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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8 10: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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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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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犯规的游戏4

必须犯规的游戏4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必须犯规的游戏4作者:宁航一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日期:2019-12-01ISBN:9787559436573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必须犯规的游戏第四季

南天的身后,一个恐怖的黑色人影慢慢升起。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里那一叠纸上,丝毫没有察觉。直到那黑影越靠越近,投射在了他面前的地下,他才心中一惊,猛地回过头来。

是纱嘉。她半蹲在南天身后,瞪着一双眼睛,盯视着南天。

南天后背噤出了一身冷汗。他咽了下唾沫,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这正是我想问的问题。”纱嘉说。

对了,我现在在徐文的房间里。南天这才意识到。他瞥了一眼身边徐文的尸体——还好,床单的一角盖住了尸体的脸。他对纱嘉说:“你刚才在我身后干什么?”“这个房间的门没有锁。我走进来,看见你背对着我,蹲在地上看着什么。我感到好奇,就悄悄走到你身后,想瞧瞧你在看什么。”“你为什么会到徐文的房间来?”

纱嘉站起来,目光尽量避开徐文的尸体。“我并不是想到这里来。我是到你的房间去找你,发现你不在,才想到你可能在这里的。”“你找我干什么?”

纱嘉沉吟一下,说:“我害怕,想和你说说话。我想让你……陪陪我。”

南天思忖着,他之前就感觉到,纱嘉似乎对自己有好感。但是,他仍感到疑惑。“你这么信任我吗?你不害怕我就是‘主办者’?”

纱嘉绷着嘴唇,沉默良久。“说实话,我无法判断谁是主办者。我觉得谁都不像,有时又觉得谁都像。”她抬起头来,直视着南天。“包括你,我也不敢确定。但是……就算你是主办者,我也认了。”

南天诧异地看着纱嘉。“为什么?”

纱嘉望着南天的目光柔和而富有感情。“我被‘请’到这个地方,参加这场死亡游戏,每天活在猜忌和恐惧之中。我能感觉到,这里的多数人都只顾自己的安危和利益,对别人保持着戒备和敌意。只有你,让我感到一丝温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有种安全感。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值得信任和依赖的人。”

南天想起,刚进入这个封闭空间,他们十四个人准备坐到大厅的十四把椅子上时,纱嘉显得有些忧虑不安。当时,自己有种想保护这个小女人的冲动,于是拉了一下纱嘉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也许就是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举动,感动了她?不管怎么样,在这种特殊的境地,能得到一个人的信任,是件值得欣慰的事。

南天对纱嘉报以感激的目光。“谢谢你的信赖。”“希望你也能信任我。”纱嘉望着南天的眼睛说,“在这个地方,我不会指望每个人都和我推心置腹,但只要我们两个人能相互信任,我就满足了。”

南天从纱嘉的话语中感受到她的真诚。虽然他也和纱嘉一样——无法判断眼前的人是否是主办者,但是,他愿意赌一把。和这个温婉可人的小女人结为同盟,总比跟老谋深算的荒木舟或神秘难测的克里斯等人合作要安稳得多。起码有一点——他能看出纱嘉对他的情感是真挚的,她应该不会伤害自己。

想到这里,南天说:“好的,希望我们能真诚相待,彼此合作,一起找出‘主办者’。六天之后,我们要活着离开这里!”“嗯!”纱嘉露出欣喜的表情。

既然选择信任纱嘉,南天决定把自己的发现和对目前状况的分析讲给纱嘉听。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到徐文的房间来吗?”

纱嘉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地上徐文的尸体,打了个冷噤。“我猜,你是想调查一下徐文的尸体,看能不能有所发现。”“不,我来这里不是调查他的尸体,而是调查他这个房间。”

纱嘉睁大眼睛。“他的房间有什么特别吗?”“昨天(其实是前天,南天此时没有意识到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也就是千秋讲故事那一天。我就到徐文这间屋来找过他——我是想按号码顺序和每个人谈谈,希望能探听到一些信息,或者获得某种启发。”“你打算主动出击,通过和各人的接触,找出主办者?”纱嘉问。“是的。我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我必须尝试在剩下的几天里,揭开主办者的真面目!”“对,不能被动受制。”纱嘉赞赏地说。但是想了想,她露出担忧的表情。“可是你这样做,会不会引起那个主办者的注意,让自己陷入危险?”“我想不会。”“为什么?”“因为我还没有讲故事。”

纱嘉一怔。“什么意思?”“你想想看,这个主办者煞费苦心地把我们‘请’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们14个人一起‘玩’这个游戏,这样他(她)设计的这个游戏才是成功的!如果因为某人的一些举动惹恼了他(她),他(她)就在这个人讲故事之前将其杀死,那么这个游戏就不完整了。我想,对于这个偏执而喜欢刺激、挑战的主办者来说,这一定不是他(她)想要的结果。所以,我可以利用这一点,进行调查!”南天强调道,“而且现在看来,我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为什么?”“因为我是第14个——最后一个讲故事的人。”

纱嘉微微张开了嘴。“接着刚才的说,我昨天来找徐文时,他果然告诉了我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他说——他的这个房间闹鬼。”“什么,就是这个房间……闹鬼?”纱嘉露出恐惧的神色,她抱住肩膀,打了个寒噤。“这是真的吗?”

南天摇头道:“我认为闹鬼可能是他的错觉。但是这个房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他说,他有时会在夜里看到房间里出现一个黑色人影,有时会听到诡异的声音——而且这一切,跟他讲的《鬼影疑云》中的情节,非常相似!”

纱嘉被吓得脸色发白,惊恐不已。

南天继续说:“我听到他这样说,意识到他的房间也许有什么问题。所以想了一个主意——和他互换房间。但是徐文拒绝了。也许他不是很信任我。”南天叹了口气。

纱嘉说:“但是,我记得你说……徐文死之前,到你的房间来找过你——他找你什么事?”

