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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6 15:3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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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建军

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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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圆:一个心理学家的红学探秘(著名心理学家、意象对话创始人朱建军二十年红楼情结大揭秘)

红楼梦圆:一个心理学家的红学探秘(著名心理学家、意象对话创始人朱建军二十年红楼情结大揭秘)试读:

序言

也不记得是哪年哪月了,碌碌于一路风尘中的我,偶然做了一个梦。

梦中许多事情,大多也都忘记,只一个情景印象深刻:我在北京植物园漫步,从黄叶村向北走,在樱桃沟附近,两棵大树的南边,地上横卧一大石。

我以石为文案,在上面写什么东西。当我写完后——就好像我书写的是阿里巴巴故事中那句“芝麻开门”的咒语——石头打开了缝隙。

有声音告诉我石头中有“五库珍宝”。我似乎能见到那里有金玉、铜器、字画等。我很感慨,石头就这样放在人人看得到的地方,居然没有人知道它里面藏着这样珍贵的宝物。

我探手进去,得到一本古书。

……

醒来后——我们通常叫作醒来,但是谁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真的醒来——我试着解释这个梦。

两颗大树,也就是两个“木”,是一个“林”字。树在石头北面,或者可解释为“北林”。

我以石头为文案,所写的东西,或者可以叫作“石头记”。

是的,我当时正在北京林业大学工作,不过那几年正是最忙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去再翻阅《石头记》。

不解。

依旧是忙忙碌碌,也不记得过了多久,和《石头记》有关的念头突然冒出来。诸位知道,《石头记》现在的名字就是《红楼梦》,书皮上写的作者是曹雪芹。我一向有点怀疑曹雪芹是不是《红楼梦》真作者,不过没有时间去管他,何况自忖也不是心细如发的人,绝对不适合做考据之类的工作,所以一点也没有想过要去考一考。这时我却想知道,《石头记》的真作者究竟是谁呢?

那个梦似乎在催促我,要我去探一探这石头中的奥秘。

那几年我在北京林业大学,正主持新建的心理系的工作。像个小“独裁者”一样,身兼系主任、实验室主任、心理咨询中心负责人等多个职务。草莽初创,虽然有许多人的鼎力相助,但是我自己能力有限,所以可以说步履维艰。除了在学校的工作之外,我所创立的心理咨询与治疗方法——意象对话疗法——也正是普及推广的关键期。我要到四处讲课,而且还要操心意象对话团队中的种种事情,担心有人做意象对话出问题等。生性疏懒、不善与人周旋的我,对此也感到很是疲惫。在那样的心境中,对风花雪月的文字实在是无力问津。哪里会有时间去读《红楼梦》。

然而心里放着这个事情,闲下来,会想起来。从小到大一次次读过的红楼梦的情节,在回忆中一次次浮现。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一个事情。原来《红楼梦》一书的最早本子,居然是这个人。真是让人想不到,说出来,都会让人觉得像是虚构。不过我常常看历史,经常发现,历史上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如果不是当时身临其境的人看,让后来人看,也会觉得不像真事,而像是小说家夸张的虚构,或者说,小说家的虚构和幻想都比不上这些历史事件中的真事那么夸张。你能想象吗?曾经一个领兵的元帅,在带兵出程的路上,遭遇干渴,好不容易找到了水井,这个元帅却觉得要把井看起来,士兵要喝水必须向他购买。贪财贪到这样不理性,所以理所当然地,后来士兵不会给他打仗了。你能想象吗?曾经有皇太后和皇后婆媳两个,一起去兴高采烈地做妓女。你能想象吗?……看过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历史,我知道不可思议的事情是可能的。所以,我相信,真的是他。

如果是他,那么,《红楼梦》故事中的种种不可解之处,可以豁然开朗;如果是他,那么,令我感慨不已,能感到作者是何等的心痛,真是令人不忍去说,不忍去想——他的事情才当得起“满纸血泪”,相比之下曹雪芹生活中的小小悲欢完全不足一提。如果是他,那么,六百年的谜团无人能解,假作真来真作假,他身后的事情也是如何奇异——他是每个读历史的人都知道的,却没有人知道他才是《石头记》作者。就仿佛我梦中的那块石头,就明明摆在那里,多少人看见过这石头,却不知道这石头中藏着“五库珍宝”。如果是他,那么,我也深感欣慰,因为借我的躯壳,居然六百年的谜题一朝破解。我想如果在天有灵,他知道了这个事情,也必然深感欣慰,因为那些异样女子,终于能让世人知道了,终于能不被埋没。因此他的心愿,终于能圆。

为了能圆他的一个梦,我决定,不去管自己的考据是不是充分,也不去考虑自己是不是有资格等,我要把我的所见所知披露出来。免得红楼中一干有情人,因我的胆怯,而再被埋没。我相信,当我们看到,事情可能是这样的之后,越多的批评、考证、探索和分析,就必定可以更清楚地揭示真相。我的某些具体论据或许会有不足,但是,以后的人必定可以补充我的这个不足,从而使真相得以进一步昭显。因此,我决定写这本书《红楼梦圆》。

其实,作者要圆的梦,不仅仅是让大家知道他是谁,甚至也不仅仅是要大家知道这些女子是谁,不仅仅是要让大家知道这些女子的才华故事。他的真正心愿,是让这个世界上的人能懂得真情可贵,不再为功名利禄而残害美好。而且他的心愿,更有大过于此者。而我们圆《红楼梦》的故事,也正可以是圆这个大梦想的一部分。而让这个世界上的人能更多一点真情,何尝不是我自己的一个大梦。我做心理咨询、讲课、做督导、写作,这一切,无非是要圆这样一个梦。我和六百年前的《石头记》作者,有同样的梦,有同样的心愿。虽然我的地位和他不能比,才情和他更不能比,但同有此心,则六百年相隔,我还是敢于说我是他的一个知己——即使只是一知半解,也是一个一知半解的知己。圆他的梦,也就是圆我自己的一个梦。但不知,我们的大梦,何时能圆?

这本小书的前半部分,写的就是我思考推断,找出《红楼梦》作者的过程。

这是一个有趣的过程,如同探案,我在一些线索中寻找和思考,找到“疑犯”并且审问他,分析他的心理和行为,直到我们最终得出我们的定论。作为“侦探”的我,没有福尔摩斯那样的睿智,也没有CIA那样细致的实验室分析,粗心大意知识不够,不过居然也破了这样一个案子。这很有趣,不是吗?下面,我希望和诸位读者分享这个有趣的过程。

前半部分写完,我曾经找出版社试图出版。但是,意外的是这个过程非常不顺利。以往我的书一直比较容易出版,但这一本却屡屡被拒绝。这让我有些感到不解。于是我又静心去询问潜意识,很久后才得到答案:因为这样的考证并没有阐发本书的主旨,因此本书作者认为这样的考证并无意义。于是我决定再写一部分,把此书的主旨阐明发扬——刚好所联系的编辑也提出了类似的要求——于是我写了本书的后半部分。写完了,我也懂了,的确这样才算是写出了这本书的真作者的真意旨。这就像那个梦所说,我必须写,石头才会向我打开,送出它蕴含的真正财宝。

