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诸侯:把历史活成段子的春秋狂人们(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8 06:2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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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闫达

出版社: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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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诸侯:把历史活成段子的春秋狂人们

戏诸侯:把历史活成段子的春秋狂人们试读:

烽火

东周,一个漫长而又极端混乱的年代,数百小国纷争不休,有时一个国家的命运还不如一只待宰的鸡。而这混乱年代的诞生,仅始于一出中二少年追女仔的荒唐闹剧。主角呢,当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周幽王。不过这个小浑蛋的人生其实很简单,经过剪辑,可看的也无非是几个片段而已……

一、生死劫

公元前795年某日傍晚,时任周天子的宣王从后宫急匆匆地来到前殿,嘴唇紧绷额纹沟深,如临大敌。他身后一名侍人垂头躬身碎步,手捧王冕紧紧跟随。在雕满云雾与奇兽的长案后坐稳后,他开始在侍人的帮助下佩戴王冕。算上珠帘和其他配饰,整个王冕重达十几斤,且前后形状不对称,能把这玩意儿顶住戴稳,绝对是个技术活儿。

夕阳的余晖斜射进来,落在周宣王的脸上,半明半暗,就像他此时的心情。随着门口水钟的滴答作响,光明开始被从角落爬出的黑暗逼迫,慢慢向殿外退去。侍从们赶忙掌灯,很快,殿内又亮了起来。灯影摇曳间,不停有大臣由外而入。他们的影子都被拉得老长,互相碰撞重叠,但与人们一样悄无声息。每个人都很紧张,因为这么着急忙慌地召开御前会议向来都是有大事发生。

难道……又是戎狄之族入侵?有人在心里嘀咕。近几十年来,周王室势衰,在与境外游牧蛮族的争斗中屡尝败绩。是不是又有人要倒霉呢?也有人在这样想。周宣王刚上位时英明神武,曾有复兴王族的迹象,但好景不长,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现出老年痴呆的症状,顽固易怒又不通情理,经常有大臣被以莫名其妙的理由干掉,而其中绝不乏贤良之辈。随着进来人数的增加,想法也越来越多,但都没什么好的预期。

咳!

周宣王咳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回荡在一片肃杀的宫殿里却震人心神。他接着开口:“这么急着叫大家来,是因为有件关乎国运的大事突现,本王需要听听你们的意见。”顿了一顿,继续又说,“王后刚刚诞下一子……”可话到这儿就戛然而止,没了下文。

当官嘛,考验的就是反应速度。最先搭茬的是那些条件反射式拍马屁的大臣们:“哎呀,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啊!应该好好操办一下!”但吵吵闹闹了一会儿,见周宣王不说话,就又都尴尬地静了下去。然后出声的就是有点头脑的了:“按日子算,好像不足月吧!难道王后是早产?”这回周宣王才有了反应:“没错。我想知道的是,这事是吉还是凶?”

迷信是“立国之本”,所以遇异事问凶吉很正常,尤其在年光不好的时候,就更得小心谨慎了。跟蛮族干架都没让周宣王这么紧张过——这是上天给出的预兆吗?于我王族又是何种指示呢?若是吉兆,是否能改变王室这一天不如一天的局面!

问题到这儿,就不是随便拉来一人就能解答的了,解读“天机”需要专业人士。专业人士就是大祭司,学名叫大宗伯。

大宗伯是礼官的首领,也算是学者,每天就是研究如何解读各种超自然现象。当然了,没那么多超自然的事,所以拿着正常事瞎掰也是他的强项。反正他是专家,说啥都没人反驳。但可别小瞧瞎掰,这也是需要技术的:“早产这事……嗯。如果孩子生有残疾,那就是大吉;但若生得健全,就可能会亡国!”他尽量挑好听的讲,毕竟是早产,不健全的概率更大一点。但危言耸听也是必要的,这才能显出他的重要。

没人能看清周宣王的脸色,因为他的面目被王冕上垂下的12根珠帘给遮住了,但大宗伯的语音刚落,珠帘出现的颤抖碰撞,却让众人明白了王在此时的激动。良久,冷森的声音从再次稳住的珠帘后传出:“孩子健全。我……是不是该把他丢去山里喂狼?”大宗伯当场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

在这会儿能说话也敢说话的,就不是一般人了,绝对得是当朝首屈一指的宠臣。他叫仲山甫,是生意人出身,所以身带两大技能:权衡与说道。这不,开始了:“这事儿您得两面看,大宗伯也只是说可能亡国而已。但老来得子不易,或许这娃就是您唯一的儿子,若是将他弃掉,王位就再无继承人,那岂不是必然亡国了吗?所以说两者权衡取其轻,这孩子还是先养养看吧。”

周宣王沉吟片刻后,双手一合:“爱卿言之有理!”声音中透出笑意。他当然不想扔掉来之不易的儿子,但若没人给个台阶下,就免不了得高风亮节。(《太平御览·皇王部十》引《琐语》:宣王之元妃后,献不恒期月而生……天子弗弃之。)

就这样,早产儿险险地躲过了一场的生死劫。很快,他有了自己1的名字:姬宫涅。一朵闪耀千年的奇葩即将盛开……

二、追女仔

时间向前走到了公元前778年,地点还是在周王宫的大殿,但王位上的人已经变了。

三年前,年老体衰的周宣王一命呜呼,姬宫涅作为唯一的儿子,理所当然地继承了王位。说实话,临死前周宣王都在担心这会不会真是个败家子。这些年来,他对儿子一直都有些没来由的提防,总是尽力避免让姬宫涅接触政事。想来,或许是怕这小扫把星把晦气带给国家吧。而也正是因此,可说姬宫涅在成王前,错过了所有必要的岗前培训。

因为不懂行,所以在上位之初,姬宫涅还是很兴奋的,但没多久他就开始烦了:妈蛋,咋成天这么多破事呢!就比如今天,蔡国地震了来要救济;陈国发洪水了来求帮助;甚至齐国和鲁国吵架也来找裁判——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TM是老板还是打杂的?!姬宫涅愤愤不已。

其实他之前也有挺长时间没来上班了,最近天天到岗倒不是什么心血来潮,而是另有除工作之外的目的。事情是这样的——

去年虢司徒又去各地组织了一次巡回选美大赛。虢司徒名叫石父,司徒是他的官职,掌管周王朝的所有国税地税,这职位就像他的身材一样,肥得流油。同时也能看出,他在姬宫涅这儿是有多得宠。当然了,一切都是人家“奋斗”得来的。他总是满足姬宫涅的种种无理要求,比如之前姬宫涅要效仿古人造九个青铜巨鼎以示英明神武,可国库里的钱又根本不够败的,难题立刻丢给虢司徒。而虢司徒呢,仅用了三个月就完成了任务。至于南边某小国多出上万难民什么的,姬宫涅才懒得管。

继续说选美。这属于拍领导马屁的常规节目,虢司徒动不动就会搞一次。但哪次都没有去年那次合姬宫涅的心意,因为自打那儿起,选美活动就被叫停了。这完全是因为那个叫褒姒的妞。

她简直堪称后宫奇迹的,从宫女升级到王后仅用了一年多时间。这种火箭式升级速度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包括她的推荐导师虢司徒。

和褒姒同期的学员有两百多人,她的姿色算是出挑的,但不招人待见。虢司徒对她的印象就是这姑娘脸真臭。要不是因为当期学员数量不够,虢司徒早把褒姒踢出去了。可戏剧性的是,凑数的褒姒居然就用臭脸打败了所有对手,也终结了虢司徒对口周天子的拉皮条生意。除了褒姒,姬宫涅谁都不想理,甚至把对他找小三儿颇有微词的申王后也赶回了娘家。

关于这事,虢司徒也仔细想过原因。天子嘛,是被全天下的人敬畏着,哪怕谁死了妈,到了天子面前也得笑。照平常人看,这当然是个好事,见笑脸必舒心嘛,但在姬宫涅眼里或许就不同了。记着他之前就抱怨过:“人咋都这么听话呢,我让干啥就干啥。就说那次我平白无故宰的那侍人吧,临死了,他居然还说自己该死。真TM没劲,就不能反抗我一下吗!”