南天思忖片刻。“对了!他当时惊恐万状地来敲开我的门,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说我晚上到他的房间去找他,并且和他睡在同一个房间——就是这里。”回忆了几秒,接着说,“徐文说我睡床上,他睡床下。半夜的时候,他看到床下有一双眼睛,在瞪着他。他吓坏了,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我没在床上,然后就惊骇万分地来找我……”

南天看着纱嘉。“你知道吗?他说的这些话,完全让我一头雾水!因为我根本没去找过他,更别说和他睡在同一个房间了。我只能认为是他做了噩梦。然后,我决定到他的房间去看看,却什么都没发现。当我返回自己的房间时,就发现他竟然死在了我的屋内!接着,夏侯申出现在了门口。几分钟后,你和龙马、白鲸、荒木舟等人也循声赶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纱嘉惊恐地缩紧了身体。“徐文死之前,竟然发生了这些怪事,实在是……”“实在是太蹊跷了,对吧?”南天说,“想想看,他做了噩梦,然后来找我,接着我到他的房间去,把他留在我的屋内——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凶手像鬼魅一样出现,杀死了他,然后又消失,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一切,简直就像是精心排练的舞台剧一样紧凑!如果你相信我不是杀死徐文的凶手的话,那么这起命案的离奇程度,简直令人咂舌!”

南天说得激动起来。“凶手就像是知道徐文会做噩梦,然后会来找我。而且也算准了我会离开自己的房间!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知道徐文会独自待在我的房间里?而且关键的一点是,如果他的目的是杀死徐文的话,为什么不在徐文的房间动手,而要把他引到我的房间再下手呢?”

纱嘉思忖着。“也许,他(她)是想嫁祸给你。或者……”

见纱嘉停下不说了,南天问道:“或者什么?”

纱嘉迟疑着说:“他要杀的目标,会不会就是你?”

南天心中一惊。“你是说,阴差阳错之下,他(她)杀错了人?”旋即摇头道,“不,我觉得不会。这个谨慎的主办者,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而且,我也不认为徐文做的噩梦,会是一个巧合。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文章。”

纱嘉突然说出了惊人的话。“你怎么知道,这个凶手一定就是主办者呢?”

南天一愣。“什么意思?不是他(她)的话,其他人有什么动机杀人?”

纱嘉说:“动机当然是有的——少一个人,就少一个竞争者。”

南天倒抽一口凉气。这是他之前完全没想到的。他不由得在心底佩服纱嘉跳出常规的思维方式。确实……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但是,他疑惑地问道:“如果是这样,凶手为什么偏偏要杀我呢?”

纱嘉皱着眉头分析:“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把认为可能会威胁到他获胜的人杀掉;另一种可能——当然前提是凶手不是主办者——他(她)想杀的,就是他(她)认为是主办者的人!”

南天惊诧万分:“你是意思是,这个凶手认为我是主办者?!”“只是猜测而已。”纱嘉说,“但是你想想看,时间只剩下六天了。在这场死亡游戏结束之前,想到要主动出击的人,肯定不止你一个。”

南天突然发现纱嘉的分析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提醒。他骇然道:“我主动出击,只想暗中调查罢了。难道有人主动出击的方式,是杀掉他(她)怀疑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太可怕了!”“是的,这样的话,我们的敌人就不止主办者一个了。”纱嘉忧虑地说。

人们困在封闭的环境里,彼此猜疑,互相杀害……这个情节,怎么叫人如此熟悉?

纱嘉见南天陷入沉思,问道:“你在想什么?”

南天望向纱嘉:“我想起,现在我们所经历的状况,怎么这么像尉迟成讲的那个故事——《怪病侵袭》?”

纱嘉一怔。“你的意思是……”

南天眉头紧蹙。“仔细想起来,尉迟成死的时候,我们虽然查看过尸体,得出死亡时间等结论,却并没有仔细检验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具尸体,一定就是尉迟成吗?凶手会不会利用我们心理上的盲点——在尉迟成房间发现的尸体,就一定是尉迟成——误导了我们?”

纱嘉张大了口,眉头深锁。

南天接着说:“后来,也没人再去过尉迟成的房间。直到龙马讲完《活死人法案》后,我们才想起进入那个房间看看。而这时,他的尸体竟然离奇地消失了!纱嘉,你不认为这里面可能有问题吗?”

纱嘉的脸色又白了。“你怀疑……尉迟成其实没有死?我们看到的那具尸体……是假冒的?”“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南天神色严峻地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主办者,就是我们大家都绝对意想不到的——第一个‘死’的人——尉迟成!”“而他躲在暗处——可能就是你之前提到的密室——暗地里出来活动,并且操纵着这个游戏……”纱嘉忽然惊呼道,“啊!我们会不会找到答案了?!”

南天缓缓摇头。“别轻易下结论,我们没有证据来证明这个推断。而且,现在的状况扑朔迷离。还有另外一些更难解释的事情。”“是什么?”

南天从地上拾起之前从徐文床底下找到的一沓纸,递给纱嘉:“这是我刚才进这个房间调查,在床底下发现的,你看看吧。”

纱嘉接过来。“这种稿签纸我的房间里也有。”“对,我们每个人的房间里应该都有。你看看内容吧。”

纱嘉一页一页翻看。当她看到第六、七页时,忽然睁大眼睛,捂住了嘴,南天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那一页上写着——

4月28日 新构思的故事《墓穴来客》“天哪,这是怎么回事?”纱嘉惊诧地问,“这不是白鲸讲的故事吗?怎么记录这个故事构思的稿纸,会在徐文的房间里?”“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这绝对是徐文的笔迹。”南天说,“我昨天上午来找他时,就看到了这沓纸。当时我没翻后面的看,所以只看到《鬼影疑云》的故事大纲。我还夸徐文写的字漂亮。而他也告诉我,他是个守旧的人,一直使用传统的纸和笔来写文章——足以证明,这叠纸上的内容,是他亲笔书写的。”“天哪……”纱嘉恐惧地说,“白鲸讲故事之前的那个晚上,徐文正好被杀死了。然后,白鲸当然可以毫无顾忌地把这个故事讲出来。难道杀死徐文的人,就是白鲸?而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取这个故事?”

