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小姐:战火成全的爱情传奇(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9 08:4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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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婍

出版社: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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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四小姐:战火成全的爱情传奇

赵四小姐:战火成全的爱情传奇试读:

第一章 赵家最美的四小姐

天上掉下个绮霞小幺妹

1912年5月28日。

香港。

这一天对于所有生活在香港的人们来说,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昨夜刚刚下完一场微雨,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

民国元年(1912年),是中国历史上很不消停的一年。袁世凯在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是这一年,孙中山在南京公布《中华民国临时约法》也是这一年。广东的地盘上也不安宁,总有政治事端发生。紧邻广东的香港稍稍安定一些。

天刚亮,著名的标志性建筑钟楼旁边的露天咖啡座和瞭望台,就开始变得喧哗热闹起来,偶有一两个顽固不化依然拖着长辫子的遗老遗少匆匆走过,很常见的风景,没人思量。

此时,北洋政府交通系统的要员赵庆华在香港太平山的赵家豪宅中,女佣们一大早就上下忙碌着。

二太太吕葆贞要生产了,除了女佣和接生婆跑上跑下制造出的一丝紧张氛围,其他人看上去很淡定,包括安静地坐在厅堂里的赵庆华,这之前他已经有了一大帮儿子和女儿,所以,这个二太太生男生女对他来讲都是无所谓的。当然他希望最好是儿子,如果是女儿也无妨,他有三房太太呢,这一年他刚刚三十八岁,太太们还都年轻,给他生儿子的机会还多着呢。

大太太默默陪伴在赵庆华身边,她是个美丽小巧的女人,娘家姓刘,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据说,她是当时豪门望族家的小姐,因为当年这个姓刘的大户人家看上了在京城大衙门里上班的赵庆华将来或许会有大出息,就把他当成潜力股把小姐嫁给了他。实践证明,后来赵庆华确实有了出息。女人既盼着自己的男人有出息,又怕自己的男人长本事。赵庆华有了出息后,就犯了许多中国男人共同的毛病,纳妾,他不但纳了妾,而且纳了两房。

即将生产的吕葆贞就是赵庆华纳的第一个妾。

这个女人是盛宣怀家的一个丫鬟。盛宣怀是著名的政治家,洋务运动的代表人物,北洋大学(现在的天津大学)和南洋公学(现在的上海交通大学)的创始人,他还是实业家和福利事业家。盛家的小姐个个秀美温婉,最著名的是盛家七小姐爱颐,她和宋子文凄美的爱情故事是民国时代流传很广的传奇。依照赵庆华当时的地位,还不能高攀上盛家的小姐,但是如果帮助盛宣怀家消化一个大龄丫鬟还是可以的,盛家是很人性化的,丫鬟服务时间长了,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也会给她们找个地位不错的男人像嫁女儿一样的嫁出去。这样一来,赵庆华也算是和盛宣怀攀上了亲戚,吕葆贞做了赵庆华的二太太后,经常像回娘家一样到盛府走动。

不管怎么说,吕葆贞过去的身份是丫鬟,丫鬟成长起来的小妾,一辈子都低眉顺眼敬着大太太,不敢越位,不敢造次。

大太太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太师椅上,这个即将生产的二太太吕葆贞在她眼里,永远只是个丫鬟,不管是谁家的丫鬟,也改变不了她固有的出身,所以大太太永远都有优越感,她的自信就来自于这点优越感。

吕葆贞从小是个苦孩子,像她这种干粗活的丫鬟,一般都比较健壮,她身量很大,长胳膊长腿的,容颜说不上美丽,就是个中等相貌,模样一般般的女孩子。和美丽淑雅的大太太相比,她显得很质朴,但是性格很好,不但能讨大太太和老爷的欢心,也很受老太太喜爱。关键是从丫鬟转正成为二太太后,她的肚子很争气,已经为赵庆华生养了一大帮儿女。

如果是大太太生孩子,赵庆华也许会揪心一些,但二太太素来坚强,身体素质又好,他心里是很踏实的。但是,这个女人进产房也有一段时间了,总不见动静,这种等待也是很折磨人的。

室内的空气凝滞了一般,只有赵庆华和大太太吸溜吸溜喝茶的声音,他们各自在想自己的心事,赵庆华的心事与二太太生孩子无关,作为北洋政府交通系统的要员,他正处于仕途的巅峰期,许多大事等着他处理,太太生孩子,而且还是不被他重视的二太太,他并不太放在心上。大太太的心事却是二太太这次究竟生个男孩还是女孩,她是不期盼她生男孩的,女人之间,特别是共侍一夫的女人之间,她们的关系很微妙。

产房传来婴儿响亮的哭泣声,女佣风风火火地跑进来,通报二太太那边的情况:“老爷、太太,二太太生了,是个小姐。”大太太如释重负一般站起身来,对又得了一个女儿的赵庆华说:“咱们家又喜得千金,给你的四女儿起个名字吧。”

赵庆华走出厅堂,来到院心,他是很会给女儿起名字的,女儿们的名字都温婉而充满诗意,大女儿叫绛雪,二女儿叫紫霞,三女儿叫缣云,这个四小姐该取个什么名字呢?他开始凝心为新添的小女儿想名字,无意间抬头向东方的天际望去,天空中是一片绮丽多彩的美丽霞光,或许因为昨夜的一场小雨洗净了天空,彩霞分外妖娆,赵庆华面对这片霞光,给自己刚出生的四女儿取名为“绮霞”。

赵绮霞是老爸给赵四小姐取的名字,没多少文化的老妈在产床上也给女儿取了个乳名,叫香笙,意思是这个小女孩是在香港出生的,这个小名一目了然,而且好记,所以,家里人反倒喜欢叫她的小名香香。

富人家的小姐,日子过得奢侈,连名字都多得数不清,除了赵绮霞和香笙,她还有个英文名字是“Edith”。伊蒂丝,很美的一个英文名字,这个英文名字的谐音就是“一荻”,赵一荻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除此之外,她还有个名字:赵媞。也就是说,在赵府,不论是赵绮霞、赵香笙、Edith,还是赵一荻、赵媞,都是这个赵家小妞的名字,叫哪一个她都答应。后来,家人亲友也觉得她的名字太多太麻烦了,大家索性这些名字都不叫了,只唤她赵四,外面的人则称她赵四小姐。

赵家的小姐们有强大的经济作支撑,都有着大家闺秀的范儿。

她们的老爸赵庆华在官运上正春风得意走上坡路。

赵庆华祖籍浙江兰溪市灵洞乡的洞源村,据说是南阳赵氏的分支,很有历史渊源。但是,祖祖辈辈没做过什么大官,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成就,到赵庆华爷爷赵树人那一辈算是比较有出息的,混了个清朝的监生,赵庆华的老爸赵定鳌子承父业,也是清朝监生出身。监生一般是在国家最高学府国子监上过学的学生,清朝成为监生的途径多种多样,至于赵庆华的爷爷和老爸是用什么途径上的国子监,就不去考证了,反正他们都是当地有着高学历的文化人。

作为当地的高学历文化人,观念自然不同于没文化的乡间野佬,他们最与众不同的做法就是把十二岁的赵庆华送进香港的“拔萃书院”读书,三年之后,又鼓励支持他考进了在当时很前卫的学校和专业——两广电报学堂,毕业后分配到清朝的邮传部工作。虽然不过就是邮传部,但也算是在中央直属部门工作,算是京官了。首先他运气好,总能遇上贵人相助,从邮传部的小办事员做起,他工作认真,哪一步升迁都没有落下他。几年时间就混成了处级干部,后来得到邮传部尚书唐绍仪的提携,以七品小京官的身份出任广九铁路代理总办。也就是说他年纪轻轻就成为北洋政府交通系统的官员,历任津浦、沪宁、沪杭甬、广九等铁路局的局长。那时候交通系统的首领是梁士诒,赵庆华就属于梁士诒这条线上的。后来梁士诒被张作霖推荐出任内阁总理,他立即把当年追捧自己的小弟赵庆华提拔到了交通部次长的位置,赵庆华还曾经担任过交通银行经理、东三省外交顾问等职。

这一切不仅仅是光宗耀祖,也让赵家直接进入了中国达官显宦之列。赵庆华从事的这些行业都是肥缺,银子挣足了,他也有着中国人乍富之后的一个共同毛病——置房子置地。他在京津港三地购置了多处房产,还在京郊八大处修建了西山饭店和两处自用的小别墅。

在这种优越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赵一荻是那个时代真正的白富美。她的童年生活幸福而快乐,不像现在的孩子们一样有大量的补习班。老爸赵庆华忙于自己的工作,老婆孩子的事情他是顾不上的,吕葆贞一来养了一帮孩子不可能一一顾得上他们,二来她一个丫鬟出身的女人,也不懂得怎样用新式教育的方式来教导孩子,教育孩子的事就交给了家里的专职工作人员来做。

在香港生活期间,赵一荻接受的启蒙教育基本上都是在家庭内部完成的。对于她的出生地香港,她几乎没有什么印象。民国六年春天,赵庆华在政府内阁任职,把家从香港迁到京城。于是,赵一荻就在六岁那年随着父亲和家人来到了遥远的北方。

春天的北京依然春寒料峭,但是,这里的一切都与香港不同。赵一荻感觉很新奇,他们被安置在北京阜成门外的赵家老宅里。这里不但气候与香港迥异,城市的风景、房子的建筑风格都和过去的家完全不一样。赵府过去曾是清朝某个贝勒的住宅,建筑风格高端大气,赵庆华当年在邮传部工作的时候,置下了这座宅院。

搬到新家,大人们忙着收拾行装,赵一荻和哥哥姐姐们在院子里撒欢儿玩耍。与阴柔的南方相比,她似乎更喜欢这粗犷的北方,这里的沉稳大气让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感觉发自内心的安宁和快乐,她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这个刚刚结识的北方,喜欢上了这里的刚刚有了些鹅黄的宫墙柳,喜欢上了这红墙绿瓦的另类气息。

门口有一些小玩伴,在外面跑来跑去,他们说着字正腔圆的京腔,天上有鸽哨呢喃,赵一荻站在家门口怯怯地看着他们。

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北方的风情。

那时候,她不知道,在更加遥远的北方,有一个东北男人将是她一生的挚爱。同一个时空下,张学良正在父亲张作霖的军中服役,他已经成为一名少年军人了。当名叫赵一荻的这个六岁女孩正在为初到北方而感到新奇的时候,张学良已经是新婚不久的小军官了,他正春风得意地做着青春少年的美梦,梦想着成就一番伟业。

致青春,典雅纯洁的娇美女生

在京城没住上多长时间,赵庆华一家就搬到了天津居住。

这样搬来搬去确实很麻烦,孩子们刚刚熟悉一个新环境,交上一帮新的玩伴,自然是不愿意搬走,赵庆华更不愿意这样不断地搬家,但是他也没办法。1917年6月,张勋复辟回到京城,那里又变成了废帝溥仪的天下,赵庆华在北京待不下去了。好在他在天津还有宅院,就拖家带口搬到了天津的家。之后的一段岁月,赵一荻就是在天津度过的,度过了她的少女时代,度过了她的美好青春。

政治上的风风雨雨影响着赵庆华,他的工作虽然专业性很强,但是从参加工作那天起,他的命运就是依托政治而生存。政治有风险,从政需谨慎。这个道理他懂,却只是无奈。对于玩政治的人来说,如果站错了队跟错了人,那就犯了方向性错误。赵庆华躲在天津,静观京城之变。

张勋复辟的闹剧没上演几天,就以失败而告终,段祺瑞再次出任北洋政府的内阁总理,赵庆华的政治生命又有了活力,他被新政府任命为邮传部邮政司司长。

去还是不去,他在犹豫中,按照对外的说法,他是厌倦了官场的浮沉,其实他有自己的想法。他并不是特别看好段祺瑞,怕过不了多久老段又被人家轰下台了,他落得到处东躲西藏的下场。

赵一荻到了上学的年龄了,她被送进天津法租界的浙江小学。这所学校的旧址就在今天的天津市河北路小学那个地方,始建于1910年,这是浙江人在天津开办的一所私立小学,许多在天津做官的经商的浙江人,都把孩子送到这所学校读书。赵庆华身上有浓重的故乡情结,他也把最小的最疼爱的女儿送进了这所学校读书。

学校建在法租界深处,看上去是很隐蔽很安全的。

入学的时候,赵一荻刚刚七岁,牵着家人的手走进学校,她从此开始了在天津这座城市的生活。

20世纪20年代的天津是非常前卫的大都市,很有些副首都的感觉,不但经济发达,商业繁荣,政治上也有着独有的魅力。许多显赫的大人物,都把天津当作自己家的后花园,他们喜欢在京城工作,在天津居住。与京城沉闷的政治氛围和古老的人文氛围比较,天津更现代,更罗曼蒂克一些。那时候的天津是达官贵人们的乐园,是真正的宜居城市,这些高官和富商形成了稳固的上流社会圈子。特别是法租界,直、皖、奉系各路大军阀的别墅和公馆都建在那里,袁世凯在那个地方有楼房,山东军阀张宗昌、淞沪军阀卢永祥、直系军阀孙传芳也在法租界建有别墅。

无数像赵一荻这样的官二代富二代集结在天津,在赵一荻就读的那所小学,随便拎起一个孩子,没准他的爷爷或者爸爸就是民国历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在天津浙江小学,赵一荻却没有真正完成小学学业。

1922年春末夏初,安静的天津城骤然变得不安静了。直系军阀和奉系军阀开战了,炮火虽然暂时还没有打到城里来,却时时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隆隆炮声。人们都不敢送孩子去学校上学了,谁知道炮火会不会烧到津城,谁知道学校是不是保险。

