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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8 22:2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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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树兴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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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底洞的底

无底洞的底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无底洞的底作者:王树兴排版:汪淼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10-01ISBN:9787559411143本书由北京华景时代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序阅历与文学资源王干

十年前就广而告之:知名度不够,时间不够,不为人写序。但王树兴出书,让我写序就颇为犯难,因为王树兴的创作确实是我一路看着他成长的。

三十多年前,我们在高邮城边的大运河里游泳,虽不是少年,却扒货船,逗船工,哗啦啦跳进水里,一个猛子到岸边。那时候的王树兴,是个文学青年,刚刚开始摸索着写小说。

后来,他到了北京,在《中华文学选刊》工作,分配他做发行,但小说之心不死,执着于小说创作。到后来,索性自己专职去写作,这些年成果渐多,我也暗自为他高兴,现在集子出版,邀我作序,自然也没有理由拒绝。

王树兴的小说创作是从临摹汪曾祺开始的,学汪者众多,似汪者寥寥。当然最后脱汪者才有出息,临帖描红,是学书法的入门之路,不是终极的目标。临摹汪曾祺作为小说的入门之路,是非常好的选择。但最后“脱汪”才会有自己的风格和路数。这次看王树兴中篇小说集《无底洞的底》有一种惊喜,他讲故事的能力得天独厚,也使自己从过去的一味“学汪”中跳了出来。

汪曾祺先生曾在一篇自序中说,“我没有写过中篇(外国没有‘中篇’这个概念)。”中国文学界好的中篇小说已经成为过往的经典,中短篇小说创作在当下并没有很好的生态,人人都想干一票大的,体量和形制的外在品评标准及利润吸引力超过了内容和精神。中篇不讨巧,要有非一般的控制能力和叙事节奏,当行当止、何处留白,是极其考验作家水准的。

本部集子里上下部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一朵是世俗人生的泥沙俱下,一朵则是平凡男女的明媚温暖。日本电影评论家樋口尚文在谈到著名导演是枝裕和时说,“没有比普通更高贵的高贵。”这句话完全可以用在王树兴小说的选材上。纵观王树兴小说作品,通过一个个庸常人的庸常生活,可以看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已降,一个苏北小城的世态人情风貌也在社会转型、经济改革的大背景中发生着多元变化。那些带有时代烙印的电影、歌曲、小说既是令人怀旧的文化元素,也是小城青年情感启蒙和人物成长的有效表征。经常出现的鲜明淮扬风土特色的饮食、交际、方言甚至是服饰,如软脰长鱼、夏天的冬瓜汤、野生湖鲜、洗白了的工作服、线钩的假领子、大运河游泳、巷子里买菜,一并沉淀为故乡书写的审美资源。无论高邮在小说中是以高沙市还是其他地名出现,都已经逐渐成为有意味的辨识度极高的文学地理。

小说集的上部讲述哀乐中年。捉对厮杀的夫妻,暗潮汹涌的家庭,话剧台词一般泼辣贴切的吵架,狡猾传神的亲情互动,那些婚外性的“叽叽喳喳的肉的喜悦”,都是普通人生的真实小宇宙。无论小官僚还是小老板,还有那些不同的女性,官太太或者普通妇女,无论在家庭、在饭局、在舞厅、在市场,都是各有各的利欲和难处,在日常生活的黏滞中挣扎。这是一种扎实的新的世情摹写。王树兴的路数是写实的,但其视点、角度和人物线、故事情节设计也会散发着黑色幽默的味道。当然,免不了有人拿着王树兴的小说人物来对号入座,那真是一种“丧家犬也有乡愁”的反讽和迂执。

小说集的下部讲述混沌的前青春期和情爱的酸涩与美好。写作这件事,最糟糕的是不自觉显现出小聪明,最怕让人看出来“揣着明白装糊涂”。侯孝贤三十六岁拍摄了《风柜来的人》,特吕弗二十七岁拍摄了《四百击》,十多岁男孩的青涩成长,其内在世界与生活状态如何展现,如何不伪装天真迷惘,拍摄起来是有相当难度的。《那年夏天》里的男孩正格,还没有真正的性别意识,对同学祁武正经历的发育与自渎完全茫然,对哥哥的淹死以及哥哥的朋友带来的安全保护也只是有限度地觉知,因为爱狗“赛猫”记恨着父亲,被妈妈罚跪在菜坛子上还嘴硬逞强,整天想着下河游泳后怎样才能不挨打,一门心思找好吃的,最大的念想是炮制冷饮店那种八宝饭。正格像阳光下一块剔透的冰,纯净简单得令人心疼。

一个四十岁以后才开始小说创作、成熟通透、深谙人情世故的中年作家,写好十三岁少年的懵懂幼稚,透过他的眼睛来展现周围人的美好善意,的确保证了“一切很优美”的水准。这个中篇小说有心的影视工作者完全可以考虑改编拍片了,极易令人联想起伊朗导演阿巴斯那些纯粹儿童视角、儿童题材的电影。

偏爱青工题材是王树兴小说创作的另一个特点。小说中工人李雷对“哎呀”女士的情愫,不能不说是一种被动易受伤的人际场域,是一种揠苗助长的青春历程。作家把这种断裂错位的感受封存起来,移植到小说创作活动中,节制叙述,适度留白,把这种对两性世界的观看和细微揣摩,对成人生活的懵懂隔膜拿捏到恰好的度,有一种惊人的同步知觉,收到了作家本人仿如和当年的少年工人、当年的大男孩处在平行世界里的效果。

王树兴不是一个阅读型的作家,而是一个阅历型的作家。阅读型的作家往往做好了创作的准备,阅读古今名著,熟悉当下潮流,然后才开始动笔。王树兴没有充分的创作准备,也没有接受充分连续的高等教育,但他的阅历比他的阅读要丰富精彩,有限的文学阅读也就很快化为小说资源,产生化学反应。而我呢,曾经一心想当小说家,做了大量的阅读,名著名篇熟读在心,名著名篇的评论和论文也仔细研读,希望取得真经,在自己写小说时派上用场。没想到到自己操刀下笔时,那些经典桥段纷至沓来,令我无从落笔、眼高手低,最终成了一个评论家。虽然挣扎着去完成小说家的理想,但到一九九八年之后,就金盘洗手,不再写小说,老老实实做文学评论和研究。可见阅读和阅历之间是很难拿捏的,有些是先天赋予的,有些则是后天赐予的。在结束这篇序文时我忽发奇想,如果王树兴再多一些阅读会怎样呢?我想他肯定不会成为一个评论家,只能让小说写得更好。二〇一七年四月十五日定稿于润民居上部无底洞牌事1

黄谷当时想到要周祜到他们家救场,是因为周祜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太太杨惠惠的电话打来第三拨了,再不帮她找一个麻将搭子他的牌就打不下去。他与牌桌旁“看后影”的周祜协商,闲着还不如陪他太太去打场麻将,输的算他的。

周祜平时不打麻将,只看着黄谷他们一帮人玩,他不是不会打,而是输不起。黄谷他们打得太大了,他只有看着找刺激。现在黄谷央求他,有牌打,又没有输钱的风险,何乐不为?

