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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0 05:5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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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画辛

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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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园

幸福园试读:

1

金珠珠的辞职报告终于被批了下来。戏剧性的是,金珠珠接到辞职批复的那天,恰好是四月一日,愚人节。说不清楚是谁和谁开了一个玩笑。但当时,因金珠珠的心情过于灿烂。且她离开单位的决心又是那么义无反顾,那么决然。所以,她是不会去计较这点得失的。以至于金珠珠在办公室收拾东西时,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唱起了那首幸福的《拍手歌》:……如果你感到快乐你就拍拍手……啪啪……如果你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啪啪……当然了,当时金珠珠拍手也是迫不得已的,她手上的灰尘的确是太多了。那些从书本里,从文件夹里,从小杂物堆里钻出来的灰尘一会儿就沾满了她的双手,她不停地拍啊拍啊。反正那时办公室空无一人,嘴巴闲着也是闲着,合着拍手的节奏她忽然就来了灵感,自得其乐地跟着哼起那首歌来了。对于金珠珠的忽然辞职,同事间留传有不下十种的猜测。但所幸并没有人猜中。金珠珠最喜欢他们猜测她准备出国定居的一种说法。因为,有一点是肯定的。金珠珠即将离开这座城市。她的身影不会再时常出现在A城街头了。

2

静儿坐在金珠珠对面。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你说离就离了?”“难道还要怎么样?”这是金珠珠以前常回答静儿时惯用的一句答非所问的话。“可是,你离了就离了。为什么非要把工作也辞了?”“这叫一不做二不休,破釜沉舟。”“可你这舟也沉得太没有来由了。”金珠珠没说话,但却肯定地点了点头。“林子予的力量太伟大了。”金珠珠仍不作声。静儿无奈地摇摇头笑了,说:“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不过话说回来,金珠珠啊金珠珠,你还真有点猪呢!”金珠珠歪着脑蛋冲静儿眨了下眼睛,表示默许。“可你刚才为什么没点罗蔓蒂克?象你这种满脑子浪漫情结的人,难道还知道忧郁为何物?”

是啊!刚才服务生拿单让金珠珠点饮料时,她的指尖是跳过了“罗曼蒂克”,独选中了“蓝色忧郁”的。

静儿有点毒。她看出了金珠珠内心深处隐藏着的不安。“大记者小姐,别这么职业好不好?”“其实象我们这样岁数的女人……”“珠珠我不是打击你。虽然你仍花容月貌,纯真可爱。可是,你毕竟已年过三十了。所以,你在考虑感情之事时更要慎之又慎……”金珠珠打断了静儿的话,象念经书一样地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这儿真的再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了。”静儿不理睬金珠珠,仍按她的条理搜索下去。“也许吧。”“其实海南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他在作你丈夫的这些年里,对家、对你都算是尽心尽职。”“可这只是婚姻,不是我需要的那种生活。”“可是真实的婚姻生活也许就是这样的。你过去所经历的爱情虽让人恋恋不忘,可当你们真生活在一起了又是两码事。你就不能折衷一下,只和子予保持亲蜜的情人关系。为什么非要这么折腾,非要追求什么生死相随,海枯石烂的结果。这种模式其实好老土。珠珠,有时你的脑筋其实很死。”“静儿,如果连你也不能懂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珠珠,我真有点看不懂你呢。”“这么多年,在别人看来,我什么都拥有了。但我心里最清楚,其实我什么也没有,我的心里空得厉害,我对周围的一切早麻木了。可是,我又不知如何改变。我真的很想换一种活法。”“可你的这换一种活法,真太冒险了,你知道吗?”“我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爱情并没有你想像的那样完美,你连爱情的支柱也失去了,怎么办?”“那我就象非洲大象一样,找个静悄悄的地方安乐死。”“珠珠,你再胡说八道,我不让你走。”“静儿,你再在这里说教,我带你一起走。”“行啊,胖小猪!我服了你,你这样的纯情女人连我也想插一杠子了。你等着,我今晚就跟我家那位商酌、商酌,明天就上医院挂号做变性手术去。”一口饮料差点没从金珠珠嘴里喷出去。“珠珠,说真的,我还真舍不得你走。你走了,我俩就很难有机会再这么面对面地聊天了。”“静儿,不用这么伤感吧,又不是生离死别。我本来在离开A城前谁也不想见。但你不同,你是我离开A城前惟一想见也是惟一能见的人。如果我就这样悄悄走了,你找不见我,我怕你会假公济私,在你的版栏缝里大煞风景地连续登载寻人启事。”静儿没答理金珠珠,而是把视线转到了落地玻璃窗外,显得有点落寞。静儿的侧面轮廓真美,有点欧典。也许是浸泡的时间长了,“蓝色忧郁”喝在金珠珠口中有一股酸涩的味道。临走前,静儿从她的大大的GUCCI休闲挎包里摸出一份A城晚报来。递给金珠珠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免费赠你晚报看了。我主持的生活版栏又有了些新变化,增加了女性专栏。不过,这一切也与你无关了。以后,你还会给我投稿吗?”“暂时不会。”“明天我可能不能去机场送你,报社有一个挺重要的采访任务。我不想再说什么,只祝福我的小珠珠永远有小猪的快乐。”

3

但第二天,静儿还是推掉了采访任务,赶来送金珠珠。她说,她昨晚想金珠珠的事,一夜没睡踏实。金珠珠的行李箱的确是太大、太沉了。静儿自告奋勇帮金珠珠推行李箱。但金珠珠还是从她的表情肌上感觉到了它超负荷的重量。直到机场行李托运处,静儿看着传送带把行李箱带走了,才如释负重地玩笑说:“珠珠,你有点贪心呢!老实交待,你掠走了多少金银珠宝?”这只箱子是海南给金珠珠挑的。海南给金珠珠挑选这只箱子的时候。他也许是希望她能多带点东西走。只是,存折和房契除外。金珠珠和海南的协议离婚之所以办得很顺。因为,他俩不存在孩子抚养和财产分割的问题。首先,他俩婚后一直没有孩子。其次是,金珠珠没要财产。金珠珠只要海南给她自由。但这一点金珠珠并不打算向静儿透露,她怕静儿为她担心。所以,金珠珠顾作明朗地对静儿说:“太多了呵!只是不能告诉你,怕你当劫机犯。”时间还早,金珠珠和静儿在机场咖啡厅坐了下来。“子予现在对你倒底怎么样?你为他这样做,倒底值不值得?”静儿不无担忧地问。金珠珠只是用小勺慢慢地搅着咖啡。她并不急着回答静儿的问题。也许她心中并没有答案。

因为,她尚不能确定说摆脱了海南的怀抱就彻底拥有了子予的怀抱。子予现在还没摆脱他的婚姻。也就是说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还不是个自由人。但金珠珠不愿意再空等下去了,也不愿意再让自己生活在情感的煎熬中。金珠珠不再在乎别人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她和子予的关系。她只要知道她爱子予,子予也爱她,这就够了。她不在乎其它的。金珠珠知道自己早已过了浪漫的年龄。而大多数象她这样年纪的女人早已变得实际起来。而金珠珠恰恰在这时甘愿为了爱情放弃了一切:单位,事业,高尚住宅区的住房,并最终离开这座美丽的城市。因为金珠珠意识到,在这座城市里她虽拥有许多别人想拥有而没有的东西。但,唯独没有爱和牵挂。所以,她选择放弃并逃离。“世上什么事都可以有价码,但惟独爱没有。所以值不值得是没法说出口的。”金珠珠迷离地笑。静儿又问:“爱是什么?”金珠珠仍是迷离地笑:“爱,也许就象这咖啡,你看着它,觉得可口,轻松地喝下去就对了。”静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举起了咖啡杯,对金珠珠说:“咖啡的味道不完全是可口,还有点苦涩。但不管怎样,我仍要祝福你们的未来。”金珠珠忽然绽放出了灿烂的笑答:“我不要他的未来,我只要他的爱和现在。”

静儿瞪着美丽而困惑的眼睛,吃惊地问:“那又为什么?”

这回,金珠珠站了起来。没有作答。

候机厅里弥漫着播音小姐迷人的、不紧不慢的登机提示音。金珠珠对静儿伸出了握别的手:“我该走了。”静儿却上前一步抱紧了金珠珠,说:“珠珠啊!我怕你会吃苦。”金珠珠拍拍静儿的肩,仿佛需要安慰的是她而不是她金珠珠,并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什么大不了。”“记得有困难找我。”静儿仍不放心地叮咛一句。金珠珠的眼圈湿润了,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但她仍故作轻松地和静儿开玩笑说:“知道了。我的好‘警察’姐姐。”

4

但在飞机临起飞的一刹那。金珠珠的眼泪还是滑落了下来。她忽然意识到,她以后再也回不来了。金珠珠大学毕业后刚来到这座城市时,曾对这座城市怀有许多美丽的幻想。直到现在离开时,金珠珠才发现,那许多美丽的幻想终究只是幻想。虽然,A城这几年的城市建设做得越来越好。城市的设施功能也越来越完善。可这都不是她所需要的。就象海南给了她这么些年的婚姻生活。却并没有给她留下几幕美好的回忆画面。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平淡,唯独没有来自心灵深处的激情碰撞;他们有着太多的相处时间,唯独没有相濡与共的亲蜜感觉。她从情感上不能对海南产生哪怕一丁点儿依恋或者是依赖感。这么多年,她觉得自己没有自我,没有个性地生活着,她的人生价值倒底体现何处?这些年她除了认真地工作就是拚命地写作,可最终她的心为何还是这么空落?虽然,她在海南的家人以及外人眼里一直是公认的好媳妇。但在这个家庭里,金珠珠一直觉得没有谁真正在乎过她内心的真实感受和需要。她所要求的那些生活状态、精神状态对他们来说是多余的、不可理喻的。还有从海南家人身上所流露出来的那种与身俱来的优越感,更让金珠珠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显得很局促,很自闭。所有的人都觉得她生活得好。可那仅仅是衣食无忧,单纯的好。海南是实际的。生活对于他来说就是简单的加减乘除。单位今年的福利有没有比往年好?银行的存款是多了还是少了?是的,他是在一年一年努力着让她过得舒心些。这样的男人是公认的好男人。可是,他看不懂她的心。他不知道,她内心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东西,渴望的又是什么东西。这样的婚姻生活注定是失败的。在金珠珠提出离婚时,金珠珠的母亲曾来责问她:“海南倒底有哪点不好?我看问题都出在你身上,他一点过错都没有。”是呀!金珠珠承认错误都出在她自己身上。海南一点过错也没有。他是个完人,是个圣人。而她不是。在某点上,静儿并不是完全能理解金珠珠。可金珠珠想,她又有什么理由让别人完全透彻地了解自己的内心世界。毕竟每个人的生活阅历不同,对生活的态度不同,对生活的感受不同,认识和认知自然也不尽相同。