这里,把这财宝分享给大家,希望大家能有所收获。第一部分《红楼梦》作者考证一、曹雪芹也冤枉

对大多数不关心作者是谁的人来说,《红楼梦》的作者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好清楚,不就是曹雪芹吗。当然,如果更细心的话,也可以回答说,是曹雪芹和高鹗。《红楼梦》前80回是曹雪芹写的,后面40回是高鹗续的。

平常人一旦相信了什么,一般也就不会再去费力验证它。因为他们觉得这不需要验证了,《红楼梦》的作者当然是曹雪芹——在他们心中,这已经是个事实了。越熟悉,就越觉得天经地义。前一段时间,我做了个演讲,说《红楼梦》的作者不是曹雪芹。然后有位先生在微博中骂我,我很好奇就问他:“你为什么觉得我说错了?你的依据是什么呢?”他的回答相当的简单,他说:“我不管你怎么说,但是你一定是错的,理由就是《红楼梦》明明是曹雪芹写的,这个小学生都知道。”我听了他的话很有收获,懂得了他的道理——他的推理的大前提就建立在《红楼梦》作者是曹雪芹,所以结论也就不用说了。

但是,大家都相信了,就对吗?未必。

我高度怀疑,《红楼梦》的作者并非曹雪芹。

当然在某种意义上,此书作者是谁可以说非常清楚。他的第一作者就是“石头”兄。如果他们承认“石头”是作者的笔名,那么我们如果说石头是此书作者,那显然是一点也不错的。就好像我们说《天龙八部》的作者是金庸一样正确。至于这个笔名叫作“石头”的作家,现实中叫什么名字,按道理说也并不重要。因为石头兄并没有要求稿费或者版权或者什么的,他是谁本来也并不是多么要紧。石头兄谈起书中人物时说“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这也同样适用于此书作者,我们可以说“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一块大石头”。非要弄清楚这个石头在当时的姓名,从根本上看也似乎没有多少意义。

但我认为,毕竟我们了解作者的人生,对我们理解其作品,多少还是有一些意义的,所以我要先花费一些篇幅来考证一下这个石头的姓氏。

说起来《红楼梦》这本书非常特别,连书名都不止一个。最早的名字是《石头记》,后来据说叫《情僧录》,又曾经改名叫作《风月宝鉴》《金陵十二钗》,最终的名字是《红楼梦》(记得我小学时到处找书读,在一个同学那里找到一本叫作《石头记》的书,兴高采烈地翻开一看,原来是我看过的《红楼梦》。那时我还挺生气,怎么这书名字会乱写的)。名字这样复杂,而作者是谁一开始大家也都不知道,聚讼纷纷,最后多数人才接受了曹雪芹是作者这个说法。

从书中的描写看,这本书很像是自传体。也就是说,书中主人公贾宝玉很像是此书的作者。就算作者有“艺术加工”,他自己也很像是“贾宝玉”这个角色的原型。只不过,我们不知道这个贾宝玉在现实世界中是谁。

多数人已经接受了自胡适以来的许多红学专家的看法,认为红楼梦是曹雪芹所著作,如果说有自传性质,则应该说是曹雪芹自传。但是我认为这种观点依据很不充分,而且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说起红楼梦考证的过程,实际上是胡适“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观点的一个试点。当初胡适先生负笈西洋,师从杜威而归。所学的西方研究方法,当然以“实证”为核心。为了把这个方法传给国人,于是提出“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为了给出一个实例,让大家学习这个方法,就从《红楼梦》作者的考证起手,做了一个演示。其实我揣度胡适先生这样做的目的,其实不过是在于借此来传授他的研究方法,倒也并非是觉得《红楼梦》的作者是不是曹雪芹这个事情有多么重要。这就好比老师在课堂上,随手找一个例子来说明一下自己的观点。我上课给学生讲做人应该诚实,就举例说,童年时的华盛顿砍了樱桃树,在他的父亲问谁闯了这个祸的时候,华盛顿诚实地认错。我的目的是让学生们懂得诚实的好处。这个目的达到就可以了。至于华盛顿为什么闲着没事会去砍树,按道理小孩子更喜欢干的事情是掏鸟窝而不是砍树,他究竟是因为缺柴烧还是为了摘樱桃方便,我就不关心了。胡适先生的影响显然是达到了,中国不少人因此而开始学习西学,学习如何求证。不过也许他的例子并没有选好,《红楼梦》的作者也许不是曹雪芹——听说美国前总统华盛顿小时候也没有砍过樱桃树。

说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想当初胡适以及其他红学家们说红楼梦是曹雪芹所著,实在是一个很大胆的假设。当时的人听到有人这样说,我想他们一定也很惊讶。因为曹雪芹自己都没有说自己是作者。当然红学家们也做了小心求证,最终多数红学家终于确定了答案说曹雪芹是作者。那之后,我们这一般没有研究的大众也就自然接受了答案,逐渐把这个答案当作事实,再不质疑了。到了今天,如果我们说起红楼梦的作者,大家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曹雪芹,仿佛这和天是蓝的、树叶是绿的一样是不言自明的事实。

但是要知道对这个线索非常不清楚的红楼梦作者案,即使是很小心也可能会犯错。

先说说胡适先生的论据。

胡适《红楼梦考证》[1]中,先是批驳了其他红学研究者的观点。比如,以《红楼梦索隐》为代表作的王梦阮一派的说法是说,《红楼梦》是写清世祖顺治和董鄂妃的故事。他们认为董鄂妃是秦淮名妓董小宛,原来是冒辟疆的妾,后来被清兵夺去,献给了顺治为妃。这一派说,后来董鄂妃病死,而顺治伤心出了家。这就是林黛玉死而宝玉出家故事的原型。

胡适认为这一派的说法是不通的,最主要的证据是,历史上的董小宛比顺治大14岁,在顺治14岁时就死了。也就是说,董小宛并没有当成顺治的妃子。胡适还指出这一派的其他一些说法也经不起考证。

在这一点上我当然也不赞同王梦阮,显然不可能林黛玉的原型是一个比贾宝玉大14岁的、做过名妓和别人妾的女性。虽然小说和生活不可能完全一样,但是《红楼梦》中的林黛玉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像一个当过名妓的人的样子。虽然说秦淮名妓都很有品位,但是毕竟是风尘中人,不可能和《红楼梦》中的林黛玉有什么相似。我觉得比较有趣的是,为什么这位王梦阮先生居然会有这样的看法。我倒是怀疑和“满汉关系”这个主题有关:《红楼梦》这书问世的时候,清朝入主中原只有大约百年,汉人排满情绪还很强。“顺治和董鄂妃”的爱情故事,颇有民族融合的意味。这个故事也是一个很有趣的象征,汉族女子被抢去给满族人,而满族人却对她一往情深,为她而愿意放弃皇帝之位。这象征意义是:汉族虽然是被满族强行征服,但是满族人对汉族人却很好——在清朝,这样的故事“政治上很正确”。王梦阮先生未必是有意这样想,可能是受了政治宣传的欺骗,也未可知。

另一派是以蔡元培的《石头记索隐》为代表作的,认为《红楼梦》的主题是排满,书中“红”字多隐“朱”字,“朱”者,“明”也,“汉”也。书中人物,影射的都是清初的一些文人名士。