一般人都知道引狼入室的危害,但做出这样的事情往往在不经意之间。黄谷怕周祜找不到他家,把皮包打开来,翻出纸和笔写了家里的住址,还画了张示意图。

周祜兴冲冲地赶赴黄谷家。对黄太太杨惠惠他有印象,有过一面之缘,她是个白白胖胖、有一双媚眼、风韵迷人的女人。到黄谷家,他按门铃的手还没收回来,门就开了,杨惠惠好像站在门里等着似的。

等着打牌的女人看见牌搭子周祜来了,都像是盼星星盼到了月亮。周祜一坐下来另外两个女人就迫不及待地哗啦啦洗起牌来。杨惠惠笑眯眯地对周祜说:“老黄说你们是好朋友。这两位是我的小姐妹,桌上没外人,大家也就不要在意输赢,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杨惠惠要给周祜泡茶,问他喝什么茶,周祜说随便,杨惠惠便替他泡了一杯袋装的立顿红茶,放了一包软壳中华烟在他面前。两个女人见杨惠惠对周祜这样有点不乐意,一个放在脸上,笑得怪怪的,一个放在嘴上,说杨惠惠重色轻友。杨惠惠拿出一堆小吃,用东西堵她们嘴,警告她们吃东西要擦了手再抓牌。

两个女人嘴里吃起东西来还不饶人,说是沾了周祜的光。牌码起来后有人问打多大,也就是怎么算输赢的账。杨惠惠问周祜,征求他的意见,说今天多数服从少数,听他的。周祜不好说,不知深浅,不知道她们究竟打多大。说小了被女人瞧不起,说大了又不敢,身上带的钱不知道能不能应付,还有万一输了黄谷不认账的问题。他只得说随她们。

周祜这么一说,不掉身价还有绅士风度。杨惠惠把目光投向另外两位,要她们发话。脸上长蝴蝶斑的女人说:“谁和第一把牌谁定。”大家觉得这主意不错。

牌开始打了,老麻将,也就是老打麻将的人怕和头牌。俗话说得好:“千刀万剐不和第一把。”除了迫不得已自摸了牌。周祜不想和晦气的头牌,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顺水淌的牌,一边打量着黄谷的家居。

这是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厅很大,有三十多个平方米,装潢得很豪华。牌桌放在客厅敞亮的落地窗前,一排宽大到可以当床用的真皮沙发、进口的带环绕立体声音响和大屏幕数字彩电让周祜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很久。周祜结婚七八年了,家具还是结婚时置的,有点陈旧,色泽也次,家里显得灰暗。黄谷的家具和家电都是更新过了的,房子面积也大,考究的装潢满屋生辉。看起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头牌竟是杨惠惠出冲,大扁脸女人和了把七对的牌。她定的标准让周祜松了一口气,倒在一个人身上也就是千把块钱输赢。周祜身上有一千块钱,没有后顾之忧,觉得腰杆子硬了起来。

打量杨惠惠的两个麻友,她们长得都很丑。周祜一坐下来就觉得她们的脸一个像芝麻饼,一个像黄烧饼。“芝麻饼”脸是椭圆的,脸上长着蝴蝶斑。“黄烧饼”脸是圆的,是张大扁脸。聪明女人左右都不会有漂亮女人,从这一点上看杨惠惠好像也是有心计的。这两个女人打牌时嘴闲不住,嫌周祜码牌动作慢,像个生手,却又奇怪他牌打得老到,扣牌很准,滴水不漏。

周祜前些年在麻将桌上输了很多才不摸麻将的,手上虽然有些生疏,但他经常看黄谷和魏启武他们打“大场子”,“看后影”使他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周祜脑子好使,他能够记住桌上每个人打的牌,他能够比较牌手,判断得失。在牌桌边上经常打“心牌”,就像武侠小说里天赋很好的人偷得了大师的武功,成了一般人所不知晓的武林高手。

周祜的手气不错,和了不少大牌。打到最后竟然三归一,就他一个人赢,赢了一千五百元的样子。女人们的牌品看起来还可以,也不怨恨输了钱,笑嘻嘻地散场。“黄烧饼”意犹未尽拿起包去赶下一个场子,“芝麻饼”着急忙慌地去洗手间方便。

周祜帮杨惠惠收拾麻将,问她输了多少,他有点过意不去。杨惠惠笑着说:“不要问,打牌不论输赢。”

出门后周祜想:杨惠惠长相好,为人处事也好。一场麻将打得舒舒服服,真的开心之处还是他赢了钱。

黄谷再次见到周祜时感激他帮了大忙,说要请他喝酒。周祜说不好意思,赢了她们钱。黄谷说:“赢得好,她们的老公都是发财户。”他用手掌做了个菜刀状,“剁、剁、剁,放她们的血。”

周祜不知道他说的她们是不是包括杨惠惠。他表态,以后杨大姐打牌缺人,他可以替一个。全天候,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打过这场麻将的第三天,杨惠惠将电话打到周祜的办公室,说“芝麻饼”和“黄烧饼”不服输要与他复一场。周祜电话刚搁下,黄谷的电话就打来了,口气是央求的,看样子他又是没有在银行上班,泡到了牌桌上。周祜上次赢的钱还没有用完。有这钱垫底他不怯场,胆壮着呢,手便痒了起来。

还是上次打牌的几位。彼此算熟悉了,牌桌上说话慢慢地不再拘谨,气氛活跃起来。“芝麻饼”刚生过小孩,可能还在哺乳期,胸部异常丰满,两大坨水嘟嘟的肉摊在桌沿上。“黄烧饼”打牌时把二筒说成二饼,觉得不过瘾,干脆就说二奶,见没人理会就挤对“芝麻饼”:“哇,你存心要把杨大姐的桌子压趴呀?”“芝麻饼”并没有因为周祜这个男人在场而不好意思,做个扩胸运动,进一步展示一下“黄烧饼”嫉妒的部位。她说“黄烧饼”上次打牌出冲输给周祜的最多,差不多是赞助了他洗桑拿找小姐的钱。“黄烧饼”说,果真如此钱就不汇了,她来给周秘书按摩。大家都笑起来,也包括周祜。他是逢场作戏装出来的笑。杨惠惠也不放过周祜,问他的领导是不是女的,办公室的女同事是不是漂亮,说她知道自来水公司有美女。周祜被她们说得心神不定,牌也就打得水平失常。毕竟一把枯柴架不住三把板斧。

在周祜连出了几个冲后,杨惠惠说:“小周你要定定神了,别被她们弄花了心,老是出冲坏了我做的大牌。”周祜笑笑。他有他的心思,干脆就不想赢了。这次再赢了就怕女人们怕他。

牌打到最后杨惠惠和周祜输。杨惠惠大输,周祜小输,他只输了二三十块钱。两个赢钱的女人像下了课的小学生,飞跑。

杨惠惠嗔怪帮他收牌的周祜:“你这个呆东西,也不对你大姐好点。坐你下家一张牌也吃不到,坐你上家就对了我要吃的好牌,跟我结了仇似的。”周祜想想她说的也确实是,但也还要狡辩一番,说是不清楚她要什么牌。杨惠惠说:“这好办,我下次在桌肚下面给你发电报。”

周祜不明白杨惠惠说的发电报是什么,她用脚踩了踩他的脚面,“这叫发电报。”

杨惠惠说得认真,表情又有点羞羞答答的,周祜觉得不迎合她真是说不过去,就点头说好,说没问题。

临出门周祜被杨惠惠叫住,她说找周祜不好找,打办公室电话人总是不在。家里多台手机,让他拿去用。周祜嘴上说不要,心里其实想要,身子也就没有向门外去。杨惠惠说着就拿了把椅子放在壁橱下面,站到椅子上到里面去取手机盒子。

踮起脚探起身子的杨惠惠腰间露出白白的一截,弧形的一段。她的身体很饱满,像枚熟透了的桃子,还有一股让周祜透不过气来的香水味。她从椅子上下来时周祜扶了一把,感觉她的手很是温润绵软。

手机是崭新的三星S4。杨惠惠递给周祜:“拿去用。”见周祜迟疑,看出他的不好意思,她轻松地说:“你以后有好的机子替我把它扔了就是了。”