静儿还给她泼冷水说,如果当初她和子予没有走散,而是幸福地结合在了一起。经过这些年的消磨,爱情的颜色保不准也已消褪得差不多了。金珠珠不可置否。她承认,关于这个问题,她心中并没有确切的答案。可是,谁又能告诉她这个确切的答案呢?但即便没有答案,有一点她仍是确信不疑的:子予才是真正能读懂她内心世界的人,是她精神世界的依托,这就足够了。如果不是空姐过来柔声询问她要哪种饮料,金珠珠还不知道要胡思乱想到什么时候。“请来杯热咖啡。”金珠珠需要提点神。也许是咖啡因起了作用。金珠珠的精神振奋了许多。她伸了个懒腰,转头去看舷窗外变幻的云层。也只有在飞机上,才能尽情享受到这种情趣。她记得很早以前曾看过一部很浪漫的电影,叫《云中漫步》。金珠珠觉得幸福的感觉,就是两颗相知的心在云中漫步的感觉。金珠珠想如果子予这会在她身旁就好了,她一定要让子予知道这种感觉。但现在,她只能让自己的思绪在云海中尽情翻飞。这些日子以来,金珠珠一直试着想把她这么多年杂乱无章的生活理出个头绪来。她和子予这些年的感情纠葛。她和海南这些年的婚姻生活。但金珠珠发现,她不能。昨天晚上,金珠珠的妈妈又打电话来了。她妈妈在电话里哭哭啼啼地对金珠珠说:“你这是在自讨苦吃啊。”是呀!金珠珠承认她是在自讨苦吃。

但金珠珠并不准备再和她妈妈理论。金珠珠不想再刺激她。最近她妈妈为了她离婚和辞职的事,已经烦透了心。可金珠珠也不准备安慰她。因为,金珠珠发现最近她的语言功能几乎丧失殆尽,对亲朋好友苦口婆心的归劝都无言以对。她说什么好呢?她又能说什么呢?金珠珠只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两句:如果,这是苦果,我愿意独自吞下去。如果,这是糖蜜,我愿意独自甜蜜死。如果说爱是鸦片,那她已中毒太深。她已身不由己。反正,好坏就都由她自己一人来承担吧。在这件事上,金珠珠不想再受他们的任何干扰了。她要自由。她要找回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即使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她也要孤独地完成一个人的飞翔。

5

飞机平稳地在云中穿行,朝着金珠珠认定的爱的方向、幸福的方向。在经历了近三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终于缓缓地降落了。金珠珠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平了。金珠珠到了B城。她把以前的自己,那个不快乐的自己留在了A城。现在的金珠珠应该是快乐着的,是幸福着的!因为再过一会儿她就能依偎在子予的怀抱里了。

从飞机着落金珠珠把手机打开的那一刻起,子予的声音就再没有间断过。“我终于等到了从天而降的幸福。”这是子予见到金珠珠后的第一句话。是的,他们终于等到了幸福,等到了从天而降的幸福。但金珠珠当时竟笨拙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任由幸福的感觉象电流一样传遍她的全身。她像个小木偶人似地被子予牵出了候机大厅。子予刚把金珠珠的行李箱搁好。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拽进了他的车里。接着就是一个长长的热吻压了过来……一路上,子予只管把车开得飞快。而金珠珠的目光则再也离不开他。没错。她在心里默念道,这就是她要寻找的子予。子予径自把车开进了B城宾馆。等房间的门刚关上,子予就迫不及待地把金珠珠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接着就是一阵令人窒息的狂吻压了过来。紧接着,子予把金珠珠整个人都举了起来。金珠珠紧紧地搂住了子予的颈脖,把头贴在他的胸前,眼泪却顺着她的脸颊滋意地流了下来。她终于有机会释放她的爱了,虽然这是一份迟来的爱。这些年,她觉得自己只是一朵寂寞的花朵。常在黑夜里无声地开放又无声地凋零。此刻,她终于等到了尽情绽放的时间。这种等待是值得的。就象沉默千年的铁树,她一待开放,一定是最眩目、最热烈、最灿烂的。

金珠珠迷醉地紧紧拥抱住了子予的身体,她再也不想和他分开,她愿这快乐持续到永远……“我的小珠珠,你感到幸福吗?”“幸福。”“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不分开。”“子予,我是一个坏女人吗?”“不,你是一个好女人。一个真正的好女人。哦!我的小珠珠。”那夜,金珠珠在子予的怀抱里沉沉地睡去。幸福地睡去。

6

早晨的阳光透过白窗纱万般柔和地洒了进来。等金珠珠沐好浴,穿着一件纯白的全棉睡裙好心情地从浴室里走出来时。餐桌上已摆好了丰盛的早点。“哇!好诱人哪!”金珠珠这才感觉自己真饿坏了,恨不得立马把眼前的这些东西一扫而光。但当她抬头看子予时。她就竭止了这种渴望。此时的子予正安静地坐在沙发的一角,边悠闲地吸着烟,边充满柔情地看着她。他的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在阳光下,他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深红色。金珠珠忍不住走过去,在子予的脸上轻吻了一小口。没曾想,子予却一下就把金珠珠揽到了他的怀里。然后就用他长满胡须的下巴颌金珠珠的脖子。金珠珠闪躲不及。只得咯咯笑着任由子予淘气。“珠珠,你知道吗,你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你看起来还象当初我认识的那个白裙裾飘飘的小女孩,这真让我着迷。告诉我,昨晚愉快吗?”金珠珠的脸一下子就羞红了。怎么会不愉快?那种激荡人心、灵魂出壳的感觉到现在还荡漾在心头,久久没有散去。金珠珠和子予的唇又自然地吻合在了一起。子予身上裹着的浴巾散开了……“珠珠,幸福吗?”子予闻着金珠珠头发上的香气。“幸福!”金珠珠紧闭着眼睛柔声说。“还想离开我吗?”“不想。”“你知道,你压抑了我太久。为了这份迟到的幸福,我们彼此付出了太长的等待。”“我知道。”“可是,这种等待值!你所带给我的爱的冲击,还保持着最初的那种新鲜感觉,这种感觉是那样的完美。珠珠,你是非我莫属的。”金珠珠再次陶醉地闭上了眼睛,一任幸福的电流涌遍她的全身。“珠珠,你在想什么?”“我什么也不想,我只想静静地守在你身边。”金珠珠紧紧地搂住了子予,梦呓般说着。“珠珠,相信我,我会给你幸福的。”“是的,子予,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相信你。我又回到了你的身边,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只想好好地和你相爱一场。”“我懂。”“可我又担心,这一切,会不会来的太晚?”“不晚。我们太相爱,我们永远都不晚。”子予的吻又重叠过来。金珠珠只觉得连喘息的气力也没有了。但她仍愿意在子予的怀抱里就这样沉醉下去,沉醉下去……

7

如果不是这里的潮湿空气和周围人群陌生的语言。金珠珠仍会错觉自己是在A城。A城和B城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都是比较中性的城市。它适合生活,但并不能让人产生太多的激情和创造欲。如果不是为了爱情。也许,金珠珠是不会第二次选择这样的城市生活的。一个星期后,金珠珠搬出了宾馆。子予在市中心的城市花园给她租下了一套精致的二居室。金珠珠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的一切。这是个现代、雅致的花园式小区。小区里环境很美。在客厅里,隔着敞亮、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庭院里变幻的风景就能尽览眼底。这时恰好是五月季节,园里的枇杷树上已挂满了星星点点的黄橙橙的枇杷。不但引来了许多游赏的目光,还引来了不少觅食的鸟儿。还有那挺拨的棕榈树,给人带来更悠远的关于南方七月海的暇思。如果到了黄昏,悄然地把卧室的窗子打开,即刻就会有一阵阵若隐若现的不知名的花的香气飘过来,那是大自然特有的恩赐。

金珠珠喜欢这种宁静的感觉。

但子予却难得让金珠珠有安静的片刻。

这会,他又在缠着金珠珠非要看她写的日记。前两天,金珠珠在收拾行李时,他看到了那很有份量的几大本。“说个正当的理由给我听。我就给你看。”金珠珠歪着脑袋,冲子予眯起了眼睛,她要故意吊吊他的胃口。“理由嘛……理由就是,你写的日记除了你自己就只有我能看懂。所以有必要让我检验一下它的真实性。”“没必要吧!不过前半句话说得还有点道理,但理由还不足够。”猝不及防,子予忽然就把金珠珠拉到了他的怀里,用双手紧紧箍住了她的腰,给了她一个深吻。

好半天,金珠珠才喘息着挣扎过来,子予却不愿松开,只问:“还需要什么样的理由?”

金珠珠只好告饶说:“好,我投降!我投降!我给你看,我全都拿给你看。”金珠珠跳开去,打开行李箱,却只挑出了一本粉红缎面的。“先看这一本,这是我最早写的。”“我要先看最近的。”“最近的还没记,还在我这里。”金珠珠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子予顺手在金珠珠的脑门上弹了一指,才接过她手中的日记.“子予,知道我为什么要亲笔记这么多日记吗?”金珠珠问。“知道,是因为爱我!”子予随口说。“不完全是。”“那又是为了什么?”子予合上了手中的那本日记,侧过脸来问金珠珠。“因为生命太无常。我是怕我万一哪一天先你而去,却不能让你了解我这么多年来爱你的心迹。那会是我最遗憾的。所以,我就想着要把这些感受写下来,而且是用一种永不磨灭的方式。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看到的。”“不许你胡思乱想。”子予放了手中的日记,侧过身来揽住了她:“以前我们浪费了太多的美好时光。以后我俩更要学会彼此好好珍惜…..”下雨了!好大的雨!但因着有子予在身边。金珠珠听着这雨声,觉得格外宁静、诗意。

8

接下来的时光是欢快的。子予所给予金珠珠的最大的快乐就是来自于性生活的快乐。由此所带来的这种感觉和感官上的快乐,是无法真正用语言描述出来的。而这在以前是金珠珠所没有享受到也没有体会过的。在和子予接触以前,金珠珠的性生活是几近苍白的。就象她所放弃的生活一样是单调而乏味的。这么多年来,没有人尽情享用过她的身体。她就象是一部具有多种优良性能的机器,即便被人看懂了使用说明书并熟稔了所有操作规程,却永远无法接通那会带来快乐火花的电流。于是,她只能任之荒废。在子予之前,她甚至不知道也从未体验过作为一个女人的真正快乐是什么。没有人能真正穿透她,她小小坚硬的心,以及她柔软的身体。