虢司徒当然没法对姬宫涅的困扰感同身受,毕竟这种奢华的“不开心”也只有天子才遇得到。但以此来解释褒姒为何受宠,还是很靠谱的。她进宫后就没个笑模样,对姬宫涅也是爱答不理,在旁人看来,这简直就是作死级的高冷。可逗B的是,姬宫涅专吃这套。

巴结别人对天子来讲绝对是稀罕事,姬宫涅近乎病态地迷恋这种低三下四的感觉。褒姒越没好脸色,他就越爱;越爱,就越想逗她开心。但无奈的是,把能想到的招儿都试过一遍后,却毫无效果——送奢侈品?不屑一顾;豪华旅游?一脸无聊;甚至连荣登王后之位,都不能让这妹子开怀一笑。真是太不好伺候。(《史记·周本纪》:当幽王三年,王之后宫见而爱之,生子伯服,竟废申后及太子,以褒姒为后,伯服为太子。)

故此,姬宫涅在上个月向周王朝全境,发布了悬赏通告:寻创意,凡能博王后一笑者,赏千金!

此金并非黄金,只是当时流通的货币而已,但数目之巨也足以让人为之疯狂。按照当时的物价表,这笔钱足够买百八十个奴隶了。所以出谋划策者络绎不绝,若是住得远,就写信参与,总之是响应者众多。姬宫涅最近上班这么勤快的原因也在此,他每天都要察看各地汇总来的新点子。就像此刻,他从成堆的竹简里抽出一卷,瞄一眼就扔出去,在地上摔出“啪”的一声清脆。

妈蛋,都是重复的无用的破点子!天下人的智商都被狗吃了吗!——姬宫涅恶狠狠地怒骂。然后是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竹简、青铜油灯纷纷掉落。灯座在地上滚动,油灯漫在毛毯上,火一下蹿了起来。离得最近的侍人赶紧飞身压灭火苗,又灰头土脸地卷好毛毯,迅速退了出去。

眼看姬宫涅要发癫,嗜血的目光在宫殿里来回扫荡,思量着杀哪个侍人用以泄愤。就在此时,“虢司徒求见!”门口的卫兵大声通报。在得到姬宫涅的应允后,一个身材臃肿的白胖子走进了宫殿,这当然就是虢司徒。殿内的情况他早已见怪不怪,痴肥的脸上现出媚笑:“臣下昼夜苦思,终想出能博王后一笑的法子!”

——有屁快放!姬宫涅一瞪眼,烦躁的他即使面对宠臣也毫无耐心。“点燃烽火台!”虢司徒高声讲。姬宫涅皱起眉,他虽说不学无术、没文化,但基本常识还是懂的。烽火代表了不祥,那是召集诸侯抗击蛮族入侵的标志。故此,他说:“可并未有战事!”虢司徒一拍大腿:“妙就妙在这儿!什么事最好笑?看人出丑嘛。而若让千万人一起被耍,其中还包括各家诸侯,那岂不是好笑到爆!”

姬宫涅浑身一震,脸上的烦闷顷刻消弭:“还是爱卿智商高啊!就这么办。”王权大,还是规矩大?在姬宫涅看来,当然是前者。规矩?无非是随便扯出蛋罢了,哪能及得上美人一笑!

三、玩火

时隔不久,姬宫涅与褒姒一同乘坐华丽的辇车来到骊山,也是烽火台的所在地。高效率的虢司徒已让这个皇家御用风景区变成了盛大的嘉年华会场。漫山遍野金光闪闪,乐队的钟磬和仪仗队的铠甲擦得比铜镜还亮,随便哪个悬崖断壁上都有拖着流云袖的女艺人在风中起舞。

姬宫涅瞟了一眼小跑过来的虢司徒,点点头表示满意,坐在他身边的褒王后则一眼都没理她曾经的导师。

站在山顶行宫的观景台上,姬宫涅指着下方巨大的烽火台,问:“这玩意儿具体是怎么个玩法?”虢司徒谄媚答曰:“规格不同,效果不同。随便用杂草树枝点把小火,表明是小事;而用木柴把火烧得旺些,就是大事了;如果再擂响战鼓,就代表了十万火急。”姬宫涅扬起下巴:“玩,当然要玩大的!”

于是在虢司徒的安排下,烽火台上很快搭起了高高的木柴堆,其中还掺杂了大量的动物稀屎,用以制造浓烟。然后姬宫涅一声令下,火把应声飞入,很快,烽火台上烟火开始升腾。片刻后,突然爆出巨响,浓烟裹挟着被气浪掀飞的碎木,直冲云霄!多年不见的烽火,再次现世了。

烽火台互相间隔六七里,换算一下,相当于现在的3公里左右,在没有电子科技的年代这已是最牛掰的通信方式。而第一个收到信息的诸侯国,就是距离骊山最近的晋国。

消息传来,晋国朝野震动。在紧张的同时,晋侯也很纳闷儿,因为晋国与王都相邻,倘若蛮族入侵,自己总不该毫无察觉吧。但在这节骨眼儿上也想不了太多,毕竟勤王要紧,故此晋军倾巢而出,直奔骊山赶去。

连近水楼台的晋国都没怀疑,其他诸侯国就更不会多想,个个奋勇当先,率领军队浩浩荡荡地向着骊山急速前进。在烽火点燃后的第三天,骊山脚下就聚集了数万兵马,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心里怀着共同的疑惑——对手在哪儿?

这是一个很简单也很重要的问题,但却没人能回答。直至姬宫涅带着褒姒出现在了行宫门口:“大家辛苦了!”诸侯们答曰:“不辛苦!臣等都已做好了战斗准备,只不知敌人隐藏在何处?”姬宫涅戏虐地看着众人,挥挥手:“逗你们啦,有个屁敌人啊!”

——啥?啥!

诸侯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相顾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哈哈哈……”清脆的女子娇笑突然响起,只见褒姒指着诸侯们笑得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转头回顾姬宫涅:“这些人好傻啊!真笑死人了!”终见美人笑脸的姬宫涅瞬间如登云端,浑身都是那么舒坦,他向山下随手一挥:“去去去,都散了吧!”然后搂着还在笑不停的褒姒开心地回了宫殿。

尼玛啊!诸侯们大怒,这TM也能玩?大家的爱国热情有那么好玩吗!有些消息灵通的诸侯很快就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我擦!都为逗一臭丫头开心,姬宫涅脑子里有屎吧!