胡适认为蔡元培的方法是猜笨谜,并举例说了蔡所说的部分结论的不可靠。比如,蔡元培认为刘姥姥的原型是一个叫汤斌的文人。胡适指出这个结论牵强附会。

我看了胡适的说法后,同意他所说的,刘姥姥的原型是汤斌的说法牵强附会。不过,蔡元培的另外一些看法,比如说“红”字多隐“朱”字这个观点,胡适并没有给出有力的反驳。我想,证明了蔡元培的一部分观点不对,并不意味着蔡元培的观点中没有正确的部分。《红楼梦》一书,对红色非常偏好,似乎确实超出一般程度,书名是红楼梦、主人公是怡红公子,那么“红”字隐“朱”字这个说法,未必没有道理——当然,如果书的作者是曹雪芹,而曹雪芹是属于汉八旗的人,属于绝对亲满家族。那么,他几乎绝不可能会用“红”隐“朱”这个字。胡适如果承认“红”隐指“朱”,则和他自己的结论不符。不过,胡适也没有办法否定蔡元培的假设,蔡元培也没有铁证证明这个说法。对此,我们只好先放下,过后再谈了。

胡适也批驳了另一派观点,他们认为《红楼梦》是写纳兰性德的故事。我觉得纳兰性德之所以被人猜为《红楼梦》作者,可能是因为他的文笔很好,有写《红楼梦》的文化底蕴,而且他的性格也和贾宝玉有些相似。不过胡适指出,纳兰性德死的时候,也还是“他的父亲明珠正在极盛的时代”,并没有《红楼梦》中的最后的破败,所以,这是纳兰性德一说最大的不通。这一派另外的一些说法,胡适也指出其不通,这里不再赘述。

那么说到《红楼梦》的真实作者时,胡适说是曹雪芹,他所给出的一条(也是他的文章中唯一一条直接的)证据是:

袁枚写过:“曹楝亭……其子雪芹撰《红楼梦》一书,备记风月繁华之盛,中有所谓大观园者,即余之随园也。”

胡适认为这个记载说明了三点:一、“乾隆时的文人承认《红楼梦》是曹雪芹做的”;二、“曹雪芹是曹楝亭的儿子”;三、“此条说大观园即是后来的随园”。

随后胡适花了很大篇幅,考证曹楝亭是谁。结论是,一、曹楝亭即是曹寅,他是“八旗世家,几代都在江南做官”,职务是“织造”。二、康熙帝南巡时,“他家曾办过四次以上的接驾的差”。三、曹寅家“有文学美术的环境”。四、他生于顺治十五年,死于康熙五十一年。

胡适还考证出,曹雪芹不是曹寅的儿子而是他的孙子,敦诚的诗文集中有关于曹雪芹的材料。于是他又找到敦诚的诗文,从他写曹雪芹的诗中,找到一些诗句,证明了“曹雪芹经历过旧梦繁华”,“曹雪芹晚年的境况非常贫困潦倒”,“曹雪芹能作诗能绘画”,“很觉得牢骚抑郁,故不免纵酒狂歌、自寻排遣”。又考证出曹雪芹大约生于康熙末年,死时约五十岁。

胡适认为这些足以证明曹雪芹就是“贾宝玉”的原型,因为贾家虽然繁华,后来也“衰败”了,宝玉也“沦落”了。曹雪芹的生活“不就是贾宝玉的历史吗?”

胡适给出的另外一些证据包括:曹家有藏书。曹寅刻过一本和饮食有关的书,《红楼梦》里也很讲究吃食。曹寅的亲家被查抄过,推想曹家的命运也应该是被查抄,和《红楼梦》后面的故事应该相同。推想曹家被查抄后,园子落到袁枚手里,就是随园。

我认为,胡适虽然在中国近代史上,是有过非常大的贡献的人物。但是在这个考证上,他的结论实在是太草率了,求证太不小心了。我认为袁枚的话只能说明袁枚相信《红楼梦》是曹雪芹所撰写,并不能得出“乾隆时的文人承认《红楼梦》是曹雪芹做的”这个结论。像王梦阮相信《红楼梦》是写董小宛的,并不能证明“民国时的文人承认《红楼梦》是写董小宛的”。民国的是另一个文人胡适就不承认《红楼梦》写董小宛。这个逻辑彰明昭著,不需多言。固然袁枚的话有一定参考价值,但是不足为证。至于他连曹雪芹是曹寅的儿子还是孙子都搞错了,更说明他对曹家并不是很熟悉,关于《红楼梦》是谁写的,也未必知道内情。更何况袁枚说大观园就是自己家的随园,更使得他的话的公正性被减损。

至于胡适的其他考证,即使本身都对,也不足说明《红楼梦》是曹雪芹所写。曹家是世家,繁华过,后来穷了。这如果能证明曹雪芹就是贾宝玉原型,那么,当时所有破落的原官员家的子弟个个都可以说自己的贾宝玉原型、《红楼梦》作者了。即使我们再加上一个条件,这个人要“能作诗能绘画”,能作诗绘画的破落官员子弟怕也是多如过江之鲫。至于曹家有关于“饮食”的书,《红楼梦》也写了饮食,更是不值一驳了。我家何止有饮食的书,还有佛教的书,还有园林建筑的书,更有诗词的书,我说《红楼梦》是我写的,你信吗?就算你信,我也不信。

因此,胡适给出的证据,实际上完全不足证明红楼梦作者是曹雪芹。

胡适这样的大家,也会出错吗?当然,古往今来常有大家出一些很简单的错误,就像围棋九段偶尔也会下出非常臭的棋来,让围棋无段位的人怀疑地说:他会出这样简单的错吗?

其他红学家的研究呢?

有研究者给出资料[2]说:清代的诗人明义,在《题红楼梦》诗序中说:“曹子雪芹出所撰《红楼梦》一部,备记风月繁华之盛,盖其先人为江宁织府。其所谓大观园者即今随园故址。惜其书未传,世鲜知者,余见其钞本焉。”

另一位清代诗人永忠咏《红楼梦》诗题:“因墨香得观《红楼梦》小说吊雪芹三绝句(姓曹)”。与曹雪芹同时代或稍晚的袁枚、裕瑞等人以及更晚的其他人的笔记中,也都有曹雪芹是《红楼梦》作者的记载。

同上所述,这些证据,实际上能够证明的是,明义相信《红楼梦》作者是曹雪芹,但是并不能说明《红楼梦》作者就是曹雪芹。况且,永忠的诗题为“因墨香得观《红楼梦》小说吊雪芹三绝句(姓曹)”,也只是说他看了《红楼梦》后,写了悼念曹雪芹的诗,证明永忠知道《红楼梦》和曹雪芹有关——即使曹雪芹只是《红楼梦》的改编修订者,永忠这样写也是可以的。如果曹雪芹并没有撰写《红楼梦》,但是花费十年改编修订《红楼梦》,这个书也当然和他有关系。明义或袁枚的说法,《红楼梦》是曹雪芹“所撰”,似乎是一个证据。但是这只是一个孤证,退一步讲,即使这个证据可靠,能证明曹雪芹是作者,也不能证明他是唯一作者,而不是在一个旧本的基础上进行的再创造。更何况“编撰”也可以是“撰”,假如曹雪芹只是改编了这个书,明义的说法也是说得通的。