现在,是命运又把她交还给了子予。她本来就是属于子予的。她的心,她躯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只为他存在着,鲜活地存在着。只有子予能读懂她的快乐,她的悲伤。她所有的一切语言和非语言的表达。也只有在子予进入她身体的刹那,她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一个真正的男人才具有的那种坚硬的穿透力。这些天来,他们除了必要的睡眠和能量补充等必不可少的程序。剩余的时间,几乎都是缠绵在一起。子予好象永远不知疲倦为何物。有时俩人实在折腾累了,他就会像一个贪玩的孩子在金珠珠身上睡着了。金珠珠就那样怀抱着他,一动也不敢动,就象怀抱着一个易碎的梦。呵!她愿沉醉在这梦中,她愿这梦永远不醒。是的,她真怕这个梦醒来后就又不复存在了。就象当初他俩匆匆收场的爱情。她希望,这个梦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永远。可梦终究还是会醒。这晚,金珠珠和子予晚饭后一起窝在沙发里安静地守着电视机看一档有趣的娱乐节目。忽然,子予的手机响了,他匆匆看了一眼就挂了机。但细心的金珠珠还是敏感地看出了他脸上瞬间凝重的表情。这些日子,子予和金珠珠在一起时,很难得打开手机。

电视里的主持人还在煸情地说着什么。但子予却开始沉默了。

好一会,子予对金珠珠说:“珠珠,我今天要回去。”“回去?回…回哪里?”陶醉在爱情里的金珠珠几乎已经忘了子予还是个有家室的人。“是……常红叫我回去。她最近到处在找我。”“唔……”最后,子予还是在金珠珠依恋而又复杂的目光中匆匆忙忙走了。那晚,金珠珠独自渡过了在B城的第一个难熬的不眠之夜。尽管金珠珠一再在心里安慰自己说,子予是该回家看看了,他已近一个月没回家了。他就是再有理由也没有理由了。但经历了这一夜,金珠珠忽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信念来。难道她真的不想拥有子予的未来吗?难道她真的不在乎什么结果吗?可是,这会儿她是多么希望能怀抱着这份真实的幸福和子予厮守到永远。他们太相爱了,相爱得太投入了。子予的体味她总觉得怎么闻也闻不够,还有他那摄人心魄、充满魅力的眼神,健康的身体。让她怎么也看不够,怎么也爱不够。是的。金珠珠有生以来,第一次透骨地感受到爱一个自己深爱着的男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原来,幸福真的是可以用手触摸得到的。回想自己这些日子以来。金珠珠惊觉到了在她体内所发生的巨大的变化。她发现自己的体内竟隐藏着那么深而强烈的欲望。如果不是受了子予爱的鼓励和激发。那里将永远是一片最原始的荒原,是一片沦陷得太久的废墟。但现在不同了,她在子予爱的滋润和呼唤下变成了一片沃土,是充满了希望和生命力的。用子予的话说,是宝藏,是圣地。在子予爱的召唤下,金珠珠仿佛又再生了一次。

子予是她的春天,是她幸福的源泉。

9

子予是两天以后才出现在金珠珠面前的。出于理智,金珠珠并不急着打听他家里的事。而她也确实没时间打听他家里的事。因为子予给她带来了一样对她来说很实用的东西。一台笔记本电脑。子予笑着对金珠珠说:“我知道的,我的小珠珠光有爱情食粮是不够的,她还必须要有精神食粮。我看你的日记写得那么好,为什么不试着把这些日记连串起来,写成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这是个打发我的好主意。”金珠珠上前搂紧子予的脖子,赠予他一个长长的吻。“珠珠,我想过了,你在B城还要有一段时间的适应过程。而这段时间里,你暂时不用急着考虑出去找事做,你不如在家里好好写作。”“可是,在我没写出成果以前,有当寄生虫的嫌疑呢。”“谁说的?”“我说的。”“胡说八道。”子予很熟稔地把电源插上,打开电脑。几秒钟后,令金珠珠惊喜不已的是,屏幕上出现了一只粉红色的、胖嘟嘟的、可爱的卡通小猪。还时不时地冲她眨两下眼睛。“哇!这只小猪好可爱,还有点骚情呢?”金珠珠惊叫道。“本来就是,她就是我们金珠珠的化身。”“哇,你乱说话,看我怎么惩罚你。”子予偏过头,有点孩子气地看着金珠珠,反问道:“怎么惩罚我?”那一瞬,金珠珠的柔情就又涌上了心头。她惟一能做的就是,再次搂住了子予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珠珠,感觉你就象一团火焰。”“如果我是火焰,你就是那碳,只会加速我燃烧的欲望。”“珠珠,有了你在我身边,我的生活才完美。”“怎么个完美法?”“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对未来的生活又有了激情和无限的憧憬。”“子予,我对未来不敢有太多的奢望。我只要你现在多点时间陪陪我。”“怎么能不憧憬?不但要憧憬,我们还要让这些憧憬一一变为现实。我再也不会放你走了,我要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呵!子予,你不用说那么多。只要我现在感觉是幸福着的,就够了。”子予那晚没回去。他说他想留下来看金珠珠写的那些日记。但那晚不知为什么,子予只看了一会就放下了,心情好象显得有些沉重。随后,他沉默着点燃了一根烟,许久不说话。

金珠珠也就那么静静地呆在他身边陪他沉默着。“珠珠,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你为什么一直在等着我重新去召唤你,而你却从不主动来找我?”“我怕打破彼此的宁静。”“可你最终还是放下一切来到了我身边,那又是为了什么?”“我不愿意再在空寂和无望中等待,因为生命太短暂。未来是虚幻的,只有现在,现在是真实存在的。”“如果当初我们不曾相遇过,我们现在的彼此又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其实最近,我也常在想这个问题。如果许多年前,我没有和你相遇,我现在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也许我能和海南或者海南之外的另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过着平淡的日子。虽谈不上幸福,但也许能白头到老。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的生命中出现过一个你。”“珠珠,你恨过我吗?”“恨!透骨地恨过。现在还在恨。恨你当初大学毕业时的优柔寡断,恨你不坚决地带我走。恨你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A城。”“我承认我当初是犯了个错误。可你对自己也有点不负责任。”“是的,我承认。我选择了自己并不想要的婚姻。”“看你写的日记常会让我陷入一种痛苦的回忆中。可是,你这个世界上最笨的小猪猪。你在日记里写下这么多伤感的文字又有什么用?你为什么不早点亲口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结婚后我有多痛苦。我甚至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我还想过要带你远走高飞。可是,那时的我一无所有。没有事业,没有经济能力。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只是空想,是不切实际的。”“可是,我从来没在乎过你这些。我爱的只是你本人,是你自己太在意。”“不是我太在意,是你父母亲太在意。再说,那时的我的确是怕你跟了我会受苦受累。”“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有能力让你得到幸福。”“子予,别说了。我现在已经感觉到很幸福,这就足够了。”那夜,杰克牛仔苍劲的歌声环绕了整间小屋:……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那夜,回忆就象一条蛇,紧紧缠绕着金珠珠不愿离去。那些点点滴滴的往事穿越了时光隧道,又如此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

10

……天上飘着的不只是云和雨啊,天上飘着的还有人的命运。如你手中放飞的风筝,是风儿把它送上云端。又是什么,让它跌落?那命运的手啊,常在黑夜降临,又在清晨带着谁的眼泪远远逃离……金珠珠和子予的相识并没有太多的浪漫成份夹杂在里面。刚开始和子予认识时,金珠珠并没有对他一见钟情的感觉。那时的她也许只是需要一个倾诉对象。金珠珠刚进大学没多久。她的家庭就经历了一场变故。金珠珠的哥哥———波儿死了。死于一场意外事故。波儿的命只有十九岁。当波儿不再神采奕奕出现在她面前;当波儿不再恶作剧地手上抓着一只不知名的昆虫“猫”在门背后吓唬她……

而今金珠珠回想起来,那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而金珠珠恰恰就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她家人为了不影响她的学习,整整隐瞒了她一个学期。金珠珠后来听别人描述过她哥哥波儿遗留在人世间的那最后一声叹息。当别人试图去挽救他时,他留下了最后一声叹息。然后,就走了。后来,金珠珠常在想,波儿的那一声叹息里究竟包含了什么……波儿的一切对所有认识他的人来说都成了一个谜,他十九岁年轻而富有幻想的梦提早终结在了那个腥红色的黄昏。这不是他的错。是上帝的错。可是,上帝很忙,他无暇顾及并阻止每一场悲剧的发生。但它毕竟发生了。这就组成了波儿的命运。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由此组成了金珠珠的命运,或者说他们一家人的命运。金珠珠认定自己就是从那时起开始信命的。金珠珠学的是理工科专业,她对所学的那些课程一点不感兴趣;大学生活也没有金珠珠所相象的尽善尽美,三点一线的单调生活让她的神经麻木。而班上仅有的几个女生似乎也不是那么团结。反正,周围的一切对金珠珠来说都是那么地灰色调,让人无精打采。子予就是在那时走进金珠珠的生活的。以前,他们都在校刊上发表过诗。彼此有一点共同的兴趣和爱好。但他俩真正的交往其实是在那年暑假。那学期未金珠珠的考试成绩很不理想。子予以班干部的身份给金珠珠写了第一封信。他在信中诚恳地谈到了金珠珠的学习态度和方法问题,还有人生价值观问题。子予说他看得出来,她哥哥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可她不应该这样一味地消极下去,作为一个当代大学生应该积极进取。未了,他还建议金珠珠去读一读《大学春秋》这本书。当时,金珠珠可能给他回了一封信,也可能没回。她印象不深。不过,开学后,金珠珠明显地感觉到,子予对她的关心(更多是来自于学习方面的)却渐渐地多了。至于说后来,他俩又是怎么发展成恋爱关系的,金珠珠的意识一直有点儿模糊。但至今,金珠珠不得不承认。她和子予恋爱的那段时光,是她今生最快乐的时光。那时,金珠珠和子予常到学校后面的半山坡上散步。子予和金珠珠说着话的时候,总喜欢勾着头看她的面部表情。不论子予讲什么,金珠珠总是抿着嘴笑。子予爱看书,所以知识面比较广。有大半年的时间,金珠珠都觉着自己没必要再看课外书,光听子予一人讲就行了。子予还喜欢吹笛子。他们走累了,子予就会拉着金珠珠在山坡坡上坐下来。然后从书包里拿出笛子为金珠珠吹上一段。清远、悠扬的笛声就这样久久地在风中、在山谷中迂回荡漾,又似一首抒情诗慢慢滋润着金珠珠的心田,直到把她的的心彻底融化……“你真的喜欢听我吹笛子吗?”“嗯。”“我想为你吹一辈子。”“……嗯”“我和你有一个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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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金珠珠和子予欢快的身影时常出现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在别人眼里是相称的一对;是相爱的一对;更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如果,这份感情能持续下去有多好。如果,不面临着毕业分配有多好。可是,矛盾总是存在的。子予毕业后要回家乡B城。子予家在农村,又是家里的独子,父母含辛茹苦把他培养出来不容易。他有义务报答他们的恩情。刚开始,金珠珠的父母亲就在关于子予的毕业分配上和金珠珠产生了分歧。他们觉得子予应该留校或者继续读研究生,而不应该自顾自回B城。是的,B城那时对金珠珠来说确实是陌生而遥远的。在金珠珠父母亲的竭立反对下,子予先退缩了。后来,子予和金珠珠的父亲之间有过一次极秘密的谈话。然后,子予决定放弃金珠珠。金珠珠也终于如她父母愿来到了A城。金珠珠和子予的爱情就这样零落了。他俩之间有着太长的距离,有着太多的误解。他俩甚至开始相互不信任,开始相互伤害。