但再不乐意,诸侯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因为他们从小接受的信仰就是,天子的意志神圣不可违逆。不过,在这次闹剧之后,很多人的信仰开始动摇了。

按说这事到此为止也就完了,但姬宫涅却有点不识好歹,居然三天两头就要搞一次这个低级恶作剧,而褒姒的笑点也是够奇葩,居然每次都乐得前仰后合。也是让人醉了。当然,也有好心的大臣提醒:“把规矩玩坏就不好啦!”可得到的却是姬宫涅的呵斥:“天子还没有规矩大吗!死啦死啦地!”然后就再没人敢出来絮叨了。

不过诸侯们也不是傻子,他们开始质疑——天子,真有那么神圣吗?久而久之,坚持去骊山打卡的人越来越少,就是姬宫涅再发脾气也没用。人们心中历经百年构建起的价值观,竟然被姬宫涅三两下就给玩了个稀巴烂……(《史记·周本纪》: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其后不信,诸侯益亦不至。)

现在把画面稍微快进一下,我们就能看到姬宫涅最后一次去骊山玩烽火的情形——

这次来的人史无前例地少,只有一伙人到场,粗略估计不到一千。褒姒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了,姬宫涅也觉得太无聊了,转身就回了京都。他不会知道,寒冬腊月,瑟瑟寒风中这伙人像标枪一样站了很久。我们把镜头拉近,再加一点儿强光,对这伙人特写一下,你会知道他们的坚毅将在未来改变这个世界。

他们都姓嬴。

四、屠城

时间很快到了公元前771年的秋天,这是姬宫涅即位的第十一年,但京都已变成了人间地狱。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之前被姬宫涅撵走的申王后回来了!她的父亲申侯联合了曾经被姬宫涅他爸揍过的蛮族——西戎,杀了过来!

申王后是有政治头脑的女人。她杀回来可不是为了出气,而是想干掉这个败类后,让自己的儿子名正言顺地即位。她知道姬宫涅此时的名声已臭到了极致,诸侯们都对其心怀不满,此时搞政变,去攻打王都可说是最佳时机。

守卫王都的军队数量并不多,且战斗力极渣,面对本就生猛狂野的蛮族大军,根本不堪一击,瞬间被揍得落花流水。姬宫涅在兵临城下前就已被吓尿,到处呼喊寻找“大忠臣”虢司徒不果后,只好带着褒美人仓皇出逃。虢司徒呢?这货消息太灵通,早逃之夭夭了。

慌不择路,姬宫涅拉着褒姒跑得昏天暗地,猛一抬头时不禁大喜——天助我也!居然跑到了骊山,巨大的烽火台就在眼前。他转头安慰已被吓得精神恍惚的褒姒:“宝贝儿,我们有救啦!我这就去燃起烽火擂起战鼓,让诸侯们立刻赶来救援。回头非干死这帮蛮族土哈哈不可!”但褒姒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依然目光迷离地哭个不停。

烽火台上,姬宫涅不断搬扛,终将木柴高高堆起。从小到大他也没干过这种活儿,手掌肩膀的皮肉都被戳磨得破烂,满是血污,也耗尽了浑身的气力。当他最后拿起点燃的火把时,手已在不受控地狂抖。

嘭!

烽火燃起了。

抱着美人,姬宫涅靠在角落里,望着冲天的火光与黑烟,眼中尽是期盼。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推开了褒姒,踉跄着在烽火台上搜寻,直到弯腰在地上捡起了一对鼓槌。要敲鼓,才是十万火急啊!拼出最后一丝力气,姬宫涅抡起了鼓槌——

咚咚咚……无力的鼓声在山风中飘荡。

唉,这孩子的智力水平真是让人蛋疼。先不说被骗过多次的诸侯们会不会来,只单纯讲距离,就没有诸侯比正在王都肆虐的蛮族,离骊山更近。所以姬宫涅没等来救兵,反而让蛮族更方便地找到了他。一代天子,就这样命断烽火台。至于褒姒呢,人长得美确实有好处,连蛮族都没舍得杀她,但却沦为了蛮族首领的床笫玩物。想必,是再不能高贵冷艳了吧。(《史记·周本纪》:遂杀幽王骊山下,虏褒姒,尽取周赂而去。)

故事到这儿,是不是觉着当年大宗伯的胡扯居然应验了?其实并不然,事情是这样的——

申王后本想利用蛮族干掉姬宫涅后,就打发人家滚蛋,可这如意算盘没打成。游牧民族虽然干架厉害,但物质生活却一直没啥保障,总得战天斗地地挣命,所以眼见了周王都的繁华,是真的不想走。所以本是队友的双方最终矛盾激化,大打出手。申侯的部队当然不是蛮族的对手,被揍得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团灭。倘若事情这样发展下去,那大宗伯才真是蒙对了,但在关键时刻,因为姬宫涅之前发出了求救信号,居然真有一伙儿人赶来了——

是那群姓嬴的人!

这是群疯狂的战士,勇猛得让蛮族都心生骇惧,而且嬴族与申侯的人马加在一起,就占据了绝对的数量优势。所以,觉着胜算不大的蛮族终于决定撤走,返回了属于他们的荒蛮之地。

战斗结束后,申王后的儿子宜臼因为在血统上绝对的根正苗红,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王位。也就是史称的——周平王。

嬴氏一族当然也没白拼命,本无名分的他们,用勇气与坚持换来了立国的机会。周平王将王朝西部的一块土地赐给了他们,并封国为秦!(《史记·秦本纪》:平王封襄公为诸侯……与誓,封爵之。襄公于是始国,与诸侯通使聘享之礼。)

之后,周平王为与蛮族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且经历战乱的王都已破败不堪,故将之东迁至洛邑。从此,周王朝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史称东周。

不过,虽然周王朝得已存续,但经此劫难后,已再难复往昔的辉煌,尤其是规矩被姬宫涅玩坏了。到了此时,王大还是规矩大,已是不言而喻。而所谓礼崩乐坏,也将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直至彻底灰飞烟灭。

乱世,来了!

作者按:

所谓的蛮族,一直都是周王朝的大敌。因为游牧生活完全是靠天吃饭,一场大风就可能摧毁畜群,难以积累财富,而人烟稠密的农耕地区则相对要富裕太多,所以可说是贫富差距导致了双方持续不断的军事冲突。但导致王朝崩塌的根本原因却并非是来自外部的冲击,而是源于内部价值体系的崩溃。天子?王权?都不过是“规矩”的一部分罢了。所以姬宫涅算是在无意间,把自己的产业带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叫难产

你绝对想不到,会有哪个霸主的名字叫“难产”,这简直是比狗剩、傻蛋难听一万倍的名字。

偏偏郑庄公就拥有这样一个奇葩名字。

很久以前,西周被周幽王搞倒闭后,周平王成立了新公司——东周,很多人在心里对新公司和新总裁不屑一顾,但还没人直接与周王室叫板,王族对各国国君还有深远、不可动摇的威慑力。就在这时(公元前757年),郑庄公姬难产出生了。

郑国是一个疯狂的国家,地盘不大,人口不多,却都信奉并且严格执行一个原则——不服就死磕。但凡不相信这条伟大原则的国家都被郑国干掉了,主事人就是姬难产的老爹——国君郑武公。这个铁打的汉子听着寝殿里面传出的一声声号叫,烦躁地踱着步,飞速思考着——到底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撕心裂肺地喊着要死要活的人就是他媳妇儿武姜,毫不意外地,她难产了。