当然学校不会就此停课,只是部分孩子不去上课了,赵一荻也在其中。

那年她十岁,已经长出了美女的雏形,身材瘦削颀长,白净俊秀,无论什么样的衣裙,穿在她身上立即显出与众不同,她与生俱来的大家闺秀气质随着渐渐长大越来越浓郁。她不想休学,想继续去上课,家里人都不同意,说那样太危险了。

闷闷的,她待在家里无所事事,每天在固定的时间跟着家庭教师练练琴,学学英文、美术什么的。她弹琴的姿势很美,姐姐们都有些嫉妒她,这个小妹就像一个小女妖,小精灵,不但长得美,学什么会什么,冰雪聪明。家庭音乐老师刚刚教完一个曲子,大家还在学习和练习阶段,她已经能弹得像模像样了。还有那不好学的英文,她却一学就会,甚至能和老师熟练对话了。

在别的兄弟姐妹们课后复习的时候,赵一荻会独自坐在一旁慵懒地发呆,她的表情看上去比同龄的女孩子更成熟一些。妈妈闲着没事的时候,会做些缝纫编织之类的手工活打发时光,她本来就是劳作女儿出身,即使成为了富家太太,也忘不了自己的本色,这个时候,赵一荻会抢过妈妈手里的活计,帮她缝几针或者钩几针,妈妈惊诧于小女儿在女红方面的无师自通,她居然也能把缝纫做得很有几分样子。于是妈妈常常对其他的女儿这样说:“看咱家香香,就是头脑灵光,心灵手巧,学什么会什么,比你们这些做姐姐的都强。”

姐姐们扁着嘴酸酸地说,你的香香哪儿都好,我们哪比得上她啊。

第一次直奉战争断断续续打了两年,枪炮声有时候会紧密一些,也会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安安静静的,赵一荻就以为战事已经过去了,吵着闹着要去上学。家里人就安慰她,不急,再等等看。过不了多久,又有零星的枪炮声响起在远方的天际,那声音像是过年时候的鞭炮声,赵一荻就又安静下来,她知道,老爸不会永远让她在家休学的,总有一天她还会回到学校去。

东北张作霖的奉军占领了天津,张作霖这个名字是休学以来赵一荻听到最多的,她只是知道自己的休学和这个人发动战争、占领天津有关系,岂能料想几年之后自己会和他的儿子有了扯不断的干系。张作霖的背后有日本人撑腰,带着他的军队一路打过来,天津城有他的驻军,京津一带都有奉军驻扎着,为了安全起见,有一些家底的富户都开始往租界搬,乡下的地主土豪们也涌了进来,天津的各国租界却因为这场战争更加繁荣昌盛,天祥市场等大商场兴建起来。

在家人的陪同下,赵一荻会经常逛逛商场,买一些女孩子需要的东西。从人们的回头率上看,十一二岁的赵家四小姐已经长成了倾城小美女,她亭亭玉立,秀雅端庄文静,有南国女孩的纤秀婉约,又有北国女孩的落落大方。

赵庆华觉得这样让小女儿总是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第一次直奉战争已经稍稍消停了,该让她重返校园读书了,如果总是这样下去,四小姐就会变得性格孤僻,很难再融入到社会中。民国不同于封建社会,女孩子将来还要在社会上抛头露面,一个性格孤僻,没什么见识的女孩子,将来难嫁到好人家。

1923年,已经十二岁的赵一荻重返校园读书。

她不能再到天津的浙江小学读小学了,像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都该上中学了。赵庆华决定让她直接读中学,赵一荻成为了天津法租界的中西女中的中学生。中西女子中学就是今天的天津市长征中学,当时是一所教会学校,教育的方式和内容都是新式的,这里的教学模式不但在天津算是前卫的,在全国的中学中,也算得上靠前的。

对于跳级上中学这件事,家里人唯一的顾虑是她能不能跟上班,赵一荻却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她很自信,相信自己能行,在休学的两年时间里,她一直没有中断学习,她自学了许多课程,读了很多书。

实践证明,家里人的担忧和顾虑是多余的,赵一荻不但能跟上学业,成绩还很优秀。

这所学校里,学生们习惯用英文名字。赵一荻的英文名字Edith就是这个时候取的,所以说,在这之前我们根本不应当把赵四小姐叫做赵一荻,赵一荻这个名字是之后根据她的英文名字的译音得来的。

赵一荻最快乐的事情是,从此她周围又有了许多伙伴和朋友。她是个性格比较随和的女孩子,大家都喜欢她,于是,她和许多同学成了好朋友,她的朋友很多,一些平时看上去很傲气很不近人情的女孩,也成为了和她无话不谈的闺蜜。对此有些男作家在写有关赵一荻的传记的时候,总喜欢说,因为她天生丽质美丽漂亮,大家都喜欢和她交往。这是纯粹的男性视角,他们根本不知道女孩子之间成为闺蜜互相吸引凭的是什么,男孩子与女孩子交往,总是把女孩的外貌容颜放在第一位,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很少看对方的外表,一个女孩长得再美丽,如果性情上和自己不合,她们也不会把她发展成闺蜜,女孩与女孩之间的友谊凭的是默契。

在中西女中,赵一荻最好的朋友是民国前国务院代总理朱启钤的女儿朱媚筠,这个女孩子因为在家里的女儿中排行老五,被称为朱五小姐,还有天津著名的吴家大院的小姐吴靖,驻日公使陆宗舆的女儿陆静嫣、财政部长李思浩的女儿李兰云等。

这些女孩子的家庭都非常有背景,不是高官的女儿,就是富二代,共同的家庭背景和业余爱好,让她们成为无话不谈的至交,后来她们都成为民国年间的名媛。

在学业上,她们的学习成绩良莠不齐,在对美的追求上,她们却非常一致。中西女子中学因为是教会学校,不像其他女校的女学生那样要求统一服装,不必穿那个年代整齐划一的白衬衫黑裙子,这个学校的女学生们个个打扮得青春靓丽时尚,很罗曼蒂克、很拉风、很摩登、很前卫。

赵一荻天生爱美,她对时装的定位是,典雅大方但须前卫,却不盲目跟风。她是个纯洁的娇美女生,那时候,天津女孩最流行的发式是剪短发,就是那种看上去很清纯的女学生头,齐耳短发,显示出女孩子青春的纯美,大街上顿时出现了无数留着短发的年轻女子,这里面不单单是女学生,也有追求时尚的少妇和其他爱美的女子,头发是不是敢剪是衡量一个女孩子对时尚是不是敏感的风向标。赵一荻闺蜜圈里的几个小姐妹也商量着把自己的头发剪短,大家商量好之后就回家实施了。

赵一荻这样的家庭,是不会在小女儿剪头发这件事情上为难她的,这样的事情父亲甚至都不过问,母亲又是那样一个贫民出身的女人,她更不愿让女儿在任何方面输给别的女孩子,既然当下最流行的发式是剪短发,那你就把长辫剪掉吧,不能让别人说女儿有一个丫鬟出身的老妈,就把女儿打扮得像个下人似的,而且,她觉得她的四小姐剪什么样的头发都好看。

反倒是赵一荻的好朋友吴靖在这件事情上遇到了阻碍。其实吴靖姐姐妹妹好几个,大姐和小妹都已经把辫子剪掉了,不知道那姐妹几个是没和妈妈商量,还是当时赶上妈妈心情好没阻拦。到了吴靖要剪短发的时候,妈妈突然对这个女儿严厉起来,坚决不许她把头发剪短。眼瞅着中西女中自己的几个好朋友都已经把头发剪短了,吴靖一是觉得自己没面子,二是觉得自己输给了那几个姐们儿,回到家就伤心地哭,最后还是爷爷心疼孙女,替她做主,把辫子剪掉了。后来,这个名叫吴靖的女孩嫁给了赵一荻的六哥赵燕生,成了赵一荻的亲嫂子。

民国年间上层社会的闺蜜们也活得很洒脱,她们和现在的女孩子一样,一起疯,一起玩,偶尔也一起干点儿小坏事。这帮女孩子经常拉帮结伙泡舞厅,夏天游泳,冬天溜冰,暑假一起去北戴河避暑。

那时候她们还不太懂得爱情,但是每个女孩子都隐隐有了心事。

那时候,美少女赵一荻还没有遇上少帅张学良。

舞厅里的甜蜜小仙女

十四五岁的赵四小姐长成了一朵花。

正是如花的年纪,赵一荻不想长成一朵花都不行,她拗不住自己生长的方向。她长得像谁呢?父亲长得没有这么精致,母亲长得没这么秀气,她唯有像她自己。

赵一荻是赵家的小公主,被一家人宠着捧着。她并没有因为别人百般呵护而变得飘飘然起来,少女赵一荻表现出了极高的素养,一切那个时代大家闺秀应当具备的涵养她都具备,她优雅的外表下是善良的本性和能包容、隐忍的大家女子风范,这样的女孩子一般都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比如嫁给一个性价比很高的男人,进入有名望的官宦之家做官太太,或者未来嫁给一个富商。

民国年间对上层女人的要求已经不再是三从四德之类的要求,做一个合格的官太太或者富商太太,不但要优雅美丽,有较高文凭,还要在社交礼仪、艺术修养,以及政治智慧上过硬,这已经不是赵一荻老妈吕葆贞的那个时代,凭着一个淳朴善良能干的丫鬟身份,就可以马马虎虎当上二太太。大家闺秀必须多才多艺,太矜持了不行,比如,到社交场所和人们进行必要的交流,学会跳交际舞是很有必要的。

赵一荻骨子里是喜欢安静的,她娴静的样子很可爱,一副静若脱兔的娇憨,很惹人爱怜。妈妈吕葆贞已经远远被时代抛在了后面(她一生从来就没在时代最前沿混过),她从来没进过什么娱乐场所,而且那时候适合她们这个年龄段女人的娱乐项目就是传统的娱乐消遣,听听相声、大鼓等曲艺节目,看看评戏、京戏等戏剧,即使这些中老年妇女喜欢的娱乐项目,吕葆贞也不感兴趣。她本身就是南方人,对北方的这些东西不甚懂。吕葆贞不知道当下怎样把小女儿培养成全面发展的高品质大家闺秀,只好把培养赵一荻做一个合格的未来大户人家太太的重任交给了赵一荻的姐姐们。

姐姐们有的已经出嫁了,凭着过来人的经验和教训,她们觉得,小妹有必要去舞厅里混混,学会跳交际舞是上层太太小姐的一项重要的必修课,你可以跳得不够精炼,但是必须要会一点最基本的技法,才不至于在社教场合一败涂地。赵一荻的一切硬件设施都已经很过关了,如果最后输在这些软件设施上,就得不偿失了。

20世纪30年代的天津是中国第二大商业城市和北方最大的金融商贸中心,南方的繁华在上海,北方的繁华看天津,因为紧邻北京,天津这个国际大都市不仅有商业上的意义,还有浓烈的政治色彩。

此时,跳舞已成为天津上层人士最摩登的象征,那时候的天津上层人士如果不会跳一点舞,就会被人们看作土老帽。交际舞最盛行的时候,连清朝的遗老遗少都跃跃欲试,想一试身手了。

末代皇帝溥仪落寞之后,曾带着他的皇后婉容和淑妃文绣以及一大群旧臣遗老来到天津,在和平区鞍山道70号的天津静园居住。这个亡国皇上在丢弃了大好河山之后,心理素质还是很不错的,他带着美丽的婉容皇后经常到国民饭店、惠中饭店的舞厅里跳舞,舞曲是西洋音乐。溥仪的探戈跳得很好,他很陶醉于这种状态,有时候一跳起来就忘记了时间,常常通宵达旦地泡舞场。跳舞的时候,他还要显示曾经的皇帝范儿,一定要成群结伙带上他曾经的旧臣们给他护驾,这些遗老遗少们可没有他们的旧主子那样观念前卫,他们哪里接受得了这个,哭着喊着劝皇上自重,在他们的呼吁下,还曾经在天津掀起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禁舞风波,引发过“跳舞与礼教”的大讨论。这种声音很快就被势不可挡的新潮流淹没了。官僚买办、洋人富商这些新兴势力根本不理会什么禁舞不禁舞的,该怎样跳还怎样跳,禁舞闹剧不了了之草草收场,跳舞风气在天津更加盛行起来。

那时候最著名的娱乐场所就是今天天津的小白楼一带,民国年间的天津人习惯性地把这里称作俄国城,因为这里有许多俄国侨民,他们不但在这里开了大量的商店、饭馆、酒吧,还建了许多红红火火的娱乐场所,主要就是电影院和舞厅,北京影院的前楼是圣安娜跳舞厅,影院北边还有一家小型但是精致的舞厅。国民饭店里的安琪儿舞场和日租界屋顶的巴黎舞场算是规模最大,名气也最大的,这些地方一般人是不敢去的。

天津的舞场最热闹的时段是夜晚。

华灯初上,擅长交际的少女少妇们打扮齐整了,衣香鬓影风情楚楚地出现在舞场,舞场里的夜生活丰富多彩,刚刚开放起来的民国男女们拼命地贪婪地享受这与以往任何时代都不一样的生活方式,他们有时候会从夜幕降临时分一直玩到黎明,这些通宵娱乐的男男女女的生活规律完全颠倒了,白天睡觉、晚上娱乐成为某些人的生活常态。

舞场就是天津上层女子展示美丽的一个平台,佳丽名媛们穿上自己最时尚最流行的时装,用上最高级的香水、香粉,带着浓烈的芬芳涌进来,美丽和女性魅力就是她们征服男人的砝码,就是她们的生产力。在这灯光变幻莫测的舞场中,人生也好似一场舞,那些年轻女孩子,说不定就能遇上一个让自己心仪的上层社会的好男人。小姐们到这里来的时候,目的性一般都很强,她们都想在这里钓到一个金龟婿,而且这并不是不着边际的梦想,不少女孩子就是这样嫁出去的。

凭着赵一荻的条件,她是不用在这种场合,用这种方式去推销自己的。姐姐们之所以想把她带进舞厅,是想让她学会一门技艺,多一些社会经验,长长见识。

赵一荻在这之前也曾经参加过一些社交活动,都是和中西女中的闺蜜们一起去的,很少和家人一起出席社交场合,舞厅更是进得不多。有时候父亲有带着女眷们参加各种舞会宴会的机会,赵一荻总是躲得远远的,家里来了客人需要女眷们陪同应酬,她这个最小的小妞也总是倚小卖小,没有人怪她,因为她最小,而且确实年岁也还小。

当家里人回过头来再认真审视这个四小姐的时候,觉得她的模样其实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像他们家这样有一些社会地位的小姐,是不能被人小视的。

几个姐姐就开导小妹:去见见世面吧,不会跳舞怎么行呢?