南天眉头紧皱。“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是有两点,有些不合逻辑。第一,徐文作为第二天晚上讲故事的人,已经讲完了他的故事,为什么还要再构思一个新故事?而且记录这个故事的手稿,又怎么会被白鲸发现呢?”

顿了一下,似乎是专门留时间给纱嘉思考。南天继续说:“第二个不合逻辑的地方就是,如果白鲸暗中获得了徐文的故事构思,并且为此杀了他,怎么可能还把这叠纸留在这间屋里?这可是致命的证据呀!他再大意,也不可能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吧?”“确实,这太不合常理了……”纱嘉埋头思索。“难道,是有人故意嫁祸白鲸,同时造成他犯规的假象?”“问题是,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南天困惑地说,“就算有人能模仿徐文的笔迹吧。但是这个人,怎么可能在白鲸讲故事之前,就写下这些内容?”

两个人都沉寂了,陷入深思。

大概过了一分钟,南天看到纱嘉身体颤动了一下,惊惧地瞪大了眼睛。他连忙问道:“怎么了?”“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纱嘉靠近南天,神色惶惑地左右四顾。“什么声音?”南天刚才凝神思索,没有听到。“我好像听到这间屋里,有低语声……似乎是谁在说话。”纱嘉害怕地抱住了南天。“低语声?这间屋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呀。”南天警觉地张望周围,绷紧了神经。

他们俩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口。房间里似乎能听到他们心脏急促跳动的声音。但是几分钟过去了,并没有听到什么怪声。

南天问纱嘉:“你刚才真的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没有听错?”

纱嘉有些不那么肯定地说:“我……应该没听错,总不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幻听吧?”

愣了几秒,南天心中突然一惊——徐文说,他在这个房间的时候,有时就会听到一些诡异的声响。难道,刚才纱嘉听到的,就是“闹鬼”的声音?

纱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扑在南天怀中,紧紧抱着他,身体不住地哆嗦着。

我等了许久想要发现的,徐文房间的诡异状况,终于出现了?南天紧张地思忖着。但是——为什么这个声音只出了一下,就屏声静气了?

难道——南天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这个弄出声响的“鬼”,是发现这个房间里此刻有两个人,才骤然停止?

想到这里,南天抱住纱嘉的肩膀,急促地问道:“纱嘉,你刚才有没有听清那个声音,说的是什……”

这句话还没问完,门外的大厅内,突然响起那个久违的恐怖声音——正是房子顶端的四个音箱里发出的,经过变声器处理的“主办者”的声音:“各位,抱歉把你们从睡梦中惊醒。我之所以现在打扰你们,是因为在这个时刻,新的‘犯规’的证据,被我们当中的两位朋友发现了。他们两人,现在正在2号参赛者——徐文的房间。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在他们离开之前,赶到那个房间去看看。好了,我就提醒这一句,再见。”

上帝啊——南天惊诧得无以伦比。他和纱嘉两人瞪大双眼,紧张地对视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一举一动,全在这个主办者的注视之中?“我们……该怎么办?”纱嘉无助地望着南天。“他们肯定很快就会赶到这个房间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南天尽量平伏心情,让自己保持冷静。“对,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用不着躲躲藏藏。”

南天上前两步,索性将房门打开,以一种大大方方的姿态迎接即将到来的众人。

半分钟后,第一个人匆匆赶到这个房间的门口,是龙马。他现在似乎是所有人里最关心有谁犯规的人。看到南天和纱嘉在徐文房内,他惊讶地说:“是你们俩?”

南天和纱嘉没有接话。他们站在屋子中间,看着众人一个个出现在他们面前,迎视着一大片疑惑的目光。几分钟后,人几乎都到齐了。

荒木舟走到南天和纱嘉面前,昂着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们。他又瞄了一眼地上徐文的尸体,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南天决定实话实说:“我本来打算一个人悄悄到徐文的房间来,调查他这间屋子。纱嘉到我房里来找我,发现我没在,估计我在这里,就过来找到了我。”

荒木舟眯起眼睛说:“调查这件屋子?怎么,徐文的房间有什么不对吗?”“我怀疑是这样。”南天平静地回答。“那你发现了什么?”

南天把手里捏着的一沓纸递了过去。“这是我刚才在徐文的床底下找到的,你看看吧。”

荒木舟接过这沓纸,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荒木舟看到第一页上写着《鬼影疑云》的内容提要,问道:“这是什么?徐文的创作大纲?”“对。接着往下看。”南天说。

荒木舟向后翻了几页,当翻到《墓穴来客》这个故事的提纲时,他和身旁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4月28日,新构思的故事《墓穴来客》……”千秋惊诧地张大了嘴,同时望向这个故事的讲述者——白鲸。“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你在几个小时前(4月29日)才讲的故事吗?怎么变成徐文在4月28日构思的故事了?”

白鲸此时瞠目结舌,冷汗直冒,他呆呆地注视着荒木舟手中的稿纸,似乎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半晌过后,他暴跳如雷地大叫道:“这是……诬陷和栽赃!这个故事,百分之百是我自己构思的!”

大家都没说话。事实摆在眼前,所有人都不敢肯定白鲸此刻是不是在强行狡辩。

白鲸明显感觉到了众人对他的怀疑。他完全丧失了冷静的判断力,转身恶狠狠地盯着克里斯说道:“克里斯!你之前就故意刁难,牵强附会地暗示我的故事是抄袭的,引起大家对我的无端怀疑。现在,又弄出这种所谓‘证据’!目的就是想嫁祸于我,恶意使我犯规,对吧!?”

天才少年克里斯完全没被激怒,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指着南天对白鲸说:“拜托,发现这个证据的不是我,是他呀。你怎么不问问,他怎么会来到徐文的房间,然后又这么巧地发现了你‘犯规’的证据呢?”

克里斯的话明显带有某种强烈的暗示,将矛头指向了南天。白鲸似乎受到了提示,他转身望向南天,说:“对了,你更让人怀疑。大半夜的,悄悄潜入徐文的房间,然后声称找到了证明我犯规的证据——哼,谁知道这沓纸上写的(《墓穴来客》)故事构思,是不是你模仿徐文的笔迹写出来,然后栽赃给我的!”