这么一说周祜就接受了。他没忘解释一下,自己没有用手机是因为不喜欢这种套人的东西。2

周祜属于可以用帅来形容的男子,他皮肤黝黑,高高的个头,宽阔的肩膀,形体很阳刚。一年到头的行头是牛仔裤、衬衣加皮夹克或T恤。衣服尽管脏兮兮的,但很有型,不是商场里到处见的那种。他有一双修长有力的腿和翘翘的屁股,背部也呈现出令女人尤其心动的“V”字形。有的女人从他面前走过会装出无意的样子看他一眼。

可在周祜老婆夏沄眼里,周祜只是她的破烂,一个靠父亲的关系安排到自来水公司、没有什么大出息的人。她人前人后地奚落周祜,甚至对女伴说,谁要就送给谁。持这种态度是因为她结婚前很漂亮,被男人众星捧月过,结了婚有了小孩的夏沄感觉还和婚前一样好。她甚至不用化妆品,抵制时装,自信到麻木的地步。作为主妇的她把家里弄得没有一点条理,周祜不敢把朋友和同事带回家,去过他家的人都说那是杂货店。

之所以这样是夏沄喜欢打麻将到痴迷的地步,没有哪天不想打。她所在的单位纸浆厂工作比较清闲,有时候糊弄一下领导,上班时都可以出去打牌。照周祜母亲的话说,她这个儿媳妇只要有牌打,家里死人失火都不管。

周祜没有告诉夏沄他和杨惠惠她们打麻将的事,他怵她那张啰唆嘴,说自己也打麻将等于授她以柄。

自从杨惠惠与周祜约定“发电报”后,周祜就悄悄地给她放牌。杨惠惠用脚点三下,他就放一张三条或三万,以此类推。刚开始时周祜紧张,要用心去数,遇到大数字常弄错了。慢慢地配合默契,还觉察出个中滋味。

杨惠惠在桌肚下面的脚在他腿上或点或叩或敲或摸或抵或蹭,时而如春燕点水,时而如杨柳拂面。周祜看不到她的脚,就看她像藕段一样圆润、白皙的胳膊,想象是这样生动的肉体在动弹。有一天他拉起了裤脚,杨惠惠脚伸过来触到一条肉腿,吓了一跳,脸上免不了有些反应。桌上的另外两个女人奇怪她的表情,杨惠惠说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她们更奇怪,刚立了春怎么就有蚊子了?杨惠惠支支吾吾的,脸有些红。

心猿意马的周祜牌打得乱七八糟,免不了输钱。尽管输得不多,心里面还是不舒服,他对杨惠惠说:“你总是捣我,我下次也捣你,你也放牌给我。”杨惠惠说:“好呀,你给我捣,我能不给你捣?”话说完觉察出弦外之音,双颊绯红。

再次打牌时周祜连袜子也不穿,反正天气也热了,自己给自己找理由好找。一男一女赤裸的脚背底下磨磨蹭蹭,竟弄得如漆似胶。

散场后杨惠惠打电话给在回家路上的周祜,说他的脚脏兮兮的,弄得她难受死了。周祜说:“你才难受一次,我难受无数次了。”杨惠惠骂他“小东西”,周祜坏坏地说:“东西不小,长三十几年了。”

杨惠惠大周祜七岁。四十岁的杨惠惠因为保养得好,从脸上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丰满的身体无处不透着少妇有的那种迷人韵味,很是催情。

周祜接完电话后心想,电话真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人相互讲一些无耻的话而又面不改色心不跳。

哪知道杨惠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对他的态度骤然生变,她甚至还拉下脸来要周祜不要对她没大没小的。周祜开始和杨惠惠打牌时叫她杨大姐,后来叫她杨惠惠,再后来有次桌上一个老太婆叫杨惠惠“惠惠”,他也不知趣地跟着叫。他想杨惠惠怕是因为这个不满吧?她当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看得出来的是,杨惠惠显然在拉开和他的距离,在冷落他。打牌时桌肚下的脚虽你来我往的,却没有了情趣。他感到她的脚冰冷冷的,他觉察出她有心思。

她有什么心思呢?不至于是叫她惠惠的问题,肯定不是。

杨惠惠在一天晚上打电话给周祜,问他边上有没有人。周祜告诉她是在家里,老婆打麻将去了。她把电话打到他家里的座机上。“你知道大姐最近有心思吗?”“不知道。”“你对大姐不关心。也不想知道?!”“我当然想知道,想关心大姐。”“那大姐就和你说说老黄这个人……他,对我挺好的。应该说是非常好。”“看得出来,我也听人说过。”“男人对女人不要太好,太好就没意思了。你想对一个人非常好,你就有负担。换一个大器的男人这不算什么。像黄谷就不行,他在我面前唯唯诺诺,诚惶诚恐。他本质不是这样的,他的两面性还表现在对待领导方面,在领导面前他的那个孙子样,恶心死了。在部下和有求于他的人面前又是另外一副嘴脸。其实男人当不当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像个男人。有一次我陪他到行长家,他进厨房帮行长老婆剥蒜,剥了一瓣又一瓣,回到家唉声叹气,说自己多不容易。你说气人不?说他两句,还偏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赶明儿做出坏事来、闯出大祸来也赖到我身上,让我陪他担着。男人怎么都这个德性?你告诉大姐,你是不是这样的人?”“我当然不是这样的。要这样,早坐到公司办公室主任,或许是总经理的位置上了。”“不是这样就好,否则大姐瞧不起你。黄谷在外赌钱我是知道的,他赢了钱也还交给我一些。但我不主张他赌,人家输钱是故意的,是巴结他,换着法儿给他送钱。天上掉馅饼,地上有陷阱。受了人家好处就被人牵着,倒做了人家孙子。烦的是现在男人哪个不在外面玩,不玩这个玩那个,水桶里的葫芦捺了这头冒那头。不让他玩,成天看他在你面前转来转去的,更烦。”

周祜听到这儿叹了一口气,算是表明他的态度。“你告诉大姐,你有没有跟他们一起做过坏事,搞过女人?我知道和他打牌的魏启武、阚红兵他们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一个拿死工资养家糊口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我想老黄也不会吧?他们都说他不行,在这方面有毛病。”“怎么不行?他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其实,这事我也说不清楚。”“你可以弄清楚的,这还不简单……”“你太过分了。”杨惠惠大声说了一句,像是气愤地挂了电话。

周祜很奇怪杨惠惠的态度,都和他说知己话了,一不高兴就变了脸。

与杨惠惠她们打起麻将后周祜一发不可收拾,每周有三场是少不了的,周五晚上、周六、周日下午。

打麻将的人不像刚开始那么固定,长相像“黄烧饼”的女人是个会计,每次打麻将都做明细账,到了第十场把谁赢谁输统计了出来。她在杨惠惠面前嘀咕,说周祜是个杀手,前前后后赢了五千多,光她输的就九百多。杨惠惠知道她这话定跟“芝麻饼”也说了,就在“芝麻饼”面前吐槽:“我输得最多也没说什么,打牌总得有输赢,尽想赢谁跟你打!输不起就不要往牌桌上坐,别像个下岗女工似的。”“芝麻饼”不说什么,她老公是黄谷手下的信贷员。但她从这以后在牌桌上就怵周祜,一见他有听牌的架势就慌,就拆牌跟牌,能把手上的牌清变混,混变杂,杂变乱,弄得七零八落、鸡零狗碎。牌桌上有这么一个人,其他人的牌就很难打,这样会导致一个人的牌跟着兴起来。而一个人的牌一旦兴起来便势不可当,做大牌随心所欲,吃碰牌错打巧来,你刚听牌他便和牌。杨惠惠知道“芝麻饼”的把戏,脸上笑着,牌一张张出来砸在桌子上啪啪响。桌子是她自家的,也只有她能砸。周祜很不喜欢杨惠惠这种牌风,厌烦起来便瞪她两眼,杨惠惠要是注意到了就有点不好意思。