据说,明义和永忠都和曹雪芹同时代,明义和敦家是亲戚,据说敦诚的叔父墨香乃是明义的堂姐丈。可见他应该认识敦诚、敦敏,而敦诚、敦敏认识曹雪芹,因此他们的说法被认为是具有很高的可靠性。但是奇怪的是,迄今没有在敦诚、敦敏兄弟的文字中找到关于曹雪芹是《红楼梦》作者的记载。《红楼梦》这样伟大的作品,如果是曹雪芹毕生最大的成就,敦诚、敦敏又是他最好的朋友,怎么可能不提起这个事情呢?如果明义因为和敦诚、敦敏有往来,他们的话就被我们相信,那么我们更应该相信和看中敦诚、敦敏的态度——而这两个人的表现似乎是,他们根本没有红楼梦是曹雪芹所撰写的表示。

明义的那段话,虽然写在前面,但是有可能是转述他从袁枚那里听到的。明义序的用语,和袁枚的话又非常相似,袁枚说的是“曹楝亭……其子雪芹撰《红楼梦》一书,备记风月繁华之盛,中有所谓大观园者,即余之随园也”。看起来似乎明义是抄的袁枚的话。周汝昌、周月苓在《恭王府与红楼梦》一书中,指出明义实际上对大观园是不是随园,也是有些怀疑的。“大观园就是随园”一说,可能只是袁枚的信口开河。而关于随园的来历,《红楼梦新证》[3]一书中,写道:“洪亮吉《卷施阁诗》卷八有访袁才子于随园诗,自注云:‘园本隋织造所构,因仍其名。’麟庆《鸿雪因缘图记》‘随园访胜’云:‘……小仓山,其麓有园,本隋尚衣创建,因姓命名。’此皆与袁枚自叙相合。舒坤则说:‘随园之先,故属吴姓。’此点尤可注意,因为他指明了即使追溯到隋赫德之前,亦本属吴姓之园,与曹家并无关系。”有人指出,明义不确定随园是不是大观园,说明他可能并不认识曹雪芹,会不会写《红楼梦》的曹雪芹并不是敦诚、敦敏所认识的那个曹雪芹,只是重名?

在我看来,明义看到过一本曹雪芹所撰的《红楼梦》,这一点可能没有问题。至于看这个书的时候,是曹雪芹亲手给他的,还是他从别人拿到的呢?原本我不知道,后来,我找到一个证据证明,可能是后一种情况。明义并不认识曹雪芹的证据是,明义说过一段话:“雪芹二字,想系其字或号耳,其名不得知,曹姓,汉军人,亦不知其隶何旗。”因此这个曹雪芹和敦诚的朋友曹雪芹是不是一个人,我们也还不知道。如果是一个人,那么敦诚和明义是亲戚,有来往,而敦诚是曹雪芹的朋友,那么明义不认识曹雪芹,这就比较奇怪。但是如果有两个重名的曹雪芹就说得通了:为什么敦诚不提自己的朋友曹雪芹花费那么多时间写《红楼梦》?因为敦诚的朋友曹雪芹没有写《红楼梦》。为什么明义不认识《红楼梦》作者曹雪芹,敦诚不介绍他们认识?因为写《红楼梦》的那个曹雪芹敦诚也不认识。不过不管怎么说,明义的话毕竟是曹雪芹写《红楼梦》的一个可能证据,虽然这也不是直接证据。

研究者指出,早期红楼梦抄本中,有一个证据指向曹雪芹,那就是脂砚斋的批语。脂批多次说《红楼梦》的故事取材于曹家史实。脂批中透露作批者与曹雪芹及其家族关系紧密,也熟知甚至部分地参与了《红楼梦》的创作,因此脂批可以说是曹雪芹作为《红楼梦》作者的最直接证据。比如一条脂批:“雪芹旧有《风月宝鉴》之书,乃其弟棠村序也。今棠村已逝,余睹新怀旧,故仍因之。”在红学家看来这个是一个证据,证明曹雪芹是《风月宝鉴》作者。而《风月宝鉴》是红楼梦的原稿,所以曹雪芹是红楼梦作者。但是,有人查曹氏族谱,没有记载曹雪芹有一个弟弟,从旁证也考据不出雪芹有个叫“棠村”的弟弟。所谓雪芹之弟一说,实无证据。

研究者土默热认为现在我们当作脂砚斋的那些批语,实际上并不完全是脂砚斋所加,也不是一个时期的批笔。“涉及‘芹溪’的批语,都是真正的脂砚斋所为,批语的时间是在康熙中期。……而涉及‘雪芹’的批语,则是与曹雪芹同时的一个不知名的批书者所为,批语的时间当然是曹雪芹生活的乾隆中期”[4]。

他认为涉及“雪芹”的批语,所批之书应该是曹雪芹所删改的“明义本《红楼梦》”,而涉及“芹溪”的批语所批的书,是未经曹雪芹删改前的《红楼梦》。“过去我们一直认为‘芹溪’、‘雪芹’指的都是曹雪芹,都是指《红楼梦》的作者。现在看,这种看法似乎大成问题”。芹溪也许是另一个人,而不是曹雪芹。他指出:“涉及‘芹溪’的批语一般都同《红楼梦》创作素材有关,暗示书中描写的内容乃是‘芹溪’的真实生活经历。而涉及‘雪芹’的批语,一般只同该书的修改增删有关,基本没有把雪芹的生活经历与书中内容加以比附的批语”。因此,他认为这些批语恰恰说明《红楼梦》作者不是曹雪芹。[5]

况且最近我看到有人提出,脂砚斋抄本也许是伪造的,2008年8月11日许荻晔在北京《新世纪周刊》(2008年第23期)刊发过报道《脂砚斋到底存在不存在》[6]。因为带有“脂砚斋”评点的《红楼梦》抄本出现非常晚,是1927年有书商直接卖给胡适的。有研究者指出,“一切《脂砚斋评本》都是民国时人陶洙亲笔伪造”,目的是投胡适所好,来卖出大价钱。此说的证据是脂砚斋的字迹和陶洙高度类似,而陶洙也有充分的动机和机会去造假。如果是这样,那么以脂砚斋批语作证据,说《红楼梦》作者是曹雪芹,就完全没有意义了。《红楼梦》开篇有个楔子,说曹雪芹是“披阅增删”者而不是作者。对此甲戌本第一回有批语:“若云雪芹披阅增删,然则开卷至此这一篇楔子又系谁撰?足见作者之笔狡猾之甚。”[7]

在我看来,开卷的那篇“楔子”当然是曹雪芹所撰。不过,这并不证明整个红楼梦都是曹雪芹所撰。那篇“楔子”只是后面撰写了添加到红楼梦中去的。这就好比说,我发现一架红木床上有个不锈钢的钉子,我们可以非常有把握地说,这个钉子不是明代的。但是,这并不证明这个床就不是明代的——完全可能这是一个明代木床,只不过后来在修理床的时候,后人钉了一个钉子以加固它。同样,《红楼梦》中部分内容,可能真的和曹雪芹的生活有关,曹雪芹改编《红楼梦》时,以自己的生活经验为蓝本修改添加一些内容,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这并不排除曹雪芹前有其他作者稿本的可能性。