考虑的时间拖得太久,稳婆忍不住从寝殿冲了出来,喊着大人哪,再不下决定可就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了,逼着郑武公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个时代的逻辑是,孩子比女人重要多了,郑武公如此犹豫,可见他很爱他媳妇儿。而武姜生命力旺盛,抱着自强不息的信念居然活了下来。孩子当然也没死,而且是个男孩儿。郑武公抱着儿子稀罕了好一阵才想起媳妇儿,赶紧过去安抚:“夫人,今天你可是为国家立下大功了啊。快给孩子起个名吧,这是你应得的荣誉。”

夫人愤恨地看着郑武公抱着的孩子问:“我说了算吗?”见郑武公点头,她咬牙切齿地又说:“那就叫难产吧,叫姬难产。”郑国也是周王族的一股分支,同样姓姬,郑武公瞬间就满头黑线,这叫什么名字啊!但是作为一国元首,说话一定要算话,所以未来郑庄公的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

只是姬难产同志在出生时给他老娘造成了太大的心理伤害,所以他和武姜的母子关系一直很不好,尤其是年少时,难产的生活是极度悲摧。

同期的郑国有两位国君继承人,一个是难产,还有一个是他小弟,叫姬段。人如其名,姬段这孩子做人特别极端,经常仗着母亲撑腰去欺负哥哥,诬陷、殴打这类事是常有的,对自己哥哥的态度是“一天不抽丫,吃饭都不香”。而难产被欺负是不能向父亲告状的,否则母亲知道了他的下场会更惨,可以让他怀疑一万次他是不是亲生的。(《春秋左氏传·隐公元年》: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2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

说起来,一个母亲会对亲生儿子如此怨恨,就只是因为生下他时难产而已,这实在是太奇葩了,也许这代表了整个周王朝正在走向衰亡,人伦在这个时代已经逐渐丧失,是重新洗牌的时候了。

每天被虐千万遍的难产比同龄人早熟很多,化憋屈为力量是他的人生格言,这为他在多年后成为绝世猛人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他人生的第一次转折出现在13岁那年,他爸郑武公病入膏肓将要离世。

他媳妇儿武姜狂躁地要求着把姬段立为太子,郑武公已经不行了,随时可能挂掉,而郑国太子人选还一直没有确定。对武姜来说,她绝对不想让讨厌的难产登上国君宝座,但如果郑武公不表态,长子难产成为国君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目光已经呆滞的郑武公轻轻地摇摇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媳妇儿说的话。“哼!”武姜猛踹了床一脚,愤愤地离去。

武姜的要求没被采纳,郑武公从头到尾只是轻轻地摇头摇头摇头,最后武姜什么承诺也没拿到。

不是郑武公不给媳妇儿面子,周朝是一个极其讲究长幼礼仪的时代,长子继任国君是心照不宣的规则,就像不能在马路上大小便一样,如果随意废长立幼,会让整个国家都受到天下人的唾弃和耻笑。这些问题武姜完全不去考虑,她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欧巴桑而已,能让自己大儿子痛苦才是她的人生目标。

一个月后,郑武公终于一命呜呼,难产正式成为郑国新一代国君——郑庄公。他虽然有了别的名号,但私下里还会有人嘲笑他的本名,可他并不在意。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再忍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成为元首后,难产的生活还是很不顺心,他那个奇葩的妈张罗着给姬段要一块自立为王的地盘。这个地盘地理位置绝佳,打个比方,如果郑国首都是北京,那他们要的就是上海。郑庄公当然不能同意这种可笑、无理的要求,但还是给了弟弟一块不算坏的地盘,那地方叫“京”。对这件事,很多充满爱国情怀的大臣都表示不能理解,私下都议论自己的老板是不是有点儿太懦弱。也有个别嘴欠直接到难产耳边说三道四,都被骂了回去。(《史记·郑世家》:庄公元年,封弟段於京,号太叔。)

这些大臣自以为正直,也不想想,这个叫难产的人如果真是个废物,又怎么能活到当上国君呢。看他不爽的人可不是什么屁民,而是他妈——国母武姜啊。

所以,难产有自己的计划,并且早就这么想了。“难产”是什么意思?就是让你千辛万苦怀胎十月之后,接着再痛不欲生。

就这样,姬段在“京”发展了起来,短短几年就拥有了自己的军队,并且吞并了相邻的两个城市,最后还建造了一个比郑庄公的宫殿还要大的宫殿。这就不得了了,是绝不被允许的,属于违章搭建,怎么强拆都不过分。而且到了这时候,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姬段造反只是时间问题,而郑庄公又对此完全不闻不问,这就让人憋不住了。

很快,一个姓吕的大官跑去进谏了:“大人,如果您再这么放任姬段发展下去,那他肯定会造反的啊,他就是一白眼狼啊!难道您看不出来吗?”

郑庄公回答他:“那我又能怎么办呢?他总归是我弟弟嘛。”

吕大官气得一跺脚,头也不回就走了。他没有看见此时挂在郑庄公脸上的冷笑。竹简上是郑国本年度的财政预算,军费开销已经比难产刚当上国君那年翻了四倍不止。现在的姬难产,状态就叫求开战。

多聪明的难产啊,大臣们对他的态度急得够呛,郑国人民却无比拥护他,都觉得自己的国君真是个讲情义的大好人。一个古人这么懂得制造舆论和塑造形象,难产真是天生的政治明星。

公元前744年,姬段那二货终于造反了,他先给自己老哥下了封战书,大概的意思是你丫是想挨抽呢,还是赶紧给老子挪地方?郑庄公看完战书就笑了,笑得如释重负(等也是个辛苦活儿啊),只说了两个字:“来吧。”

姬段率先挑起战事,让本来就爱戴郑庄公的郑国百姓更加不满,他们游行示威,支持大好人郑庄公勇敢还击。不动声色拥有了恐怖武装实力的姬难产,不费吹灰之力打败了姬段,面对逃往相邻的卫国寻求政治避难的弟弟,姬难产又阻止手下赶尽杀绝,赢得了大把的掌声和赞扬,成功扮演情义大哥,获得奥斯卡小金人,愚千万人如探囊取物。(《史记·郑世家》:二十二年,段果袭郑,武姜为内应。庄公发兵伐段,段走……鄢溃,段出奔共。)

现在没人再去嘲笑难产的名字,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孩,但离成为绝世猛人还有些距离。在搞定家事后不久,他就搞了份兼职——给周平王当正部级干部。他需要一个更大舞台去展示自己,证明叫难产这事儿真的不可笑。

正部级干部只是个名义上的说法而已,说白了就是保镖。当时周王室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必须依靠强势的诸侯国帮忙才能撑得住面子,原本最好的选择是老牌劲旅晋国,可晋国正在内乱,自顾尚且不暇,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南边的新生力量郑国。没人会白出力,更何况老谋深算的郑庄公,他作为首席保镖,很快就掌握了周朝实际上的政治话语权。

或许是压抑得太久,也可能是他性格本来就这样,只不过一直隐藏起来了而已,郑庄公的不可一世开始逐渐显现。越到后期,国家大事的办理越不和周平王打招呼,难产还不断地利用职务之便扩充自家的军备和地盘。长此以往,很多诸侯都不开心了,但又没办法,毕竟人家是打着周天子的名号在办事,而且这时的郑国又那么强,强到没人敢去指手画脚。

不服就死磕,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作为东周总裁的周平王也从开始的有些不满,过渡到很快认清了局势。毕竟他也是经过大世面的人(烽火戏诸侯事件亲历者),知道该如何取舍。他知道以当下的局势而言,能保证整个周王室的安全就已经足够了,不能奢求太多。所以,为了笼络郑庄公,他让自己的儿子姬狐去郑国留学,并且邀请郑庄公的儿子来首都洛邑进修,以示友好和信任。