杨惠惠在每个周五的中午就开始约人。她把找人打麻将称作“圈腿”,麻将桌子四条腿,少一条不行,打麻将四个人,最恼人的就是三缺一。每逢这个时候黄谷是不敢出门的,得等她将人定下来。黄谷要是晚上不回来吃饭,出门前会一如既往地重复一句话:“饭在文游饭店订下了。”

到杨惠惠的一桌打麻将的人肚子饿了的时候,文游饭店的服务员就来了,送来三菜一汤,用食盒拎着。这让杨惠惠很省心,连碗都不用洗。账也不用杨惠惠结,连签单都不要。文游饭店是黄谷的特约饭店、定点饭店。有求于他的人请他吃饭,大饭店不去,提到是去文游饭店,去。黄谷喜欢这家饭店做的雪花豆腐、软兜鳝鱼、酸菜鱼、老鸭煲,这几个菜是文游饭店的招牌菜,他是有品味的。饭店老板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厨师,嘴馋,吃多了悟出门道自己动手做私家菜,靠这几个菜开了一爿红红火火的饭店。黄谷是他的大客户,平时吃点喝点都滚在了别人请客的单里。

新找来打牌的有一个叫朱婷的年轻女人,她在市人民医院手术室当护士。约人打牌,被约的人要是已经有场子或没时间会介绍一个麻友,朱婷是麻友介绍的。与朱婷打了一场牌,杨惠惠就再也不想约她了,觉得她很色,打牌时总是用眼睛瞟周祜,说话也没遮没挡的,吃饭时见冰糖炖猪手上面有几根毛竟能联想到自己的工作,说她在手术室里给男人剃体毛时也经常剃不干净,总是留下那么几根,被护士长骂了几回。大家被她说得倒胃口,周祜脸上更多一份唯一在场男人的不自在。杨惠惠带些鄙夷的口吻问朱婷剃过多少男人。她说,不多,老少男人加起来千人左右。又说有一天剃了六个男人,见了做手术的院长都想剃。说完她还笑着瞄了周祜一眼,想必考虑着如何下手。

星期天上午杨惠惠打电话给周祜,告诉他下午的牌打不成了,缺人。周祜有点不甘心,问缺几个人,杨惠惠说三缺一。周祜想到了朱婷,杨惠惠很不高兴,可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打电话让“芝麻饼”去约,心里面希望朱婷没空来才好。可朱婷偏偏一喊就到,还把打牌的时间从下午一点提前到十二点半。

牌桌上杨惠惠阴着脸,怏怏不乐,牌打得没精打采。

打完了三将也就是十二圈牌才傍晚五点,“芝麻饼”赢了钱兴致高涨,建议再续一将牌。杨惠惠不答应。这样的情况一般是听输家的,就杨惠惠一个人输,她说不打只有不打。朱婷第一个站起来走了,周祜望着她款摆的腰肢有点发呆,“芝麻饼”用手戳着朱婷的背影说:“这个女人是个花疯,见谁撩谁。”杨惠惠说:“这倒好,小周有了事做。看他眼睛跟锥子似的,盯着人家眨都不眨。”说完她还撇嘴笑了一下。

周祜马上接过话来为自己洗干净身子:“我是你们做菜的佐料,三根筋挑个头的瘦叽叽女人也拿来坑我。”“芝麻饼”说现在时兴朱婷这样的瘦女人,叫骨感美。周祜迎着杨惠惠的目光说:“我还是喜欢健康结实的,我老婆比她胖多了,我还是不满意。”“芝麻饼”马上问周祜老婆有多胖。周祜放肆起来,目光落在“芝麻饼”和杨惠惠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吞吞吐吐地说:“反正,什么地方也没有你们两位胖。”杨惠惠脸有点红,赶紧将话岔开去。

心情好起来的杨惠惠,留周祜和“芝麻饼”吃晚饭。

杨惠惠这几天有点疲倦,麻将结束得早也就没有让黄谷订文游饭店的菜。留周祜和“芝麻饼”吃饭要做菜,她打开冰箱取菜。问周祜想吃什么,周祜说随便,“芝麻饼”说随便可不好吃,杨惠惠笑了,拿了几根香肠,冲“芝麻饼”说:“男人可不是吃素的。”“芝麻饼”夸张地笑起来,去看周祜表情。周祜说:“男人吃肉!还不吐骨头。”

杨惠惠在厨房里做饭,周祜坐沙发上看电视,“芝麻饼”想和周祜说什么,见他爱理不理的样子就悻悻地进了卫生间。这正是周祜希望的,他旋即站起来钻进了厨房。

周祜问杨惠惠要不要帮忙,杨惠惠挥手让他出去,说灶台上没有男人的事。周祜给自己找理由,说要看着她做菜。杨惠惠说做菜没什么好看的,厨房里乌烟瘴气。周祜说才不是呢,做饭的女人特别生动。杨惠惠问他在家里是不是也喜欢这样,经常待在厨房里看太太做饭,周祜摇摇头。

杨惠惠麻利地切着菜,厨房里的温度高,她脸上红扑扑的。炒菜时她让周祜帮她系上围裙,周祜拿着围裙并不立即帮她系上,而是乘势从后面抱住她,手搂着她的腰不放。杨惠惠用肘顶了他一下,挣脱出身子说:“你要死了。”她的声音很小,夹着娇喘吁吁,脸更红了。

周祜套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你真好看。”杨惠惠扬起手上的铲子做出要动手的样子,但只是悬在空中。后来油锅糊了,冒出了焦烟,杨惠惠将锅里的油倒掉,锅又重洗了一遍。“出去,出去。”杨惠惠轻轻地推了周祜一把。周祜估计“芝麻饼”差不多要从卫生间出来了,就又坐回到了沙发上,把神情调整过来。

吃完饭杨惠惠让周祜送“芝麻饼”回家。路上“芝麻饼”与他找话说,他有点心不在焉。他觉得自己在男女方面也算老手了,在女人面前什么样的话都说得出来,可对杨惠惠却说了句老土的话,说什么“你真好看”。

不管怎么说,和杨惠惠之间快发生那件事了,这一点他坚信不疑。3

黄谷尽管在外面乱来,回到家对杨惠惠却是好得无微不至。除了家里的大事小事让她做主外,还有一项突出表现,就是每天晚上在床上将一天所遇到的事说给她听。

杨惠惠有兴趣时会和他说几句,对他遇到的事有时不知不觉地拿了主意,黄谷十有八九是照办的。她要是没兴趣,黄谷的话就当作催眠语。若是黄谷回来得晚杨惠惠自己睡着了,他会在第二天早饭或午饭桌上对她讲,从不例外。

黄谷对杨惠惠说的话虚虚实实,有时候他做一整天坏事回来能不说谎和编瞎话?