总之,说《红楼梦》作者是曹雪芹,证据是有明义看过曹雪芹的书,袁枚、永忠也看过。不过,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部书是曹雪芹独立创作的,也许它改编自一个更原始的稿本。

如果只是证据不足也罢了,关键是,有一些相反的证明,告诉我们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曹雪芹是改编者而不是原作者。第一个也是最有力的一个证明,就是《红楼梦》里的话。

按道理说,在现行《红楼梦》第一回中的那个“楔子”,也就是“作者自云”,已经明确地说了红楼梦的作者不是曹雪芹,而且那里把这本书的流传改编过程写得清清楚楚了。除了“石头兄”是谁这一点没有说之外,其他的都说得清清楚楚,曹雪芹自己也明确地说明了自己的角色是修改编辑者而非原创者。

按照作者的说法,此书是贾宝玉的原型“石头兄”的自传,石头说:“我半世亲睹亲闻的这几个女子,虽不敢说强似前代书中所有之人,但事迹原委,亦可以消愁破闷,也有几首歪诗熟话,可以喷饭供酒。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空空道人听如此说,思忖半晌,将《石头记》再检阅一遍,因见……虽其中大旨谈情,亦不过实录其事,又非假拟妄称一味淫邀艳约,私订偷盟之可比。因毫不干涉时世,方从头至尾抄录回来,问世传奇。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东鲁孔梅溪则题曰《风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则题曰《金陵十二钗》。”“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明确了此书是写实是传记而非虚构的小说。而传播过程也历历分明,曹雪芹所做的是“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清楚地说明他是修改者而非原创者(虽然这里“作者自云”里,曹雪芹也自称作者,但是这里的“作者”一词,和我们现代人所说的作者一词意义不同,曹雪芹所说的作者也包括改编者)。

那些说《红楼梦》的作者是曹雪芹的人,对这段话必须有所交代。他们的说法大致是:红楼梦既然是“假语村言”,那这段话就可能是真正的作者曹雪芹故弄玄虚。这样说固然也可以自圆其说,但是却有些牵强:曹雪芹有什么理由和动机要掩盖自己的真实作者身份,并虚构出石头兄、空空道人、东鲁孔梅溪等人物来,而且还把几个先后用过的名字一一列出?虚构一个作者也罢了,虚构出三个有什么必要?如果曹雪芹真的有压力不能暴露自己,为什么又明确写上自己的名字,并具体说出自己的工作是“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

清人裕瑞《枣窗闲笔》中:“闻旧有《风月宝鉴》一书,又名《石头记》,不知为何人之笔。曹雪芹得之,以是书所传叙者,与其家之事迹略同,因借题发挥,将此书删改至五次,愈出愈奇,乃以近时之人情谚语,夹写而润色之,借以抒其寄托。”这个说法,和《红楼梦》楔子是符合的,是说曹雪芹得到了无名作者的《石头记》,感到和自己家的事情很像,所以“借题发挥”,删改、改编了这本书。

还有人发现,曹雪芹的父亲如果叫作曹寅,《红楼梦》中有一个地方就不对。《红楼梦》中写薛蟠不学无术,看到了唐寅的画,竟然误读为“庚黄”,被贾宝玉笑话了一场。如果曹雪芹是《红楼梦》原作者,那么,他拿自己父亲的名字中的“寅”字这样用,是对父亲很不敬的。古人很重避讳,如果曹雪芹是作者,那么他就根本不能用“寅”这个字。同样,曹雪芹的祖父名字中有“宣”字,如果是曹雪芹写的《红楼梦》,那么也不应该用“宣”字,这个是古代知识分子家,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红楼梦中林黛玉的妈妈叫作贾敏,所以林黛玉5岁的时候,自己就知道不能写这个敏字,如果需要写就必须加减笔画)。曹雪芹如果是能写出《红楼梦》的大家,怎么可能不知道避讳的道理?如果那本书是别人写的,他只是对其中一些地方做编辑,那么,他未编辑的部分中有这个字是不妨的。

曹雪芹并无意把别人的作品说成是自己的创造,奈何后人却偏偏硬替他做成了一个篡夺者。我想如果曹雪芹在天有灵,知道下界把他说成是《红楼梦》作者,大概只好苦笑吧。赵匡胤号称不想当皇帝,被部下黄袍加身“被皇帝”了,实际心里他是很高兴的。但是我想曹雪芹却不会如此,如果他真的打算把别人的著作说成是自己的,干脆就不必要写这一段“楔子”了。我们找出《红楼梦》真正原作者,洗雪曹雪芹被后人强加的作者名字,相信也是曹雪芹所希望的。

在我看来,不错,原作者的确不愿意写出自己的真实姓名。所以只把自己称为“石头”。而且,似乎原作者的确在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用假语村言在写作。原作者这样做,一定有更充分的理由和动机。原作者如果写出真实,一定有什么不利之处。更进一步,此书作者隐藏自己的名字也罢了,为什么连朝代都不明确写出?人名不写,可以解释为由于某种原因怕对作者不利,不写朝代,难道怕对所写的朝代不利吗?难道写出朝代也有什么特别危险吗?

我认为,写出朝代有特别危险这个可能是存在的,如果作品中涉及的这个朝代是明朝。

我们都知道在清初写明朝是多么危险,文字狱的杀头灭族都是因为写了和明朝有关的事情。如果《红楼梦》中,隐含着对明代的悼念,那么,不用隐晦的语言写作,这本书以及和这本书有关的人都难逃被消灭的下场。

我怀疑,《红楼梦》稿本的原作者是一个明代的人或者和明代有关的人,他有一些特别原因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并且必须用隐晦的语言写作,而他写的故事基本是自传性的。

只是由于后人的误读,“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假难分的命运不仅仅是“宝玉”生前的感叹,也成为他身后著作的命运。二、疑作者画像

我们寻找这个未知的《红楼梦》作者的过程,颇像一个破案的过程。我个人曾经在政法大学的犯罪心理教研室工作过,稍微研究了一点“心理画像”的技术。那个技术就是借助心理学的知识,通过作案现场所发现的线索和物证,来分析判断罪犯的人格以及外貌行动等特征。所以,我打算用一点点这个技术,来对《红楼梦》作者做一点分析。

作者留下的作品以及其他有关的材料,就是我们的线索和物证。我们需要通过这些东西,首先画出他的一个大略的“画像”——当然这不是面貌的画像,而是一个心理、行为和身份的画像。也就是说,我们要大致勾画出,这可能是一个什么人?什么身份?什么时代?什么年龄?他有什么性格和行为特点……根据我们所勾画的这些,我们就可以找到谁有可能是他。在破案时,我们说我们要找的人是“疑犯”或者“疑凶”,在这里我们不能叫作“疑犯”,因为他没有犯罪;也不能叫作“疑凶”,因为看起来这个人并不凶,相反很有爱心,或者我们可以叫他“疑爱”更合适一点。最后我还是决定叫他做“疑作者”。找到“疑作者”后,我们就可以进行证据比对,如果有的证据能够“证伪”,也就是说,证明这个人不可能是作者,那么我们就可以排除。如果有的证据能够“证实”,那我们就确定了这个人是作者。如果证据不够充分,我们不可能得到绝对可靠的结论,那么我们至少可以根据证据得到一个相对可靠的结论。