南天面对满怀敌意的白鲸,知道他现在可能被气昏了头,并不跟他计较,只是提醒道:“白鲸,别中了主办者的圈套。你冷静分析一下就会知道,不可能是我在嫁祸于你。”“何以见得?”白鲸说。

南天说:“你想想看,如果我真的要嫁祸给你,显然会用更巧妙的方式,让大家发现这个‘证据’。怎么可能自己把这个‘证据’捏在手里,然后又通过主办者之口,让你们大家都聚集到这里来?这不是显得太刻意了吗?一看就给人一种我是要故意栽赃的感觉。”

白鲸听南天这样一说,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他想起了之前犯规的人,都像他此刻一样,气急败坏、头脑发昏,胡乱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正中了主办者下怀。他调整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夏侯申说:“我倒是在想一个问题。”他望向南天和纱嘉。“按你们所说,你们俩是各自悄悄来到这个房间的。那么,这个主办者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他(她)一直没睡,躲在暗处观察着房子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暗火接着夏侯申的话补充道:“而且这个主办者,不但知道走廊上有谁在走动,还能看见屋内发生的事?否则的话,他怎么能断定你们发现了犯规的证据?”

夏侯申和暗火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思索。静默了一会儿,莱克说:“也许,大厅里和房间里都安装了微型红外线摄像头。那个主办者只需要躲在密室里,观察监控镜头就行了。”

歌特摇头道:“大厅里装微型摄像头,也许有可能。毕竟这所房子这么大,屋顶又高,我们没法仔细搜寻。但是屋内,恐怕不可能吧?这么小的空间,空白的墙壁又一目了然,如果装了微型摄像头,我们早就发现了。”“有道理。”千秋皱眉道,“那就奇怪了,主办者如果不能看到屋内的情况,怎么能确定南天发现了这个证据呢?”

克里斯想了想,问南天:“你们在徐文的房间里大概待了多少分钟?”

南天看了下手表。“半个小时。”“这就很好解释了。”克里斯说,“主办者只要能看到大厅的状况,就能判断出这一点了。”“哦?怎么说?”千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望着克里斯。“我们现在从主办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克里斯说,“他(她)看到南天来到徐文的房间,之后又看到纱嘉也进入这个房间。然后,他们两个人在这个不到十平米的屋子内待了半个小时。想想看,如果他们一无所获的话,怎么可能在里面呆上这么久?显然是有所发现。而且如果南天说的是真的——这些稿纸就在床下,那肯定是很容易被发现的。这就不难解释主办者为什么能猜到他们发现证据了。”

南天盯着克里斯,突然产生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为什么克里斯好像是在故意帮我们开脱?

是我多虑了,还是……另有什么原因?

在他暗自思忖的时候,莱克说道:“我有个疑问——假如白鲸真是被人陷害的——也就是说,主办者故意把模仿徐文笔迹的《墓穴来客》构思放在床下。但是,为什么主办者好像知道南天一定会去徐文的房间调查一样呢?”

这话令南天为之一怔。确实,这是个疑问。这个主办者怎么可能算得到我的行动?

暗火问南天:“你之前有告诉过任何人,你打算到徐文的房间去调查吗?”“没有。”南天说,“所以这件事很奇怪,按道理不可能有人知道我的行动计划才对。”

克里斯牵动一侧嘴角,歪着嘴笑了一下。“又是一起难以解释的事件。这里的每一个谜,都在向我们表明一点——我们的对手,这个主办者——绝对是一个超乎寻常的强敌!”“我怎么觉得你有些得意洋洋?好像是在说你自己一样?”荒木舟眯起眼睛说。“我们这里智商最高,可以用‘超乎寻常’来形容的,恐怕就只有你一个吧?”“荒木舟先生,你了解我们这里每个人的智商数值是多少吗?”克里斯说,“我的智商数值,只是被媒体曝光了而已。但是这里的另外十三个人中,可能隐藏着我们完全不知晓的超高智商的人。他(她)可能没有我这样锋芒毕露,但这种看似不起眼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

克里斯的话让众人陷入沉默。似乎大家都在思索这个隐藏在他们当中的超强对手是谁——目前发生的所有难以解释的诡异事件,都在印证——他们当中确实有这样一个人物存在。

突然,龙马问道:“北斗呢?”

大家左顾右盼,这才发现,现在聚集在这里的,只有十一个人。除开已经死去的尉迟成和徐文,就只差北斗一个。“刚才大厅里这么大的声音,他难道没听到?”歌特疑惑地说。

纱嘉说:“北斗以前曾说,他一旦睡着,就连炸雷都吵不醒他。”

白鲸皱着眉头想了几秒,忽然急促地转身,快步朝门外走去。

众人对视一眼,似乎都猜到了他的打算,跟着走出这间屋。

南天最后一个离开。他将徐文的房门带拢,关好。

白鲸此时已经冲到了对面二楼的走廊上。北斗的房间是右手最后一间。白鲸来到这个房间门口,用拳头猛烈地擂门,大声喊道:“北斗!北斗!”

大家都走到了这个房间门口。但是白鲸捶了一分多钟的门,里面也没有反应。而且门从里面锁住了,无法推开。白鲸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说道:“他没在里面!”

纱嘉说:“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睡死了呢?”“我的直觉。”白鲸眉头紧锁。“我们刚才聚集在徐文的房间谈论时,他就没在屋内!”“啊……”千秋捂着嘴说,“你这么说的意思,分明就是……”

话音未落,门开了。北斗光着的上半身只披了件衬衫,还没来得及扣上扣子。他惊诧地看着门口的一大群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纱嘉松了口气。“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北头挠了挠脑袋,显得莫名其妙。“我睡得好好的呀,会出什么事?”“起先大厅里的声音,你没听到吗?”夏侯申问。“什么声音?”北斗睁大眼睛。

夏侯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发问:“那我们敲你的门,你怎么又听到了?”“你们那是‘敲门’吗?完全就像拆房子一样捶门,我怎么可能听不到?”“你自己说的,你睡死了就连炸雷都吵不醒呀。”纱嘉说。“我那是夸张的说法啦。”北斗疑惑地说,“到底怎么了?”“你不会是在装傻吧,北斗?”白鲸怀疑地说,“刚才夏侯申都跟你说了——大厅里的声音——难道你还没想到这代表着什么?”