这天黄谷回家很晚,说是到盱眙吃龙虾去了。杨惠惠让他好好洗洗,不要带了腥气到床上来。黄谷上床后说当天的事,主要在吃喝上。杨惠惠不感兴趣,抱着黄谷,让他贴着她耳朵说话。黄谷以为有戏了,把自己调动起来时却发现她早睡着了。

待杨惠惠夜里醒来,黄谷还在翻来覆去地没睡觉,她知道他的心思,冷冷地说:“来吧。”

黄谷很抓紧,一顿手忙脚乱,怕她再睡着了做不下去。

事完后黄谷问杨惠惠:“怎么样?”这是他们之间的老一套,他需要成就感,也怕杨惠惠不满足和不高兴。杨惠惠一般会给他一个“好、一般、不好”的评语。遇到不好的时候他会有一阵子唉声叹气,像是做了件错事。

这次杨惠惠的评语是:“不好,谈不上什么好。”黄谷雄心万丈,打起精神来想再拼搏一回,杨惠惠背着他又睡熟了。

杨惠惠确实是说的实话,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她想,夫妻做老了真的没意思,越来越没感觉。她让黄谷贴着她耳朵怎么就没有周祜带给她的痒丝丝、撩人的感觉呢?看来人跟人确实是不一样。她想,下次黄谷再跟她亲热,闭上眼睛想想周祜,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这种做法以前有过一次,角色是电视连续剧中的一个男主角。

除了黄谷,杨惠惠没有过其他男人,不沾也罢,周祜此前与她用脚在麻将桌下互相“发电报”,她只是觉得好玩和有点刺激,从心里面都不承认这是调情,更不会往深处想。周祜在厨房里对她使的那一出让她食髓知味,她开始有点烦躁不安。下班的时候她在书报亭买了几本妇女杂志,有时尚的,有婚姻家庭类的。不知道怎么了,她开始怕晚上的空虚。

杨惠惠应该属于那种思想上受道德压束、在生活上有节制的女人。以前她听到别人有婚外情会很鄙夷地摇摇头甚至咂嘴,觉得不可理喻。

她和黄谷谈恋爱的时间不长就结婚了,结婚后她在性生活上真正感到有激情、觉得有滋味时却怀孕了。分娩时她体会到了做女人的最大痛苦,对于这一点黄谷也很内疚,他当时在省城财校读党政干部大专班。杨惠惠不喜欢差点要了她命的儿子,黄谷就在儿子满周岁后送到扬州,让他的爷爷奶奶带着。

杨惠惠觉得人的一生就像一块蜂窝煤,慢慢地点燃,经历旺盛、白热化,然后衰落、熄灭。漂亮女人是属于有本钱的人,现在有本钱没本钱的人都想做大生意,让自己的身体、容貌、青春物有所值。杨惠惠却没有这些念头,她丰衣足食,有个好工作,想要的东西都会有,根本不用把自己贴进去。这也就是她瞧不起别人的原因。她也知道黄谷在外面会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觉得这年头坏男人多,好男人也被他们带坏了。她想只要不亲眼所见黄谷做坏事,权当作没有。

杨惠惠有时也想,她与周祜在交往中是否有些过分,但觉得自己是掌握分寸的,没有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而不到那一步又算什么呢?应该等于什么也没有。

有时候她是这么想的,男女之事即使换个人也不还是那样,做来做去折磨的总是身体,终究要厌倦。她觉得自己喜欢的是打麻将和沐浴这两件事,这两件事足以让她享受生活的乐趣。

麻将是个让她着迷的东西。十三张牌砌起来,摸牌、出牌,局面瞬间变化,流动的局面让她心起波澜,期待的或意料之外的结局让她一次次地体验兴奋、失落、遗憾等情绪。她也在乎输赢,不是钱的原因,她需要的是控制局面和取得胜利。她喜欢跟周祜打牌,他的牌风沉稳犀利,喜忧不形于色,输得再多也可能在最后一牌捞回去。跟他打牌要赢,离牌桌才能算数。

沐浴是件让她感到很惬意的事。浸泡在温热的浴池中,血液快速地流动着,身体便变得很敏感。浴间里有一面很大的镜子,抹浴液时对着镜子的杨惠惠是很自恋的,她喜欢自己的身体,有时会用手去抚慰敏感的地方。淋浴更能带来快感,适当的温度、有力度的线状水流常常让她不能自持。

晚上,杨惠惠单位的同事打电话找她,她们急疯了,约好的麻将搭子没有来。杨惠惠不愿和同事打牌,磨磨蹭蹭地过了很久才过去,在桌上她知道缺场的居然是周祜的老婆夏沄。有人讥笑夏沄不来的原因是口袋空了。夏沄和她们打输了好几场。4

杨惠惠想了想还是将夏沄跟她单位的人打麻将的事告诉了周祜。

周祜就不得不问到输赢的问题,这很关键。杨惠惠在烟草专卖局工作,她单位的人工资高不说,单奖金一年就拿好几万块,夏沄输头牛在人家那里等于一根毛,跟这些人打麻将无异于赌家当。杨惠惠并不想告诉周祜太多的情况,被他问得紧了才说夏沄怕也就是输了几千块钱。周祜不相信,说夏沄没有那么多的钱输。

杨惠惠不再说什么,关照周祜回去不要计较夏沄,是她嘴快,但她用心是好的。那些人赢了夏沄的钱,背地里还笑她是亏损企业的书记,她只是想夏沄不要再跟那帮人打了。周祜知道夏沄有时在外输得很惨,回家却打肿脸充胖子说不输钱或赢钱,受害的是周祜的母亲和儿子小丹,历史上有连续十天吃冬瓜、青菜的纪录。这事被周祜知道后曾当着母亲的面打了夏沄一个大耳刮子,规定她以后每天买菜必须记账。

周祜窝了一肚子火回家,先查看了夏沄买菜的记账本,看不出她有克扣伙食费的嫌疑。再翻出银行卡查了查,也没有被挪用一分钱。打电话到夏沄所在的纸浆厂找熟人问,厂里最近有没有补工资或者是发了大笔奖金?所问到的人都说没有。

这就奇怪了,夏沄输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号折磨着周祜。女人要是有来历不明的钱是一定要搞清楚的,他认为这里面有利害关系。

等到夏沄深夜打麻将回来,周祜先劈口问她今天输了多少。夏沄愣了,脸稍许有点红,说今天手气背,输了一些,也就是八十多块钱。“你带了多少钱出去打麻将?”周祜追问,夏沄看了周祜一眼,不明白他今天怎么了,她说她身上没多少钱,他是知道的。

周祜阴阳怪气地说:“你说我知道什么?我眼睛又不是X光,怎么能透视你钱包里的钱。”夏沄重重地把手提包摔在椅子上,“你可以打开来看呀,钱都在这个包里面。”

周祜扬扬手,示意她将手提包拿过来。手提包里没有什么,确实只有几十元的票子,翻到夹层却看见有几张百元钞票在里面。周祜装着没发现什么,问夏沄最近打麻将的手气如何。

夏沄回答得很模糊,说就这样,有输也有赢。周祜接着问她是输得多还是赢得多。她说是输得多一点。周祜叹了一口气,说夏沄对他的话东耳朵进西耳朵出。

周祜交代过夏沄,拿出五百元做麻将本,全输了就不要再打了,他只是让她在外面小玩玩。周祜在赌这个问题上是有原则的,认为要有理智。他有一条规则:打麻将打三场赢二场,可以天天打;打二场输赢各半,可以偶尔打;打一场输一场,坚决不能打。

周祜问夏沄最近在外打多大的牌。夏沄不敢回答周祜的问题,来一招神仙难下手。周祜比神仙厉害,他下得了手,也让夏沄开得了口。他搞家庭暴力,搞刑讯逼供。夏沄看周祜要动手的架势,不等到他的耳光刮到脸上就开始大呼小叫。

被惊动的是周祜的母亲。她跑过来,替他们将门掩上,说孙子睡觉了,也不要吵醒邻居。

这一夜周祜没有让夏沄睡觉,逼她交代两个问题:一是输了多少钱;二是输的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第一个问题夏沄回答得吞吞吐吐,说也就是输了千把块钱,周祜跳过去问第二个问题,钱从什么地方来的。夏沄难以回答,周祜拿话激她,问她是不是在外面“卖”了。夏沄为自己辩白:“钱是从厂里得来的好处,没你想象的那么恶心。”

厂里得来的什么好处周祜要问清楚。待被逼无奈的夏沄说出真相,周祜倒是吓了一大跳。

夏沄是厂里大地磅的司磅员,进煤炭时她与仓库监磅的人串通开空扉子,过磅十车做出十二车的扉子。她说她本来不敢这么做,监磅的赵玉梅说其他班上的人都做,进煤炭这种大采购,上上下下哪个环节不捞一把,你不拿人家还不相信呢!钱由供煤的人悄悄塞在她们的坐垫下面,少则两百元,多则五百、一千元不等。前后总共拿了有三万多元,夏沄分了一半,有一万五千元的样子。