赵一荻对姐姐们的劝,并不以为然,不会跳舞不也活得很好吗,我为什么要学会跳舞呢?

那时候,她对跳舞确实是不喜欢,甚至有些抗拒,但是她很给姐姐们面子,不好意思说得太明了,怕姐姐们下不来台,她是个做事历来喜欢替别人考虑的人。

赵一荻拒绝姐姐们的借口总是“我功课忙,还有没做完的作业”。

姐姐们后来在舞场中偶尔会碰到中西女子中学的一些女生,赵一荻说要做功课的日子里,那些女生给出的答案是今天根本没功课,她再以功课忙为借口就不管用了。

于是,她便实话实说,说自己对跳舞不感兴趣,有跳舞的时间,还不如多读几本书。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的安静纯美,让姐姐们拿这个纯真的小妹没有一点办法。

大姐已经出嫁了,平时不怎么回娘家,姐妹关系再好,毕竟不是一个妈妈生的,对这个最小的妹妹不好太勉强,在她看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足够了,这个小妹不开窍她也没办法。

二姐和三姐是她一奶同胞的姐妹,她们说话更随意一些,说得轻一些重一些都无所谓。这两姐妹经常去舞厅,她们打扮得很潮很华美,每每在舞场中都能成为中心人物。二姐和赵一荻长得有几分像,三姐长得相貌上有些像妈妈,当然比妈妈秀气多了。

姐姐们经常去的一个地方是天津的蔡公馆。

蔡公馆的主人叫蔡绍基,清末民初曾担任过北洋大学总办、天津海关道台,他曾经在国外留过学,喜欢热闹,热情好客,经常在自己的公馆内举办私人舞会,成为名门闺秀、富家子弟的社交场所。蔡公馆的舞会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参加的,人数上有限量,另外每次举办舞会的时候都要发放请柬,只有够层级的人,才能接到蔡公馆的请帖。

赵家的小姐们是经常被邀请的那一类人,依照她们老爸的社会地位和社会威望,她们是上流社会的女孩子。

参加蔡公馆的宴会是一种身份和荣耀的象征,这个名额太珍贵了,赵家的小姐们为了准备参加这场舞会,逛了半天街替自己挑选了最称心如意的时装,又拿出半天时间认真悉心打扮,本来都是美女,经过一番细心的捯饬,一个个光彩照人。

她们自己提前准备好了,时间还早,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际。那天是周末,赶上四妹赵一荻没去上课,正坐在自己的闺房内捧着什么书津津有味地读着,娴雅美丽再加上浓浓的书卷气,她坐在那里像一幅绝美的油画。姐姐们不约而同地想到:这次应当带上小妹。

她们把四妹唤出来,言说她们要去参加蔡公馆的宴会,赵一荻没有变表现出一丝艳羡,只是淡淡地说:去就去呗,都打扮好了,为什么还不出发?

二姐说:等着你呢。

赵一荻灿然一笑:那你们就安心等着吧,没别的事我回屋看书去了。

三姐拉住赵一荻,把她按在梳妆台前:这回可由不得你了,我们绑架也要把你绑架去。

两个姐姐要用强迫的方式逼着她就范。一个给她化妆,一个给她去找衣服,忙前忙后的。

三姐帮赵一荻化的妆已经完成了,妆后的小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可人,赵一荻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化这样的妆,梳妆镜里的那个少女美丽得令人窒息,她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

负责给她找衣服的二姐却是两手空空失望而归,从赵一荻的衣柜里,根本找不出可以参加舞会的服装,她的那些衣服太学生气了。二姐只好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几件衣裙让赵一荻穿。赵一荻瞥了一眼姐姐的服装,扭着身子说:你的这些衣服我一件都不穿,多俗艳啊,要是让我穿成那样我可不去了啊。

三姐赶紧给二姐递眼色。二姐重新在赵一荻的衣柜搜索了一遍,选了件淡紫色的荷叶边的连衣裙让她换上。

装扮一新的赵一荻像个小仙女。

那个夜晚,在蔡公馆,赵家姐妹的出现成了整个舞会的一个亮点,特别是清纯秀丽的赵一荻,给了大家眼前一亮的感觉。她坐在舞厅的角落里,静静地喝咖啡,不管是谁来邀请,她都微微一笑,给予婉拒。

此时,这个舞厅角落里的甜蜜小仙女显得很神秘,更加撩拨起青年男子们的好奇心,他们都在悄悄打听:这个温婉可爱的小女生是谁家的小姐?

妩媚在《北洋画报》的封面女郎

有了一次走进舞厅的经历,赵一荻觉得舞场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面目狰狞,女人们虽然妩媚风情,却很有分寸,男人们基本上都彬彬有礼,很有谦谦君子的风度。后来赶上自己空闲的时候,姐姐们要带她去舞场,她也不再抗拒了,甚至还学会了一些最简单的舞步。姐姐们都称赞她很有跳舞的天分,一上场伴着舞曲就知道是什么舞,走什么样的舞步,而且舞姿优美,跳得像模像样的。

学会了跳舞的赵一荻无论是眼神和身段都多了一些成熟女性的妩媚,其实那年她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着实还算是个小女孩。在今天,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还在上中学,还在迷恋温馨的粉红少女装,还在向爸爸妈妈撒娇。民国时代的女孩子虽然已经挣脱了许多封建桎梏,但是,嫁得好还是她们最好的人生选择。在出嫁之前,她们读书,培养各种爱好,貌似社会大环境已经给了民国女性很多展示自己的机会。其实,这些都不过是铺垫,是在为她们将来嫁一个好男人做铺垫。

赵一荻的大姐赵绛雪算是嫁得不错的。

赵大小姐是个美人,她的郎君叫冯武越,广东番禺人,是任中国银行总裁冯耿光的儿子。冯武越少年时代就留学法国,著文立说、写字画画都很精通。

虽然冯武越少年时代就很文艺,但是他老爸并没打算让他成为文艺青年,辛亥革命那年,十六岁的冯武越被送到法国,然后是比利时,他在国外学习的是航空和无线电这些在当时中国人眼中最先进最前沿的新领域新技术。学习结束后,他也没急着回国,而是在欧美各地一边游玩一边实习。对他来讲,旅游也算是实习了,在海外的一切见闻都是新奇的,都是一种学习。回国后,冯武越在航空界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成了张学良的法文秘书。

张学良骨子里喜欢洋派,喜欢新潮,对冯武越这个法文秘书很赏识和器重。冯武越在张学良手下任过东北航空公署设计主任和东北文化社主任等职,那时候他虽然在东北军任职,但属于文职官员。

冯武越和赵家大小姐赵绛雪在1921年结婚,婚后小夫妻经常住在沈阳,和家人接触的机会少了。赵绛雪出嫁的时候,四妹赵一荻还不到十岁,一脸的懵懂,根本不知道大姐出嫁是怎么一回事。

后来,冯武越身体有恙,得了严重的脊椎结核病,被病痛折磨得经常直不起腰来,就从沈阳回到天津,想重拾少年时代的旧梦。1926年,冯武越先是被聘任为《益世报》总监察兼撰述,这种打工仔的身份总是让他有挺不起腰杆的感觉,当然,在生理上他的腰杆本来就挺不起来了,如果心理上不挺起来,会让他感觉更痛苦。于是,1926年7月7日他创办了以京津新闻为主要内容的《北洋画报》,这份刊物受到了张学良的资助,也就是说,张学良也是《北洋画报》的股东之一。

冯武越确实是做传媒的天才,他创办的《北洋画报》内容丰富,包括时事、社会活动、人物、戏剧、电影、风景名胜,及书画等,图文并茂,生动活泼。这份报刊有专门的副刊版,可以连载长篇小说,登载随笔、名画、漫画等。

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北洋画报》每期的封面上都刊登一幅美人名人照片,名人主要是当时的军政界名人,美人的面貌就宽泛多了,戏剧电影界的女明星女大腕,有红遍天下的交际花,有名媛闺秀,也有学校的清纯女生。就这么说吧,只要你够美、够出名、够富,就都有可能登上《北洋画报》的封面。这份报刊在北方的发行量很大,从办刊初期的周刊,到三日一刊,后来改成隔日刊。美女们只要上了这个封面,一夜之间就能红透北方,比她们泡多少次高级舞场效果都好。于是名伶贵妇名媛们纷纷行动起来,想法设法走各种后门上《北洋画报》的封面炒作自己,一旦炒红,便身价百倍。

赵二小姐和赵三小姐都想在舞场里打造小妹,大姐赵绛雪对跳舞兴趣不大,但她也想为培养小妹尽一点自己的力量。看到许多毫不相干的女子为了炒红自己都在争着抢着哭着喊着做《北洋画报》的封面女郎,她突然意识到,如果用这种方式来提高小妹的知名度,比进舞厅的效果会好得多。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老公冯武越,问他可不可以把小妹的照片放在《北洋画报》的封面。

冯武越毫不犹豫地回答可以啊,凭着小妹的气质和容貌,比往期的许多《北洋画报》封面女郎强得多。这其实不算是走后门,也不算是假公济私,赵一荻明摆着是有这个实力的。答应完老婆之后,冯武越又有些后悔了,就四小姐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性格,会不会觉得做封面女郎有损于她大家闺秀的形象,会不会不配合呢?上封面的照片可不是随便找一张什么照片就能凑合的,必须由《北洋画报》的专职摄影记者亲自去拍摄,如果四小姐不配合,这个提议就等于零。

大姐赵绛雪说,我去找四妹谈谈这事。

灿若夏花的日子,赵绛雪专程回娘家去找小妹。

一听说是上《北洋画报》封面,二小姐和三小姐的眼睛顿时都亮了,大姐好偏心啊,我们也想做《北洋画报》的封面女郎。赵绛雪说,你们都是有未婚夫的人了,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你们就别跟着添乱了,想想办法帮我一起劝劝小妹吧。

那两姐妹答应了一起去劝小妹。她们设想这件事一定难度很大,所以在战略上要重视起来,研究了一套对策和措施之后,由大姐和赵一荻主谈,其他姐妹在旁边煽火敲边鼓。

没想到,大姐刚一开口,赵一荻居然答应了。

那时候《北洋画报》刚刚创办不久,却已经风靡津城,中学里的小女生们都把能上《北洋画报》封面看作一种荣耀。赵一荻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也是有几分艳羡那些美丽的封面女郎的,却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种机会。她没有这个信心,虽然身段很好,气质很好,但是她的五官不是那种无可挑剔的绝色美人。如果在生活中就这样看,她很生动很迷人,谁知道上了呆板的画报封面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但是,这么好的机会是不能轻易错过的,在整个中西女中,有几个女生上过《北洋画报》的封面啊。

出乎姐姐们的意料,她爽快地答应了,姐姐们怕她反悔,立即让大姐夫冯武越安排摄影记者拍照。

那时候拍照很麻烦,设备还很落伍,补光用的工具还是很原始的闪光粉和镁粉灯,就像我们经常在影视剧中看到的,摄影记者拍照的时候,手持镁粉灯,点燃的时候照相机就“噗”的一下,镁烧着了,闪光灯闪一下,不但有浓浓的烟雾,还会有刺鼻的气味,摄影记者也是这样给赵一荻拍照片的。一天折腾下来,总算给她拍摄了一组照片。摄影师要让她摆出各种优美的姿态,到最后,她都有些不耐烦了,硬着头皮赔着笑脸把最后几张拍完。

照片是黑白的,摄影师要在众多照片中精挑细选,选出一张最满意的照片登上《北洋画报》封面。

最后选中的那张就是最经典的赵一荻照片。她身穿洁白纱质西式公主裙,头上歪戴着宽沿遮阳帽,临水照花般静美地斜坐着,体态婀娜妩媚。

这张照片无论是光影的运用,还是人物的形态都无可挑剔,在今天看来依然是精品之作。

赵一荻很喜欢这张照片,姐姐们对这张照片也很满意,催促着冯武越尽快刊登出来,于是,她的照片很快就在《北洋画报》登出来,她成为早期的《北洋画报》封面女郎。

成为了封面女郎的赵四小姐一夜之间就倾倒众生,成为了天津市1928年赵四小姐时装照面上的万人迷,谁家的女孩啊,这么娇美,这么有风采。小帅哥们打探消息,是想结识这个红粉佳人,有名望的上层人士打探消息,是想让这个俊美的小姐来自家做媳妇。

赵一荻却没有想这么多,她沉浸在因为闺蜜们艳羡而心理满足的氛围中。她没想到这张照片不但改变了她后来的生活,也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短暂的乱纷纷的蜂围蝶阵之后,赵四小姐没想1928年赵四小姐时装照到自己的这张封面照片引起了一个男人的注意,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奉系东北军风流少帅张学良。

因为张学良一直对《北洋画报》进行着财力上的支持,所以,每期报刊出版发行后,冯武越都要给张学良送一份。张学良对这份报刊很喜欢,它信息量很大,张少帅通过阅读《北洋画报》,掌握了许多时政最新动态。当然,风流倜傥的张少帅关心时政的同时,也捎带脚关心一下封面美女,这些美女都很养眼,让他心旷神怡。

张学良经常到天津居住,只要他到了天津,冯武越会亲自登门拜访,同时带上最新出版的画报。

赵一荻的照片刚上完《北洋画报》,张学良来天津了。

这次来,他没什么大事,主要是休闲游,冯武越有了空闲就带着几份《北洋画报》去看望张学良,恰好其中的一期封面就是赵一荻的照片。

虽然过去是上下级关系,但张学良一直很赏识冯武越,两个人的谈话就少了上下级之间的那种隔阂感,显得很随意,像两个老朋友那样谈天说地,说着各种很随意的话题。

说话间,冯武越递上自己带来的画报,说这是新出的几期,请少帅过目,给提提意见。

张学良接过画报随手翻看,草草浏览了一下要闻版,就去看封面的美女。每一期的封面都细细端详,看到其中一份,他停下来,端详了好久,看似无心地问:这是哪里的佳丽啊,这个女子好典雅美丽。

冯武越凑过去一看,正是小姨子赵一荻那张封面照片。

少帅的风流在东北军中是人所共知的,冯武越在他身边工作多年,对他太了解了。冯武越装作接过画报细看的样子,从张少帅手里把那张画报拿过来,故意用不屑的口气说:这个封面是我的小姨子,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谈不上美丽。

说着,就把画报放到一边,他心里有些怕,怕张学良真的看上了自己的小姨子,那就麻烦了。张少帅这种以风流著称的男子,家里还有妻子儿女,如果和自己的小姨子搭上什么关系,老丈人赵庆华还不跟他冯武越拼命吗?