公元前720年,心力交瘁的周平王终于驾崩了,太子姬狐也是个孝子,一点儿都没埋怨老爸为了家族事业把他抵押出去,闻讯立刻痛哭流涕地从郑国往家里赶。只是更悲摧的是,这个大孝子因为伤心过度死在了回家的路上,连洛邑的城门都没踏进去。

一号和二号首脑先后去世,只好由第三顺位的人顶上周天子这个岗位,这个人叫姬林,是太子姬狐的儿子,史称周桓王。

周桓王不同于他的父辈,这小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没吃过什么苦,是个养尊处优的帝三代。他上台之后立刻就做了一件前人不敢做的事——给政治强人郑庄公找不痛快(作死的路子)。他又雇用了一个正部级干部,来分郑庄公一把抓的权。被雇的人叫虢公,是搞垮西周的虢司徒的后代。这个真让人有点儿纳闷儿了,周朝的二货皇帝怎么都喜欢姓虢的人呢?吃一堑长一智不懂吗?

但周桓王就是不懂。郑庄公也立刻表达了他的不爽了,他做了一件很不给周桓王面子的事,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去挑战王族的权威。

周王室有一个皇家专属种植区,那里都是上好的小麦和水稻,相当于现在的特供物资。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郑庄公带着手下连夜抢攻,把这些好东西一网打尽。相对那时还不发达的生产力来说,粮食是特别特别重要的物资,谁的粮食被抢了,那可比现在我们丢了工作要严重得多,就是真正的丢饭碗砸饭碗。(《史记·郑世家》:郑侵周地,取禾。)

这绝对是挑事的节奏,姬难产这个政治强人已经升级成政治狂人了。

周桓王第二天听说这事后,立马就怒了,因为这不光是丢了饭碗,而且还丢了面子。老子的饭碗你也敢抢,真是把你惯出毛病了。很快,某天晨会上,周桓王笑眯眯地问郑庄公:“爱卿啊,本王有件事想请教你一下,可否?”“大王有话请讲。”“昨天我养的一只畜生难产死了,可小畜生却活了下来,爱卿感觉我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就叫难产怎么样?”

这话说得太毒了,把娘儿俩都给骂了。郑庄公瞬间变得面色铁青,他最讨厌别人拿他的名字开玩笑,而且武姜再不是东西也是自己的妈。他怒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身后周桓王的笑声无比刺耳。离开皇宫后,郑庄公直接回了郑国,他早就不想再忍任何人,也没那个必要。同时难产也知道,他人生里最大的机会和挑战就要来了。

对于郑庄公的不辞而别,周桓王勃然大怒,他认为这个人简直太不识抬举了,必须教训一下,不然以后自己还怎么当老大。他找来了几个这些年被郑国欺负过的诸侯,陈、蔡、卫、宋等,在酒桌上,这些人起草了恐吓郑庄公的联合声明:识相的话,就赶紧来赔礼道歉,并且以后夹起尾巴做人,否则我们可就要大嘴巴抽你了。

郑庄公知道这事就笑了,再次说出了他最喜欢的那两个字:“来吧。”他那不服就死磕的郑国传统基因已经被完全激发。

两方军队在一个叫“繻葛”的地方展开混战(战争画面请自行脑补,想象力可以随意发挥,多惨烈都不过分)。最后,疯狂且强势的郑国人几经鏖战,终于击败了多国联军。在追击侵略者的过程中,郑庄公看见了前面疲于奔命的周桓王,对身边的弓箭手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震惊的话:“干掉他!”(《史记·郑世家》:庄公与祭仲、高渠弥3发兵自救,王师大败。祝聸射中王臂。)

在秦始皇出现之前,难产是第一个也是唯一敢对周天子说出这三个字的人。郑人的疯狂被他诠释得淋漓尽致。

只是周桓王命大,奔着他脖子去的必杀一箭射在了肩膀上,让他逃过了一劫。但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也没有能力去和诸侯们较量了。

我叫难产,可怕不可笑!在凯旋的路上,郑庄公看着远方的云海翻涌,如是说。

这就是一个绝世猛人的奋斗成长史,他在历史上被称为春秋小霸,之所以没有与后来出现的春秋五霸并列,其一是因为当时郑国的声势确实与后来的超级大国还有一定差距;其二是每个霸主都持有周天子颁发的营业执照,这是狠抽了周王族一嘴巴的郑庄公不可能拿得到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论语·颜渊》

周是崇礼的时代,讲究君臣父子每个角色都要有自己该有的样子,不能乱了规矩,只是一切都因为郑庄公那一箭而改变了。世间将不再有伦理和法度,弑父、杀君的情况开始不断上演,黑暗与血色吞噬了大地。

错爱

春秋初期,齐国有位美貌的公主非常出名,她叫文姜。其实姜才是她的姓,“文”只是大家给她取的外号,意思是有才华。才貌双全又有钱的少女在什么时代都很受追捧,所以在当时的贵族圈里,不论单身还是已婚的男士都在打着文姜的主意。对于这事,文姜她爸(齐僖公)特别高兴,在他看来,找个有前途的女婿比什么都强。这时的齐僖公已经在众多候选者里相中了一个有为青年——郑国的姬忽。郑国是当时的军事强国,而姬忽是下一任国君的有力竞争者,绝对的潜力股。在一次家族晚宴上,齐僖公向家族成员们宣布了他的决定:“我要把文姜嫁到郑国去。”(《春秋左氏传·桓公六年》:公之未昏于齐也,齐侯欲以文姜妻郑大子忽。)

可这话没人接,掉到地上就摔没了,搞得齐僖公很尴尬。他原本以为会有掌声的,却没想到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公孙无知。公孙无知是齐僖公的侄子,一个标准的马屁精,平时最喜欢附和齐僖公的决定,但现在的他却偷偷地看了堂哥姜诸儿一眼,什么也没敢说,低头专心啃排骨。(《管子·大匡》:僖公之母弟夷仲年生公孙无知,有宠于僖公,衣服札秩如適。)“我不同意。”文姜大叫,美艳的脸庞涨得通红。“这事就这么定了。”本就气不顺的齐僖公怒喝一声,都没问女儿不同意的理由就拂袖而去。家族晚宴不欢而散。

文姜是个孝顺的姑娘,平时从来不跟父亲顶嘴,这次她是真的急了——要是嫁到国外去,那我和哥哥可怎么办?