北斗的眼珠转了几下。“那个主办者又说话了?”

纱嘉点了下头。北斗问:“他说什么了?”“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能不能麻烦你配合我一件事?”克里斯突然开口。

北斗愣愣地看着他。“什么事?”

克里斯盯着北斗的脚。“你能把裤脚提起来一些吗?让我看看你的脚。”

大家都讶异地看着克里斯,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北头更是不明就里,问道:“为什么?”“你只要提起裤脚,让我看看你的脚就行了。”克里斯再次说道。

北斗见大家都盯着他,只有按照克里斯说的那样,把两只腿的裤脚都提了起来。

克里斯瞟了一眼,立刻说道:“你刚才不是在睡觉吗?怎么会穿着袜子?或者说,你听到我们这么急促的敲门声,连衣服都没扣好,就匆匆打开了门,却有时间穿袜子——真有意思。”

克里斯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向北头投去怀疑的目光。北斗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是我个人习惯啦。我本来就是个单身汉,住在宿舍里,邋里邋遢惯了。经常睡觉都是穿着袜子睡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荒木舟慢条斯理地说:“你要这么解释,我们当然也无话可说。”

北斗听出荒木舟明显不相信他,他也懒得争辩,问道:“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暗火说:“南天在徐文的房间里找到了白鲸犯规的证据。”“慢着。”白鲸说,“你能证明我真的抄袭了徐文的构思,而不是被陷害吗?”

暗火说:“那你又有证据能证明你没有抄袭,是无辜的吗?”

白鲸张口结舌,无言以答。良久,他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在故意报复我。”

克里斯眉头一挑,尖锐地指出:“你说‘报复’的意思是——你以前做过类似的事?”

白鲸一怔,好像意识到失言了。他有些慌乱地改口道:“不,我的意思是有人在陷害我。”

龙马说:“其实何止你呢?之前犯规的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是被陷害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个主办者,弄清一切事件的真相!”“对!”南天点头表示同意。“我们现在不要再互相怀疑了,免得中了主办者的圈套。”“既然如此,那我们都回房休息吧。”夏侯申看了下手表。“快两点钟了。”

众人纷纷离去,回到各人的房间。

北斗见大家都散了,他也关上门,再次锁好。

他坐到床边,长吁一口气,用手掌擦了一下额头上冒出的汗。

随后,他脱掉袜子,塞到鞋子里,睡到床上。

第九天晚上(4月30日)临近七点时,房子里剩余的十二个人聚集在一楼大厅里,坐在围成一圈的皮椅上,游戏继续。

今天晚上讲故事的,是“9”号北斗。此刻,他显得既紧张又兴奋,就像参加百米跑比赛的选手一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仿佛此刻对他来说期待已久。到了七点,他清了清嗓子,说道:“终于轮到我讲故事了。我之前也说过,能被选为国内最优秀的14个悬疑小说作家之一,我深感荣幸。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有些感谢这个主办者呢,哈哈。”

荒木舟用手掌撑住面颊,叹道:“真是不知所谓。”

北斗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继续说:“所以,为了对得起这份名誉,我当然会全力以赴。虽然我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作者,但接下来要讲的这个故事,是我精心准备了许久的,相信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莱克微微皱了下眉头:“准备了许久?这么说,这个故事不是你最近一两天才构思出来的?”

北斗承认道:“是的。其实,从进入这里的第一天,听到游戏规则之后,我就开始构思这个故事了。”

歌特有些疑惑地说:“你这么早就开始构思故事,就不怕和之前讲故事的人出现雷同?”

北斗想了想,说:“我想不会……我这个故事,无论如何都不会犯规。”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龙马问道:“为什么?你还没讲,哪来的这种自信?”

北斗犹豫片刻,说道:“这个故事,应该不是谁都想得出来的。”“你是意思是,你这个故事的构思独特到——你认为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同样的题材?”荒木舟昂着头问,“小伙子,你会不会太自负了?”“唉……怎么说呢,”北斗有些窘迫起来,“倒不是这个意思……这样吧,你们听我讲完,大概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说了。”

克里斯十分有兴趣地说道:“好啊,那你快讲吧。”

北斗点了下头,再次清了下嗓子,说道:“我开始讲了,故事的名字叫做‘狄农的秘密’。”(*每个人所讲的故事与后面发生的事均有重大关系。)۞۞۞第九天晚上的故事——狄农的秘密

本故事中所涉及到的历史人物和事件,均为作者查证大量历史资料后所写,并非虚构,只是进行了适当改编和艺术加工。

这个故事是14个故事里较为特殊的一个——可能需要看两遍。۞۞۞一

院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看着手中单薄的简历,颔首不语。秋阳的光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亮了整间屋,却没有照亮他的脸。这使得坐在对面的伍乐婷愈发忐忑了。

空气质量非常好,连泥土和露珠的清香都能闻到——当然了,这里位于植被充足的山上——昨晚又下了场小雨。今天的天气也很好,秋阳温暖而柔和,不像夏天般毒辣炙热。如果我是来郊游的,那该多惬意……可惜的是,现在是在应聘之中——而且,伍乐婷隐隐感觉到——自己获得这份工作的几率不大。

院长把看完的简历放在桌子上,注视对面的年轻女孩。“伍乐婷小姐?”“是的,葛院长。”伍乐婷将身子坐直一些。“你是刚从医科大学毕业的?”“是。”“你之前在市内两家医院实习过将近一年的时间。”“是的。”“但是并没有正式工作的经验。”“……是的,这是我第一次应聘。”

葛院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脸部轮库分明,不轻易展露表情变化。但此刻他笑了起来。“真有意思,你第一次应聘,居然会选择我们这种医院。”

伍乐婷抿了下嘴。“老实说,葛院长,我没有太多选择余地。现在很多医院……都人满为患了。”

葛院长点头道:“很好,你是个坦率的姑娘。这是我最看重的品质之一。”

伍乐婷看到了希望。

葛院长将双肘撑在桌子上,指尖合拢竖起。“现在你告诉我,你对临终关怀医院有多少认识?”“临终关怀医院主要接受的是那些患有绝症,即使全力治疗也无法治愈的、不久将死亡的患者。医院的职责是缓解他们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令他们克服对死亡的恐惧。我们要做的,是在这些患者临终前,给予他们最大程度的温暖和关怀,让他们最后带着尊严,甚至是愉快地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说得很好。”葛院长微笑道,“在网上查的?”