那时,他俩错误地以为放弃就是一种最好的选择,就是对双方爱的最好的回报方式。可惟独不清楚,真爱只有一次。那年的栀子花开了,又落了。金珠珠觉得,她活着,只是一副沉重的负担,因为,她的心再也感受不到快乐了,她的脸上不再有笑容。子予的笛声还在她的耳边回荡。可现在,一切都将成为回忆。不久,在亲友的安排下,金珠珠认识了海南。海南和子予是完全不同风格的人。在外人眼里海南的各方面条件在当时都是相当优越的,他家庭背景好,长相好,工作好,单位效益好,在市中心还有一套二室一厅的新房子。反正金珠珠的父母亲对未来女婿的满意度那是相当的高,评价就一个字‘好’。金珠珠忽然没有心思再认真谈一场恋爱。她意识到或许自己只是需要婚姻,需要一种她的父母亲所认同的那种稳定、舒适又安逸的幸福生活。而海南能给予她这一切。那她还等什么?她只管结婚。但在临结婚前,金珠珠还是出逃了,她独自一个人去了一趟内蒙古大草原。在辽阔的牧场,在更悠扬、深远的马头琴声里,金珠珠的心灵暂时获得了某种宁静。在那里,她还照了一组照片。但等照片洗出来以后。金珠珠自己看着都不喜欢。她惊觉,她的身上失去了某种东西。许多年过后,金珠珠才领悟到自己失去的倒底是什么?她失去的恰恰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因为,她已过早地认同了自己的生活模式,她不再向前看。她失去了和子予在一起时那种由憧憬而派生出来的发自内心的快乐源泉。金珠珠的青春停滞在那个夏天。金珠珠一生的错铸就在那个冬天。那个冬天,她和海南结了婚。一个月后,金珠珠怀孕了。又一个月后,金珠珠流了产,医生诊断是先兆流产。金珠珠伤心了一阵子,就不想这件事了。金珠珠冥冥中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她和海南也许是不会白头偕老的。因为她在婚后总在反复做着同一个梦:逃离。她的梦境中时常会出现一列长长的火车,把她从一个陌生的地方带到另一个更遥远、更陌生的地方。可每当她绝望之时,她又总会被一阵悠远的笛声从深梦中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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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的子予能完完整整地读懂她那些心迹吗?毕竟时光已不经意地在他俩的记忆里穿越了一段过程。金珠珠最近常在疑惑并思索着这个问题。子予看出了金珠珠内心里小小的担忧和孤独。他一方面极尽给予她温情,另一方面也许怕她太闷,他开始小范围地让她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

金珠珠最先认识的是茶楼的一个女老板,湘女子。因为子予生意场上朋友多,经常光顾她的茶楼。一来二去,大家就成了好朋友。大家和她相熟了,都习惯叫她:湘湘女;但又因着她容貌出众、泼辣能干,是惹男人眼馋的那一种,私底下大家都称她为:香香女。因为弦音相同,湘女子也就不太当回事。湘湘女一见到金珠珠就喜欢上了她。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她说她喜欢金珠珠的安静,喜欢金珠珠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茶楼是个好地方。不知为什么,金珠珠也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湘湘女却说,本来,茶楼应该是闹中取静的休闲场所。但对于她来说,却难得有安静的片刻,常常闹心得很。因为,她要把它经营好,就要上心。现在同行业的竞争太激烈。她说光这一条街,就有好几家茶坊。金珠珠就说,也许,你把生意看淡一点。只是用另一种心境来做,效果反而好。金珠珠又说,记得以前她喜欢看日本电影。里面的女主角通常也就经营着那么一间不大的饭馆或者茶馆这类的。但她们会把它经营得象家一样的温情暖意,最后不但生意红火,而且还掠得了男主人翁的真心。金珠珠至所以这样和湘女子调侃。是在子予那了解了她的一些底细的。子予说她离过婚,在感情上受过伤害。不过,现在又有了物色新人的打算。“你真是个既浪漫、又有心的人。难怪子予这么疼爱你。”湘女子笑得很明媚。金珠珠也跟着笑。“珠珠啊!你以后没事就常来我这里坐,陪我聊聊天。听说你喜欢写东西,我这茶楼可是个热闹的地方,什么样的人都会来这里聚聚。有机会我也可以多介绍几个朋友和你认识。让他们多讲讲自己的故事,为你的创作多提供点素材。”“那太好了。也许,你还可以考虑请我做你的钟点工。比如说,涮涮杯子这样的事情我还是能胜任的。”“那哪成,子予不骂死我才怪呢?”“不会的。”“有空还是把你俩的故事讲给我听听。我听子予的好友提起过一些你俩的事,真是挺不容易的。”“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那时我们太年轻。”“年轻真好。年轻就意味着还有时间去补过。”“可是,说说容易。有些事情错过了就错过了,也许是很难再复原的。”那一刻,金珠珠不知怎么着就自信不起来了。是谁说过,爱原是要不断地受伤和复原。金珠珠想能这么洒脱地说出这句话的人,必定没有刻骨铭心地爱过。因为,这种残酷的方式又有几人能承受得了。金珠珠清晰地记得那年,她和子予分手时的情景。她去火车站送子予。可是没等火车开,她已躲在柱子后面哭成了个泪人儿。那一刻,她清醒地意识到她的爱一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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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予的到来,立刻就给这间房子带来了生气。金珠珠的脸上立刻有了神彩。

是谁说过,没有男人的房子是空的。

的确。没有男人在女人枕边的夜晚更是空落、寂寞的。但金珠珠清醒地意识到她不能完全地占据他。至少,目前不能。金珠珠说过的,她只想自由。幸福归幸福。幸福过后,人还是要恢复一点理性的。金珠珠曾说过,她只要子予的爱。她并不一定非要期待他的未来。是的,在金珠珠的内心深处,她对婚姻还是抱有一点恐惧感的。且不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就从她和海南失败的婚姻来看,平淡的婚姻的确能消磨人的意志。更可怕的是,这种平淡常能在不知不觉间就转化为了平墉。她惧怕这种改变。尤其这对相爱的人来说,是最残酪的事实。也许静儿的观点是对的。她说,到了她们这样的年龄的女人,该追求的是一份生活的稳定。心甘情愿地守着一个男人。他成功也好,失败也好;他虚伪也好,真实也好;他背叛也好,忠诚也好。都守着他。但,不要轻易谈爱情。那时,虽然爱情早已变质。但仍要装着无视这一切的改变,还要装着一副兴高彩烈的样子认同这种生活。这样的生活,对金珠珠来说却是可怕的;而这样的女人,对于金珠珠来说同样也是可悲的。她觉得,与其守着一个没有爱情的婚姻,不如去守一棵树。反正,心灵同样寂寞着。树,也许比人更懂得情感。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至所以甘愿放弃一切,就是为追随爱而来的。如果子予是那树,她就是那藤,她要紧紧地、深情地缠绕着他。“珠珠,想好了没有,写个什么题材的小说。”子予悠闲地点燃了一根烟。“当然是爱情题材的。女人嘛,天生就是为爱情而生的。所以,由女人来写爱情,感受才最为真实。象我喜欢的法国女作家杜拉斯写的《悠悠此情》,情感描写得多细腻、绵长。”“已经开始写了?”“嗯。”“写了多少了,我看看可以吗?”“没问题。”电脑并没关。子予来之前,金珠珠正在玩网游玩得不亦乐乎。打开Word文件夹,一行醒目的大标题呈现在子予面前:《我不要你的未来》。“这是小说名?”“Yes。”“很潮流。不要未来要什么?”“不要未来,只要现在。”子予继续往下搜索。鼠标滚来滚去,还是那行大标题。他纳闷地望着金珠珠。金珠珠笑了:“本来是起了个头。可觉着写得不好,就删节了。你别急,我马上写个开头给你看,怎么样?”子予默许地点点头。金珠珠坐在电脑前,两手飞快地敲打起键盘来。子予今天是有备而来的,他第一次在金珠珠面前提到了常红。金珠珠边飞快地打着字,边似心不在焉地听着。子予说:“我和常红谈得还是有点艰难。她不同意离婚。她不认为我所提出的离婚理由为理由。她说婚姻本身都是存在着一些状况的。她愿意努力并积极去改变那些我所认为的不好的状况。”金珠珠没有回头。她只是减慢了打字速度。“珠珠,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在生我的气?”金珠珠说:“我为什么要生你气?”“你应该生我气的。你看,我现在晚上都找不到陪你的理由。她这人防备心很重。所以,这次我更得小心点,不能让她察觉到你已来到B城的珠丝马迹,否则会增加离婚的难度。最主要的是,我不想让她伤害到你。所以说,至少目前,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浮出水面的。”“所以我就暂且只能被你这么藏着、掖着,不见天日。但如果将来有一天她知道了我的存在,那不是更会增加对我的仇恨吗?依她的性格,肯定会一味地指责我是破坏你们家庭的第三者。”金珠珠似是漫不经心地说。“她心里最清楚,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是确定要和她离婚的。”“但愿如此呵。”“珠珠啊,我怕我处理不好这件事,会让你受更多的委屈。我也怕你不习惯现在的这种生活。”“这样很好啊,我很喜欢这种半隐居的生活。没有竞争,衣食无忧,还可以安心搞我的创作。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什么?”“傻瓜!最重要的是……”金珠珠偏过头去,给了子予一个轻轻的吻。子予却仍皱紧着眉头。金珠珠仰起头,故作放松地说:“子予。你能不能别那么一副为难的样子。你看我,不是生活得挺好、挺心安理得吗?我并没要求你那么多。”“我怕你受委屈。”