齐僖公有三个儿子,分别叫姜诸儿、姜小白和姜纠。作为亲兄妹,姜诸儿与文姜已经相恋多年,这事除了齐僖公还被蒙在鼓里,家里其他人都知道。所以公孙无知刚才一声都没敢吱,他可不想惹本就看他不顺眼的堂哥。乱伦这种事在什么时代都为人所不齿,所以别说齐僖公没问女儿不同意出嫁的理由,就是问了,文姜也不敢说实话。

在齐僖公看来,女儿的反对无非是青春期的叛逆,根本用不着理会。他已经自顾自地开始给文姜准备嫁妆,这场婚礼看起来已经势在必行。

面对父亲逼婚的压力,文姜每日以泪洗面。而作为哥哥兼男友的姜诸儿对此也束手无策,他无力去反抗身为国君的父亲,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他真正感觉到了成为国君是多么重要——权力才是自由的前提。这件事造成的心理阴影将笼罩姜诸儿一生。

在压力面前,女人有时要比男人坚强很多,随着出嫁的日期日益临近,文姜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要与心爱的哥哥分开了。在经过几个不眠之夜的思考后,她终于想出了一个拼死一搏的办法——将自己乱伦的事告诉未婚夫姬忽。她相信年轻气盛的姬忽在知道自己的丑事后,肯定会主动毁掉婚约,但自己乱伦的事也可能就此被传扬出去。可她这时已顾不得这么多,只要能留下来,能每天见到哥哥就够了。

文姜给姬忽写了一封感情真挚的亲笔信,在信中说明了自己的苦衷和歉意,封好后,她找到了姜诸儿。那年月没有快递,想安全又迅速地把信送到遥远的郑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文姜没有这个能力。弄清楚情况的姜诸儿极力反对妹妹的做法,因为丑事被传出的风险实在太大了,谁知道姬忽会不会恼羞成怒呢。但最后他还是妥协了,毕竟除此之外根本想不到别的办法,他也不想与妹妹分开。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姜诸儿派出了他的金牌保镖——彭生。这是个绝对的猛人,齐国出了名的大力士,能轻松抬起一辆马车(当时马车的重量接近500公斤)。姜诸儿可不想这么重要的一封信落到不相干的人手上,那可就要命了,所以必须由武林高手护送。

在彭生送信的日子里,文姜想尽了一切办法拖延自己出嫁的时间,但每一天都是煎熬。

一个月后,齐僖公收到了姬忽提出取消婚约的书面文件,并且没有说明原因(做事还真挺讲究)。不明所以的齐僖公勃然大怒,他认为姬忽这小兔崽子简直太不识抬举。不娶就不娶,我女儿还愁没人要吗?不知是否出于赌气的心理,没隔几天,齐僖公就把文姜和早已准备好的嫁妆一起送往了鲁国。作为一国之主的鲁桓公要不是因为年纪大点,也不至于沦为第二候选人,现在突然美梦成真可把他给乐坏了,高高兴兴把文姜娶回了家。(《春秋左氏传·桓公三年》:会于嬴,成昏于齐也。)

就这样,文姜的计划虽然成功了,但最终也没能改变自己出国嫁人的命运,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华夏历史一定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当时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女子的嫁娶会对一切产生那么深远的影响。

带着哭湿的手帕,文姜远嫁他乡,离开了深爱着的哥哥。本来开朗善良的姜诸儿也从此黑化,变得愈加暴躁狠毒,只要有一点儿不顺心的事发生(比如饭吃撑了,这一点儿没夸张)就会拿手下人撒气,经常有侍从被他活活打死。但欺负下人不足以发泄他对父亲的不满,所以他的目光就瞄准了堂弟公孙无知。

人如其名,公孙无知确实是个不学无术的人,但是没文化不等于没心眼儿,这家伙拍马屁的功力简直是登峰造极了。周是一个讲究等级礼仪的朝代,以公孙无知的身份能混个小康生活就算不错了,可他现在的地位却仅次于大公子姜诸儿,谁叫齐僖公看见这个侄子就高兴呢。本来姜诸儿就很讨厌堂弟成天溜须拍马的那一套,现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想那老家伙快点儿死都来不及呢,你还天天哄他高兴,是不是欠揍啊!所以,作为齐国的三号人物,公孙无知却经常鼻青脸肿,这也算是列国时代一道独特的风景了。

公元前698年,在大儿子每天的诅咒中,齐僖公终于死了。姜诸儿正式上位,史称齐襄公。上台后,姜诸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撵走两个亲弟弟,他得确保自己的地位万无一失,毕竟这年代血统是第一竞争力。

不要因为姜诸儿的感情问题就戴着有色眼镜看他,其实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从他上位开始,齐国开疆拓土经济腾飞,发展得相当不错。但事业的成功远不能弥补他在爱情上所受的创伤,每当夜深人静时他就会想起远方的妹妹。两个人已经很多年没再见过面了,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写信,而充当信使的还是那个猛人彭生。这时的彭生已是姜诸儿的绝对心腹。

思念是一种病,尤其在没有视频,也没有微信的年代,更容易让人病得变态。情书对兄妹俩来讲毫无浪漫可言,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煎熬。

到了公元前695年,相爱的兄妹俩已经十五年没见面,但他们终于等到了一个再相逢的机会——鲁桓公要去齐国进行政治访问。这种事在当时来讲是不能带夫人前往的,不合乎礼节,但在文姜的强烈要求下,鲁桓公还是无视了大臣们的劝阻。从结婚开始,鲁桓公一直都对文姜言听计从,确实是个好男人,但在文姜眼里,他却是最可恶的人——就是你害得我和哥哥分开!文姜每天都这样想。(《春秋左氏传·桓公十八年》:春,公将有行,遂与姜氏如齐。申繻曰:“女有家,男有室,无相渎也,谓之有礼。易此,必败。”)

来到齐国,看着姜诸儿准备的盛大的欢迎庆典,鲁桓公感觉自己倍儿有面子,其实他不知道人家只是在欢迎分离多年的情人而已。

这次出访进行了两个月都没有结束,其间鲁桓公不止一次提出想要回国,但总被姜诸儿盛情挽留。久而久之,他开始感觉有点儿不对劲了。虽然是亲戚,可自己和姜诸儿也没什么私交啊,未免有点儿太热情了吧?而且我怎么总觉得他跟我媳妇儿眉来眼去的呢。应该是我想多了,怎么说他们也是兄妹啊。

怀疑这事只要开始,就没法轻易结束。很快,事事留心观察的鲁桓公发现了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但是面对强大的齐国,他并不敢直接挑起冲突,所以他决定先忍着,等回去再好好收拾文姜!在鲁桓公的坚持下,找不到理由继续拖延的姜诸儿只好同意了辞行。在临行前,齐国王宫里举行了盛大的送行晚宴。觥筹交错间,头戴绿帽子的鲁桓公心情真的是糟糕到了极点,不知不觉就喝大了。酒精让他无比亢奋,对文姜破口大骂。醉眼迷离的鲁桓公没有注意到姜诸儿那狠辣的眼神。

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的鲁桓公已不记得昨晚的事,他急冲冲地叫着:“快快出发!”在迈步上车时,宿醉未解的鲁桓公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扶住他的是一名魁梧的大汉。大汉笑着说:“大人,还是让小人抱您上车吧,免得再摔到您。”鲁桓公点点头,心想:这奴才还挺有眼色的嘛。他并不知道这个奴才叫彭生。

浩浩荡荡的车队离开了齐国都城,可没走多远,有随从发现鲁桓公已经没有了呼吸,鲁国的队伍瞬间大乱。齐国的急救队来得奇快,不到五分钟就出现了,速度可以完爆现在的120。经过仔细地检查,医疗队长吁了一口气,向坐在另一辆车上的文姜汇报:“肋骨断了三根,已经死透透的了。”文姜立刻号啕大哭,悲伤过度的她无法进行长途旅行,只好让侍从们将丈夫的尸体运回鲁国,自己则返回娘家调理身心。文姜对丈夫的感情真是太深了,不知内情的人都这样认为。(《史记·齐太公世家》:四年,鲁桓公与夫人如齐……桓公下车则死矣。)