伍乐婷的脸红了。“……是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这种类型的医院一般人很难接触到——你能在网上了解得如此详细,也说明是很用心了。”

伍乐婷觉得这个院长挺善解人意的,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严厉。“好了,现在我要让你了解一下我们这家‘仁爱临终关怀医院’。医院成立于1998年。为了让患者享受到临终前的安宁和舒适,医院建在了远离尘嚣的山上。空气清新,环境优美。唯一不便之处就是每天上下班都要走一段山路,不过如果你能把这当成是一种锻炼,也是件不错的事。”

伍乐婷直起身子:“葛院长,这么说,您同意我来这里上班了?”“为什么不呢?像你这种年轻漂亮的姑娘,愿意投身到这个事业中来,我们是求之不得的呀。”葛院长微笑着说。

伍乐婷没想到第一次求职就如此顺利,心里十分高兴。她脸上泛着红晕,说:“谢谢院长给我工作的机会。”

葛院长轻轻颔首:“那么,你从今天开始就可以上班了。接下来说的是重点——关于你的工作内容。”

伍乐婷认真地点头,神情专注。

葛院长凝视着她。“我要你专门负责照顾本院一个特殊的老人。”

伍乐婷微微张开嘴,显得有些吃惊。“院长,您的意思是……我只负责照顾一个人?”“是的,你的工作就是照顾他一个人。”葛院长再次强调。“其他病人你都不用管。”

伍乐婷露出不解的神情:“我之前了解到,仁爱临终关怀医院目前有一百多位临终病人——难道,每个病人都有专人照顾?”“当然不是,我们可请不起这么多医护人员。实际上,我们这里的临终病人最近又增加了一些,有接近两百人了。而医院的医护人员现在有36个人,他们几乎要负责所有的病人——只有你例外。”“为什么?”“我刚才说了,你要照看的是一个特殊的病人。”“特殊在哪里?”

院长缄默片刻,说道:“我们这里其他的病人,只是患了某种无法医治的疾病。但是这个老人的特殊之处在于,他不但患有绝症,同时还有精神疾病。”

伍乐婷咽了口唾沫。“他是不是……很难应付?”“不,不……”院长摆手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或者说,就算是这样,也无所谓了。因为——我们为了防止他做出过激行为,伤害到别人或是他自己,用皮环固定了他的双手。而且他的双腿也有些瘫痪了,所以现在他只能待在床上——所以,你尽可放心。”

伍乐婷微微蹙起眉头。“没办法,我们也不想这样做。但是如果不固定他的双手的话,万一他发起病来,攻击了身边的人,可就糟糕了——不过你真的不用害怕。绝大多数情况下,他是非常温和的,只是喜欢胡言乱语罢了。你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后,就会知道他确实疯得厉害。不过你完全可以不理他,或者为了哄他开心,顺着他的意思搭上一两句话也行——随便你。”院长耸了下肩膀。“既然他有严重的精神病,为什么不安排他在精神病医院,而要在这里呢?”伍乐婷问。“和他得的绝症比起来,精神病就不算什么了。”院长说,“一个人的生命只剩下不到半年,治疗精神病的意义也就不大了。”“他得的是什么病?”“白血病。”

伍乐婷叹息道:“可怜的人。”“是的,可怜的老人。所以我才请你专门照顾他,希望他在临终前能得到最好的关怀。”

伍乐婷问道:“院长,你觉得我能胜任这份工作吗?我具体做些什么?”“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和爱心,就完全能胜任。实际上,你很快就会发现你的工作是全院最轻松的。你每天要做的事就是,陪着这个老人,倾听他的……各种胡话。吃饭时间喂他进食,他要大小便的时候,你就把便盆放到他的身下。然后就是,每天帮他翻翻身子,再擦一下身体——就行了。”

伍乐婷点头道:“我明白了。”“很好。”“那么,关于待遇问题……”“你是在网上看到我们的招聘信息的,对吗?”“是的。”“那么,上面应该写了工资待遇。”“是的,但招聘信息上只说工资是4000—8000元,我不知道具体能拿到多少。”“我们这里的员工平均工资是4000元左右。”“我明白了。”伍乐婷点头。她本来也没指望能拿8000。4000元已经足够她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不,你恐怕没明白。”院长说,“听我把话说完。我们这里一般员工的工资是4000元,但是你可以拿8000元。”

伍乐婷一怔——这是她完全没想到的。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因为你的工作非常重要。”

伍乐婷疑惑地说:“照顾这个老人……为什么会这么重要?他到底是什么人?”“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院长停顿一下。“但是他对我们……医院来说非常重要。”

伍乐婷不解地望着葛院长。

葛院长打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份合同,递给伍乐婷。“你看看吧,如果决定在这里工作的话,我们就要签个合同。这上面把一些具体问题说得非常清楚。”

伍乐婷仔细阅读着这份合同。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份合同不可能是那种通用的,所有员工都会签的合同,而是只针对她一个人的特殊合同。

看到其中有一条的时候,伍乐婷十分诧异,她把那一条读了出来:“……乙方(代表伍乐婷)需严格保守秘密,不得让其他任何人获知与狄农(这个临终病人的名字)老人有关的一切事情。”

伍乐婷抬眼望着院长。“葛院长,这是什么意思?照顾这个老人……还需要保密?”“是的。”“为什么?”“如果你接着往下看第七条,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院长说。