张学良看似毫不精心地又把那份被冯武越放到远处的画报拿过去,津津有味地欣赏赵一荻的照片,对冯武越说:你就不要替你小姨子谦虚了,这个女孩子清纯秀雅、身姿婀娜,绝对是气质绝佳的小美女。看你老婆那俊模样,小姨子也错不了。

冯武越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心想:我小姨子长得美不美和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张学良放下报纸,又开始和冯武越谈别的事,赵一荻的美丽只是一个话题,谈过就不再提了,冯武越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章 不倾国不倾城只倾你心

这个哥哥梦里见过

1927年,赵一荻考取了北京燕京大学英文系。

那一年她实际只有十五岁,但是按照中国传统的计算年岁的方法,她算是十六岁了。古代,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就到了及笄之年,原则上算是大姑娘,她出入任何社交场合,都不会招来风言风语了。于是,许多自以为门当户对的人家到赵府提亲,赵庆华谁都不得罪,只是推说小女年龄尚小,过个一年半载再说吧。

虽然不断在拒绝,提亲的人家还是络绎不绝,赵庆华恼不得气不得,人家好心好意提亲,是看得起赵家,如果女儿大了,没有人理睬,那才是真正闹心呢。

一家人商量,倒不如趁着提亲的多,选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先定下来,否则错过了大好机会,没准就遇不上条件这样好的了。

从大量的征婚者中经过认真细致的一轮又一轮筛选,初步敲定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帅哥,家庭条件、年龄、品貌都还和四小姐搭配,和赵一荻商量,并拿出男孩子的照片让她看,她不置可否,单看照片,那少年倒是个帅哥,一切条件都还不错,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还差点什么,还差什么呢?赵一荻也说不好,就是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儿。后来那个男孩和她见了面,实话实说,很儒雅的英俊少年,和他在一起,感觉像两个还没有长大的玩伴,找不到闺蜜们私下说悄悄话的时候说到的男孩女孩交往的时候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总之,赵一荻就是觉得自己和这个指定为她的未婚夫的少年之间有陌生感,见了几次面,都难让那种感觉烟消云散。

她把这些告诉了自己的闺蜜吴靖,吴靖那时候已经是北京清华大学的女学生了,主攻西洋文学专业,当时正和赵一荻的六哥偷偷谈恋爱,按照吴靖的恋爱经验,赵一荻和那个男孩子之间根本就不算爱情,他们顶多也就是有点好感,不讨厌对方而已。

吴靖问她:你们之间是一见钟情吗?

赵一荻用清纯的眸子盯着吴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简直就是一窍不通的小学生。

什么叫一见钟情,反正我不烦他,这算不算一见钟情?

吴靖用近乎鄙视的眼神看着赵一荻,不屑地说:那算什么一见钟情。一见钟情是你一见到他就有这个哥哥我在哪里见过的甜蜜感,想想看,你有过这种感觉吗?

赵一荻茫然地摇摇头,长这么大她还没有对哪个男人产生过这种感觉,或许自己还没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她突然觉得自己特佩服吴靖,在她眼里,吴靖差不多就是爱情专家了。

吴靖的那个班是清华大学有史以来第一次招女生的班级,过去清华只招收男生,那一年全校才招了十八名女生,她是全体女生中年龄最小的。因为母亲给她定了一个她不满意的男朋友,娘儿俩闹翻了,吴靖是趁老妈防守不严夜里逃出吴家大院的,所以,她等于无家可归了。她和赵一荻的六哥赵燕生是同班同学,后来不顾家人的反对和赵燕生谈起恋爱,她的自由恋爱让赵一荻很羡慕。吴靖在学校的课外生活丰富多彩,现在身边又有了心仪的男孩,周末就不回天津了。赵一荻却基本上是每个周末都要回去,其实赵家在北京有几套房子,哥哥也在北京上学,她用不着总回天津的家。她却还是喜欢在周末的时候坐上北京到天津的火车,独自一个人往家跑,北京这个城市她是喜欢的,从香港迁到北方她就喜欢上了北京,但是现在这里没有父母的温暖。她未必属于向暖型的女孩子,也许因为还没有找到真正的爱情,时不时她会莫名的忧伤,那些毫无来由的忧伤趁着青春的缝隙偶尔会骚扰她一下。

从北京回天津,还是很方便的,朝发午至,虽然和现在的京津城际列车没法比,在当时就算是很先进很方便的了。

周末回到天津,赵一荻会赖在自己的闺房里慵懒地做一点自己的事情,有时候就半天半天地发呆,她似乎从来没想过要邀自己的未婚夫见个面什么的,似乎那个人不过就是个飘忽的影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这大概真的不算是爱情,但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正在做梦的年龄,她又有些渴望书上读过的那种浪漫的爱情。

无端地轻叹一声,把周末的光阴叹去了三分之一。

那天正好是蔡公馆举办生日舞会,赵家的小姐们又收到了邀请函。姐姐们去参加舞会,觉得小妹周末闲来无事,就一起叫上了她。那天赵一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陪着姐姐去了。

暮春季节,天气已经很热,赵一荻那天穿了一身裙装。在天津街面上,穿裙装的人还很少,赵一荻就更加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臃肿了一个冬春的厚衣服脱下来,纤细的腰肢如同室外的杨柳一般随着春风生动着,让两个姐姐一顿艳羡:这衣服穿在小妹身上竟这么好看。

赵一荻和姐姐开玩笑:主要是人长得好看。

姐姐们就笑她越来越不知道羞耻了,哪有这样自我表扬的。

因为是生日舞会,那一天的舞会比往日更显热闹,不仅仅是来的人多、层次高,舞会的布局也比以往奢华隆重了许多,好像又新增了几个好听的舞曲,留声机的轻轻旋转中,美妙的乐舞在厅堂内缓缓流淌,有一支曲子很美,一首从没听过的西洋舞曲。赵一荻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安静地听那首曲子,她的神情气韵,看上去和整个舞场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在这闹腾腾的喧嚣中,她看上去那样娴静那样单纯,那种不着人间烟火的脱俗之美,让人瞬间就能安静下来。

她不知道,此时在不远处,有一个男士正被她这种魅力所感染,他阅美女无数,却很少见到这样有一点书卷气有一点静美又有一点典雅的女孩子,她妆容精致,衣裙时尚华美却不俗媚,这个女孩子他似乎是见过的,他终于想起来的,她很像《西洋画报》某一期的封面女郎,冯武越的小姨子。他不由自主站起身,走到赵一荻跟前,很绅士地邀她跳一曲。

突然有个男士站在自己跟前来邀请自己跳舞,打断了赵一荻的安静,她抬头看有些暗淡却还算柔和的光影中站着的这个人,他个子不是很高大,却风华正茂风度翩翩英俊帅气,和自己见过的那些男子都不一样,特别是他的眼神,和他的眸光碰撞的一刹那,她有一种从没有过的被电到的感觉。

这个哥哥梦里见过,这是她刹那间的一闪念。

这个赵一荻梦里见过的哥哥就是张学良。

当时正在东北军中任军团长的张学良住在天津,他以父亲张作霖第五位夫人张寿懿的名义,在天津租界里购置了一座小洋楼。这座小洋楼总建筑面积一千四百多平方米,整体都是西洋巴洛克风格,不但每个房间都装修得美轮美奂,连楼梯、地板、门窗用的都是菲律宾木料,那叫一个讲究。这套小洋楼是斥巨资买下来的,张学良最青春最辉煌的一段时光,就经常住在这里。他常住天津还有一个许多人不知道的秘密,1924年,他在天津娶了二房太太谷瑞玉,两个人也真心实意爱过一段时间。到1927年初春的时候,这段爱情已经走向尾声,张学良的心里基本上没有谷瑞玉了。他偶尔会到蔡公馆跳跳舞,都是一个人去,从来不自带舞伴。

张学良和蔡公馆的主人蔡绍基是儿女亲家关系。蔡绍基是张学良的三弟张学曾的岳父。有了这层亲戚关系,张学良到蔡公馆跳舞参加一些娱乐活动也就很名正言顺了,人家不是纯粹来娱乐,顺便到这里串亲戚,到亲戚家串门不算玩物丧志。

没想到,在这里,张学良遇上了自己心仪的《西洋画报》封面女郎,世界真是太小了。

通常,赵一荻对邀请她跳舞的男士,都是毫不客气地婉拒的,对这个男士,她却无力拒绝,鬼使神差般就随着他走进舞池。那首天鹅舞步不是她拿手的,甚至她从来没有跳过,和他一起翩翩起舞,却配合得那么默契,跳得那么好,以至于许多人都停下来,屏住呼吸看着他们两个跳。一曲下来,张学良和赵四小姐都有几分恋恋不舍。

赵一荻羞红了脸,坐回自己原来坐的那个地方,偷偷看了一眼刚才和自己跳舞的男士,发现他也正用深情的目光望着自己,他会心地对她笑了一下,赵一荻羞怯地低下头,心跳得厉害,她突然想,这是不是就是吴靖说的那种一见钟情?

她很想知道刚才和自己跳舞的男子究竟是谁,正好二姐跳完一曲走到了自己身边,她就去问二姐,二姐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告诉她:他就是传说中的东北军张学良张少帅。

对于奉系东北军,赵一荻并没有好印象,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直奉战争使她无奈休学两年给她造成了一生中难以愈合的心理创伤,第二次直奉战争也是让百姓民不聊生,她对张学良的老爸张作霖有一种反感心理,于是,对这个张少帅她就不像刚见到他的时候那样很单纯地只是一见钟情了。张学良再递过来深情的目光,她故意把脸扭到一边,装作视而不见。风华正茂的张学良

对于张学良来说,自己的多情目光不被女孩子承接,这还是从没有过的特例。这些年,都是各路美女追随他,暗恋他,他很少主动向哪个女孩子示爱。他以为自己送过去一个深情的眸光,对面的女孩就会受宠若惊地承接过去,没想到人家拒绝了,一片美好的深情无声跌落,逆光破碎一地,张学良心里很不舒服,失落地再看她时,她却再也不向这边看了。

被娇宠惯了的少帅是不甘心这样失败的,一个稚嫩的小女子怎敢这样对待自己,男人的尊严,少帅的尊严驱使他顾不上这一切的尊严,站起身直接来到赵一荻面前,旁边有人识趣地站起来给他让了个座。张学良坐下来,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用语音浓重的东北话对赵一荻说:这位小姐也介绍一下自己吧。

赵一荻被他的幽默和大方感染,觉得自己刚才确实有些无理了,张作霖是张作霖,张学良是张学良,怎么可以把老爸做的事情记在儿子的账上呢。在他面前,她心情很放松,两个人谈了很多,细思量究竟谈了些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舞会结束的时候,两个人还在倾心说着话。两个姐姐过来喊赵一荻回家,张学良提出要用自己的车送她们,姐姐们婉拒了,说自己家的车在外面等着她们呢,就不劳少帅送了。

赵一荻恋恋不舍和张学良挥别,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恋恋不舍。她的心里有一股甜蜜的、莫名的躁动,她大胆地、有些娇羞地对张学良浅浅一笑,柔声说:再见。

那声再见软软的、甜甜的、柔柔的,把久经情场的张学良搞得魂不守舍。

往外走的时候,两个姐姐怪怪地看着赵一荻,小妹今天这是怎么啦?

三姐说:你不会是看上张少帅了吧?

赵一荻娇嗔地说:三姐你乱说什么?