肋骨断了这种事怎么看都是人为造成的,所以鲁国要求齐国必须给出一个说法。迫于无奈,姜诸儿只好让彭生去当这个替罪羊,把他捆好送给了鲁国。可怜的彭生,一辈子对主人任劳任怨忠心耿耿,没想到最后落得被乱刀砍死的下场。按理说这事本不该如此简单地了结,毕竟死的是一国元首,但新上任的鲁庄公也有自己的无奈。他并非不想为父报仇,但首先是因为母亲不让,其次是他真的没有实力去找舅舅死磕。最后,慢慢发现端倪的鲁庄公也默认了母亲与舅舅的关系。

姜诸儿终于可以和妹妹在一起了,为了这一天,他等了足足十五年!这么多年,帮过我的人只有姬忽,一定要报答人家,他这样想。这是多么可笑的逻辑啊,他居然忘了那个被他害死的彭生!但不管怎么样,这人还知道报恩,多少也算有点儿人性,可此时的姬忽已在郑国争夺国君的斗争中被人害死。一心想着报恩的姜诸儿把害死姬忽的人抓到了齐国,并将他们五马分尸。之后,感觉生无所求的他彻底对工作失去了兴趣,也不再回家,成天只和妹妹混在一起。几十年了,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可这一切却让一个叫连乘的人愤怒到了极点,这人有两个身份:一是驻守边境的大将军,二是姜诸儿的大舅哥(他妹妹只是一个妾,非正妻)。

连乘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姜诸儿没让他妹妹当齐国第一夫人这事就已经让他很不高兴。去年他又向姜诸儿提出了调换工作的申请,当时姜诸儿答应一年后就给他换个好工作,不用再去边疆吃苦,可现在沉醉在温柔乡里的姜诸儿早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所以越想越生气的连乘就带着自己的副手(名叫管至父)一起找到了公孙无知,想撺掇这个倒霉蛋一起造反。(《管子·大匡》:襄公立后,绌无知,无知怒。公令连称、管至父戍葵丘曰:“瓜时而往,及瓜时而来。”期戍,公问不至,请代,不许,故二人因公孙无知以作乱。)

此时的公孙无知已经惨得不能再惨,想当年的齐国三号人物早已风光不再,在堂哥无情的打压下,他的生活水准一直在温饱线上徘徊。当连乘他们找来时,公孙无知还以为堂哥终于要对他下手了呢,吓得涕泪横流。听连乘解释了一上午,他才相信这不是堂哥给他下的套儿。这货立马破涕为笑,大声叫好,还答应只要自己当上国君就给连乘换个好工作,也会让连乘的妹妹成为齐国第一夫人。他丝毫不在乎自己娶一个已婚妇女,也好像忘了那本是他的嫂子。

这就是乱世,满地的节操却没有底线。现在我们快进剧情直接到高潮部分,公元前686年10月的一天中午,姜诸儿正在宫殿里暴揍一个侍从,这个倒霉蛋名叫阿费。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早上姜诸儿去了城外打猎,本想锻炼下身体,可没想到却被一只野猪给吓到了,因为他把野猪看成了彭生。没错,就是那个被他出卖了的彭生,这就是做了亏心事的下场——白日见鬼。被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回家后,姜诸儿发现自己丢了一只鞋,他气急败坏地非说是阿费偷的。这就是有病嘛,谁偷鞋就偷一只啊。

暴打了阿费半个小时,累了的姜诸儿大吼:滚出去给我找鞋,找不到还揍你!

可怜的阿费只好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但他很快就又回来了,而且手里多了把鬼头刀。看着有点儿蒙的姜诸儿,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说:“公孙无知带着连乘他们造反啦,现在就在大门外面。我暂时稳住了他们,您快跑吧!我会帮您抵挡一会儿的!”

姜诸儿当然不相信,他以为阿费是在吓唬他,所以气得他又过去猛踹了阿费几脚,直到听见外面的喊杀声,他才知道阿费说的是真的。但这时再想跑就来不及了,阿费把慌张的姜诸儿推到了床下,自己堵在屋门口战斗到了最后一秒。多悲哀的时代,居然只有奴才有节操。姜诸儿真的是吓坏了,躲在床下一动也不敢动,却没注意到自己的长袍还拖在外面,这被兴奋的公孙无知进屋就发现了,他把堂哥拽出来,砍成了肉泥。消息很快传到了文姜那里,她号啕大哭,跑回鲁国想让儿子给姜诸儿报仇。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听说舅舅死了,鲁庄公高兴还来不及呢。(《史记·齐太公世家》:冬十二月,襄公游姑棼,遂猎沛丘。见彘,从者曰“彭生”……反而鞭主屦者茀三百……或见人足於户闲,发视,乃襄公,遂弑之,而无知自立为齐君。)

夕阳下,心碎的文姜泪流满面,她本想自杀殉情,却被另一个想法阻止。遥望着齐国的方向,她相信自己可以看到仇人被杀的那天,不然死不瞑目。她确实没有等太久,九年后,齐国再次爆发动乱,公孙无知像堂哥一样,被人砍成了肉泥。频发的政权争斗让齐国迅速地上了列国头条,但又很快被淹没在了各种奇葩事件中。这时没人会想到就在短短的几年后,齐国将再次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因为下一任的齐国国君将会创造历史,成为列国时代的第一位霸主!他就是二公子姜小白,史称齐桓公。

在公孙无知被杀后的第三年,生无所求的文姜才平静地离开了这个纷乱的世界,无疾而终。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诗经·有女同车》

一个美貌被传说了千年的女子却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爱上了一个错误的人,整整四十年。

千古第一相

一、屌丝逆袭

每行每业都有自己的祖师爷,比如很牛×的关二爷之于黑帮,高大上的孔夫子在教育界,但在孔夫子出生的五十年前,却有个妓院的祖师爷,风头正劲,屡屡刷爆头条,堪称那个时代的传说。

他的名字叫管仲。

公元前725年,管仲在安徽省颍上县出生。他小时候那穷的啊,偷包子捡菜叶的事儿没少干,好不容易活到了二十多岁,生活依然黯淡无光,直到他遇见了鲍叔牙。鲍叔牙是个地道的富二代,史料上记载他有两大嗜好:一是吃鲍鱼,二是喝玉玲珑(这是什么生活水准!)。在鲍叔牙的带领下,管仲开始学着做生意,很快就发了。屌丝和富二代是怎么成为铁哥们儿的,我们已经无从知晓,能知道的只是管仲这家伙没事儿就坑鲍叔牙的钱,但鲍叔牙从不当回事儿。管仲有三大爱好:读书、思考和占便宜,和前两项一比,鲍叔牙认为贪点儿财不算什么大事——这哥们儿就是穷怕了嘛,再说咱也不差钱!(《史记·管晏列传》:管仲贫困,常欺鲍叔,鲍叔终善遇之,不以为言。)

一转眼,而立之年的鲍叔牙已是齐国政治圈里响当当的人物,在他的帮助下,管仲也完成了从特困户到商人再到政客的三级跳。当时的齐国政治圈帮派林立,鲍叔牙跟三公子姜小白是一伙的,他本想让管仲也加入这个阵营,管仲却婉言谢绝,反而加入了与之对立的二公子姜纠的帮派。其实长年笼罩在高富帅的阴影下,管仲心里一直很憋屈,在他眼里,鲍叔牙的无私帮助如同怜悯,让他感到窒息——我比你有才华有能力,为什么要受你的接济?

