他们伤亡惨重。本来他们的五十名士兵可以冲进城,却发现在缺口的围墙之后,是一个更加坚实的壁垒。他们扑向这些可怜的猫,像打鹦鹉一般,用火绳枪射击这些猫。在蒙·德·吉斯的命令之下,我们的人时不时地出去迎击他们。

几天之前,我们成立了突击队。这些队伍主要由年轻的贵族组成,由作战经验丰富的队长们带领。实际上,对于这些年轻的贵族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出城迎敌的机会。他们装备齐全,配备火枪、火绳枪、手枪、长矛和各种戟。通常来说,他们一行一百或者六十人共同出击,前行至战壕处,出其不意攻敌人于不备。这时,警报响彻敌人的军营,他们会把战鼓敲得“咚咚”响。同样地,敌人会吹响军号,在喇叭上大声地呼喊:“准备马鞍,上马。”所有敌军士兵都大叫:“武器!去拿武器!”——就像是狼群来袭时的大喊大叫。

敌军的这些士兵都来自不同的地区,各种地区的口音混杂在一起,你可以看见他们从帐篷和狭窄的住所出来,多如掀开蚁丘所能看到的蚂蚁,去救他们的同伴。他们的同伴正如同羊羔一样被我们的人割破喉咙。敌方的骑兵“啪嗒,啪嗒”地从各方火速赶来。他们急切地想要深入战争最为激烈的地带奋勇杀敌。

我们的突击队受到了强烈的攻击,他们一边迎击一边慢慢地退回到城中,追上来的敌军都被我们的加农大炮逼回。这些加农炮里上着打火石、大铁片,城墙上的人把大炮摆成一排,齐齐地扫射敌军,炮弹如同暴雨般倾盆而下,送敌人上西天。战场上有许多尸体,我们的人受伤的也众多,有许多人永远地留在了战场。他们面带微笑,光荣地倒在了荣耀的暖床上。如果有受伤的马匹,士兵们就剥下它们的皮,再吃掉它们,用以代替牛肉和培根。如果有人员受伤,我则必须火速赶到现场去为他们包扎。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经常进行这种令敌人头疼的突击。面对这样的突袭,敌人根本无法安心入睡。

蒙·德·吉斯对敌军耍了个小计谋:他给了一个毫无心眼的农民两个布朗,吩咐他送两封信给国王。还承诺如果他把信送到国王手中,国王将会赏赐他一百个布朗。蒙·德·吉斯在其中一封信中写到,敌军没有任何撤退的迹象,他们竭尽全力地制造了一个巨大的突破口。他将会带领他的人奋力地守住这个突破口,不惜牺牲自己和其他城内人员的生命。这个突破口已经成为城内最为薄弱的地点,而敌人已经在一个特定的地点(蒙·德·吉斯给了一个名字)部署好了大炮,阻止敌人攻入城中已经变得非常困难。但是他希望不久之后能够把城墙重新修好,防止敌军入内。

蒙·德·吉斯派人把这封信缝在了农民的上衣里面,再三地吩咐他绝对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这封信。与此同时,蒙·德·吉斯把另一封信也拿给了这个农民。在这封信里,蒙·德·吉斯告诉国王他和所有在城内的人都希望好好地守住这座城。至于这封信中其他的内容,我在这里不便透露。

农民半夜带着信从城中出发。在半路上,敌军的守卫抓住了他,把他带到了阿尔瓦公爵处接受审问。阿尔瓦公爵可能听到了城内的一些风声,他问这个农民身上是否携带了什么信件。农民说:“是的。”然后把其中一封交给了爵士。看完这封信,公爵问他还有没有其他的信件,他否认了。公爵派人搜他的身,发现了缝在上衣里的那封信。这位可怜的送信者就被送上了绞刑架。

公爵把这封信送到了帝国皇帝手中,帝国皇帝召集会议商议。既然面对之前的突破口无法取得任何的进展,他们决定在我们最薄弱的地方(他们所认为的地方)部署大炮,竭尽全力制造一个新的突破口。他们为了制造这个新的突破口,用尽了包括挖墙基、炸墙在内的各种办法,但是却不敢明目张胆地袭击。

阿尔瓦公爵向帝国皇帝报告,每一天都会有士兵死去,现在已经死去了两百多人。因为季节和城内士兵众多等原因,攻破这座城的希望很渺茫。帝国皇帝询问他,逐渐死亡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之中是否有绅士和权贵之人?公爵回答说:“都是些可怜的士兵。”帝国皇帝听后,说:“他们死了也造不成多大的损失。”他把这些士兵看作像毛虫、蚱蜢、金龟子等以蓓蕾和泥土为食的弱小生物。如果他们是有价值的人,他们就不会在他的营地之中,每个月领着可怜的六里弗薪水。因此,他们的死亡完全不值得一提。帝国皇帝还说,即便是搭上整支军队,他也要得到这座城,不管是通过武力获取,还是围困至城内弹尽粮绝,他绝对不会下令撤军。他希望用城内为数众多的王子和数量更为可观的法国贵族来加倍弥补他的损失,他也可以再次前往巴黎去看看巴黎人,成为法国全境的国王。