金珠珠说:“不,不会的。亲爱的!我说过的,我只要有你的爱就满足了,我只要知道你的心在牵挂着我就行了。来,我今天不写了。我们放松一会。”子予问:“想出去疯一下?”金珠珠说:“NO!”金珠珠把今天刚从网上下载的音乐放上。是那首她很钟情的邓丽君的经典歌曲《我只在乎你》:……看时光匆匆流过,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会感到一丝丝情意……“子予,和我跳支舞吧!”子予抱紧了金珠珠,随着音乐的节凑缓缓地移动了脚步。金珠珠把脸庞紧紧地贴在子予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并在心里说:“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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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城的阳光总是被厚厚的云层遮着。难得露出它明媚的笑脸。却B城又因着它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空气湿度比较大。也许是睡多了,也许是对着电脑屏时间久了。所以,金珠珠觉得自己的两个眼皮总有一种沉沉的涩重感。这天,子予下班比较早。他竟自开车过来了,说要带金珠珠去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吃西餐,他听说那里的果木香烤牛排和法式红酒鹅肝味道一流。

金珠珠高兴地跳了起来。搂住子予的脖子使劲亲了一口,说:“哇噻!今天是情人节吗?这么好心情,要带我去开洋晕?不过,亲爱的,我喜欢。”“只要你愿意,天天都是情人节。”“哈哈!真要天天这么奢侈,连大比尔盖茨也会被吃成小电脑商贩的。”金珠珠随口哈哈道。“你是说我吧?比尔盖茨可是随便你怎么吃也吃不穷的,而且他还是个大慈善家。”“哎!可是我连认识他的机会也没有。所以,今天只好有劳您请了。”金珠珠一边开心得什么似得把她带来的几套衣服一件件往身上比划,一边问子予:“你看,我是穿这套好呢,还是穿那套好呢?”“穿这套吧!你气质沉静,肤色又白,穿上紫色最显柔情和高贵。”“嗯!眼光很独到。”金珠珠用手做了个OK手势夸赞子予道。衣服终于是试好了,接着就是对着镜子上淡妆。可是,一看到自己两个泡泡的眼袋,金珠珠就先没了信心。“没关系,可以上点深色眼影。”“这个主意不错。没想到你对化妆也很有研究?”“那当然,这是对美的共识。我的经营领域有一部分就涉及到服装贸易,虽然只是做订单男装,但对色彩学自然略通一些。不但如此,还要学着时时把握住时尚的风向,走在时尚的前端。”“所以了……以后就麻烦你多多指教,做我的美学顾问。让我也好好感受感受时尚的风向标。”“好。我们相互学习。”

金珠珠化好了妆,又美滋滋地对着镜子近距离、远距离都欣赏过一遍,觉得效果不错。临了,又把那串紫水晶项链挂在了脖子上,这才觉得万无一失。正准备出门,子予的手机响了。子予看过号码,没接。“打错了?”金珠珠问。子予吱唔着不言声。一看这表情,金珠珠敏感地意识到是常红打来的。子予的手机接着又持续地发出了响声。子予用极为难又很无奈的表情望着金珠珠。金珠珠的心情忽然就恶劣到了极点。她扭头就冲进里屋并“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房门。“珠珠,你这是干吗?”子予着急地在外面敲着房门。金珠珠背靠着房门不言声,但眼泪却不争气地肆意流了下来。她只觉得无法控制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的神经为什么在这一刻忽然变得这么脆弱且不堪一击。她是理解子予的啊,这是为什么?“珠珠,你把门打开。你听我说,你别这么任性,好不好?”“你回去吧,你别管我。我任性,我讨厌。”外面半天没有声音。金珠珠开始担心起子予来。她打开了房门。子予还在门口傻站着,见金珠珠出来,他一下子就把她揽在了怀里。“珠珠,不要折磨我,不要不信任我。我是爱你的,我对你的幸福是有承诺的。”“对不起,子予。我不是有意让你生气的。可不知怎么的,我一下子就是没法控制住我自己的情绪。”“这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是有责任的。”子予轻叹一口气。脸上的妆早被金珠珠弄得一团糟。而以她目前的心态,看样子也是一时再难提起精神来补妆了。那晚的西式大餐自然也就泡汤了。子予主动去厨房弄了点吃的。俩人胡乱吃了些,然后就相拥着闷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他们俩谁也不多说话,彼此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对方的心。怕一不小心又触痛了彼此。子予的神情显得有些疲惫。他的手机再也没响过。金珠珠猜想是他关了机。那晚,子予没留下来陪金珠珠。子予走后。金珠珠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可是,这怪谁?是她自己说过的,她不要子予的未来的。可是,即使不要子予的未来。她是不是就真正拥有了他的现在。而事实上,子予能给予她的现在也是很短暂的。今天,是她情绪的第一次爆发。以后会怎么样?金珠珠不得而知。半夜,又下雨了。到B城后,金珠珠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听各种不同的雨声,寂寞的、清冷的雨声。流淌在寂静的黑夜,慢慢吞噬着谁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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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打发太多无聊的时光。金珠珠除了写作,开始学着做饭了。系上围裙,夸张地哼着一些有趣无趣的流行歌曲,像只小鸟一样在巴掌大的厨房里乱飞。天!让金珠珠欣喜若狂的是,子予竟然能把她做的每一道菜都吃得津津有味。难道他的味蕾不是很发达的吗?这算不算对她的一种肯定和鼓励。

子予看出了金珠珠的鬼心思,很爷们地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味道相当棒。”“那当然。”金珠珠一点也不客气。她觉着她付出了劳动,理应得到回报。“还有,我吃的是心情,而不是味道。”接着,子予又补充了一句。金珠珠皱了下眉头,有点受挫的感觉。子予继续专心享用着金珠珠的爱心大餐,不去理会金珠珠的内心活动。“最重要的是,回到你这里,就有回到家的感觉。”这才是金珠珠最愿意听到的一句话。她可不是小木偶猪噢!

这天,吃过晚饭后,子予说要检查金珠珠的写作进程。

金珠珠边打开电脑,边心气不足地说:“你说,子予。我写这么无聊的文字干什么?会有人对我们的故事感兴趣吗?别人说不定会说,瞧这两个被围困在城堡里的家伙,没事闹的。”“怎会没人感兴趣?至少也给别人一点提示,真爱难寻,千万别把你心爱的人儿轻易放走。不管有什么理由,留住他(她)。”“说不准,由此还会有好事者把我俩送上道德的法庭去审判一番。”“那也说不定我们中国的婚姻法,会因为我俩的故事作出新的修订。”“怎么个修订法?是允许我俩成为合法的情人?还是允许你有新旧两个老婆?我看,别做梦了。就一个字,难!”“爱有时其实是盲目且危险的。到头来受伤害最深的人,必是那个爱的最深的人。”说这话的时候,金珠珠本能地停顿了一下。在这节骨眼上,她怎会想起了他?枫。金珠珠的心情指数顿时降到了冰点,她觉得有点感伤。“不准你胡思乱想。来,让我亲一个。”金珠珠嘴唇轻微张了一下,又合上了。子予没有觉察出金珠珠小小的心理变化。他很深地吻下去,嘴里含糊着:“珠珠,我要你!我现在就想要你!”“不,现在不行。”“不,我要。”“不,这会我真的不想。”金珠珠的口气有点生硬并阻止住了子予。“珠珠,你开始厌倦了。”“没,我没有。只是,我觉得我俩不能只一味地投入到性爱游戏中。”“游戏?谁游戏了。你以为我和你做爱是在游戏?”“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作一个小比喻而已。”“珠珠!我觉得你对我不够认真。”“我怎么就不认真了?我不苛求你,并不意味着我就对爱不认真。”“可是,你开始对我不满了。从你看我的眼神,以及对我的态度种种,我都感觉到了你对我的心不在焉。”“切!那只是你的错觉。”“是错觉就好。那你就让我好好亲一个。”子予执拗劲上来了。“好了,不闹了。今天我想我们都累了。我们都需要休息。我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金珠珠没心情和子予胡搅蛮缠下去。“可你常口口声声表白说不要我的未来算是什么意思?”子予真动气了。“没……没什么意思。”金珠珠无力地辩白了一句。“你这是明显的对我没信心。是的,我的家庭情况是比你的复杂,离婚的难度也比我当初相像的要困难的多,但我并没放弃努力。”子予还在较真。金珠珠没有再和子予争辩什么。因为她的眼泪已不经意地流了下来。子予这才止住了话题。他惊慌失措地把金珠珠的头揽在了自己怀里。这回,金珠珠没有再推开子予的怀抱。而是任由子予吻着她的头发,她的眼睛,她的眼泪。很快,他俩的身体又紧紧地交织在了一起,疯狂地交织在了一起。“珠珠,别不在乎我。你知道,我看到你的眼泪,我的心有多疼。我真怕你有一天又会不告而别,离我远去。那会要了我的命,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现在越来越感到你对我有多重要,我比以前更离不开你。”金珠珠一下咬住子予的耳朵说:“你想让我离开你,简直是做梦。”“我想我俩也许是前世积怨太深,所以命定今生还要相遇。就是让我俩彼此偿还这份情债的。在彼此没偿还清这份情债以前,我们俩谁也别想躲得开谁。”金珠珠说:“我情愿我们俩就这样纠缠一辈子。”还有半句话金珠珠咽了回去。那就是,结果还是避免不了要受伤害。也许,这就是因果关系。那晚,尽管他俩做爱做得相当成功。但当沉醉过后,莫明地,金珠珠还是觉得有一种深深的空虚感向她袭来。这让金珠珠心里感到一阵莫明的恐慌。她在心里反复念叨着:不能吧!不能吧!不能这么快就对性爱也失去了新鲜感。如果真这样了。那明天,以及许许多多明天以后的爱情又靠什么来维系?现在的爱情对于她和子予来说,就好比是一份刚刚出炉的新鲜面包。还不至于说,他俩对爱情尚还处于饥饿状态下。或者说才刚刚吃上几口就已经产生了丢弃的念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辛辛苦苦争取来的这份幸福又算是什么?

难道说只是一份散发着隔夜气味的奶酪吗?