让我们还是从楔子里,对作者的介绍开始。按照作者的说法,此书最早是贾宝玉的原型“石头兄”的自传,石头说:“我半世亲睹亲闻的这几个女子,虽不敢说强似前代书中所有之人,但事迹原委,亦可以消愁破闷,也有几首歪诗熟话,可以喷饭供酒。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8]而后,有其他人改名、题名或增删。那么,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先找出这个“石头兄”是谁,也就是此书最早的稿本的作者。当然,最好也能找到是不是有修改者或改编者,如果有可能有几个?从而尽可能还原本书形成的全部过程。

此书是自传性质的,这一点我们可以相信。并且,《红楼梦》的写作风格是写实的,而不是《西游记》那种神怪小说,书中有大量的生活细节。亲身经历的人,可以很详尽清楚地描写,而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很难写出这些细节来。古代和现代还有一个不同,那就是现代资讯发达,下层社会的人如果有心,也有机会了解一些上层社会的生活细节。比如他可以阅读描述上层社会生活的时尚杂志,或者上网看上层社会人物的博客,或者做一个记者去采访上层社会的人物;而古代对上层社会生活的细节,其他人是几乎完全没有机会了解的。而且女子的生活环境更是隐秘,一般人要了解上层社会女性的日常生活,那简直完全是不可能的。

借助阅读上层社会的写作,是不是可以间接了解他们的生活呢?似乎也不可能,上层社会成员的写作固然可以有对生活方式的描写,但是中国古代文人的主要写作题材不是小说,而是诗词。我们不可能通过诗词,清楚地知道衣食住行的细节。比如诗词中可以把美女的服装称为“霓裳”,你知道很美但是你不知道这个“霓裳”是什么式样。《红楼梦》中,写衣服“黛玉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头上罩了雪帽……薛宝钗穿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的鹤氅;邢岫烟仍是家常旧衣,并无避雪之衣。一时史湘云来了,穿着贾母与他的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烧大褂子,头上戴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黛玉先笑道:‘你们瞧瞧,孙行者来了。他一般的也拿着雪褂子,故意装出个小骚达子来。’湘云笑道:‘你们瞧瞧我里头打扮的。’一面说,一面脱了褂子。只见他里头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窄裉小袖掩衿银鼠短袄,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红装缎狐肷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下也穿着鹿皮小靴,越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这样详细的服饰描述,不是亲历过的,怎么可能写。而且即使是诗词,女性的作品也很少会传播出来。非亲历者,试图用写实手法描写上层社会的日常生活,特别是女性的生活,我认为这可以说完全不可能。

所以中国老百姓想象皇帝的富贵生活时,也只能想象成“猪肉炖粉条可劲造”。穷文人也顶多说是“肴列山珍”,而不知道这些山珍是什么和是怎么烹制的。中国古代诗词之外,戏曲也并不够写实,所以并不能提供这些信息。正如《红楼梦》中老太太所说:“这些书都是一个套子,左不过是些佳人才子,最没趣儿。把人家女儿说的那样坏,还说是佳人,编的连影儿也没有了。开口都是书香门第,父亲不是尚书就是宰相,生一个小姐必是爱如珍宝。这小姐必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竟是个绝代佳人。只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是佳人?便是满腹文章,做出这些事来,也算不得是佳人了。比如男人满腹文章去作贼,难道那王法就说他是才子,就不入贼情一案不成?可知那编书的是自己塞了自己的嘴。再者,既说是世宦书香大家小姐都知礼读书,连夫人都知书识礼,便是告老还家,自然这样大家人口不少,奶母丫鬟服侍小姐的人也不少,怎么这些书上,凡有这样的事,就只小姐和紧跟的一个丫鬟?”分析原因时,她也说:“……再一等,他自己看了这些书看魔了,他也想一个佳人,所以编了出来取乐。何尝他知道那世宦读书家的道理!”老太太的话说明,“疑作者”不可能通过阅读而知道仕宦读书家的生活细节。那么,《红楼梦》“疑作者”却显然非常熟悉这些细节,那么,我们相信他极大可能是自己经历过这样的生活。至少,他也应当听一个亲历者非常详细转述过——虽然只是听转述能不能写得这样惟妙惟肖也是让我们很怀疑,况且作者强调自己是“亲睹亲闻”。所以合理的说法,应该说“疑作者”是亲历了这样的生活而不是听别人转述。

如果本书是自传性质,那么我们就有一个对“疑作者”性格——至少是他早年的性格——的很清晰的“画像”。他就是一个像贾宝玉一样,性情温和、善良、聪慧、极为喜欢女孩子的人。对了,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他的文学修养应该非常高,要不然也不可能写出这样好的小说来。

如果本书是自传性质,他应该生活在一个上层社会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他身边应当有许多非常美丽、有才华的女孩子。他家的社会地位很高。

如果本书是自传性质,《红楼梦》中的事件,应该在“疑作者”的生活中有原型。而且《红楼梦》中的各个细节,都可以成为我们破案的线索。其主要内容,应当和“疑作者”的生活一致。不过,其中部分内容可以是后来的改编者所加入的,允许不符合“疑作者”的生活。正如清裕瑞《枣窗闲笔》中所说:曹雪芹“乃以近时之人情谚语,夹写而润色之”。因此,《红楼梦》中出现部分曹雪芹生活时期的人情谚语,是合理的。但是,故事的主体中的种种细节应当符合早于曹雪芹时期的、原作者生活时期的特点。

当然,此书也不是完全写实,因为作者说过,他要把“真事隐去”。但是此书有不可能不是写实,因为作者说:“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这是这本书一个很特别的地方,作者又想完全写实,又把真事隐去,看起来颇为矛盾——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是一个线索,说明有特别的原因,使得他想写真事而又不能。《红楼梦》写作上有一个很有趣的特点,就是好像作者用“谜”一样的方法隐去真事而又写了真事,什么原因让他这样做呢?对此,我们也需要一个解释。

以这个画像看,曹雪芹再次被排除出原作者。虽然曹雪芹性格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考证者现在都同意,曹雪芹很小的时候,他家就被抄家。他自己其实并没有过过几年富贵的日子。当他到了青春期,会喜欢女孩子的时候,家庭早已破落。因此,他完全不可能有贾宝玉那种住在大观园,和几十个“异样女子”相处的经历。退一万步说,如果说曹雪芹能幻想出这样的富贵生活,他也幻想不出那么多饮食服饰建筑,如果说他能幻想出和女性交往,他也幻想不出这样多性格各异的女性形象。真正的原作者,人生经历必定和曹雪芹不同,至少十几岁之前原作者必定是在大富大贵的家庭中生活的,并且是一个非常奇特的家庭,这个家庭中他可以和很多女孩子一起生活。

许多人从不同角度出发,给出了不少“疑作者”,据某位不知名的整理者总结,大致有这样一些:(一)“无名”《石头记》从传抄开始到正式刻本,都未在封面上暑“作者”的,直到20世纪20年代洋博士胡适之“胡考证”,才有了封面上暑了——“作者”——这一惯例的。(二)王夫之及其弟子