伍乐婷赶紧看下去,第七条写的是——乙方不得询问与狄农老人相关的一切问题。

伍乐婷一时语塞,到嘴边的问题卡在了喉咙口。“其实,合同上是这么规定,也不是真的就这么死板。关于这个老人的一些基本情况,我还是可以告诉你的。比如——他的老伴已经去世了,没有留下子嗣。还有,他的确是疯得厉害——这点相信你很快就会感受到了。除此之外的问题,我希望你不要去探究和过问。”

伍乐婷是个好奇心十分旺盛的人,但是由于合同的规定,使得她只能缄口不语。

院长看出了坐在对面这女孩的心思,说道:“伍乐婷小姐,你是聪明人。相信你明白这一点——拿高额的双倍工资,当然是要付出那么一点儿代价的。但是这个代价可以说是小到了极点——你只需要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并遵守合同上的规定就行了。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情。”

伍乐婷仔细思索了一阵,问道:“医院里的其他工作人员,他们知道关于这个叫狄农的老人的事吗?”“狄农老人一直有人负责单独照顾,大多数员工几乎都不会跟他接触,只有凌迪医生会定期来给老人做身体检查——哦,还有每天来给他送餐的‘麦太太’——我们都喜欢这样叫她。她是我们这儿的厨娘。”“在我之前,是谁在照顾他?”“一个年纪和你差不多的女孩。她干得很好,但后来由于男朋友的关系,她辞职到外地去了。所以我只能重新聘请一个人。”“哦,是这样。”“合同上关于工作时间这一项,你看了吧。由于这份工作的特殊性,你没有假期,必须每天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这点你能接受吗?”“可以。”伍乐婷想了想。“晚上由谁来照顾他?”“老人睡得比较早,所以不用人照顾。如果他要解手或者有别的什么事情的话,会按下病床旁边的呼叫铃,值夜班的工作人员会来帮助他。”

伍乐婷点头表示明白了。她继续将合同看完,注意到最后一条是:乙方如果出现违约行为,需将所得工资的10倍作为违约金支付给甲方,作为赔偿。“啊,10倍工资……”伍乐婷有些被吓到了。“别害怕。”院长笑着说,“你知道,所有合同都会对违约行为有所约束。你只要不违约就行了。这一点儿都不难,对吗?”

也许吧。我应该能做到完全不违约。伍乐婷暗忖,点了点头。“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就签合同吧。我们可以先签半年,没有试用期。”院长将钢笔递给伍乐婷。

伍乐婷最后考虑了一阵,在合同上签了字。“好了。”院长收起合同。“伍乐婷小姐,现在你是我们这里的正式员工了,欢迎你的加入。在工作之前,我要提醒你一些合同上没写的注意事项。有两点希望你能特别注意。”

伍乐婷认真听着。

院长说:“第一是,不管这个老人是否提出这种要求——在你工作期间,你绝对不能让他离开房间。”“就是说,我不能用轮椅推他出去散步。”“对,不管任何形式,你都不能让他离开房间。”院长再次强调。“他是一个特殊的病人,我们只能特殊对待。如果他走出去,恰好犯了病,可能会做出一些让我们始料未及的事——千万不能发生这种情况。”“我明白了。那第二点呢?”

葛院长将身体前倾,注视着伍乐婷:“第二点是,假如这个老人某一天突然死了,或者是你预感到他要死了,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伍乐婷张着嘴愣了好半晌,说:“这是肯定的啊,如果他去世了,我当然会立刻通知院方。”“我就代表院方。记住,我是你的直接负责人,也是唯一的。假如出现这种情况,你要立即告知我,绝不能拖延时间。”

这真是太奇怪了,为什么要特别强调这一点呢——问话都到嘴边了,伍乐婷想起了第七条,只有缄口。“哦,对了,还有一点。”院长又想起了什么。“其实我之前也提到过——在你和这个老人相处的日子里,你可能会听到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都是些极为荒诞的疯言疯语。你要记住,他是经过精神病医师鉴定后,确定神经错乱的病人。所以不管他说什么,你都绝对不要相信。”

伍乐婷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就是这几点需要特别注意。”院长吐了口气,从座椅上站起来,“好了,现在我带你去狄农老人的病房吧。”۞۞۞二

走出院长办公室,葛院长对伍乐婷说:“我们这里的其他病人,全都住在这栋大楼的前三层。第四层——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一层——是院长和医生的办公室。而第五层,是用于放置器材和杂物的,还有一些空房间。这个老人就住在其中的一间屋内。”“就是说,整个五楼只住着他一个病人?”“对,他喜欢清静的生活——他的病也确实需要远离嘈杂。”

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上五楼了。伍乐婷想到立刻就要面对这个颇具神秘感和特殊性的老人,不觉有些紧张。

院长在这一层中间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房门的上方是块玻璃,院长朝里面望了一眼,然后敲了敲门。

等了一下,里面没有传出回应。院长耸了下肩膀,将房门推开。伍乐婷跟着他走进去。

这是一间敞亮、通风的房间,收拾得干净而整洁。墙上有壁挂电视,还有椅子和茶几。屋内有两张病床,其中一张空着,另一张病床上坐着的老人,看上去六十岁左右,穿着睡衣般的病号服,身材精廋,头发花白而稀疏,精神状况看上去还不错。伍乐婷注意到,他的双手就跟院长之前说的一样,被两个皮环分别固定在床的两侧。毫无疑问,这张病床是经过改造的。

老人之前凝望着窗外的树木和小鸟,看到院长带着一位姑娘走了进来,目光转移到他们身上。“狄老,”院长微笑着对老人说,“这是今天新来我们医院的伍乐婷,刚从医科大学毕业不久。以后就由她负责照顾你。”

伍乐婷尽量使自己表现得轻松自然。“你好,狄老。”

狄农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姑娘,他的目光深邃而具有穿透力,似乎能通过表面,洞察本质。他凝视伍乐婷好一阵,轻轻颔首:“你好。”

伍乐婷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她觉得这个叫狄农的老人——起码目前看起来——还比较正常,没有她之前想象的那样神经质或是难以接近。“你们聊一会儿吧。我还有事,先出去了——对了,伍乐婷,一会儿中午十二点的时候,麦太太会送午餐过来。我叫她多送一份来,以后午饭你就在这里吃。”“好的,葛院长,谢谢。”

院长离开这个房间,将门带拢。

伍乐婷冲老人笑了一下,缓步走到阳台上。她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回过头说:“这里的空气真好,你说是吗,狄老?”“是的。”老人回答。“你喜欢这里吗?”