二姐叹息一声:小妹,你千万别犯傻,对这个张少帅可不能动真格的,听说他有老婆有孩子,还有许多情人红粉知己什么的,如果爱上这样一个男人,是一生的痛苦。

姐姐们的话让赵一荻忍不住笑了:我刚跟人家跳了个舞就爱上人家了,爱情哪有这么简单啊,胡思乱想,真不知道你们心里天天都想些什么。回家谁也不许在爸爸妈妈面前乱说啊。

姐妹们相拥上了车,三姐悄声说:别说你和他还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有事也不敢告诉老爹啊。

那个春风沉醉的夜晚,赵一荻失眠了。

她很少失眠,漫漫长夜,还是有些凉,她拥衾而卧,因为一个第一次见到的男人,她失眠了。辗转反侧,脑子里总想着那个人,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有一种前世见过的亲切感,他莫非就是自己梦中的白马王子?也许姐姐们说对了,她大概是爱上他了。

爱情有这么简单吗?

她反复想求证这件事,她不知道,爱情有时候其实很简单,不经意间,也许你就能遇到自己一生中的最爱,抓住了,这爱情是属于你的,一旦错过,今生或许再也遇不上真正的爱情了。

赵一荻被心事折磨着就是不能入眠,索性坐起来拿过日记本写日记,拿起笔,今天的一切却不知该怎么写,于是她在日记里写道:非常爱慕张少帅,可惜他已经有妻室,命何之苦也!

赵一荻失眠的那个夜晚,张学良却睡得格外香甜,今天他很高兴,和心仪的女孩子跳了一曲,又攀谈了很久,从赵一荻的眼神中,他品尝到一个男人俘虏了一颗芳心的快感。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失眠一夜,第二天,赵一荻又坐上回北京的列车,她返校继续上课。

随着列车驶离天津,她觉得自己昨夜给自己营造的那份沉重离天津越远,变得越来越轻松,她为昨天夜里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感觉好笑,于是自嘲地笑了。怎么可能呢,像张学良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上自己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按照年岁,他至少要比自己大十岁,这样功成名就的“熟男”,喜欢的一定也是那些会勾魂摄魄的成熟女子,自己算什么呢,一个青涩的小女生。罢了,罢了,还是那个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小未婚夫和自己更般配一些。

这时候,她才骤然想起,自己还有个未婚夫呢,这桩婚姻虽然没有最后敲定,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作为别人的未婚妻怎好移情别恋呢?这样一想,她有些看不起自己了,像她这样的大家闺秀应当守本分才是。在爱情上,活动活动心眼也就罢了,千万别做出让人耻笑的事情来。

回到学校的赵一荻渐渐安静下来,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事实上也确实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点过眼烟云般的心灵悸动,哪个少男少女不怀春呢,怀春的青春岁月暗恋一下,或者恋爱一回,都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到恋爱的境地。

赵一荻安静地上课,安静地和已经集结到京城的那帮闺蜜们频频聚会。偶尔也会想起那场舞会,却已经是记忆中的旧事了。

很快就到暑假了,再回天津,每每出门的时候,她会想,这次会不会邂逅张少帅呢。一直没有再次相逢的机会。直到某一日的一次舞会上,一进舞场,突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赵一荻的血忽地涌到脸上,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心里一直没有放下他,自己其实已经爱上他了。

和赵一荻在舞场的再次相逢让张学良很兴奋。

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没见,张学良眼里的赵一荻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更楚楚动人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慕之情,立即撇下别的舞伴,直奔赵一荻,请她跳舞。这一次,赵一荻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两个人不但舞跳得很默契,连眼神都比上次默契了许多。那一场舞,张学良几乎就赵一荻一个舞伴,舞会还没结束,他就告诉赵一荻,今天必须由他送她回家。

赵一荻想说自己要和姐姐们一起回家,没想到张学良属于强硬派的,舞会一结束,就半绑架式的,把赵一荻拥到外面,她半推半就上了张学良的轿车。

这一幕赵二小姐和赵三小姐都看到了,她们相视了一眼,沉默无语地看着小妹上了张学良的车。

这可怎么是好?

赵三小姐的语气中有几分焦虑。

赵二小姐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不定他们之间真的有缘呢。

她们隐隐觉得,小妹真的长大了,不但她们管不了了,在感情的事情上连父母都不能奈何她了。

但是,张学良毕竟是有了家室的人,姐妹俩忐忑的是,这事如何向老爸交待,小妹毕竟是她们带出来的。

赵一荻上了张学良的轿车,两个人先是在后排并排坐着,身子挨得很近。赵一荻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这样近距离地挨坐在一起,呼吸就有些急促了。后来张学良一双温热的大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赵一荻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慌乱得很。她不敢使劲儿推他,怕动作太大被前面开车的司机师傅发现,半推半就之间,就被张学良掳去了自己的初吻。一吻之间,她几乎迷失了自己。民国时代的女人再开放,因为刚刚从封建思想中走出来,骨子里还有很多古旧的观念。这一吻之后,赵一荻几乎坚定了要追随这个男人的想法。她觉得自己已经被他吻过了,已经和他这样了,自己这辈子就要追随这个男人。

她不知道张学良是怎么想的,她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反正她自己就是这么想的。和张学良目光相触,能感觉到这一刹那他的真情,这个男人的这一点真情足以让涉世不深、在爱情上几乎是一张白纸的赵一荻彻底被他俘虏。隐隐能记起他有老婆孩子的事,至于外界传说的他有多少女人,此时深陷情感中的女子对此都是忽略不计的。天下的女人在爱情上都是这样一种缺乏理性的情感动物,少女赵一荻定是逃不脱这个爱情魔咒的。

卿卿我我的时候,她没提过半句关于张学良老婆孩子的事,没提将来如果嫁给他做大老婆小老婆的事,只是对他一往情深,这是张学良接触过的许多女人中的个例,这个纯真得没有一点城府的女孩子反倒让张学良更喜欢,更不敢随意辜负她,对她的感情多了一份敬畏。

张学良把赵一荻送回赵府的时候,姐姐们早已经回家了。从她那尚有一丝凌乱的发鬓上,姐姐们以过来人的眼光,感觉到了小妹和张少帅之间,已经不仅仅是远远望着的那种互相欣赏,再发展下去说不定会出点什么事。

赵府门口,赵一荻从张学良的军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却恰好被老爸赵庆华一眼扫上了,他没看清那辆军车是什么样的,只看到小女儿恋恋不舍地向车里人招手致别,心里就一紧:她不是跟两个姐姐一起出去的吗,怎么被一辆军车送回来了?

赵一荻在老爸疑惑的注视下一闪而过,匆匆回到自己的卧室,她怕老爸多问,如果他问起来她真不知道该怎样答复他。

问不了赵一荻,赵庆华去问另外两个女儿:小妹不是和你们一起出去的吗,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还是被一辆军车给送回来的?

赵二小姐和赵三小姐支支吾吾,惊了一身冷汗,只推说小妹因为有点别的事,她们就先回来了,让老爸不要多想。

应付完老爸,她们还要继续劝导赵一荻,当然还是那一套在赵一荻看来,一点都没用的套话。现在,她们的话赵一荻一句也听不进了,这事又不敢告诉父母,只好告诉了大姐赵绛雪。她们现在也后悔,当初让小妹涉足舞场,只是想在这上层达官贵人如云的地方,能为她物色一个年龄相当的官二代富二代,谁能想到她和有妇之夫张学良搭上了,给人平添了这些烦恼。

赵绛雪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老公冯武越。

冯武越沉吟片刻说,我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件事,虽然两个人是在舞会上结识的,但根子还在《北洋画报》的封面上,那天少帅一看到《北洋画报》封面上四妹的照片,眼睛就亮了,就动了心思了。

赵绛雪一听这些,就有些自责:这么说是我们害了四妹?

冯武越摇摇头:爱情上的事情,说不上害不害的,如果他们两个人是有缘人,即使没谁搭桥提供机会,照样能走到一起,任是谁也拆不散。如果他们之间无缘,想撮合也撮合不成,你就别自责了,一切就随缘吧。如果四妹和少帅两个人真心相爱也未必是坏事,依照少帅的身份和气质,完全配得上我们家小妹,真正的郎才女貌呢。

这一次赵一荻再返校的时候,心事就变得沉重了。

登上去北京的列车,越走心里越沉甸甸的,回到校园,连读书的时候都恍恍惚惚的,满脑子都是张学良的影子。

放学后和那群闺蜜们聚会的时候,大家立刻就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心事。

她们问她,周末回了一趟天津,怎么连魂儿都丢了?不会是让你那个小未婚夫给勾走了吧?

从她们的笑侃中,赵一荻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失态。她们猜对了,就是让爱情折磨的,但这爱情与那个老爸给她指定的小未婚夫无关,现在那个男孩子长什么样她都记不得了。一提起未婚夫,赵一荻感觉有些对不住那位少爷,人家如果和别人家的小姐订婚,现在差不多该商议结婚的事了,遇上自己这样的,心猿意马不说,还偷偷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明摆着是自寻烦恼,却走不出这个困境。未来怎样她不知道,她就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张学良了。

从暮春到初夏,赵一荻几乎每个周末都回天津。赵四小姐十六岁那年的春天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张学良本来就和赵一荻的几个哥哥很熟识,因为喜欢上了赵家小妹,他进一步发展和赵氏兄弟的关系,后来和赵一荻交往的时候,就变得很随意,他不好单独邀请赵一荻出来玩,就让她的哥哥们带她出来,一起打球、聊天,她越来越依恋他。

爱情的快乐和苦恼交织着,赵一荻有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强烈思念感,这种感情甜蜜而忧愁。她的眼神中,开始有了只有恋爱的女孩子才有的忧虑,情绪也像所有堕入情网的女孩子一样变得上下波动,刚才一刻还是阳光灿烂,瞬间便会眼泪汪汪。赵一荻和张学良之间的爱情,和一般少男少女的爱情不一样,毕竟,张学良不是一般的青春少年,他在军界是有一定级别一定威望的,不可以太随便。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就要做好受感情煎熬的各种准备,比如张学良因为公务缠身回东北了,赵一荻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电话不能随便打,信不能随便写,痛苦的煎熬下,她感觉自己都快坚持不下去了,心里憋闷得难受,却又无处诉说。

直到某一个午后的课余时间,有人告诉她门口有人找,她以为是过去的同学或者在北京上学的六哥。到门口一看,却是张学良的车停在那里,她一出校门,张学良的侍卫就跑到车门前拉开车门,赵一荻上了车,立即被张学良拥得透不过气来。

想死我了,宝贝儿。

张学良的气息令赵一荻一阵晕眩。

她偎依在他怀里,娇声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张学良说,想你了呗。

赵一荻陶醉在爱情中。自从眼里心里有了张学良,一般男人都难入她的法眼了。那个未婚夫已经被她彻底遗忘了,直到人家找上家门商议成亲时,赵一荻才恍然醒悟,自己的这个未婚夫该怎么打发掉?

一场没有退路的约会

张学良和赵家四小姐的情事已经在津城的上层社会中悄悄传开了。赵庆华耳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女儿已经和张学良难解难分。他是一家人中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别人都知道了,却都瞒着他,主要是怕他生气。张学良是有妻室的人,凭着自家小女大家闺秀的身份,怎么可能嫁一个有妇之夫,去给人家做小妾,当二奶呢?

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一个比赵庆华更着急的,就是赵一荻未婚夫的父亲,明明赵庆华已经把女儿许给了他们家了,现在外面却风传赵家的四小姐和张少帅好上了,这算是怎么一档子事呢?准儿媳妇还没过门,就给儿子戴上了一顶绿帽子,这样下去的话,将来结了婚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面对赵一荻未婚夫家找上门来讨要说法,赵庆华只能安慰人家不要相信外面的谣言,他心里还是愿意让女儿嫁给这个门当户对的少爷的。

赵庆华家里有三个老婆,四个女儿,对老婆们女儿们,他一般是采取怀柔政策的,很少发脾气。但是,一旦在原则问题上招惹了他,就会发一次大脾气,做事会非常绝。他从那天看到有军车送四小姐回家,就有了猜疑,后来又隐隐感觉小女儿变得和过去不一样,她过去每逢周末都是猫在家里读书,最近却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往外跑,偶尔会用一些很昂贵的东西,比如昂贵的手包,昂贵的手表之类的,他在经济上对孩子们是很严格的,他问过二太太吕葆贞,她说她没给过四小姐钱来买这些东西,大小姐赵绛雪也说没送过小妹这么贵重的东西。这让赵庆华很担心,也很生气,女儿大了,做爹妈的真是管不了了。不过,赵庆华是个有涵养的人,他忍着怒气,心想,小女儿不会把这种感情当真,或许只是青春期的躁动,觉得好玩而已,就像她玩一个洋娃娃,玩够了就放到一边了,到时候自然也就消停了。

二太太吕葆贞嫁到赵家二十几年了,很清楚赵庆华的脾气。她也是两头为难,如果坚决反对赵一荻和张学良交往,怕棒打了一对真鸳鸯。她能看出来,小女儿对张少帅是动了真感情的,她虽然出身低贱,却懂得女人在爱情上的缜密心思。自己曾经当过丫鬟的盛宣怀家,盛七小姐的婚姻爱情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教训,盛宣怀的七女儿盛爱颐爱上了宋氏家族的宋子文,七小姐的母亲庄夫人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说宋子文的父亲是教堂里拉琴的,门不当户不对。一段美好的姻缘被拆散之后,盛七小姐大病一场,到现在都二十七八岁了,已经成了过气的老剩女,还没有一点要嫁人的意思。

吕葆贞怕做父母的干涉多了,自己的四小姐也会走向一个极端,她不能用自己的手毁了孩子一生的幸福。经常是话到嘴边,她不敢多说,又无奈地咽了下去。

赵一荻年岁还小,不懂母亲的良苦用心,也不知道自己再这样一意孤行下去,父亲会做出什么决绝的事情。她现在心里眼里谁都看不到感觉不到,只有她的张少帅。

一晃就是夏天了,那一年的盛夏,北方的天气不靠谱地非常炎热,蔡绍基包了两节车要带着一家老小到北戴河避暑,即使一家子都坐进去,连仆人都算上,连一节车厢都坐不满,就邀请了一些亲朋好友的家眷一起前往。

赵一荻和她的那些闺蜜们正好刚放暑假,就相约一起蹭蔡老板家的两节车厢。过去那些年,每年的暑假她们也是在北戴河度过的。她们中的许多家庭都在北戴河有房子,她们会轮流到各家去住,其中朱媚筠家最富有,她爸爸是交通总长朱启钤,在北戴河有五栋房子。

本来赵一荻是舍不得离开张学良独自到北戴河游玩的,那几天正赶上张学良忙,此时他已是东北军第三军团总司令,驻防保定,事情很多,抽不出空陪她,她和女同学们一起出来,也算是缓解一下寂寞。那时候,这帮姐妹们已经知道她和张学良的事了,对他们的这段感情,大家并不是太看好。这些女孩子没有人愿意给哪个男人做二奶,她们从小养尊处优惯了,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做小?