听到帝国皇帝决心铲除城内所有人员的消息,蒙·德·吉斯下令,禁止城内的士兵和百姓,包括王子和庄园主,食用新鲜的肉类以及野味,以防止某些动物身上携带传染病菌使整个城内的人受害。他们只能食用随军所带的食物:饼干、腌牛肉、培根、荞麦、美因茨火腿,还有各种鱼肉,如黑线鳕、鲑鱼、美洲西鲱、鲸鱼、凤尾鱼、沙丁鱼、青鱼,还有豌豆、大豆、大米、大蒜、洋葱、李子干、奶酪、黄油、食用油和盐、花椒、肉豆蔻和其他加入馅儿饼中的作料。这些馅儿饼大多数都是给马吃的,因为不放作料的话,是难以下咽的。许多在城中有花园的百姓,在花园中种上了甘蓝、胡萝卜和韭菜。这些菜长得很快,它们的收获为解决城内饥荒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现在,所有的这些粮食储备都公平公正地按量分发给城内的人。这样做的原因是,我们不知道这次围城将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帝国皇帝宣布在通过武力或者城内饥荒得到梅茨之前绝对不会撤退的消息之后,他们的粮食补给也相应减少,以前分给三个士兵的粮食现在要分给四个士兵,并且帝国皇帝禁止他们的士兵将每餐剩下的食物卖给我们。但是他们可以把这些剩下的食物分给企图暴乱的民众。这些民众经常想吃而不能吃,因为害怕会患上病。

在我们投降乞求敌人的宽容之前,我们决定食用驴子、骡子、马、狗、猫和老鼠,甚至食用我们的靴子、衣领和一切可以软化和蒸煮的东西。总而言之,所有被围困在城内的人都决心运用各种手段英勇地捍卫自己的城。在缺口处架上大炮,大炮里面装满球状物、石头、车轴、铁条和铁链。还有各式各样的反击武器,如路障、手榴弹、马桶、火把、爆竹、火障、点燃的柴把。还有可以用来阻碍敌人视线的开水、熔化的铅和石灰。与此同时,他们在房子中间打洞,然后在洞中部署火绳枪,从侧面攻击敌人、驱赶敌人,或者让敌人无法继续前行。他们也命令女人们阻碍街道上的敌人,从窗子里扔出桌子、凳子、长板凳和小椅子,打得敌人脑袋开花。

加之,在突破口内部,我们建立了一个堆满小车、栅栏、大酒桶和小酒桶的关口,还有泥土做的路障,像篾筐一样,它们里面装了小炮、準、野战炮、钩形火绳枪、手枪、火绳枪和用来打击敌人腿部和臀部的野火。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从上面、侧面以及后面攻击敌人。即便敌人突破了这第一个关口,每隔百步在街道交叉处,都有新的关口等待着他们。这些关口将和第一个关口一样调皮——或者更加调皮,它将会制造出更多的寡妇和孤儿。

如果幸运之神一点都不眷顾我们,让敌人突破了所有的关口,还有七群人马等着他们。他们由王子带领或呈方阵或呈三角阵,将会立刻与敌军战斗。我们的人纵使不在同年同月同日生,也愿在同年同月同日亡。他们将战斗,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所有城内的人都决定拿出他们的宝物、戒指、首饰和他们最贵、最好的东西,在大广场烧成灰烬,以免被敌人拿去作为战利品。也有人要求我们放火烧掉所有的商店,在酒桶上打孔;其他人则要求我们烧掉这里所有的房子,和敌人同归于尽。所有城内的人都只有一个想法,与其看着敌人的刀抵向自己的颈项,与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妻子和女儿被残忍野蛮的西班牙人强奸和掳掠,不如和敌人拼命。

现在,我们手上有一些囚犯,我们通过一些手段,让他们知道了我们最后的决心,了解到我们决定背水一战。蒙·德·吉斯有条件地交还了这些囚犯,这些囚犯一回到他们的军营,就迫不及待地告知他们从我们这边得来的消息。这消息给敌人浇了冷水,冷却了他们想要攻入城的想法。敌军不再像之前那般渴望冲入城中割断我们的喉咙,抢夺财富饱一己私囊。