再反过来问夏沄输了多少就清楚了,她输了有一万多元。

周祜没想到夏沄做出这么胆大的事情来,他对她说:“你准备坐牢吧。这是内外勾结偷厂里东西。偷东西五百元公安局就立案了,你的罪行够坐几年牢的。”

要说夏沄还真是够胆大的,说就这么点事做不了大文章,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地陷下去也有矮个子垫着,在纸浆厂,犯不上她先被怎么样。

周祜母亲一直在门外竖着耳朵听儿子媳妇吵架。听说夏沄在厂里贪了这么多钱在麻将桌上送掉了,气得嗓子痒痒的,想要掺和进来吵几句。待周祜气呼呼地从房间出来,她便问他夏沄把剩下的钱弄什么地方去了,要儿子把这些钱追回来。

周祜没好声地说:“没了。输了。用了。光了!”周祜母亲气不过,拿了张凳子坐在儿子房间外面开骂,骂夏沄是祸水,是败家子,骂她赌吃嫖遥,不是个好人色。

周祜听不下去,心里越发烦躁,气呼呼地摔门出去。

对于夏沄闯出的这个祸怎么收拾,周祜六神无主,知道这天黄谷在外面打麻将,就打了电话给一个人在家的杨惠惠。

杨惠惠对周祜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有点惊讶,本来已躺下的她坐起来,拿一个靠垫让身子舒服了,想和周祜好好聊聊。

从周祜的声音里能感受到他情绪的低落,杨惠惠听了事情的大概咂了下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问周祜为什么这么相信她。

周祜叹了一口气,说能够相信的人太少了。杨惠惠心头一热,但还是把话题岔了开去。她说夏沄为这么点钱,犯这样的错误得不偿失。她让周祜好好想办法,把这个事情处理妥善了,不要让夏沄受到伤害。周祜问她有没有好办法,杨惠惠迟疑的当儿,周祜说他想听听局外人的意见。

杨惠惠说:“我有什么办法?!我要是你,无非做两种选择,一是把事情瞒紧了,千万不要再做了,更不要让人发现;二是赶紧将钱退到厂里去,争取个主动,免得事情败露了被动。”

周祜听了杨惠惠的一番话,觉得她真是个不一般的女人,心里面生了许多的佩服,也更怨恨老婆夏沄的愚昧无知。他说他知道怎么去处理这件事了,杨惠惠还是不放心,叮嘱他不要为难夏沄,说这时候她肯定也很后悔和难过。

杨惠惠搁了周祜的电话久久不能入睡。她不知道自己把夏沄打麻将的事情告诉周祜是对是错。自打和周祜打上牌以后,自己好像很是关心他,难道是对这个小男人有了兴趣不成?不会吧,自己不喜欢小男人的。只是这个小男人让她体验到自己丈夫在某些方面的衰老。他使她领略了活力,让她在某些方面又蠢蠢欲动,可是这时候她心里面还是不承认的。

周祜让杨惠惠看出,他对妻子发生的事很紧张,对妻子应该还是很有感情的。她想了很长时间,要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黄谷会怎么样,要是黄谷遇到这样的事她又会怎么样。想来想去却只想到一句让她灰心的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

她曾经问过黄谷,他们夫妻之间要是有一方有难了,对方会不会不离不弃。黄谷说:“答案是肯定的,因为我们是夫妻,是利益相关者,谁也离不开谁。”她当时听到这话是笑的,现在想起来也还要笑。黄谷是想理性地说明夫妻关系,却把夫妻说成一根绳子上拴的蚂蚱了。

杨惠惠经常劝黄谷,有些事情不能做,她觉得他的胆子越来越大,她快捂不住了。她威胁过黄谷,要是他在银行那头出了事情,她就和他离婚。

杨惠惠决定这一阵子不再叫周祜和她们一起打麻将了。5

夏沄在家里的表现好了起来,做家务、搞卫生,像个贤妻良母。闲在家里没有麻将打的周祜倒反而六神无主,把嘴搁在夏沄身上,说她不犯错误没这么勤快。夏沄听这话后气得又不做家务了,看电视。周祜总不能天天打她,也不敢过分,夏沄警告过他,要是再搞家庭暴力,她就去妇联,去周祜的单位告他。

耐不住寂寞的周祜打电话给杨惠惠,问她怎么不叫他打麻将了。他在家里看到夏沄就烦。杨惠惠安慰周祜,对夏沄要多一些忍耐,怎么说也该夫妻共渡难关。

周祜放下电话不久,杨惠惠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说约好的麻友一个没来,她要找一个人的电话号码。周祜觉得机会来了,连忙赶过去。果然杨惠惠的麻将还没有打起来,只约来一个叫“枯枯倒”的麻友,两个人在大眼瞪小眼。

杨惠惠她们把和小牌叫“枯子”“小枯子”,除了迫不得已,一般的情况下不会和这种牌,就像捕鱼的不会捕鱼秧子一样。这个叫“枯枯倒”的女人只要能和牌,被人家怎么骂“枯皮”也不在意。杨惠惠一般情况下不喜欢叫她,看来这阵子确实少了陪打麻将的人。“枯枯倒”说:“这下好了,又来了一个,三条腿了,少一条腿好凑。”杨惠惠看了看周祜说:“他不能算。”“枯枯倒”说:“这倒怪了,我又不是没有和他打过,上次输给他的还想他倒出来呢,你竟然连翻本的机会都不给我。”杨惠惠说:“小周他家里有事,没心情打,是不是?”

周祜点点头,他只有顺着杨惠惠的意思。“枯枯倒”有些不甘心,想劝周祜上场,被杨惠惠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这当儿她在不停地翻手中的通信录,给想得起来的麻友打电话。

麻友们不是在班上,就是有事走不开,更多的是已经上了场子搓起来。电话里听到人家洗牌的哗哗声,“枯枯倒”坐不住了,开始埋怨杨惠惠,问她约好的人怎么都是空的。杨惠惠解释,说来的人一个突然开会了,另一个昨天上午就约好了,偏偏昨晚与别人的一场牌输得厉害了,怎么劝也不来。周祜建议杨惠惠找朱婷,问她有没有时间。杨惠惠白了周祜一眼说:“我哪里有那个小狐狸精的电话?”

周祜也不看看杨惠惠的脸色,不知趣地说他有。“枯枯倒”着急地让周祜把朱婷的电话号码给杨惠惠,逼着杨惠惠赶紧打电话。

电话通了,杨惠惠对朱婷的口气很生硬:“差一个人,你来不来?”朱婷高兴地说:“我来,我来!你们一定要等我,我十分钟就到。”

还不到十分钟朱婷就到了,她是骑摩托车赶来的,进屋后连头盔都来不及摘就坐下来。

朱婷来了以后三缺一,周祜就不得不上场了。杨惠惠非常不情愿,又没有办法。

周祜好长时间不打牌,身上的零用钱没有了来源,坐下来后摩拳擦掌,牌打起来有点穷凶极恶,一下子就和了好几把大牌。

周祜赢了后想悠着点时,朱婷的怪话来了:“不要把我扒光了,现在医院里抓得紧,红包拿得少了。”杨惠惠抓住朱婷的话柄,乘势而上:“小周你有本事就把朱婷扒光了,让我们也饱饱眼福。”“枯枯倒”兴奋点低,就这么一句话乐得笑翻了,伏在桌子上打不出牌来。