老人缄默了片刻。“还行吧。”

伍乐婷想了一会儿。“这里的伙食应该不错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老人说,“希望你喜欢麦太太的厨艺。”

他们又聊了些稀松平常的话题,直到伍乐婷找不到什么说的了。在这些对话中,她发现这个叫狄农的老人思维和逻辑都很正常,一点儿都看不出是个精神病人。

这时,老人笑了起来:“坐下来吧,姑娘。你没有必要这么拘谨,非得要努力找些话来跟我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聊天,咱们可以聊一会儿;但是如果你不想说话,就做自己的事情吧。总之你完全可以随意——只是,你最好不要轻易离开这个房间。”

伍乐婷依言坐了下来。“你希望我一直陪着你吗?”“那倒也不完全是。我是为你着想。”“为我着想?”“是的。如果你没有一直守着我,院长知道了,会怪你的。”

伍乐婷沉默片刻。“看来葛院长真的很关心你呀。”

狄农仰起头,意味深长地笑道:“呵……是啊,他的确很关心我。”

伍乐婷读不出他的心思,不知该说什么好。

狄农对伍乐婷说:“你想看电视的话,就打开来看吧。遥控器在我旁边这个柜子的抽屉里。”

伍乐婷说:“这样好吗?院长说你喜欢清静。”“没关系,只要你别把声音开太大就行了。”

伍乐婷笑了一下。“谢谢,我现在不看电视。”“那你打算干什么?就这样坐上一整天?”

伍乐婷低头思索,这个问题她还没考虑过。“让我给你一些建议吧。”老人说,“不然你无法忍受这份乏味而沉闷的工作。告诉我,你的爱好是什么?”“嗯……看书吧,还有旅游。”“旅游显然是不可能了。读书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本好书会带给你智慧和启迪,照亮你的人生。”“你也喜欢看书吗,狄老?”

老人点了点头。“那你现在想看吗……”伍乐婷的话说到一半,眼睛突然看到了老人被固定起来的双手,赶紧缄口。

房间里出现了一段尴尬的沉寂。

老人打破沉默:“现在不看书也无所谓——我一辈子都在和书打交道——我的工作就是这个。”“你在图书馆工作?”

老人笑了起来:“不,我是个教书先生。”“哦,你教的是?”“大学。”

伍乐婷忽然对狄农肃然起敬。“啊,原来您是个大学教授。您教的学科是?”“历史学。”“真的吗?”伍乐婷有些兴奋地说,“我对历史很感兴趣。”“那我们就有共同话题了。”老人笑道。“如果你愿意和我探讨的话。”“我当然愿意。狄老,也许你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我读的虽然是医科大学,但选修课恰好就上的是历史——还有文学。”“年轻女孩喜欢历史的可不多。像以前照顾过我的那些女孩们,几乎都对历史不感兴趣。她们大多数喜欢现代的、时尚的东西。也许你也不相信,你是这么多女孩中唯一一个喜欢历史的。”

伍乐婷张着嘴愣了好半晌。“您说——照顾过您的‘那些’女孩?”“是啊,你应该知道自己不是第一个来照顾我的吧?”“啊,是的,我知道。但是……在我之前有多少个女孩做过这份工作?”

老人思索一阵。“我记不清了。但是保守估计,一百多个总是有的。”

伍乐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您说……有多少个?”“不会少于一百个,你没有听错。”

伍乐婷张口结舌地愣了许久,摇头道:“这不可能,就算每天换一个人……”“没这么夸张,这些姑娘中有些干了三个月——这就算长的了。不过大多数只能忍受这份枯燥的工作一到两周。我印象中,有个姑娘干了四个月,她算是在这里呆得最久的一个了。”

伍乐婷盯着老人的眼睛,说道:“狄老,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照您这么说……”“是的,粗略地算起来,我在这里住了十三年。”۞۞۞三

伍乐婷张大着嘴至少愣了半分钟,她干涩地笑了一下:“狄老,您是在开玩笑,对吗?”“如果这是个玩笑的话,算是个不错的黑色幽默。”狄农说,“但遗憾的是,我没开玩笑。”

伍乐婷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这时她看到狄农的神情同样变得严肃了。“狄老,这是家临终关怀医院。”她提醒道。尽管她认为自己不该这样提醒一个临终病人。“我知道。”狄农平淡地说。“住进这里的病人,都是……”伍乐婷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表达自己的意思。“都是活不了多久的人。”狄农替她说了出来。

伍乐婷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那么,您说您在这里住了十多年,显然是不可能的。您知道……”“你叫伍乐婷?”老人突然打断她的话。“啊……是的。”“好的,伍乐婷。”老人盯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说,“记住,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奇异的事,没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

伍乐婷和他对视了一刻,突然想起院长对她说过的话了。

这个老人是精神病患者。他经常说一些疯言疯语。

可能是之前和狄农的那些对话太过正常了,让伍乐婷几乎忘了这件事。现在她明白过来了。

我不能再跟他较真了。她说道:“您说得对,狄老。”

狄农注视了她一阵,不再说话了。

伍乐婷走到阳台上,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时,一阵轻快的音乐从她的裤包里传了出来,是她的手机铃声。伍乐婷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外婆打来的。哦,对了,她知道我今天要应聘——一定是打来问结果的。“嗨,外婆。”伍乐婷接起电话,尽量压低声音。“乖孙女,怎么样?第一次应聘成功了吗?”电话里是老妇人温和的声音。“您猜呢?”“你叫我猜,就一定是应聘上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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