此说由大陆学者漫步廊桥提出。(三)曹雪芹

此说始于清末,民国后由洋博士胡适“考证”并得到许多学者附和。(四)朱明末系隐王

此说由大陆学者颜也之提出。(五)洪昇

此说由大陆学者土默热提出。(六)洪昇、曹寅、曹雪芹合著

此说由大陆、港、台等数人提出。(七)吴梅村、冒辟疆、董小宛原创

此说由大陆学者一赵子提出:“作者(与)吴梅村(有关)说”,于清末及民国间,已有多人提出,如邓狂言、杜世杰等;一赵子著有“石学”破译专著《石裂:红楼梦谜团》。(八)查继佐

此说由旅美学者李(明鸟)及大陆学者隋邦森、隋海鹰提出。(九)曹頫

此说由大陆高校教师陈琳提出。(十)吴梅村独创

此说由大陆学者烛影摇红、斯园幽兰、傅波、钟长山等提出;烛影摇红、斯园幽兰出书在先。(十一)脂砚斋

此说由大陆、港、台等多人提出。(十二)曹雪芹恋人

此说由大陆学者周汝昌提出。(十三)作者不止一人

此说清末即有人(如曾朴等)提出;台湾植物学家潘富俊也提出此说。(十四)墨香

此说由大陆学者张放提出。(十五)明崇祯朝皇子朱慈烺

此说由大陆鞍山市房产局退休干部俎永湘提出。俎永湘自称俎家是皇太子朱慈烺的后代。(十六)朱本铉、吴梅村、吴禄

此说由大陆学者隋邦森提出。(十七)八大山人兄弟

此说由台湾学者首先提出。

这些人中,谁是真正的作者?

或者说,真正的作者是不是这个“疑作者”名单之外的某个人?三、金陵又叫石头城

自传中的特征,不足以圈定“疑作者”,那么,让我们用侦探的手法,先去圈定一下地点和时间。“有谁去过作案地点?在案件发生的时间,你在哪里?”《红楼梦》故事发生在哪里?

虽然楔子中,说“朝代年纪,地舆邦国,却反失落无考”,但是,从书中寻找迹象,判断此书的故事发生在什么地方却也不是很困难。我们能看到有很多迹象表明,《红楼梦》故事原型发生在江南的金陵,也就是现在的南京。

首先,《红楼梦》中多处明确写出地点是金陵,如“雨村道:‘去岁我到金陵地界,因欲游览六朝遗迹,那日进了石头城,从他老宅门前经过。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二宅相连,竟将大半条街占了。’”这是非常明确地说宁荣两府在金陵,当然,所有的故事也都发生在金陵。故事发生的时间,必定是“六朝”之后,所以说叫作“六朝遗迹”。

正是因为故事发生在金陵,所以才有金陵十二钗的说法。以至于红楼梦这本书,本来也另外有个名字叫作《金陵十二钗》。太虚幻境中的警幻仙子也说那些正册、副册都是关于“金陵”的女子的。金陵这个地方另外有一个名字叫作“石头城”,刚好这本书另外有一个名字叫作《石头记》。虽然说,《石头记》也许未必是说石头城中的事情,也许只是因为主人公在故事中是五色石化身,所以书叫作《石头记》,但是,如果加上“金陵”这个词,两相辅证,说这个故事发生在南京,是有相当大的可靠性的。

实际上很早时,就有顾颉刚说:“说大观园决不在南京,也是不能。(1)书名《石头记》,当是石头城中事。(2)是书屡说‘金陵十二钗’,贾王史薛各家,因是可说金陵籍而住在都中的,逃不了金陵二字;至于黛玉、妙玉与南京一点没有关系,何以也入‘金陵十二钗’之内?”如果我们假设说,《红楼梦》故事就是发生在金陵,那么,黛玉、妙玉和南京关系就大了,她们就生活在那里,爱在那里。

另外,根据《红楼梦》中的描述,林黛玉父母都在扬州,在写林黛玉母亲去世时,明确写了她所在的地点是扬州。而她母亲去世后,仅仅五岁的林黛玉就来到了外祖母家。假如,外祖母家是在北京,林黛玉在没有飞机和火车的古代,走这样远的路到了外祖母家——就算是坐轿子——她那娇弱的身体不大病一场才怪,还怎么可能从容地拜见大家。从故事的描写,显然还是说明荣国府是在金陵也就是今天的南京市。扬州到南京的距离短得多,所以林黛玉才能来来去去。

如果林黛玉是扬州出生,而外祖母家却在北京,那么,她到了外祖母家必定要面临一个“适应北方气候”的困难。这个困难对她来说,不会很小。现在江南那边的女学生,到北京来上学,抱怨的最多的都是北京的气候太干燥,她们难以适应。林黛玉显然比她们要娇气,怎么可能并没有这个适应问题?而王熙凤在安排林黛玉生活的时候,也只字未提这个问题?这显然不合理。如果说是作者忘记了这个问题,我想也不大可能,我们看到这个作者非常细心。比如,有外人来的时候,他会担心气味影响到女孩子们,而去挡着。怎么可能对自己最喜爱的林妹妹的气候适应问题不关心——我们可以有相当大的把握,说故事发生的地点必定是在江南,肯定不是在北京。

也许有朋友问,为什么你要特意否定故事发生地点是在北京呢?

因为,故事中多次说道:“都中”,而在现代所认定的作者曹雪芹生活的清代,都城一直是北京,如果我们承认曹雪芹是作者,那么,这个故事似乎应当发生在北京。

而故事如果不发生在北京,那么,我们就可以再次说明,作者不是曹雪芹。

俞平伯的红学研究[9]中,当然也不可能回避这个问题,他也说:“且看大观园的布局颇具江南园林的特点,而与京城宅院相异,这反参照江南园林颇多了”。

他指出在红楼梦中,直接提到地点的几处为:(1)黛玉宝钗到贾府去,都说是入都;而京都是专指北京而言。(第三、第四回)(2)贾雨村选了金陵应天府,辞了贾政,择日到任。(第三回)(3)贾雨村对冷子兴说:“去岁我到金陵,……那日进了石头城,从他老宅门前经过,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大门外虽冷落无人……”(第二回)(4)贾敬不肯回原籍来,只在都中城外和那些道士们胡羼。(第二回)(5)凤姐册词有“哭向金陵事更哀”之语。(第五回)(6)贾母说:“我和你太太、宝玉立刻回南京去!”(第三十三回)

其中第(3)条,明确表示红楼梦故事的地点是金陵,而(5)、(6)则似乎表明故事不是在金陵,但是也并没有指出故事地点是在北京。俞平伯先生以为第(1)条是故事发生在北京的证据,我觉得不然。“京都是专指北京而言”,这句话是不可靠的,只有我们确定了作者生活的时间是清代,才可以说都中是指北京。实际上,南京也就是金陵曾经做过东吴、东晋、南朝宋、齐、梁、陈、南唐、明初朱元璋以及朱允炆当政的时期、明末南明、太平天国以及中华民国的都城。因此,如果我们说《红楼梦》故事发生在金陵,也就是都中,也不是不可能。而这又带出一个线索,也许原作者是东吴、东晋、南朝宋、齐、梁、陈、南唐、明初朱元璋以及朱允炆当政的时期、明末南明这些时期生活在金陵的一个人。太平天国以及中华民国时期当然不可能,那时《红楼梦》早已流传很久了。当然,考证一下写作时间,我们也可以排除前面一些朝代的人写作这个故事的可能性,至少不可能是东吴时期的作者——这个后面再讲。《红楼梦》中对园林植物的描述,也证明故事发生的地点是南方,因为许多书中的植物不适合在北京生长。俞平伯先生引述的部分就有:

第四十回,贾母众人先到潇湘馆,一进门,只见两边翠竹夹路,土地上苍苔布满。后来刘老老被青苔滑倒。

第二十六回,凤尾森森,龙吟细细,正是潇湘馆。同回,林黛玉也不顾苍苔露冷,独立花阴之下。

第十七回,潇湘馆有千百竿翠竹遮映。同回,贾政等过了荼蘼架,入木香棚,蔷薇院。又,怡红院中满架蔷薇。

第三十回,宝玉到了蔷薇架。此时正是五月,那蔷薇花叶茂盛之际。

第四十一回,妙玉对贾母说,喝的是旧年蠲的雨水。

第四十九回,目录是“琉璃世界白雪红梅”,本文是“栊翠庵中有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

第五十回,宝玉乞红梅,大家做红梅花诗。

第二十八回,行酒令时,蒋玉函拿起一朵木樨来。

俞先生说:“看他写大观园中有竹,有苔,有木香、荼蘼、蔷薇,冬天有红梅,席面上有桂花,喝的是隔年雨水,怎么能说是北方的事情?第二十八回点木樨,或者可以说是盆景中的;但栊翠庵却有梅林,潇湘馆布满苔痕,又将如何解释?竹子我在北京还见过;至于梅林却从来未见,只听见人说某旗下亲贵有一株梅花,是种在地下的,交冬时须搭篷保护。他自己很以为名贵,名之曰‘燕梅’。这可见北京万不会有成林的红梅存在。至于北京居民亦万无以雨水为饮料之理;因北京屋顶,都是用灰泥砌瓦,且雨水稀少,下雨之时,颜色污浊,决不可饮。这是住过北京的人同有的经验,不是我信口开河。而且我所举的也并不全备,以外这类事例还多。如第七十八回,说‘蓉桂竞芳’,第七十九回说‘蓼花菱叶’,说‘夏家把几十顷地种着桂花’,都不很像北方底景象。”

这的确不像北方,记得不过是三十年前,我小的时候,在北京尚且没有见过桂花,更不用说几十顷的桂花了——直到今天北京也没有几十顷桂花。我第一次见到桂花,还是20世纪80年代到南方读书才见到的。竹子北京固然是有,但是北京的竹子,至今也多是细瘦枯干,不能和南方的相比。我记得小时候的北京也是有青苔的,但是青苔都是在墙上,顺着下雨时泄雨水的泄水口生长,几乎从来没有在地上生长的。因为青苔需要潮湿,而北京很干燥,不可能在地上有青苔。“土地上苍苔布满”,这个情景我童年在北京也从未见到过,长大后到气候潮湿的南方才亲眼见到。除俞平伯先生已经说到的这些之外,其他南方特征在书中也比比皆是。比如,第七回,大观园的描写中,“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花样。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墙,下面虎皮石,随势砌去”,看起来已经不像北方,因为北方风沙大,所以墙不能都是“雪白粉墙”。即使是承德避暑山庄那种着意模仿南方建筑的地方,墙也不能做成粉墙。雪白粉墙,正是我们今天在江南还能看到的景象。大观园中溪水、泉水处处是水,也分明是江南风景——当然,你可以说,北京也可以有泉水、溪水,但是你注意到没有,《红楼梦》里的水冬天没有提到结冰。如果是北京,冬天的故事中,一定会有大量湖水结冰的记载才对。还有,书中几次提到芭蕉,包括第七回中专门讲芭蕉和海棠种在一起如何如何。那时候的北京,怎么会有芭蕉呢?

当然,红楼梦叙述情景中,也还有可以证明似乎是在北方的。如顾颉刚说:“贾家如在南方,何以有炕?炕于书中屡见。如第三回黛玉到王夫人处,写‘临窗大炕’上怎样怎样。如第八回宝玉到薛姨妈处,听说宝钗在里面,他‘忙下炕来……掀帘一步进去,先就看见宝钗坐在炕上作针线。’又如第六回刘老老到贾琏住宅,‘刘老老和板儿上了炕,平儿和周瑞家的对面坐在炕沿上。’又说,‘听得那边说道摆饭……忽见两个人抬了一张炕桌来,放在这边炕上,桌上碗盘摆列。……’又写凤姐坐处,‘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红条毡。……’又如第十六回宝玉到秦钟家,李贵道:‘秦相公是弱症,未免炕上挺扛的骨头不受用。……’”“其他所说像北方房屋样子的,就记忆所及,也有几处。(1)第十四回说,‘宝玉外书房完竣,支领买纸料糊裱’,可见房屋是纸裱的。(2)第七十九回说,‘咱们如今都系霞彩纱糊的窗格’,可见窗格是用纱糊的。这些在南方都没有。房屋结构尤其像北方。不过我对于这上的名目制度不甚明了,不敢提出来判断。”

顾颉刚先生看到的南方的窗格不是用纱糊,并不能说明故事不在南方。为什么呢?因为贾家不是别人家。一般百姓家当然不会舍得用纱糊窗户,但是贾家不一样,他们家富有,所以用纱糊窗户,也是可能的。当然,南方没有炕是不假,所以描写炕的,应该是写北方。

俞平伯先生最后也弄不清楚了,只好说“从本书中房屋树木等看来,也或南或北,可南可北,毫无线索,自相矛盾。此等处皆是所谓‘荒唐言’,颇难加以考订。”

俞平伯之后,研究者们热烈讨论,有的说应该是北京,有的说应该是南京,还有其他一些观点,迄今为止尚无定论。

但是,在我看来,这些大学者都弄不清楚,是因为他们缺少好的假设,如果有了好的假设,这些混乱就可以迎刃而解。书中南北的环境都有,但是,我们可以看到书中写南方情景,是更多的,也是和故事情节联系密切的。潇湘馆的竹子,是南方常见的植物,是故事中第一女主角生活的环境。没有了竹子,就没有了和黛玉有关的许多故事,所以,竹子是不可或缺的。红梅,是史湘云踏雪寻梅的基本道具,没有了它,史湘云的故事就没有了着落。

而写北方情景的,不但少,而且和故事情节没有什么关系。顾颉刚所举几个提到炕的例子中,如果把其中的炕改为其他家具,比如桌椅床铺等,情节并不会受到影响。这说明故事是发生在南方,而不是北方。

上述这样的情况,我们可以给出的最好的假设是,《红楼梦》的原作者生活在金陵,而后来的某个改编者生活在北方。所以书中描写金陵情景的,都是原作中所有,而写北方生活的,是改编者所添加。“疑作者”之一曹雪芹个人生活的地点是北京,虽然家里曾经是江南织造,但是他自己的生活区域并非在江南。因此,曹雪芹所写应当以北京的生活为主。我觉得,说他是改编者,甚至猜测书中那些写炕的是他的手笔,是合理的,如果说他是原作者的话——这个笑话还是有点意思。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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