姐妹们曾经给她出主意:如果你真的爱张少帅,问问他将来会不会娶你,如果娶了你,那个女人怎么办?

赵一荻没有问过这种让张学良为难的问题,她知道依照张学良的人品,是不会随便抛弃他的结发妻子的,是啊,如果是这样自己该怎么办?像妈妈一样一直当人家的小老婆吗?做小老婆的凄楚从妈妈身上她已经有深深的体会,妈妈是丫鬟出身,是吃苦受累长大的,能忍受这份痛苦,但是她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姐能忍受吗?

姐妹们的话只是让她清醒了片刻,很快,张学良忙完了公务也到北戴河来了。一见到张学良,赵一荻马上就彻底陷入到甜蜜的爱情中,哪还考虑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命运。

1927年夏天,在北戴河,张学良和赵一荻的爱情走向成熟,或者更严格地说,赵一荻对张学良的爱情越来越深越来越成熟,在北戴河的那段日子浪漫而美好,他们相依相偎,温柔缱绻地朝夕相处,有时候两个人十指相扣,就那么在沙滩上平躺着,什么都不说,没有一句相互承诺,赵一荻觉得这就是自己愿意相守到老的那个男人。这个天真少女的爱情是纯纯粹粹干干净净的,纯美至臻,不掺一点杂质。

从张学良的眼睛中,她能读到爱和依恋。

他从不对赵一荻承诺,其实,赵一荻特别想从他嘴里听到海誓山盟的承诺,她特别渴望。

张学良是不敢承诺,这些年他身边的女人走马灯一样,此时,他有结发妻子于凤至,他的二房夫人谷瑞玉虽然已经成了名存实亡的弃妇,但还在他的名下。就在他和赵一荻缠绵的时候,远方还有两个女人对他情意绵绵,他在北戴河不能久留,稍后还要去北京会那两个女人,一个是刚刚从法国留学回来的海归蒋四小姐蒋士云,一个是陇海铁路督办王正廷的妹妹,那两个如花的女子也正苦苦等着他去幽会。张学良也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是他无力拒绝美女们的投怀送抱,谁让他天生风流呢。

张学良在爱情上胸怀博大,不管心里能装下多少女人,对赵一荻也还是真心的,特别是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时候,他心里眼里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女人。两个人很投入地过了几天甜蜜小情人的幸福生活之后,张学良离开赵一荻要去北京了。当然,他对赵一荻说的是去那里办事,绝对不会说是去会情人。

对赵一荻来说,这次的离别更加依依不舍,她流泪了,哭得梨花带雨一般,哭得张学良也有几分心软了。

张学良走后,北戴河的景物在赵一荻眼里失去了一切的美好,留给她的是无尽的哀伤和回味。

没有张学良的信件、电话,没有他的一点消息,她常常坐在海边对着大海发呆,每每听到身后的路上有汽车开过,她就慌忙转身看,以为张学良会突然回来找她。暑假的后半期过得平淡而平静,一直没有张学良的音讯,即使暑假结束,从北戴河回到天津,从天津回到北京上学,还是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因为思恋,赵一荻常常会无端哭一场,恋爱中的女人就是这样脆弱。

之后的日子,因为军机事务的牵扯,因为各路女人的牵扯,张学良对赵一荻的感情是若即若离的,每每赵一荻在思恋的煎熬中几乎绝望,下定决心要斩断情丝的时候,张学良却适时出现,把这段情又续上。对张学良来说,和一个清纯的小女孩谈感情,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但是对赵一荻来说,张学良就是她的全部,所以,她注定在这场情感中要承受很大的痛苦,有时候甚至是伤害。她苦苦恋着这个有些花心的男人,她的心张学良懂,正因为懂,所以,他不敢像对待其他那些女人一样草率地对待赵一荻。那些女人都是对他有想法的,她们和他之间都是在玩感情游戏,只有赵一荻不是,她是刻骨铭心地在爱着张学良,她不在乎他身外的一切,只在乎他这个人。

到了1928年初夏,两个人的恋爱已经谈了一年多了,张学良去北京的机会更多一些,就经常到燕京大学找赵一荻相会。那时候的张学良正在河北滦州作战,即使战争的闲暇时光,他还能腾出时间找心仪的女人放松心情。这年农历四月十七日,是张学良的生日,那个初夏日他们的幽会主题是两个人一起庆生。约会还没结束,张学良就被侍卫匆匆叫出去耳语几句,回来后,他面色凝重,眼里含着泪水。在赵一荻面前,他故作镇定,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对她说,父亲的五姨太张寿懿来电话,家里出大事了,必须马上回沈阳,今生还能不能再见,就看我们的缘分了。

说完匆匆忙忙就走了,赵一荻茫然地望着张学良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他所说的大事究竟是多大的事,什么事能把她和张学良的爱情阻断。过了两天,从《北洋画报》上她才得知,1928年6月4日,张作霖在皇姑屯火车站被炸身亡,张学良没有欺骗她,确实是出大事了,不但对张学良一家,对奉系东北军是天大的事,在中国也是一件天大的事。

此时,赵一荻不敢奢想他们爱情未来的命运,心里只是在牵挂张学良,在这样巨大的打击面前,他能撑得住吗,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身体怎么样,他在吃饭吗,他在睡觉吗?

赵一荻牵挂着张学良,几天下来,人就整个瘦了一圈,暑假从燕京大学回到天津的家,本来就削瘦的四小姐瘦得弱不禁风,让妈妈好生心疼:幺女啊,你这是怎么啦?

她为什么会变得这样,赵庆华知道原因,赵家的少爷小姐们都知道为什么,只有从来不关心时政的二太太吕葆贞不明就里。

对张学良和赵一荻的感情来说,这是一个坎,赵庆华静观其变,也许,经历了这场重大变故,张学良顾不上赵一荻,他们的这场情事就不了了之了,这是赵庆华希望的结局。

刚回到沈阳的张学良,确实顾不上赵一荻了,他没想到日本人如此丧心病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炸了父亲张作霖的专列。

在那趟专列上,有奉系军队的要员、日籍顾问,还有张作霖的六姨太太和三儿子张学增。专车从北京车站开出,4日清晨到达京奉铁路和南满铁路交叉处的三洞桥,被日本人安放的定时炸弹炸毁,张作霖被炸出三丈多远,咽喉破裂,随员们死的死,伤的伤,六姨太太被炸掉了脚趾头。张作霖被救回沈阳的大帅府,已经只剩下回光返照,他用最后的气力对身边的人说:让小六子快回沈阳,将来以国家为重,好好地干吧,我这个臭皮囊不算什么。

小六子是张学良的小名。

张学良的真正生日是阴历的四月十七日,张作霖也死在四月十七日,这是巧合吗?人生往往有太多的巧合,这一天让张学良永远记住了,记住了却是永远的悲伤和愤恨,从那一年起,他把自己的生日改了,他不愿在父亲死去的日子欢天喜地为自己庆贺生日。

张学良回到沈阳,为父亲突然遭遇不测悲痛,他更加痛恨日本人。张作霖的死,使东北军军心波动,一方面要稳定军心,一方面还要安排父亲的后事,对于这个以风流著称的公子哥来说,这是一场考验。

他挺过来了,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妥帖。

半年多的时间里,张学良一下子成熟了,苦难催人成长,他成长了,做事稳重了很多。一切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他才感觉到身体很疲惫,已经疲惫到支持不住了。他病倒了,卧床不起。躺在病榻上,回想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他想起和赵一荻分别时自己说的话。这几个月的时间,赵四小姐过得好吗?他突然有些思恋她,有一种想见她一面的冲动。阳春三月,他给赵一荻发去一封欢迎到沈阳观光的邀请信,告诉她自己病了,不方便远行,如果她有雅兴到沈阳来游览,他将派自己的副官陈大章去天津接赵一荻。

接到这封邀请函,赵一荻决定到沈阳去探望张学良。她回复说近日就动身前往沈阳,这份邀请正是她盼望已久的。

她自作主张,下定决心去赴约,她不知道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约会,这次约会之后,一段七十多年的动人爱情故事正式进入高潮。

用心良苦的私奔门事件

忍受了几个月的相思之苦,赵一荻已经有些萎靡了,突然接到张学良的邀请,就像是给她打了一针强心剂,立即变得精神焕发,爱情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二太太吕葆贞看着女儿片刻之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心中也是悲喜交加,她同情女儿的境遇,爱上一个有妇之夫是她的命,人不能跟命争,如果坚决反对她和张学良的恋爱,说不定会出什么大事呢,还是随缘吧。所以,从听到赵一荻决定去沈阳看望张学良的那一刻起,妈妈就开始默默为女儿收拾行装,穿的用的收拾了满满一个行李箱。

赵一荻告诉老爸,她要去沈阳看望张学良,他病了,病得很重。

她的初衷很单纯,她只是想去探望生病的情夫,陪他几天,等他好一些了,她还回天津。

赵庆华沉默了,从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里就开始不舒坦,他的意思是,让赵一荻取消这次行动,张学良是个有妻儿的男人。

从小就是乖乖女的赵一荻此时表现得异常坚定:我不在乎名分,我爱他,这就够了,爱情上的事情父亲您不懂。

赵庆华长叹一声,老爸即使不懂得新式爱情,可我是个男人,男人的心我还是懂得的,你一个小女孩只看到了男人爱情的表面,更深层次的东西你懂吗?

一家人对这件事都持沉默态度,只有吕葆贞心里是向着小女儿的,偷偷把自己的贴己私房钱拿出来塞给赵一荻,告诉她遇事多长几个心眼,女孩子在这种事情上容易吃亏。

赵一荻泪汪汪地拉着妈妈的手,告诉她自己过几天就回来了。她不知道这一别却是和母亲的永别,从此以后,她们母女再也没有相见。如果知道此生这一分别就是永诀,母女俩一定会抱头痛哭,哭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

接到赵一荻的回复,张学良立即派了副官陈大章即刻出发,去天津接赵一荻。让一个没有出过远门的小女子一个人来沈阳,张学良不放心,陈大章是张学良最贴心的秘书之一,这个人办事严谨周到,让他去接赵一荻是最好的人选。

陈大章奉命来到天津,直奔赵府。

事已至此,赵庆华就是再反对也没什么意义了,这真是件闹心的麻烦事。不让她去,看着她日渐憔悴苦受折磨,于心不忍;让她去,一个大家闺秀,私奔到人家府上,这算怎么回事?

对于陈大章,赵府上下不好对人家冷淡,一家人背着陈大章,背着赵一荻,只能偷偷研究对策。他们都表现出非常支持赵四小姐去沈阳的态度,在这个态度背后,他们还有另外一个态度。

那是一趟从天津发往沈阳的夜车,那个春寒料峭的春夜,赵一荻在哥哥们的护送下离开赵府来到车站,她和陈大章一起登上远行的列车。临离开家门前,妈妈姐姐们眼里都是泪,赵庆华的目光中有泪影,却立即背转身去,他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的脆弱。赵一荻也很奇怪,一家人怎么突然变得这样脆弱,自己不就是出趟远门吗,沈阳也不是很远,如果张学良没事,她很快就回来了。

她走出家门,朝身后的家人挥挥手,这一挥,却是永远的挥别,这个家门,她再也没有踏进半步。

列车在夜色中启动,踏上了赵一荻的寻情之旅。她很兴奋,因为很快就能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情人了,一路上她都是亢奋的,在火车行进的铿锵声中,她做着自己幸福的春闺梦,想象着无数种见到张学良时候的情景。

列车到达沈阳站的时候,她没想到病中的张学良会亲自来接她。

她快乐地扑向那个穿着毛呢军装的熟悉却又因为长久不见变得有些陌生的男人,她扑进他的怀抱,明显感觉他瘦了,胡子有些硬有些扎人。两个人紧紧拥在一起,张学良大概觉得赵一荻穿得薄呢衣裙太单薄了,赶紧把她拽到自己的车上,两个人的手一直紧紧握在一起,赵一荻的一双纤手紧紧攥着张学良的手,仿佛怕他再次从自己的手心里走脱。

这不是私奔,却变成了一场私奔门事件。

这场私奔门事件,是赵一荻的老爸赵庆华一手导演的。

赵四小姐一走,赵庆华就在报纸上发表了一份严正声明:四女绮霞,近日为自由平等所惑,竟自私奔,不知去向。查照家祠规条第十九条及二十条,应行削除其名,本堂为祠任之一,自应依遵家法,呈报祠长执行。嗣后,因此发生的任何事情,概不负责,此启。

这份声明里说:四女儿跟别人私奔了,想执行家法,现在找不到人。她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和家里没有关系了。