周祜对朱婷说:“我下面和你的牌就不要付账了,你有一次就脱一件,以不露点为界限。”朱婷嘻嘻哈哈的,“露点也不怕。夏天我们在手术室做大手术,一台几个小时,护士服里面除了内裤什么也不穿。医生要小便也不下手术台,由我们替他掏出来把着尿。没有谁感到什么不自在的。”“枯枯倒”唯恐天下不乱,说:“那你接下来就脱,我们不反对,我们输了付我们的,与你不相干。”朱婷说:“不干!天太冷了。”

说话间朱婷连对了周祜几副牌,看出了清一色万子的架势。杨惠惠和“枯枯倒”紧张起来,只有周祜不在乎。杨惠惠见周祜这样有点生闷气,脸上不知不觉地就有了愠色。好在朱婷这把牌没能够和下来,是周祜和的。

周祜坐朱婷的对门,接下来他打的牌仍然有杨惠惠和“枯枯倒”觉得不应该的。杨惠惠不时地观察朱婷的表情,看她是不是给周祜使了眼色。从朱婷面部表情上看不出问题,杨惠惠就怀疑她是不是也和周祜在下面“发电报”,她把本来放在周祜边上的腿横在朱婷与周祜之间,这样的话朱婷要是有小动作便能够被她察觉。

朱婷没有小动作,周祜的一张牌被朱婷对了后从牌垛后面杠开了花。杨惠惠气得把牌一推,怒气冲冲地说:“这样个打法没玩头了。”“枯枯倒”说了句公道话:“这牌不怪小周,他打得不错,防不住。”杨惠惠听“枯枯倒”这么说,也觉得自己失态了,拿目光悄悄地打量周祜。他倒是好,一点也没有生气,脸上甚至还微笑着。

牌打结束,周祜站起身来就走了,留下“枯枯倒”和朱婷陪杨惠惠吃文游饭店送来的饭菜。

看着特意为周祜点的软兜鳝鱼,杨惠惠气不打一处来,用筷子扒拉着菜,一点也不想吃。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周祜打来的,她站起身来到一边去接。

周祜打电话不为别的,专门解释牌的事:“防吃牌难防对牌。再说,不能因为防人家的牌就弃了自己的好牌。”见杨惠惠不吭气,他又说:“要说朱婷,我讨好她干什么?我又不和她好,我只会对你……”

杨惠惠:“不要说了,你理多!”

接完电话回到桌上后杨惠惠的胃口好了起来,对两个麻友也不像先前那样了,和颜悦色起来。

周祜对杨惠惠冲他的态度一点也没有生气吗?一点也没有。杨惠惠的醋意让他开心得很。6

周祜又正常地打上了麻将,杨惠惠把夏沄的事情丢在一边,不再说他什么。

杨惠惠就是看不惯朱婷,怎么着也不再叫她来打牌,宁愿缺一个人打不起来。私下里她盘问过周祜,当然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周祜与朱婷“串”上了。“串”是麻友之间最想而又最忌讳的。谁都想在四方混战三方为敌的麻将桌上有一个自己的盟友,谁也都怕桌上的其他人“串”上,自己成众矢之的。

周祜解释,是朱婷主动将电话号码给他,希望打麻将缺人时叫她。这是实话,杨惠惠看他的神情也不像说谎的样子。

杨惠惠定下规矩,在她家打牌的,赢得最多的要在散场后帮她收拾一下。这是合理的要求,大家都能够接受。

这天周祜赢得多一些,便在散场后留了下来,像是说给那两个即将要走的麻友听似的,他嘟囔了一句:“我在家里是油瓶倒下来也不扶的,倒要在这里抹桌子扫地。”杨惠惠宽宏大量似的,“你把桌上的麻将收了就走吧。”

周祜收拾了麻将并没有走,杨惠惠让他帮着削一下山药皮。她说黄谷到省行去学习,其实是省行组织的旅游,在三亚晒着日光浴。周祜紧跟一句,说黄谷没准在那里小姐都找上了。杨惠惠没接话,说她最喜欢吃山药,只是最怕削山药皮,过敏,沾一点点都不行。[1]

山药黏糊糊的,周祜黏了满手。杨惠惠在水池里打当昂嗤鱼,一种样子很怪的鱼。这种鱼头扁嘴阔,有点像鲇鱼,无鳞,皮色黄,有灰黑色、不规则的大斑,背上有一根很硬的尖锐骨刺。杨惠惠和周祜说着话,不小心就被鱼身上的骨刺刺了一下,她尖厉地叫了起来。周祜凑过去看了一眼,让她用手捏住伤口。他赶紧擦了一下手,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创可贴替她包上。

杨惠惠感激地冲周祜笑了一下,是周祜一直喜欢的那种媚笑。

周祜说:昂嗤鱼弄起来太麻烦,他们家从来不进门。杨惠惠说她喜欢吃也就不怕费时费事,细火炖出的鱼汤奶一样的白。她留周祜一起吃饭,周祜没有立即答应,迟疑了一下。杨惠惠是真的希望他留下,问他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是不是一定要回去。周祜说事情有,但不是太重要。这么一说杨惠惠就让他一定留下来,吃完了饭再去忙乎。

一会儿厨房里的杨惠惠又大呼小叫起来,还不停地甩着手。周祜问她怎么了,她说手上痒,痒得难受,一定是山药过敏。周祜不解地问:“山药是我削皮的,你怎么过敏了?”杨惠惠说:“你刚才摸过我的手。”

周祜见杨惠惠痒得眼泪都快出来的样子,忙问她过去遇到这样的情况怎么办,杨惠惠气喘吁吁地说是用火烤。周祜拉着她到燃气灶边上,按着她的手在火边上烤了烤。杨惠惠说:“你这个罪魁,把你的祸手也烤一下。”周祜却是舍不得放下杨惠惠的手,他感到手里捂着的是绵软无骨的暖乎乎的一团。他走神了,想她这么双讨人喜欢的手游走在自己身上会是一种什么感受。

杨惠惠不知道有没有看到周祜的表情,她不想这样继续下去,挣开周祜的把握,轻舒一口气,说痒得好点了。可话音刚落身子却又扭动起来,她说:“坏了,身上也痒了,刚才拉了一下羊毛衫,怕是接触到了皮肤。”周祜关切地问她痒的部位,杨惠惠满脸绯红,说在腰上,急慌慌地跑到卫生间,咔嚓一声闩上门。

很长时间杨惠惠才从卫生间里出来。她的脸还红着,看了周祜一眼,问他是不是感到很好笑。周祜摇摇头,说没有什么好笑的。

杨惠惠身上再痒起来时,周祜拉着她,不再让她到卫生间去,他要替她用火烤一下。

杨惠惠按着腰痒的地方,问周祜怎么才能够烤到腰这样的地方。周祜掏出打火机示意了一下。杨惠惠有些迟疑,但痒得难受,她还是掀起了羊毛衫的下摆。

周祜的眼睛像被闪了一下,定睛才看到杨惠惠丰腴的腰际。杨惠惠不失柔曼的腰有着圆润的曲线,白净的腹部和光滑的后背也露出了一截。她手点着一小块已被揉搓得泛红的地方说:“就这里!就这里!”

周祜揿着了打火机,杨惠惠娇声地说不要烫着她,把衣服拉得更高了一些。周祜装模做样地用打火机的火头帮她烤了烤,脸离她的身体,离她裸露的腰肢贴得更近了。杨惠惠感到周祜呼吸到了她身上,不由自主地轻推了他一把。周祜拉住她的手不放,紧接着顺势一把揽过她的身体,嘴旋即贴到她的唇上。

……

事一完周祜就急慌慌地穿衣服,并望着杨惠惠,希望她也快点将衣服穿上。

杨惠惠用被遮着胸脯坐在床上不动。周祜说:“穿吧。”杨惠惠不吭气,周祜再说:“你穿上好不好?”杨惠惠仍然不动弹。

周祜故作镇定地掏出根烟抽,跑到客厅里拿来他的茶杯。

杨惠惠说:“你走吧。”周祜一听,站起来拿他的外套,像是立即要走的模样。“我要告诉老黄。”杨惠惠自言自语,也像是警告周祜。周祜笑了笑,问她:“告诉老黄干什么?”