金珠珠不敢再任由自己把这份并不美妙的感觉继续发挥下去了。也许只是自己在房子里呆得太久了,也许是自己写东西让自己陷入了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还有就是一种莫明的不稳定情绪。让自己提早产生了倦怠感。这太可怕了。不行,我得丢掉这些可怕的念头。“子予,我想出去找份工作。”金珠珠第一次对子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写作,写作不也是一份很有特点的工作吗?”子予沉吟了片刻,偏过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金珠珠说。金珠珠沉默不语。也许是做爱做得太投入了,子予显得有点疲倦。没坚持多久,子予就睡着了。但金珠珠却翻来复去全无睡意。最后,金珠珠悄悄地爬起了床,打开了电脑。

她想,也许写点东西,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16

来到B城后,金珠珠越来越觉得自己真有点与世隔绝了。因为,她几乎和所有的朋友主动切断了联系。不过,金珠珠想,这个世界太忙碌。他们本身就有太多的事忙不完。而以她目前的现状,她又何必要去惊扰他们。也许,她主动从他们的视线里和声音里消失也未必是坏事。

静儿偶尔会和她MSN,问问她的现状。金珠珠的回应也并不是太积极。在这个深夜,当金珠珠独对着电脑屏。她忽然深深想念起一个人来。枫。她和枫的相识。是偶然也是必然。金珠珠和海南的婚后生活。用一句话就概括了:风平浪静。有时实在太静了,就想方设法要弄出些浪花来。但时间长了,金珠珠就倦怠了。因为,金珠珠本身并不是一个积极对待生活的人。她需要启示,需要有人带领她学习爱。就象当初子予教会她认真而快乐地对待每一天。但海南不会,他习惯并享受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模式和节奏。某天,金珠珠在一份杂志上看到了这么一则启事:某某诗刊招收新学员。要求学员有热爱生活之心,热爱自然之心,热爱文学之心,并有一定的写作基础……金珠珠忽然想起,她以前在大学里是写过诗的。当下,金珠珠就忽发奇想。也许,诗歌能丰富并纯洁她的心灵。这些年来,经历了许多事,金珠珠自认为自己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并且是极具反差的那种变化。在常人看来,她是一个平淡无奇的人,是一个看似对周围的任何与她无关的事物都漠不关心的人。但其实只有金珠珠自己最清楚,她心中的那团火焰从没熄灭过。只是,那和爱情无关。那就让诗歌来延续她心中的那团火焰吧!于是,她开始发疯般地写诗,然后给各种报刊投稿,有的发表了,有的石沉大海。

但诗歌的力量,让金珠珠确定自己在生活中,又渐渐寻找到了一种叫激情的物质。它来源于生活,又归于生活。是的,她的心还没死。后来金珠珠把她发表过的那些诗,结集出版了一本名为《我的爱,我的梦》的诗集。里面多半的诗都是为子予写的。金珠珠相信也只有他才能读懂她的心迹。枫就是在那时出现的。枫的出现,几乎重新开始改变了金珠珠对世界、对生活的认知以及态度。枫是个很有名气、很有才华的青年诗人。枫后来专程来A城看过她。他并没受过很好的教育,可这并不妨碍他的写作天赋。枫是自由的。他从小就没有受过因各种教育而对人性所带来的种种束缚。枫独自去过许多地方,是个真正的游吟诗人。所以,当金珠珠和枫在一起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内游离着一种叫自由的可贵物质。金珠珠很欣赏枫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枫的眼神摄人心魄。他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放松自己,并能让人心不设防地爱上他。那天,他俩就这样各自诉述着什么,值到彼此沉默。金珠珠确信。她又找到了一种新感觉。她心里渴望了那么久。渴望一场轰轰烈烈的真爱。那时,金珠珠几乎每天都做着同一个梦。希望枫是另一个子予,希望他是一个勇敢的骑士,带她走,那怕带她去流浪。

可是,这只是个错觉。

枫走了,再也没有音讯。后来,冷静下来了。金珠珠知道自己只是还在做着梦。再后来,枫给她来过最后一封信。他在信中写道:“爱,其实只是更深的伤害。”金珠珠哭了。而今再次想起枫,金珠珠忽然很想和他有一次交谈,什么话题都行。枫的诗那么赋有相象力和感召力。可他对待爱情所持有的理智和冷静的态度却让人惊叹。如果,他知道了她为了爱最终选择了这样的生活。不知他是会欣喜,还是会为她流下半滴同情的眼泪。金珠珠独自坐在电脑前胡思乱想了一夜。直到子予醒来喊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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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珠珠不是第一眼美女,更不具备那种让男人看一眼就失魂落魄的神韵。但她与生俱来具有一种无形的神秘感,这种气质还是颇具杀伤力的。金珠珠在别人眼里仿佛永远是一个谜。她今天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但明天也许就换了一个形了。

子予,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这辈子命定遇见了她,今生今世就再也忘不了她。

子予曾跟金珠珠说过,他曾在人海茫茫里试着寻找过她的替代品。但子予寻找的过程,其实就是失败的过程。他注定是要失败的。所以,命定,子予还会出现在金珠珠的生活里。而且,这一次是有备而来。生活只是用十年的时间和他俩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试试金珠珠和子予的耐心。一切,就那么顺其自然地又回到了从前。金珠珠和子予的重逢是那么自然。子予去上海开会。金珠珠那时恰好也在上海。这许多年来,他俩也并没彻底断了联系。每到逢年过节,子予都会打个电话问候金珠珠一声。只是金珠珠的反应比较平淡而已。这些年,不知为什么,金珠珠总在有意无意躲避着子予。她没勇气更没信心和子予见面。所有的人(当然也包括她自己)都这么认为,是她先背弃了子予。为这,让子予沉浸在痛苦中多年。子予到近三十才成婚。但如果,一切都是命定的事。躲是躲不掉的。金珠珠和子予的见面,是大学好友平为他俩安排的。也可以说是子予委托平安排的。子予想见金珠珠,却又怕金珠珠会拒绝,就这么简单。平在电话里跟金珠珠说:“珠珠,我想介绍一个朋友让你认识。

这个朋友你一定感兴趣。”“未必。”金珠珠对认识新朋友一向不是很感兴趣。“还是认识一下吧。投缘就多谈几句,不投缘就当是去酒巴散散心,今晚有‘森林乐队’在那里演出。”平在电话里和金珠珠相约的地点是在衡山路的一家酒巴。“森林乐队”听说过,有点名气。听听也无妨。再说了,又何必拂老同学的面子呢?金珠珠爽快地答应说,去就去吧。如果,金珠珠当时能在电话里听清楚平那颗心的安然落地声,也许她就不会去了。那是金珠珠平生第一次去酒巴。酒巴一向给金珠珠的印象不太好。她觉得那里充彻了暖昧和嘈杂的混合情调。但其实那真是个好去处。这是金珠珠和子予在那儿碰面以后的全新感觉。因为,那天金珠珠为了掩饰自己心里的慌乱还有激动,在“森林乐队”如雷的乐声鼓动下,她喝下了许多酒。金珠珠承认,她还在心里爱着子予。应该说,她比原来更爱他。是的,在子予的身上,的的确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已由一个男孩儿成长为一个优秀的男人,他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成熟气息,就象,就象什么呢?金珠珠一时也说不清。唉!也许就和这杯中的醇酒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一样吧!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贪杯呢?又有那么多人醉生梦死呢?子予不怎么说话,他只是一支接着一支不急不慢地抽着香烟。但他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过金珠珠。他在观察她,他在思索她,他在回忆她……而金珠珠就隔着这层烟雾。让自己的灵魂又出逃了一次。她仿佛又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子予只一句:“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其实这句话真的好老套啊!可金珠珠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子予的手就那么自然地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但金珠珠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她有点费力地挣脱了子予的手。并渐渐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小心翼翼和他搭话.“我,我该走了。”又不知过了多久,金珠珠说。“能…能不能陪我再坐会?”子予恳求金珠珠。金珠珠沉默着应允了。因为她没走。她继续无声地喝着杯中加了许多冰块的一种粉红色的酒。子予还是那么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从始自终都有一团化不开的迷雾弥漫在他们之间,就象他们当初匆匆收场的爱情……但其实,那晚他们什么故事也没有发生。第二天,金珠珠就匆忙逃回了A城。不知为什么?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她,她怕子予,更怕自己。她必须离开。子予也并没追踪而去。但其实,子予后来说,第二天他知道她已回A城后,他是想追去的。但一是因为手头的工作丢不下;二来是因为他当时也是有所顾虑的。在许多事没理清以前,他并不想过早去打扰金珠珠所谓的平静生活。

18

回A城以后。金珠珠和子予见面的场景就常出现在金珠珠梦中了。同时,金珠珠确信她的生活里又增添了一点亮色。因为,她再也不会感到孤单了。她知道有一颗心在远方时时牵挂着她。金珠珠重新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并第一次对命运产生了一丝丝感激之情。感谢它的刻意安排,让她获得了新生,让她尝到了苦尽甘来的滋味。而且金珠珠预感到,他们再次见面的时间不会相隔得太久。她相信,子予和她有着同样的感受。果然,仅仅是隔了一个月。子予就又出现在了金珠珠的面前。这次,金珠珠不再刻意回避什么。该来的迟早要来,躲是躲不掉的。她决心坦然面对。子予在A城待了三天,金珠珠则当了他三天的导游。他们又开始在试着找回忆了:在湖边,在秋林,在风中……尽管仍彼此小心翼翼。在子予临离开A城的前一晚,在子予就住的A城宾馆1101房。金珠珠在子予的手中看到了一样曾让她梦魂牵绕的东西,一支竹笛。是她记忆里的那支笛啊!虽然竹笛的颜色已显陈旧,并泛着岁月的幽光。当子予把那支笛横在唇边吹出了第一个清脆的音符时,金珠珠的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一泻千里地流了出来。那积聚了十年的思念、忧伤和离愁的情感全在那一刻伴着眼泪倾了出来。金珠珠和子予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并深深地吻在了一起。他们仿佛依稀又回到了那段初恋时光。“我以为你早已丢了它。”“没有丢。只是在和你分手后,我再也没吹过。”“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因为我和你有过约定,只为你吹一辈子。”子予的眼眶红了。“但有些东西丢了就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可我一直舍不得丢,一直放在心里。”那晚,金珠珠和子予告别时,子予满脸的不舍。他希望金珠珠留下。金珠珠很冷静地拒绝了。子予一副很崩溃的样子。他一再追问金珠珠为什么?“不为什么,我只是觉得不能。我不想毁了我俩的生活,更不想让自己疯掉。”“不会的,不会的。因为我俩是相爱的。”子予眼里仍蓄满了渴望。“可是,明天怎么办?明天以后的那么多明天怎么办?如果我们俩真有了今天,你就等于杀了我。子予,我怕我再也回不去了。我,我不能。”金珠珠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可是,珠珠,你知不知道,这对于我俩来说又有多残酷。”“可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子予…..你早点休息吧。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金珠珠尽管声音低低的,但仍清醒着坚持说。“你……你走吧。”子予终于耷拉下了脑袋。他无力地对金珠珠挥挥手说。金珠珠逃也似地关上房门跑了出去。子予没有跟出来送她。刚上了出租车。金珠珠的泪水就又竭止不住狂涌了出来。是啊!为什么?她为什么要阻断自己的渴望?她明明是一条半枯竭的鱼,她等待爱情的雨露等待了太久,她渴望子予的爱,渴望他的爱抚,渴望他的滋润,渴望得到幸福……车厢里轻轻回荡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老歌:……今夜的爱情去向何方,我迷失在这漆黑的夜……第二天,金珠送子予去机场。看得出来,子予一夜没睡好。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他还是当着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还象征性地在金珠珠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然后就拎着他的小行李箱,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宾馆大门。去机场的路上,金珠珠一直紧紧依偎在子予身旁,却不愿意说一句话。相聚的时光是短暂的,而离别的日子总是那么漫长。金珠珠不知道,子予这一去他们又何时能再见面。尤其是经历了昨晚的场景,子予还会在心里牵挂着她吗?还会一如既往地爱她吗?赶到机场,时间还早。子予拉着金珠珠的手来到了候机厅外面的汽车跑道上。外面阳光明媚。金珠珠把头昂得高高的,尽情享受着这阳光的普照。她要让这温暖的阳光照亮她心房的每一个角落,她的心情不应该是阴郁着的。