帝国皇帝听到伟大的勇士蒙·德·吉斯的决定之后,在他的烈酒里加上了水,克制着自己的狂怒。他说,如果不进行大规模的烧杀抢掠,不让城内变得血流成河,就不可能攻入城中。但是那样的话势必伤亡惨重,守城的人和攻城的人将共赴黄泉。而他除了一地的荒芜,什么也得不到。在那之后,人们将说这次的攻城就如古罗马时期题图斯和维斯帕西安导致的耶路撒冷的毁灭。帝国皇帝一方面被我军最后的决心所威慑;另一方面,他的军队的进攻、挖墙基、布地雷所取得的进展非常微小,加之,整个营地瘟疫蔓延。现在是每年最艰难的时期,军队食物和金钱短缺。很多士兵自行解散,结伴离开。

最后,帝国皇帝决定用骑兵作为先锋,带上最好的大炮和其他最精良的武器发起围攻,然后撤退。勃兰登堡侯爵最后一个从自己的战斗地退出,他带领几支西班牙和波西米亚人组成的部队和他自己的德国军团。蒙·德·吉斯在城外部署四台大炮,左右夹击驱逐侯爵。整整一天半,侯爵都是在这样的攻击之下逃亡。最终,如蒙·德·吉斯所愿,侯爵和他的部队都被驱逐了出去。

侯爵带领的部队逃离梅茨城只有不到四分之一里格时,陷入了恐慌,唯恐我们的骑兵发现他们的踪迹。他命人放火烧掉了他们的火药储备,丢弃了几台大炮以及大量的行李。他们的骑兵和大加农炮以及其他行李的负重压塌了路面,他们不得不丢弃其他多余的东西。我们的骑兵想要出城从他们后方出其不意地给他们一击,但是蒙·德·吉斯禁止骑兵这么做。相反,他要求我们给他们行进的便利。我们要如同虔诚的牧师和聪明的牧羊人一般,不丢失任何一只羊羔。就这样,帝国军队在圣诞节的后一天撤离了梅茨。

被困于城内的人民非常满意这样的结局。王子、庄园主、上尉和士兵在经历了两个多月的艰苦的守城战之后,对这次胜利赞不绝口。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帝国军都得以离开,两万多帝国军的尸体留在了这里。他们大多死于我们的大炮、双方的打斗或者是瘟疫、寒冷和饥荒(或者死于无法入城割开我们的喉咙和抢夺我们的财富的积怨)。他们的马也死了很多,多数都是被他们吃掉的,以代替缺少的牛肉和培根。

我们去了他们的营地,发现很多还没掩埋的尸体,堆在地上,就如在有大量人口死亡时期的圣婴公墓。他们的小帐篷、大帐篷和临时住所中留着大量的伤员。当然,营地里面还留着加农炮弹、武器、马车和其他包裹。包裹里装着大量的被雨雪渗透的面包(但是士兵们还是按量分了这些食物)。敌军还留下了大量的木材,这些木材来自距此地两三个里格的村庄里被毁掉推倒的房屋,这些房屋曾经属于我们的百姓。后院和花园里还有各种各样的果树,如果没有这些,敌军肯定早就崩溃,在寒冷中死亡了。

蒙·德·吉斯派人把敌军的尸体掩埋,并让医生对伤员进行治疗。敌军在圣阿诺尔修道院也留下了不少伤员,因为带着他们撤离不太可能。蒙·德·吉斯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食物,然后命令我和其他的外科医生为他们治疗和包扎。我们为这些可怜的人们进行了包扎,我认为敌军绝对不会像我们对待他们的伤员一样对待我们的伤员。西班牙人的残忍、狡诈和野蛮,导致它现在是所有国家的敌人。

西班牙人洛佩斯、米兰的本左和其他撰写美洲以及西印度历史的人都可以证明这点。他们都不得不坦白,由于西班牙人的残忍、贪婪、猥琐和变态,把可怜的印第安人隔离在他们信奉的宗教之外。所有谱写历史的人都说这些西班牙人对待印第安人的暴行,使得他们比那些盲目崇拜的印第安人更无用处。

几天之后,蒙·德·吉斯派人送信给在蒂永维尔的敌军,说将会把他们的伤员安全送回。他们用手推车和马车送这些伤员,但是手推车和马车不够。蒙·德·吉斯给了他们手推车和手推车车夫,帮助他们到达蒂永维尔。我们的手推车车夫回来后,告诉我们整个路上铺满了尸体。许多伤员都死在了他们的手推车里,到达蒂永维尔的伤员不到一半,在伤员们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西班牙人就已经当他们是死人了。他们把伤员扔下手推车,埋在烂泥和泥淖里,还说他们没有义务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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