杨惠惠含糊又愤恨地说:“我迟早是要说的。”

周祜头也不回地走了。路上他用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杨惠惠,她半天才接。她问周祜还想怎么样。他说他想回家后把这事告诉夏沄。

杨惠惠急了:“你什么意思?你敢?!”他说:“我有什么不敢的。你都敢告诉老黄,我还怕什么?夏沄不能拿我怎么样你是知道的。”“周祜,我相信你敢。但你不要害我。”杨惠惠的口气柔和起来,“明天,你打个电话给我。现在,我心里乱极了。”

周祜说:“我也乱极了,你让我太兴奋了。”杨惠惠叹了一口气,挂了电话。

回到家,夏沄史无前例地给他倒了杯茶,还不停地给他沏水,也不跟他争电视频道看。

一问果然有情况,她说厂里的事情暴露了。公安局内保科已经到厂里找她们谈过话了。周祜笑了一下,引得夏沄看他的眼光变得怨恨起来。

对夏沄的事他好像并不觉得什么,不在乎似的。他真的还在兴奋着。7

上午九点钟的时候周祜打杨惠惠的手机。她没接,一会儿发了条短信过来说正在开会。再后来她给周祜打过来电话,说她昨天一夜没睡,早上上班眼皮沉得睁不开。她抱怨周祜太过分了,是不是对女人都这样。周祜赶紧否认,说他对杨惠惠是心仪已久,是忍不住了。杨惠惠问他心仪已久是什么意思。他说就是动心很久了,每天都想。

杨惠惠叹了口气,说周祜怕是因为最近心情不好,找她发泄了。周祜说:“不存在情绪不好的问题,想和你再次这样,永远这样。”

周祜明白自己在堂而皇之地说鬼话,但这个时候需要这样,需要把鬼话说得贴切流畅,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女人上当受骗是因为她们太喜欢这一套。

下午杨惠惠又打电话给周祜,对他说:“我在不停地想,昨天的事太荒唐了。我也不好,平时跟你随便了一些。以后我不会这样了,你要答应我。”

周祜说他不答应。听她电话里没了声音,只得说他答应。杨惠惠不放心,问周祜说话算不算数,说若是说话不算数以后还是不见面为好。周祜说他一定说话算数,可以发誓给她听。杨惠惠笑了,说男人发誓起来如同吃肥肉。

周祜说:“我这倒想起来了,昨天是猪八戒吃人参果。”杨惠惠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周祜说不是什么好意思。

杨惠惠问周祜:“昨天你是不是性冲动?是,我就原谅你。”周祜说:“我不是!”杨惠惠责怪:“那就不对了。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人,你这么做对不起夏沄,我也对不起老黄。”

周祜真是才思敏捷,马上说:“管他呢,我对得起自己,我尊重自己的感情。”

杨惠惠沉默了好长时间,声音像是挤出来的一样,问周祜什么意思。

周祜的回答则像冒出来的一样自然:“我喜欢你!”“小周,你……”杨惠惠不说了。

星期五好不容易又到了。

周祜在牌桌上还算自然,杨惠惠则很不自在,显得有点烦躁。

往日牌打结束了杨惠惠会说“明天老时间继续”。不参加的人会提出来,说一个理由,由杨惠惠另找人补缺。可这天牌打结束了杨惠惠一声不吭,周祜问她明天怎么安排也不答话,直到周祜又问了一遍,她才说:“明天不打,我有事。”

杨惠惠让周祜送“芝麻饼”回家,“芝麻饼”很乐意,周祜则显得不情愿。半路上周祜找了个借口与“芝麻饼”分手,踅回来敲杨惠惠的门。

杨惠惠将门打开一条缝轻声问:“你又来干什么?”

周祜用力顶开门挤进身子,在杨惠惠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抱住她。

杨惠惠挣扎着:“你胆大包天。”周祜不开口只动手。

杨惠惠抓着周祜的手说:“你这是强奸。”周祜喘着粗气说:“我就强奸你,难道你不想我强奸?”

……

事后周祜把脸埋在杨惠惠的怀中,听她急促的心跳。

周祜和杨惠惠都知道黄谷在跟魏启武他们打通宵麻将。到凌晨四点多周祜要离开了,杨惠惠抱着他,用脸蹭他的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周祜弄不明白她是自责还是无奈。她悄然无声地打开门让周祜出去,周祜提着脚步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回家的路上周祜接到杨惠惠的电话,她问他明天能不能陪她去扬州买衣服。他其实不想去,但还是答应了。他们约好了十点钟在扬州的文昌阁会合。

第二天的扬州下着绵绵的细雨,他们见面后根本就没有去商场买东西。周祜说扬州小,肯定会遇见认识他们的人。杨惠惠也觉得是,坐车累了还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他们住进了新世纪大酒店,进房间就打开了“请勿打扰”标志。其间他们只被打扰过一次,中午的时候黄谷打电话给杨惠惠。他问她吃过饭没有,在扬州玩得是不是开心。周祜和杨惠惠在床上正运动着,她说正吃着饭,周祜轻声示意她,让她说吃得很好,玩得很开心。她没有说。

黄谷像是央求,让她有时间去看看儿子。杨惠惠反问他:“是你的儿子,难道就不是我的?我要是有时间怎么会不去?犯不上由你来提醒我,你要是真关心儿子就马上赶扬州来,我们一道去看他。”

周祜用脚捣了杨惠惠一下,怕黄谷真的来。杨惠惠搁了电话说:“怕什么,他不会来的,焊在麻将桌上了,我听见了洗牌的声音。”

周祜要了还想再要,杨惠惠坚决不同意,说不能让他累着。她从包里拿出家里带来的听装中华烟让他抽,剥了橘子,一瓣瓣的,细心地去了络衣喂到他嘴里。

周祜没有被女人这样侍候过,觉得很幸福,想到黄谷也会这样被她侍候,他心里顿时酸溜溜的,便开始说黄谷的一些坏话,对她讲魏启武他们干过的坏事,里面都有黄谷的份。

杨惠惠捏了周祜胳膊一把,把头贴在他的胸口说:“不要说了。我们两人在一起时不要提到他。”

周祜跟杨惠惠有了关系后很少去黄谷打麻将的地方去玩,他们赢家出资的饭局、唱歌也尽量地不去,找各种理由推掉。心理上的缘故,他怕见到黄谷。思前想后,他又觉得不对,该一如既往才不会被人发觉。要知道,和黄谷一起打麻将的魏启武和郑百发他们都是精明的人。

魏启武果真厉害,再见到他时,他竟知道了夏沄的事,问周祜事情处理得怎么样。周祜说事情差不多过去了,他不愿意说这件事,便将话题岔开去。

回到家问到夏沄,果然事情严重了,公安局传过她们好几次。夏沄说她没敢告诉周祜,周祜为她隐瞒情况大发雷霆。夏沄闷声不响,将一大捧衣服收拾了装进箱子要出门。周祜问她想干什么,她气哼哼地摔出三个字:“去坐牢。”周祜认为她往娘家跑的老毛病又犯了,严正警告她,“你走出这个门就不要再回来。”

夏沄的回答把周祜气得要死:“我替你把要说的话说了——离婚!你巴不得吧?”“怕你离,吓死我了。我成全你!”周祜的声音很大。说话间夏沄提着箱子摔门出去了。他没有拉她,以前她这样子也没拉过,这时候,这种情况下就更不可能了。

周祜打电话给杨惠惠,告诉她夏沄和他吵架的事。没想到杨惠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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