我爱阳光!我爱这阳光机场!我爱子予!金珠珠在心里高声呼喊。金珠珠想,子予是看懂了她的心事的。就在分别的那一刻,子予紧紧地把金珠搂在了怀里,他坚定地说:“珠珠,我要带你走,我要你幸福,让这阳光机场作证!”金珠珠的泪水在瞬间就流了下来。子予帮金珠珠擦干了眼泪,说:“阳光聚焦处,不应该再有眼泪,等着我!”金珠珠迷离地望着子予的脸,子予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那一刻,金珠珠坚信,她又找回了失落的爱。而且坚信子予能把这份爱转化为永恒。

19

又过了一个月。金珠珠又见到了子予。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还见到了子予的太太,常红。常红很时尚。高挑的个儿,肤色白里透红,既高贵又不失现代美。以前就听子予说过,说她在银行系统工作。的确,金珠珠从常红身上看出来了,是有一股很浓、很现代的商业气息。钻石项链,钻石戒指一应俱全。她应该就是那种电视广告语里所描述的钻石女人。但仍不失为第一眼美人,应该是男人喜欢并追逐的那一类型。金珠珠当下想,她和子予走在大街上,应该很般配。

金珠珠不知道,餐桌上俩个有着特殊较量的女人算不算是一场战争。常红自见到金珠珠以后一直在笑。若无其事、柔媚地笑。子予说:“点菜吧!”服务员拿来了菜单。常红对着金珠珠又是柔媚地一笑,话却对着子予说:“子予,我俩的口味挺接近的。你问问你同学,她喜欢吃什么?”然后,她和子予的目光就同时转向了金珠珠。金珠珠忽然慌张起来,她本想说:“随意吧!”但她却有点结巴地说:“不,不,我……我点不来。”常红仍在笑,而且这次还笑出了声。但,忽然,金珠珠就觉得她美丽的笑背后,分明暗藏着许多根绣花针。针针刺中她的心房,很痛。还是子予反应过来了,他说:“还是我来点吧。”“……你帮助帮助子予。他这人什么都好,可就是有一点不好。情感太脆弱,比较容易感情用事。还有,经常分不清现实和梦镜的区别……”从菜一上桌,常红就开始话里有话当着金珠珠的面数落子予。她再也无视金珠珠的存在和感受。她是子予的太太,她是有权数落子予的不是的。金珠珠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觉得胸口一阵阵地发紧。同时,金珠珠在心里反复自问着:我是谁?我身在何处?事后子予一再向金珠珠解释,常红是自己追踪来的。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子予上次从A城回去后,就试着提出要和常红分手。常红就半真半假地非让子予说出真实原因,并说如果合情合理,她就同意。她说反正她也看出来了,子予处处都说她的不是,她也不想再凑合下去了,强扭的瓜不甜。子予就和常红讲了他俩的故事。

可是听完了他们的故事,常红立马就变卦了。她不但不再允许子予提离婚这档事。还非要缠着子予说,她想亲自见见金珠珠,看看她倒底是何种人物。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让她的老公动心、动情、痴迷到要和她离婚的地步。她说她无法容忍她的老公心里面有别的女人。为此,子予一再戏称自己是爱情大傻瓜。因为急于求成,把自己的底都毫无保留地交了出去。正好让常红逮了个现成的把柄。子予这次来A城。他前脚刚到,她后脚就紧跟了过来。但无论子予如何自责,金珠珠真的不打算再在心里面原谅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金珠珠只要一看是他的号码就挂机,一听是他的声音就挂机。

20

常红和子予回到B城后,并不和子予大吵大闹。只是天天喋喋不休地和他理论,和他谈心,试图改变她在他心目中的不好形象。偶尔,她还会在他枕边哭。有时是真哭,有时是假哭。她的理由也是对的。这么优秀的男人,她为什么要拱手相让?再说,现在的子予在她的亲戚朋友中已成为了奋斗和成功的标杆,她怎能随便放弃。不管子予认定她好面子,爱虚荣,市侩,可这也是她的资本。她为什么要那么脱俗?人就活一辈子,怎么舒坦怎么活,再说她现在有这个经济条件。这就好比她能开得起宝马为什么非要选奥拓?再说子予为她提供并创造了这一切,她理应享受。难道非要象她的初恋同学一样会吟诗弹琴才算领略到了生活的真谛?她看她的世界名著,我看我的时尚杂志;她弹她的琴,我打我的麻将。她是她的活法,我是我的活法!她和我有何相干?至于说子予挑剔她的那些毛病,她也表示,她尽量愿意改。前提是他不能再在心里装着别人。子予被常红闹烦了,就开始学会了沉默。是啊,婚姻看似简单,实质却是一门大学问。婚后的日子都是关起门来自已过,而本质的东西外人是看不明白、也看不透的。就像他和常红,在外人眼里他们的日子表面上的确是越过越红火。房子、汽车越换越高档,他的事业也越做越大。这正是常红所需要并追求的。可子予却越来越觉得自己心灵的寂寞。一个成功男人背后的辛酸有谁看得见?白天是市场的激烈竞争,晚上是灯红酒绿的嘈杂。也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真实的内心世界才会浮出水面。而每当此时那种深深的虚空感和焦虑感常会莫明地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他的心紧缩一团。此时,他总想找个人说点什么,可看着枕边的常红他更多的则是叹息。奇妙的是,只要他的脑海里每每浮现出金珠珠的幻影,无论这个幻影是清晰的还是模糊的,他的心总能慢慢跟着平复下来。子予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能把金珠珠从他的心里丢了去。一直以来,她都是他最好的心灵安慰剂。可是他又怎么才能和常红谈得通这些更深层的东西。关于爱情观,关于人生观,关于价值观,关于婚姻的本质问题。这些观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认同并接受的。她有她特定的世界观,她有她的活法。他当初选择了她,也就意味着他选择了这样的人生。等他现在领悟过来再想否定并想改变这一切又谈何容量?如果他当初不是已经变成了大龄青年,不是碍于父母亲的催促,不是被常红的外貌所吸引,不是缘于青春的最原始的需求和冲动。他如果真等到了一位情投意合的姑娘,难道他就能减少对金珠珠的思念吗?金珠珠父母和他的那次秘密谈话,他始终没和金珠珠提起。其实他们的原话很简单,就一句: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你难道还忍心让我们再失去一个女儿吗?是啊,他于心何忍?他不得已放弃,是想放飞她,给她真正的自由和幸福。谁曾想一错失成千古恨,等到失去了才懂得她的珍贵,可现在想把她重新找回来实在是难度太大。这就好比要拆掉两个家,重新组建成一个新家。无论哪边遇到一个钉子户都是难以达成这个目标的。现在常红这边就很难做通她的思想工作。如果金珠珠那边离婚的难度也很大,那就更不敢奢望了。可只要想到金珠珠在阳光机场流下的晶莹泪珠,子予就时常彻夜难眠。他就还要努力尝试。有时,子予甚至都有放下一切和她去与世隔绝的地方过两人世界的冲动。虽然他们已不再年轻,可是他们只要有爱就够了。只是,他真有勇气放下这世俗的一切吗?其实,那段日子,对金珠珠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打那以后,金珠珠又开始对外界的一切事物都显得漠不关心了。与其说她过得很封闭,不如说她过得很颓废。金珠珠甚至不再刻意修饰自己的容颜。

她眼看着自己彻底地衰败下去,从精神到意志再到身体。

子予总是没完没了地打电话给她,向她诉说着他对她的思念。可这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又能安慰到她什么呢?只有一点是金珠珠和子予共同认知到的:那就是,她承认,他俩都快疯了。可是,她得坚持住。有时,金珠珠望着天边飘忽不定的云彩,想着子予的名字,忽然就会从心里面觉得自己很好笑。她笑她自己,笑命运又和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让她误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纯真的十七岁。虽然说,子予是爱她的。这一点金珠珠从未怀疑过。但,枫是先哲,枫说得对:“爱,其实只是更深的伤害。”后来,金珠珠和子予终于慢慢又平定下来以后,他们有近二年都没怎么联系。金珠珠对子予说,她不希望他打扰到她的平静生活,她需要时间安安静静地好好想一想。直到有一天,金珠珠接到子予的电话。子予在电话里哭着说,他父亲走了,走得很突然。当时,金珠珠在电话里也跟着哭了,但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她所能做的,只是在电话那端流着眼泪静静地听他叙述……后来,子予又说,在这世上除了她就再也没什么值得他牵挂的人了。他说他好想她,他一直以来也没忘记他和她的那个约定。他说他要带她走。但其实,关于子予父亲的真正死因,他当时并没在电话里说清楚。