朋友间的好意有时候就这样成了友情的羁绊,敏感的管仲从此走上了与好兄弟竞争的道路,他对二公子姜纠并没有多看好,只是与鲍叔牙赌一口气而已。

齐国那时的局势,其实不论是姜纠或是姜小白都离国君的位子还很远,此时在位的是他们的父亲齐僖公,第一继承人是大公子姜诸儿。姜诸儿的人缘相当不好,这如果在太平年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可那时是乱世,乱世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公元前698年,齐僖公因病离世;公元前686年,齐襄公姜诸儿被造反的公孙无知杀死;公元前685年,篡位不到一年的公孙无知在旅游时,被人乱刀砍死。至此,齐国的权力出现了真空,有资格继承国君宝座的两位公子几年前全被齐襄公撵走了,当时姜纠在鲁国,而姜小白在莒国。事到如今,已不是一二三报数的规则了,而是谁先回到齐国,谁就是国君!

管仲把这当成了他与鲍叔牙的第一次能力PK,可以说是竭尽了全力,可惜那年月最牛×的交通工具就是马车,这玩意儿谁都有,而且速度也差不太多,所以取胜的关键就是距离。路程上管仲他们要比对手多四十公里,所以怎么努力都白搭,还没等他们赶回齐国,鲍叔牙就已经辅佐姜小白登上了国君的宝座,史称齐桓公。管仲和姜纠连4齐国都城的大门都没摸到,就灰头土脸地回到了鲁国。(《春秋左氏传·庄公九年》:夏,公伐齐,纳子纠。桓公自莒先入。)

姜纠当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不甘心的他还想再搏一下,他要向鲁国借兵,杀回齐国。一个人的能力就是在关键时刻表现出来的,管仲对姜纠的想法立刻投了反对票。管仲认为:首先,鲁国的军事能力就远不如齐国,很难说服鲁国出手相助;其次,姜小白的即位完全合法,而且这小子平时的人缘特好,大臣们都拥护他,想打他个措手不及是没戏的。但气昏了头的姜纠根本就听不进去,他大吼:“如果鲍叔牙是我的第一谋士,绝不会说这么泄气的话!”

这话说得多气人,管仲心里也窝着一股火呢,想打架是吧?那就打,谁怕谁啊!管仲立刻去了鲁国,向国君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讲,非凡的雄辩赢得了鲁庄公的绝对认可,立刻就答应了借兵的请求,并决定全力支持姜纠去夺回国君宝座。这就是人才啊,能把一扯淡的事儿讲得头头是道让人信服!鲁国向齐国开战完全就是开玩笑嘛,管仲心里比谁都清楚,但他却另有打算。

几天后,姜纠带着借来的军队赶到了乾时。这地方离齐国非常近,是双方约好的干架地点。

我们来比较一下两边的情况。齐国:实力爆表的传统强国,又在家门口打架,以逸待劳,占尽天时地利;鲁国:列国时代的二流角色,长途跋涉而来,并且背负着侵略者的骂名。所以,战斗刚一开始就进入了尾声,鲁军被打得落花流水。这时的姜纠吓得都没脉了,让他更加惊悚的是——管仲居然没有随着败退的人流逃走,却单人匹马向齐军冲了过去!

这就是胆气!临来之前,管仲就已预料到了眼前的一切,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只手定乾坤。飞扬的尘土和混乱的人群都不能阻碍管仲那如炬的目光,他死死地盯着已能看清眉目的齐桓公,毫不犹豫地射出了一箭。只要他死了,现在败了又何妨,国君的位子还得姜纠坐!

那支箭带着必杀的决心正中齐桓公的小腹。接着,让管仲极度困惑的一幕出现了——战车上的齐桓公屹立不倒,而箭,却掉在了地上。这是什么情况?管仲目瞪口呆,却没有时间思考,赶紧掉转马头逃之夭夭。

乾时之战以齐国完胜告终,姜小白彻底坐稳了国君的宝座。想来,如果管仲的那箭不是射在了他镶满铜片的腰带上,那结局就是天壤之别了。

疲于奔命的管仲绝对想不到——一封齐国的外交信连夜送往了鲁国,内容大概是这样的:“如果不服,我们可以再战。要是怕了,就得答应两个条件——首先,立刻把姜纠宰了,我们可不想他再惹出什么麻烦;其次,把管仲捆好了送过来,我们老板要亲自处理他,以解心头之恨,那一箭可不是白射的。”信的后半段是鲍叔牙私自加上去的,他不想自己的好兄弟出什么意外,死在异国他乡。(《史记·齐太公世家》:齐遗鲁书曰:“子纠兄弟,弗忍诛,请鲁自杀之。召忽、管仲雠也,请得而甘心醢之。不然,将围鲁。”)

胆战心惊的鲁庄公一心想着求和,所以他二话不说就砍了姜纠的脑袋,连同管仲一起,打包送到了齐国。

再次见到管仲,齐桓公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后再五马分尸,要不是鲍叔牙阻拦,或许这个盖世奇才真就这么挂了。而之后,鲍叔牙提出的建议更是让桓公万万没想到。“他上次差点弄死我!”桓公无法接受让管仲当宰相这个提议,“而且为什么啊?齐国有您就足够了。”

鲍叔牙一笑:“若治齐国,有我足矣。若霸天下,非管仲不可。你我君臣在外漂泊多年,不就是在等一个机会去改变这世界吗?”(《国语·齐语》:桓公自莒反于齐,使鲍叔为宰,辞曰:“臣,君之庸臣也。君加惠于臣……使百姓皆加勇焉,弗若也。”)

桓公没再说话,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次日清晨,身着华服的桓公来到了管仲的茅草屋前,静静等候。屋里屋外的人此刻都不知道,这世界将被他们震撼。

很多年后,功成名就的管仲出了本叫《管子》的书,在书中他评价了桓公——小白之为人,无小智,惕而有大虑。翻译说就是:“姜小白这人不小肚鸡肠,并且目光远大。”这是成大事者的必备素质,如果桓公因为管仲射他的那一箭而否掉鲍叔牙的建议,那在历史的洪流中,他就只是一粒普通的砂石,而非名传千古的英雄了。但最让人感慨的还是鲍叔牙,在举荐成功后,他又自愿成为一名给管仲打下手的小参谋。这不仅是因为他对管仲才学的推崇与信赖,也是为了防止兄弟间再生芥蒂,那就对国家太不利了,毕竟如今已非年少时。

对朋友对国家,鲍叔牙竟然可以做到如此无私!

孔子说过一句话:“管仲之器小哉。”可与鲍叔牙相比,谁的器量不小呢?更何况一个自尊心强到爆棚的穷光蛋。但追根究底,在管仲心里,鲍叔牙一直是他最好的兄弟,所以才有了那句“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也!”

就这样,管仲的名相之路起程了。

二、国之大妓

经过两年的磨合,桓公已被管仲的才华深深折服,因为两人相差二十岁,所以平日里桓公都尊称管仲为“仲父”,并告诉大家有事要先和管仲商量,然后再向自己汇报。他敢有这个魄力,主要是相信自己的眼光。做君主,有眼光有魄力就足够了,至于其他,那都是手下人的事。

虽然成了齐国的二号人物,可管仲仍然无法忘记他年少时吃过的苦,在他眼中,钱依然非常重要。只不过钱对于如今的管仲而言,代表的却是另一种概念——经济。他认为一个国家强盛的根本不该是军事能力,而应是经济实力。这种思维方式可以说超出了时代的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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