声明是发给别人看的,但是,时任北洋外交部副次长的赵庆华感觉单是一个声明恐怕力度还不够,又咬了咬牙,把官也辞了。他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给自己一个脸面,凭着自己的高位让女儿和已有家室的男人偷偷摸摸在一起,这是很丢人的一件事;二是给张学良一个心理上的要挟,我的女儿和你私奔这事地球人都知道了,你如果慢待了她辜负了她,大家都看着呢,唾沫星子也能把你淹死。因为赵庆华对张学良不放心,在他眼里,张学良就是一个已有妻室的花花公子,这样的男人一般都没有责任心,对于责任心不强的男人,必须用这种方式逼他就范。豁出女儿的名誉,豁出自己的前途,豁出一家人的声誉来制造一个私奔门事件,赵庆华用心良苦,他断了这对有情人的退路,这是变相逼婚。另外也是给赵一荻已经订婚的那家人家一个说法,是在告诉人家:看到没,我的小女儿已经跟别人私奔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你们趁早赶紧另找媳妇吧。

赵四小姐私奔的桃色新闻先是在天津轰轰烈烈地被渲染着,很快沈阳的街头巷尾也都轰动起来,大家都在议论少帅和赵四小姐私奔的事,张学良被这事搞得很被动,曾经问赵一荻这到底是怎么一档子事,赵一荻支支吾吾也说不清。

她是真的说不清啊,事情的原委她一点都不清楚。她也没想到老爸会弄这么一出,她完全不理解里面的良苦用心,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委屈,好像自己到沈阳来是事先和家里人沟通策划好了,用一个别无退路的私奔为借口,逼着张学良娶自己。她虽然真心实意爱着张学良,却从没想过在他身上用任何手段,她从来不会使手腕,即使会使,在最爱的人身上也使不出来,如果使了,她觉得那是对她真诚纯洁爱情的亵渎。

事情过去几十年后,透过荏苒岁月,张学良静静地坐在记者面前,回忆那段流逝的时光,他回忆说:

我跟太太认识的时候,她才十六岁。后来,我生病了,她到奉天来看我,她临走时,跟她爸爸说了,说要到奉天看我,她爸爸当时就没吱声,她就拎着个包来到了奉天。他哥哥就借机说她跑到奉天去了,老爷子就不高兴了。后来。老爷子登了报,把她赶出了祠堂。这样她就回不去了。怎么办?弄巧成拙了。本来她跟别人已订了婚了。所以,我说,天下事就是这样,婚姻之事,就是这样阴差阳错的。

张学良把这次私奔门事件称作“弄巧成拙”,说自己本来有太太的,赵四小姐也是跟别人订了婚的,天下姻缘的事情难说哇。从这段话可以听出弦外之音,如果不是赵庆华的这一纸声明,赵一荻这段爱情的命运,和所有与张学良有染的那些女人们是同样的。和所有有着一纸婚姻却又在外面找情人的男人一样,张学良并没有想过要对哪个女人负责到底,他认为不过就是你情我愿玩玩感情,等有一天没兴趣了,这段感情就不了了之了,最终受伤害的还是赵一荻这种痴情的天真无邪的女孩子。

这个弄巧成拙,拙出了赵一荻一生的爱情之路,促成了她对张学良一生的爱情。老爸在报纸上的一纸声明比结婚证都管事,赵四小姐已经没有退路了,她这辈子只有追随张学良了。若干年后,当她明白了老爸的良苦用心,却连说一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她投奔张学良后,赵家人搬出了天津的家,父母去了哪里她都不知道,最可怜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吕葆贞,因为赵一荻的事情,赵庆华把所有的怒气和怨气都撒给了二太太吕葆贞,怨她生了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女儿,怨她没有教育好女儿,最终把她驱逐出家门,吕葆贞只得去秦皇岛和自己的三儿子赵蔷生一起生活。直到吕葆贞1953年去世,赵一荻也没有再见过她。

对于这次私奔事件,去天津接赵一荻到沈阳的张学良侍卫副官陈大章最清楚其中的一切细节,他是最有发言权的。后来,他向世人披露了其中一些真实情况。他说,是张学良亲自派他去天津把赵一荻接到沈阳的,而且她离家时,事先已征得了父母的同意。赵一荻的父母有意将女儿许配给张学良,但因为张学良早已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于凤至,就在赵一荻到达沈阳之时,登报声明,与女儿“脱离父女关系”,使张学良和赵一荻都没有退路。

我们可以怀疑戏说等等那些传奇故事的真实性,却没有理由怀疑张学良和陈大章这些当事人还原出的历史的真实性,真实的历史或许就是这样的,一个心疼女儿的父亲,为了让女儿不受伤害,炒作出一个有轰动效应的“私奔门”事件。从此,赵一荻变成了张学良的赵一荻,这个悲情的父亲为了女儿的幸福含泪退到幕后,一生再也没有露面,却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女儿。

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三章 张少帅的N段情史

他说,我并没有怎么追过女人

当年,张学良的风流是有名的。

民国时期有著名的“京城四少”——溥侗、袁克文、张伯驹、张学良。这四个人都是具有传奇色彩的豪门子弟,民国初年,他们的老爸都不是一般人物,于是,京津沪的上层人士就送给他们“京城四少”的光荣称号。

京城四少共同的特点,都长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都喜欢附庸风雅,身上既有贵族公子的挥霍、任性、骄奢的花花公子性格,又有纯真的文艺男青年特质,并且每个人都有一段传奇的爱情故事。

溥侗是宣统皇帝溥仪的堂兄,因为排行老五,被尊为“侗五爷”,长得清秀英俊,看到他的照片,今天的少女们立即有了穿越回民国年代的冲动。袁克文是民国总统袁世凯的次子,是袁世凯三姨太金氏生的儿子,他曾经是“太子”的准人选,从小就被袁世凯宠着长大的。张伯驹的老爸张镇芳是光绪三十年的进士,单凭老爸这个进士身份,张伯驹是不会显赫成“四少”的,只因为他们和袁世凯攀上了关系,张镇芳是袁世凯哥哥的内弟,1915年袁世凯称帝,他是站脚助威的筹划者,所以张伯驹的地位就水涨船高了。“京城四少”中,张学良最小,是奉系军阀首领张作霖的长子,人称张少帅。

都说张学良是美男子,在京城四少中,他的容貌算是最差的,但是因为他比其他三位年少,和溥侗这种年长他三十岁的老帅哥相比,年少就是优势,和另外两个小帅哥相比,他老爸张作霖是当权派,这就是最大的优势,凭着这些优势,足以让他胜出,成为女人们心目中最抢手的美男子。

祖籍河北省大城县,出生于辽宁海城的奉系大帅张作霖,一辈子娶了六位夫人(原配夫人赵春桂,二夫人卢寿萓,三夫人戴宪玉,四夫人许澎晹,五夫人张寿懿,六夫人马岳卿),一共为他生了八个儿子六个女儿,张学良是张作霖的长子。对这个儿子,他是寄予了厚望的,他并没有打算把他培养成“京城四少”之一,只是想培养成和自己一样有些霸气和匪气的一方军阀。张作霖自己守着一大群女人,管理这些女人没有他管理军队那样得心应手,他给这些女人分别找了一大帮情敌,彼此之间的羡慕嫉妒恨把她们几乎都变成了怨妇妒妇。其中怨气最重的是三夫人戴宪玉。本来她有一个情投意合的情夫,因为张作霖,她的情夫远逃他乡,弟弟因犯错被张作霖枪毙。成为张作霖的三夫人后,戴宪玉在感情上得到的爱微乎其微,她对生活绝望了,某一日悄悄离去遁入空门,不久便郁闷而死。尽管张作霖有十条家规管理自己的女人们,但是戴宪玉的离家出走和最终凋零,还是让他感觉自己很失败。

在女人问题上,张作霖对于儿子张学良的忠告是不能吃女人的亏。那时候的张学良已经长大成人了,已经和无数女人在情场上周旋过了。一对久经沙场和情场的父子相向而坐,一壶浊酒,几盘小菜,爷俩对斟对饮,这情景不像是一方军阀和儿子的家宴,倒有些像东北普通百姓家盘腿坐在自己大炕上边唠家常边喝闲酒。一般是张作霖喝得多,张学良只象征性地陪着喝一点,等到张作霖喝得半醉不醉正兴奋的时候,跟他说事或者要钱,就都好办了。

那时候,张学良的亲生母亲赵春桂已经病逝了,张作霖最宠爱的五夫人张寿懿总是在旁边陪着,五夫人不多说话,默默地帮着他们爷俩斟酒。

多年来,张作霖难得这样和大儿子坐在一起喝喝酒,唠唠嗑。做老爸的喝到酒酣处,却和儿子把话题聊到女人身上,这是一般人家的父子都忌讳谈到的话题,可见张家父子与一般人不一样。

张作霖教育儿子说:你这小子,你当我不知道你,整天在外面跟女人混。我告诉你,玩女人可以,可千万别被女人玩了。

张学良嘴上答应着,心里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在女人问题上怎么也比老爸您技高一筹。

五太太没想到张作霖在这个问题上和儿子切磋技艺,一直沉默不语的她讪笑道:你的儿子够坏的了,你还教他呢。

张学良一生在女人问题上,基本上按照老爸的谆谆教诲行事,他自己承认,这辈子他张学良是很好色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平生无憾事,唯一爱女人。他虽然很好色,却并没有怎么主动追过女人,除一两个女人是他主动出击以外,大都是女人主动追他。

他晚年曾写过一首诗:自古英雄多好色。未必好色尽英雄。我虽并非英雄汉。唯有好色似英雄。

五太太说张学良“坏”,张学良自己也承认,虽然他不主动追女人,不说明他不坏,依照他张少帅的地位和气质,有女人倒追他很正常,人家追你你就来者不拒?感情泛滥的男人难道不够坏吗?

张学良并非天生就是坏孩子,他的坏是表嫂培训出来的。十几岁的少年张学良在还不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女人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表嫂的实地教学让他第一次开了窍。在这之前,他对女人是没感觉的,在这之后,他就看不起女人了,至此一生他都不太看得起女人。

张学良有很多表哥,表嫂比表哥多许多倍,因为一个表哥会娶N个表嫂。

张学良经常能够看到的这个表哥究竟是怎么弄来的,他也不知道,在少年张学良眼里,表哥是个看不出年岁的酒色男人,在老爸张作霖手下做事,表哥有一房年轻貌美的姨太太,二十出头的样子,生得妖艳狐媚,眼睛带着钩子,只要她相中的男人,无一例外会成为她的感情俘虏。

表哥家离张府很近,张学良十三四岁的时候还是个不懂情事的少年,经常和一帮孩子到他们家去玩。表嫂的美丽并不是让他们喜欢去那里的缘由,孩子们眼里并不在乎女人够不够美艳,他们只在乎那个人是不是可以和他们玩到一起。表嫂属于能和各个年龄段的男人都能玩到一起的女人,只要是男的,她可以老少通吃。

人们都说表嫂过去在窑子里当窑姐,因为容貌俊秀,把表哥的魂儿勾住了,表哥才把她重金赎出来当了自己的小老婆。自从娶了这房小老婆,大老婆就变成了明日黄花,眼下陪在表哥身边的就是这个妓女出身的表嫂。虽然走出了妓院,表嫂没有完全忘记自己过去的业务,还经常用业余时间四处招惹男人,她地下发展的各个层次各个年龄段各个行业的情人,不下一个连的人数,所以她背后有一个很威猛的外号——连长。

张学良也知道人们背后管表嫂叫“连长”,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女人又不是军人,又不带兵打仗,为什么人们叫她“连长”,他一直都很纳闷。

表嫂虽然是青楼女子,却有着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姓林。林黛玉的林,这个姓张学良记住了,名字却很绕口,不像东北许多女孩,叫翠花、小红、秀兰什么的,一下子就能记住。表嫂的名字他一直没有记住,直到后来长大了,认识了一个名叫林徽因的美女,他才突然想起来,好像表嫂也叫林什么因来着,中间那个字他永远也没有想起来。

忘记了表嫂的名字,却永远无法忘记他在她的勾引下失去处男纯贞的那一瞬间。

因为一把香蕉,张学良就被这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女人玩了。

香蕉是南方的产物,在东北地区,那时候很少能见到香蕉。在他们认识的人当中,第一个吃香蕉的是总督赵尔巽,不知道谁从南方带回一些香蕉孝敬他,他们家吃完了香蕉,就把香蕉皮扔到家门口的垃圾桶里,那黄灿灿的物件很耀眼,刺痛着邻居们的目光,他们都好奇这家伙偷着吃什么稀奇古怪的好东西呢,于是就有一帮闲人蹲在赵总督家的垃圾桶旁边,用小棍扒拉来扒拉去,潜心研究赵尔巽家的香蕉皮。

于是,能否吃上香蕉,成为衡量一户人家够不够高大上的标准。

有些送礼的就开始选择给某某领导送香蕉。张学良的那个表哥想方设法搞来一盘香蕉,让表嫂给张作霖家送了过去。

这是张府的人们第一次见到黄澄澄的香蕉,孩子们面对这盘香蕉,不知道怎么吃,他们觉得这玩意大概是不能生吃的,应当像烤土豆烤山芋那样,用火烤了吃。

第一次吃香蕉,至于他们究竟怎么吃的就不知道了。张作霖收受了人家的礼物,总要尽快还上,他属于那种不愿意欠别人人情的人。奉系军阀的另一个重权人物吴俊升是张作霖的铁哥们儿,他从吉林带回十几瓶人参膏,张作霖觉得还人情的机会来了,就让张学良给表嫂送几瓶去。

这种事张作霖是不会亲自去的,一则他的身份不合适,二则这个表侄媳妇妖艳娇媚的狐狸精样儿让他敬而远之。其实,这事完全可以派一个家里的下人或者身边的随从去做,大概他觉得让儿子张学良送去更显得尊重人家,张作霖没想到却把儿子送进了这个女人的温柔之乡。

少年张学良想都没想就去了,把东西给表嫂放下,他转身就想回家,却被表嫂拽住,让他坐在她身边陪她坐会儿。

张学良无奈地坐下来,觉得很别扭,他还急着回家去玩儿,并没有心思陪着表嫂说话。一个玩心很重稚气未脱的少年,根本不知道怎么陪一个满目风情的烟花女子说话。

他不咸不谈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一些话,觉得这样好累,表嫂的眼神儿也让他受不了,最受不了的是她的亲昵,紧紧挨着他坐着,正是春深时节,衣服穿得很少,身子离得这样近,更感觉到对方的体温。他有意躲闪着,表嫂一点点向他的身体靠拢着,后来这女人居然动手动脚,伸出芊芊素手,捧住张学良充满稚气的脸,问他:你喜欢我吗?