21

B城夏天的空气中半流淌着一种叫暖昧的味道。B城的女孩娇柔、妩媚。她们很会打扮自己。她们拥有细润的肤质,柔美的身体曲线。她们的穿着打扮露而不俗;性感而不妖艳。走在街上,让人眼睛一亮的美女多的是。这天,子予带金珠珠出去吃海鲜大餐。刚点完菜,一个打扮得美艳、性感,魅力四射的女子阿娜多姿地飘然从他们餐桌旁经过,留下了一缕飘香。子予的目光有点飘移。金珠珠不失时机地和子予开玩笑说:“B城的男人不但有口福,还很有眼福呵。”子予不可置否地笑着对金珠珠说:“你有空也可以多逛逛商场。”这难道说是一个信号?金珠珠敏感地意识到子予是在提醒她什么。平时,她是一个对穿着没有太多讲究的人,想着只要穿着干净、舒适、得体就行了。而很少会去考虑在什么场合自己适合什么样的妆扮,更不会刻意去考虑自己在男人的眼光里是不是很有吸引力的一种。但现在不同了,金珠珠忽然很希望自己在公众场合能吸引住别人的目光。因为,子予在她身边。子予这么出类拔萃,是应该有光彩夺目的留香女人陪伴在他的左右的。“唉!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那其实是自欺自的。”金珠珠轻轻叹息着说了句。“珠珠,说什么呢?”子予当然不知道金珠珠在想什么糊涂心思。“没什么。我是说,从明天开始我不逛书店了,而改为逛时装店。你别忘了,妆扮可是女人的天性呐。”子予听出了金珠珠的话外音,说:“珠珠,不用这么介意吧!”金珠珠最爱吃的大白灼虾上来了。子予开始忙着为她剥虾子。“只是,我花再多的钱,恐怕还是会让你失望。”金珠珠把子予剥好的大白虾泡在蘸水碟里,虾眼迷醉似地看着子予说。“嗯?为什么?”“因为,你别指望我成为玛丽莲·梦露。”金珠珠哈哈道。“珠珠啊!你知道你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善解人意。”金珠珠歪着脑袋瓜说。“什么善解人意?你最大的特点就是爱胡说八道,夸大事实。来,罚你陪我喝杯酒。”“这我最擅长。区区一杯小酒还想难倒我?”金珠珠端起酒杯,自顾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珠珠,你有没有发现,你来B城以后,看起来比以前漂亮了许多。”“有吗…不会吧?”金珠珠心想刚才话里还不怀好意来着,现在又来夸我漂亮了,明显的不对路子。“真的。”子予很肯定地说。“是不是我脸上的小痘痘不见了。”金珠珠不确定地问。“不但小痘痘不见了,而且整张脸显得光彩照人。”“你是不是后悔刚才说过的话了。我还想着哪天去买点高档化妆品来粉饰这张脸呢,这样至少能把青春的尾巴多留住几天。”“唉!千万别往脸上乱涂东西。你现在的肤质就很好,清纯的就象是一朵出水芙蓉。”子予夸我是出水芙蓉,我的耳朵都要麻酥掉了耶。金珠珠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微微发烫的脸庞。感觉自己的皮肤确实又细腻又光滑。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爱情的魔力吧!

22

第二天,金珠珠约了湘湘女一起兴高彩烈地逛街。子予虽标杆自己是什么色彩、时尚大师。但指望他陪着她逛商场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嗯!不就是要打扮得性感、女人味一点吗?露背装拿来,飘逸的丝质短裙拿来,高跟皮拖拿来,衬有水垫的文胸拿来。天哪!镜中的那个女子还是以前那个带点傻气的金珠珠吗?“啊!珠珠,你真是性感得迷死人了。你这样子走在街上,是会导致交通混乱的。”“不会那么严重吧?街上的交通本来就很混乱。”金珠珠边欣赏着自己迷人的身段,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会的,会的,你太靓了!司机们见了你情不自禁地要踩刹车,而莫明其妙撞在电线杆的男人不要太多哦!”“别人我不关心,只要子予见了我踩刹车就行了。”珠珠来了个漂亮的转身,美滋滋地说。“他岂止要踩刹车?他会立马把你藏起来,再严严实实地裹起来,不让别人轻易欣赏到你的美。”“那不成。美要有目共睹才能显出它的价值来。我又不是他的私人藏品,他不会这么做的。”“你不信?”“我不信。”玩笑归玩笑,但金珠珠的自信心和虚荣心确实大大地满足了一回呵。逛街逛得差不多了,该买的也都买了。虽然心情好极了,但还是有一点点累。金珠珠寻思着要请湘湘女好好消闲一回。正寻思着往哪去,忽然她眼睛一亮,街对面就有一家高档冷饮吧。于是,她拉着湘湘女就往对街冲。冷饮吧里灯光微明微暗。淡淡的、如水的背景音乐更有一种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俩人选了个更僻静一点的地方坐下,并点了同一客色彩缤纷、惹人眼的哈根达斯香草冰淇淋。“哈根达斯素有冰淇淋中的劳斯莱斯之称,他们的口号是:哈根达斯卖的不是冰激淋,而是梦想。”金珠珠边吃着美味、沁凉的冰淇淋,边向湘湘女介绍说。“珠珠,我真羡慕你。你有文化、有品味,有骄傲的资本。哪象我,什么也没有。”“谁说的?湘姐,你那么能干。我看,整条街上都没几人能比得上你啊。”“嗨!我哪谈得上能干?这些年来,我只是苦撑着而已。”“可是,你真的很不简单。我听子予说过,你闯出这么一片天地来挺不容易的。想必你也吃了不少苦。”“女人嘛。吃点体力上的苦就算了。可最怕的还是吃感情上的苦。”湘湘女轻叹一口气。金珠珠看着湘湘女,一时不知如何应答。“他是个重庆仔,当初我俩同在深圳打工时认识的。打了几年工,赚了些钱,他就带我一起回B城打拚。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挣下了一份不算小的产业,本以为从此就能和他过上好日子了。可是,谁料想呢?他不珍惜啊。他偏要在外面花天酒地,害人害己啊。”“男人花点也就算了,这我也认了。可他还是不放过我,喝醉了就把我往死里打。也怪我自己不争气,没有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可是,他也不能不把我当人看……”“湘…湘姐,这种人早点离开他,是好事。没什么好难过的。”子予没和她说过这么多。金珠珠第一次听到湘湘女的经历一下子还真有点不知所措。“所以,珠珠啊!听湘姐一句话。你将来不管和子予怎么样,一定要为他生一个孩子。这样他的心就在你身上了。你不请他,他也会按时回家了。你可能会笑我老观念。但湘姐是吃过苦的女人,在有些方面懂得比你多。”听到这里,金珠珠的心莫明地激凛了一下。世界上最美味的冰淇淋吃在口中全变了味。不但透心凉,还激起了金珠珠一身的鸡皮疙瘩。子予和常红一直不能实现有一个孩子的愿望。

难道说子予重新召唤她来,不仅仅是为了爱?

23

子予要去北戴河学习一个礼拜。金珠珠一脸的不舍:“要抛下我不管了?”“谁说的?”“那你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当然带上你一起去了。这次学习我本来是可以不去的,就是因为考虑到想带你出去散散心,才临时定了这次行程。还有就是在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心结,你忘记啦?在大学时我就承诺过你,一定要亲自带你去看大海。”“啊!子予,你太伟大,太可爱了。你终于要带我出去自由活动了。”“瞧你说的,什么叫自由活动?”“本来就是么,我这种半隐居生活比藏在地窖里的土豆也好不到哪去!”“有意见了?”“嗯!”“不过,本质还是有区别的。一样是藏,我是把你当珍稀红酒藏的,而且藏完了还要喝的。”“咦,美的你。”金珠珠半娇嗔道。“不过。我还是有个条件噢。白天我学习的时候,你得乖乖地一个人呆着,不准乱跑。”“我保证。”金珠珠俏皮地对着子予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从B城机场到北戴河目的地。一路上,子予惊喜地发现,灿烂的笑容一直荡漾在金珠珠的脸上。看到金珠珠阳光般的笑脸,子予也格外好心情。在飞机上,子予对金珠珠承诺说,虽然,他俩还没正式结婚。但从现在开始的每一次的旅行都将成为他们的蜜月旅行。他还说,他们的蜜月永远无期限,要持续一辈子。金珠珠则低声哼唱着回应他:……我所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老到哪儿也去不了,你还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刚到宾馆里把行李搁下。金珠珠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子予的手跑去了海滨浴场,她说她要呼吸海的气息。面对大海的那一瞬间,她忍不住敞开双臂,大声在心里呼唤:我爱大海,我要拥抱这完美世界。一阵海浪冲过来。金珠珠脚下的沙子就被淘空了一大块。金珠珠一下子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沙滩上。子予急忙去拉她,没曾想,自己也一屁股跌坐下来。又一个海浪冲过来,子予不无担心地紧紧把金珠珠搂在了怀里。“你放心,我不会成为徐志摩诗里那个被海浪吞没的女郎的。我只要你吞没我。”金珠珠挣脱了子予的怀抱,跳将起来,一路小跑开了。嘴里还喊着:“快来抓我!”“我不来抓,让海浪把你带走算了。你太妖,是人间一祸害。”“你真舍得?”金珠珠停下了脚步,回转身拧着眉头问。“当然不舍得了。”子予跑将上来,把金珠珠揽在了怀里。

金珠珠安静了下来。和子予手拉着手,在沙滩上一个脚印接着一个脚印重叠着走。“子予,你说海咆哮的声音象哭还是象笑?”“什么都不象,但也许什么都涵括了。”“嗯,这句话很哲理。”“哲理不哲理我可管不了。你说这世界万物奥妙何其多,我们真正能了解通透多少?”“说的也是。”金珠珠也无心再探讨下去。第二天子予学习去了。金珠珠睡完懒觉一个人去了海滨浴场。也许是上午,游客并不多,海滨浴场显得有些空旷。金珠珠并没下海,只是光着脚丫,远远在沙滩上坐着吹吹海风,想想心事。不远处,有一个老外笑脸迎着她游了过来。金珠珠好心情地回应了句:“hi.”“你好!你怎么不游泳?”没曾想,老外讲一口流利的京腔。金珠珠本想练练她不太熟练的英语,这下她反倒没了兴趣。于是,提起鞋上了岸,自顾悻悻离去。只给老外留下了一个不太礼貌的背影。“怎么不在海滨浴场多待会?”子予从会议间隙溜回了房间。金珠珠却不言声,只是跳将过去,趁子予没留神一下子就将他扳倒在了床上。随后两只脚顺势就灵巧地勾住了子予的颈脖,并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对子予蹦出了这么一句:“IwantMLwithyou…..”“English都用上了?”子予笑得前仰后合。

金珠珠的脚又一用力,子予就彻底倒在了金珠珠的怀里。“不能。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待会我还要上主讲台去推广我们公司的营销策略。”“我……才不管,谁让你偷溜回来的?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金珠珠一跃而起。“我就知道不能带你出来,准会乱套……”金珠珠不管这些。她只管闭紧眼睛,让一轮轮泛着清新波纹的快感慢慢聚拢又慢慢散尽。直到电话来催促子予,子予才慌乱地和缠绵着的金珠珠分开。金珠珠也跟着一骨碌爬起,快速帮着子予扣好衣扣,打好领带。然后笑盈盈目送着他匆忙出了门…….稍倾,金珠珠才又慵懒着将身子反趴在松软的枕头上。边任由两条光腿无规则地半空中相互拍打、交织着,边想象着子予在讲台上宣讲他们公司营销策略的光景。嘴角浮现出了深深的笑意。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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