这句话把张学良吓了一跳,他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语无伦次地说:你是我表嫂。

表嫂温柔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就笑了:表嫂怎么啦?你念了那么多书,知道纪晓岚吗?清代大才子纪晓岚。

张学良一听表嫂还知道纪晓岚,又觉得这个女人还是有点文化的,连纪晓岚都知道,就稍稍平静了一些。表嫂继续说:纪晓岚说过一句话,生我的,我不敢;我生的,我不忍;其余的,大可不必忌讳。

这个女人是偷情的惯犯,一般见多识广久经情场的男人都招架不住她的勾引,乳臭未干的张学良在这个花痴面前就像是幼儿园小班的小朋友和博士的对抗,他们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当那个美丽的少妇紧紧搂住张学良的一瞬间,少年的心里一阵激动,下意识地也搂住了那女人纤细的腰肢,那烂熟的充满欲望的热气撩拨着他的情欲,一种男性的本能使他想做一件事情,表嫂在每一道程序上都极力配合他,指引他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蜕变。

张学良的第一次,就这样献给了这样一个女人。这一次让张学良非常看不起自己,被一个娼妇调戏,他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一个坏女人,因此他开始看不起女人。

他的第一次就是被女人追,后来在感情经历上,也不主动追求女人。他实在有些怕女人,觉得她们中的一些人,简直就是老虎,根本招惹不得,自己不主动还常常会被纠缠不休呢,如果主动一些,还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麻烦事呢。

青梅竹马的“大姐”

于凤至,张学良的原配夫人,他一生中最敬畏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没有主动追求他,也不是他主动追求来的。他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父母给他们定下的娃娃亲,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小夫妻。

当初定娃娃亲的时候,张学良八岁,于凤至十一岁,这个年龄的孩子还不知道爱情婚姻为何物,就被双方的老爸把他们的一生绑定在一起。

按照张作霖后来的发展,是不至于给儿子找这样一个土财主家的闺女的。当时定亲的时候,张作霖也才刚刚起步,根本预想不到未来的发展。

于凤至的老爸叫于文斗,祖籍山东省海阳县,同治年间闯关东来到东北,在辽源州州府所在地郑家屯开粮栈,后来被推举为当地商会会长。这个靠经商致富的富豪有着中国土财主的通病——怕露富,怕别人惦记他。于是,他就把家安在了百里之外的怀德县大泉眼村。于凤至就是在大泉眼村出生的,本来是一个富家小姐,一出生就变成了村姑。

1908年,张作霖奉徐世昌之命赴郑家屯剿匪,结识了于文斗,一个是剿匪司令,一个是当地的富豪。于文斗要依靠张作霖的保护,张作霖要仰仗于文斗的支持,两个人互为利益关系,他们成为极好的战略合作伙伴。为了把这种关系的纽带连接得更加坚固,他们用了一种最古老最原始也是最实用的儿女亲家做手段,给他们的一对小儿女定了娃娃亲。也许,张作霖见过于文斗的女儿于凤至,觉得这个俊俏聪明的小女孩将来给自家做儿媳妇,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吃亏。特别是后来听人说这个女孩子是凤命,张作霖很迷信,觉得有个凤命的千金小姐嫁给儿子,将来儿子一定会大富大贵。

于文斗并没有见过张作霖的儿子张学良,只是按照虎父无犬子之类的推理,觉得张作霖的儿子大概也错不了,就草草定下了儿女亲事。

于凤至生在乡村,长在乡村,却不像真正的村姑那样没上过学。她五岁就上了私塾,学习成绩一直很优秀。老爸给她定娃娃亲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学生。那时候许多小女生都是定过娃娃亲的,所以她并没有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只是偶尔有人会提起她的小女婿之类的,她会偷偷想一想,老爸给自己定的那个小女婿长什么样?会不会是个丑八怪?

十六岁那年,于凤至考入奉天女子师范学校,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

张学良是在亲事定了两年之后,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土豪家的准姑爷。那时候,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他和姐姐弟弟到奉天城投奔老爸,张作霖告诉他自己那年给他在郑家屯定了门娃娃亲。张学良当时就老大的不愿意,他在乡村生活了十几年,见识过许多村姑,他想象中的于凤至也是那种憨憨傻傻的村姑,没有文化,没有修养,上炕认得自家的汉子,下炕认得地里的活计。他走进奉天城,过上了中将师长家大少爷的优越奢侈的幸福生活。学校里,许多漂亮女孩都暗恋他,让他对自己越来越自信,他的观念变了,不想回村里娶一个村姑过日子了,所以,他对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很抗拒,几年间有许多次和于凤至见面的机会,他都故意躲过去了,以为这样就可以把这桩婚事拖黄了。

在这件事情上,张学良自己说话不算数,张作霖的十条家规中明确规定,儿女的婚姻大事必须由他说了算。他既然已经给张学良定下了娃娃亲,说话就要算数。

尽管张学良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讨厌,却不敢明目张胆地违抗父命。张作霖看出来了,张学良虽然不说反对这桩婚事,却一直在软对抗,毕竟结婚是他的事,这样继续下去,这婚是结不成的。于是,他也给儿子留下了活话:你的正室原配必须听我的,如果对这个女人不满意,成亲后你在外面找别的女人,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你开绿灯。

条件已经很优厚了,张学良觉得成亲前应当见一见那个女孩了,如果对方的条件实在差得太远,他还是不会答应的。他硬着头皮来到郑家屯,相亲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小女子模样倒还说得过去,衣着妆扮也没有乡村女孩的土气。这一关算是过了。光会装装城里小姐的样子,也不过就是个花瓶,张学良就卖弄地写了一首诗《临江仙》,诗的内容大抵是嘲讽于凤至的老爸于文斗巴结握有东三省军政大权的张作霖,把一个村姑女儿硬塞给自己。

张学良以为于凤至看不懂,没想到她不但看懂了,还回敬了他一首,不仅诗写得好,那一手隽秀的蝇头小楷,让张学良不得不叹服,原来这个女子还是个才女。

据说,于凤至的诗是这样写的:古镇亲赴为联姻,难怪满腹惊魂。千枝百朵处处春,卑亢怎成群?目中无丽人。海誓山盟心轻许,谁知此言伪真?门第悬殊难知音,劝君休孟浪,三思结秦晋。

于凤至在诗词里面说得很明白:我不是非你不嫁,既然你觉得我们门第之间有悬殊,那么请三思而行,还是别草率地结婚为好。端庄秀丽的于凤至

奉天城里那些暗恋张学良的小美女们,基本上都是不学无术的花瓶美女,没一个有这水平的。张学良真的挑不出什么茬来了,按照张作霖给他们定下的黄道吉日,1916年8月8日,把于凤至娶到了张府。

那天是农历七月初十,星期二。那天的黄历上写的是:宜祈福,求子,立约,结婚。

按照张学良自己的说法,在和于凤至成亲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婚礼上才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大家都觉得他们虽然是父母之命的娃娃亲,也还不至于到这个份儿上,依照张学良的性格,即使再惧怕老爸,也不可能和一个没有见过一次面的女人成亲。民国时代已经很开放了,张学良已经不再是刚从乡村走出来的观念陈旧闭塞的小土孩,能成为“京城四少”的张少帅会和一个不知长成啥成色的村姑完婚,谁相信?

不管于凤至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的张学良,不知道于凤至第一眼见到张学良的时候是什么感觉。那个身量还没有长够,还带着一脸稚气的小屁孩,是她梦中的如意郎君的形象吗?她是个有思想的女孩子,成熟得比较早,她未必一下子就爱上了比自己小三岁的这个小男人,而是听从命运的安排,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认定了,这辈子自己就是他的女人了。

婚礼非常隆重,婚礼之前当地的各大媒体就开始造势,形成了浓厚的舆论氛围。所以,到了结婚那天,几乎所有的东北人都知道张大帅的儿子要大婚了,这个婚礼成为东北的大事件。

于凤至轰轰烈烈地走进了大帅府,和后来赵一荻悄声默息地住进去,形成了巨大反差。

于凤至的美丽与赵一荻不是一个类型,她端庄秀丽,落落大方,具有中国古典美。从她青年时代留下的那些照片看,这个女子是温婉的,着装永远那么得体,表情永远那么安静。她不温不火,待人接物透着大家贵妇人的风范。即使站在宋美龄身边拍照,也没有一丝迎合之意,她温润地浅笑着,似乎在说,你陪你的老公蒋介石,我陪我的老公张学良,我们站在这张照片中,我们就是平等的。

结婚那年,张学良十六岁,于凤至十九岁。

嫁给这个男人,他就是自己的天,但是,她必须给自己留一点空间,留出一点喘息机会。按照她的修养,做张少帅的太太她的知识水平似乎已经够用了,她并没有满足,她一个出生在乡张学良(左一)、于凤至(左村,长在小城镇的土豪家的女儿,走进二)、宋美龄(右二)、蒋介石(右一)大帅府感觉自己底气不足,心里有危机感,主动提出继续上学深造。

张家的少奶奶还要继续上大学,在当地也是轰动性的新闻,张作霖考虑了一下,决定了,去吧,少奶奶进修学习是件大好事,当然要支持。于凤至进入东北大学进修深造,她不是去那里镀金,而是刻苦学习了一些知识。在取得了学历的同时,也进一步提高了自己的文化素养,她的诗文和毛笔小楷都写得相当不错,甚至对中国文化也有一定的研究。她曾经收藏过许多古董和字画,并亲手在这些藏品上留下阅藏的痕迹,一个没有厚重文化积淀的女人,怎会有这样的雅兴?一般的富家太太都会把手里的钱财用来买首饰脂粉衣衫,于凤至是个有远见的女人。

于凤至走进张家,最难的不是怎样做好少帅夫人,而是怎样做好张学良的女人。

做少帅夫人对她来讲不是一个难题。自己是公爹张作霖选定的儿媳妇,所以张大帅不会难为她,张作霖的几房太太也不敢难为她。因为从小生长在乡村,于凤至有乡下女孩的隐忍和大度。对于那些长辈,不管是几太太,不管她们在张作霖那里是否受宠,她都一视同仁,在她眼里这些女人都是她的婆婆,对待婆婆就要有儿媳妇的样子和姿态,就要敬重人家,所以,那群婆婆都喜欢她。对于张学良的兄弟姐妹们,不管是哪个妈妈生的,她都拿着他们当亲兄弟姐妹,这样的大嫂和大姐谁好意思不听她的话?对待帅府的工作人员,她从来不把自己当成少奶奶,说话做事和他们平起平坐,她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在帅府院内站稳了脚跟,这个少帅夫人做的一切都很到位,张作霖自认为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儿媳妇算是选对了。

怎样做好张学良的女人,却是于凤至一生都在研究的课题。张学良也感觉到,老爸给自己找来的这个媳妇是个好媳妇。她对自己无微不至地照顾,像对待丈夫,有时候又像是对待弟弟。他敬重她,经常把她看作自己的大姐,从结婚那天起,张学良一直称呼于凤至为大姐,因为这个女人比自己大三岁,也因为她做的许多事就像是大姐对待弟弟。

但是,于凤至真的不想做张学良的大姐,她不是大姐,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女人。

家里稳稳妥妥坐着个大姐给自己打理着大后方,张学良腾出更多的精力到外面沾花惹草。在各路小狐狸精的勾引下,他时不时走神儿,时不时出轨。他在外面做的那些事于凤至都知道,她隐忍,她宽容,并不代表她不生气,可她生了气又能向谁诉说呢?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的公爹在他们结婚前给张学良的承诺,承诺如果张学良对她不满意,结婚后他可以在外面找别的女人,张作霖不追究儿子的任何责任。如果她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事实上,对于张学良那样的男人,不管对这个老婆是否满意,他都会出去到处偷食,于凤至大概也偷偷哭过、难过过,最后忍下来了。

选择这个男人不是她自己做的主,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她自己也无法做主,但是她可以选择自己的心情,无论生活中遇到了什么,她都让自己保持一颗平常心。不管人生路上有怎样的沉浮,不管张学良遇上了怎样的坎坷,她都支持他。

或许,在张学良所有的女人中,她是最包容张学良的,所以,她尊重他的任何一个选择,他说,我喜欢上别的女人了,我要把她弄回家来,她默默为他们祝福;他说,咱们离婚吧,我想给另外一个女人名分,她悄悄退出。她不能陪伴张学良身边,在遥远的大洋彼岸一直没有忘记那个男人,直到93岁那年,她在美国洛杉矶市好莱坞山顶上一座雅致的豪宅里因心脏病离世,还在想着远方的丈夫,更确切地说,是她的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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